俗世里烦恼,荷塘边平静

2019-03-02 02:17王建
关键词:荷塘月色朱自清荷塘

王建

经典之所以为经典,除了能经受时间的考验,还能为阅读提供多种可能。朱自清先生的《荷塘月色》恰是具备这样的特质,成为现代文学的经典之作。然而,在多元解读的影响下,很多解读纠缠于时代与现实,而忽略文学的本质。笔者以为还文学以文学,把文学拉回到“人学”的层次,是解读文本的一个重要维度亦是必然维度。

一、不宁静之因——一个模糊的情绪底色

《荷塘月色》从写就以来就不缺乏“争议”。从这方面看,它拥有了作为经典的魅力,然而我们不得不承认这些所谓的争议往往是不必要的。很多争议并非针对作品的文学本质,而是围绕一些非文学因素喋喋不休。如:对文章开头提到“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的原因,对文中“妻”到底指谁等等。这些非文学的阐释活动是不利于我们语文学习的。

《荷塘月色》文是一篇诗意浓厚、意境优美的散文,除了作为文学作品的一般价值,我们不能不兼顾它的文类意义。我们都知道,小说和诗歌有不同的读法,非要在小说里读出真“人物”、真“感情”(纪实性小说除外),或者非要在诗歌里找出“情节”“结构”(不排除叙事性诗歌具有情节、结构的可能),都是不可取的。《荷塘月色》具有诗的特质,这种特质使它不同于小说,甚至也和通常的记事抒情类散文不同。小说有情节,有明确的因果链,而它没有。如果我们把情节宽泛地理解成一个有始有终的事件过程,那么《荷塘月色》从“带上门出去”,散步到“推门进去”,的确使它有了过程。但是它一开始就虚化了事件的缘由,结尾也模糊了结果,因果关系无法辨认,显然不能当小说读。另外,《荷塘月色》和一般的记事抒情类散文也有一定的不同。一般记事抒情类散文在文本中往往会提示相对完整、清晰的背景,如鲁迅的《记念刘和珍君》,而《荷塘月色》通篇提供的只是一个模糊的情绪底色。于“荷塘月色”本身而言,与其说它是现实中的实有,不如说只是作家的一个梦。抑或说,“今晚的景物”,是作者契合情感后的呈现,“今晚的散步”,是作者寄情自然的精神出走。

其实,寄情于自然山水,是中国古代文人的传统。魏晋佛教的传播,山水诗的兴起,使得中国文学进入自觉的时代。儒释道的融合形成了中国文人共同的人格特征,朱自清的身上也体现出同样的文化烙印。在《荷塘月色》中,有短暂的出世的逍遥、刹那的宁静和喜悦,有精神上的隐士风范,又有不能摆脱现实的苦恼、寄情于世俗红尘的情怀。

就文本阅读而言,当我们了解作者的心境状态——颇不宁静之后,背景的考查便不是那么重要了。沿着作者的情感路径走一遭,感悟其间的语言表现力是阅读本文的重要关注点。

二、虚拟的诗性——唯有他本文所说的东西

赫施认为:“作家想要表达什么无关紧要,唯有他本文所说的东西。”也就说,理解是对原文的接受,解释就是对原文的一种阐发。这一点可以打破时空的阻隔,帮助我们理解文本。也提示我们阅读可以从文本自身出发,结合阅读经验去体味文本。

纵观《荷塘月色》的解读文章及综述,我们不难发现,人们经常会在时代背景、家庭生活等方面打转,进而确证自己的文本认知。很多人从《一封信》里找到注脚,把该文写作动机归结为国民党叛变一事。这样的论断是武断的。知人论世的确是解读文本的不错方法,但并不是唯一的解读方法。笔者以为时代久远并不耽误我们对文本的把握,潜入文本,从语言出发是可以接近文本作者心灵的密码。

写作背景考证不清,我们可以暂时放下。“不宁静”的原因不明,我们换一个角度去关注文本。具体因为什么才有了“今晚的出走”,我们不一定要全面把握。从种种阐释与求证中,我们感觉到都有可能。但有一点比较明确:即二十年代作为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的朱自清其“性格与时代”是存在矛盾的。这样一来,我们就不难理解到此文可能不是因具体事件而发,而是缘于一种心境。心境基础上的文字看上去具有一种“虚拟性”,因而我以为对于该文不必实看,要更多注意到它作为优秀散文“虚实相生”的意境美。

文学即人学(高尔基语),文学终究是人生的艺术,它拥抱的是人生,它的意蕴是人生的意蕴。鉴于此,我们可以把对文本的理解建立在“普通人性”的基础上。从文本自身出发,努力把握本文“虚拟的”诗性特性,同时试图打通历史的障碍。

从文本内部来看,作者开始是“颇不宁静”。因为不宁静于是出走,将自己放归自然,然而终究又回到现实。沿着小路,一“出”一“进”构成了一个“圆”,看似徒劳,然而在沿途中作者却获得了片刻的宁静和超脱,那就是与梦一般的荷塘月色的心灵交融。“不宁静”是人类一种普遍的情感和境遇,出去散步也是普通人的常规行为。“出走”——“逃避”实际上是人要摆脱这一外境而进行的努力,而“荷塘月色”的完美意境成就了主体“逃避”过程中获得片刻灵魂的飞升。文中“两个世界”的隐喻是一个很好的暗示。两个世界显然是非现实的,作者对两个世界的描述也不能完全从现实的角度去理解。这两个世界,一个“好像是我的”,在这个世界里“我”“超出了平常的自己”,是个“自由的人”;另一个正好相反。在“我”之内何以会有两个“自己”,在“我”之外,又何以会有两个“世界”,这在逻辑上是无法解释的。我们只有从隐喻的角度才能发掘它真正蕴含的哲学意味:自由存在和现实存在的对立,人和“非人”的对立。现实存在是由“妻”“儿”“一定要做的事”“一定要說的话”等等构成的,而自由存在却并非由“荷塘月色”构成,它不过是促成作者向这一世界跨越的契机。由不宁静的现实存在状态逃避,这是一种普遍存在的生活经验。

三、结尾不统一——逃避现实的努力延伸

在文章的最后提到了《西洲曲》,文章的标题是“荷塘月色”,主体部分也是荷塘和月色,皆为自然。为何,作者结尾却插入这么一个非自然,使文章看上去似乎出现了某种不统一?其在结构上也似乎有蛇足之嫌,而且这一过渡根本没有相应的交代,有点莫名其妙。但这个“结构性”的问题不得不注意。散文允许跳跃,亦讲究“过渡自然”,那么,从荷塘月色到采莲之事到《西洲曲》的内在关联是什么呢?从人的普遍经验出发,问题似乎简单很多,不难得出答案。作者为“逃避”现实存在这一境遇,起始借荷塘、月色这一片自然来表达心情。但当作者发现“但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也没有”的时候,又顺理成章逃到他熟悉的古诗词的虚构世界里。想起“采莲的事情”不是眉目传情吸引了作者,而是采莲活动中所体现的那种人与人之间的诗意与和谐吸引了作者。对这样生活追求才是作者“忽然想起采莲的事情”来了的心理背景,也是本文情感主线发展的内在动力。如此回忆,恰是作者努力延伸与扩展之前的散步之境,久久不愿走出罢了。荷塘月色本已缥缈虚幻,六朝诗歌就更是“虚无缥缈”了。注定没有结果,这样理解就获得文本的统一。

由此看来,《荷塘月色》美在情感的外化与虚无,这种情绪与选择,是从精神出走的那一刻开始,到回到家门前结束。其间就是一个拥有纯净感情的灵魂在无奈之中的逃避,找到一个暂时让自己“忘我”的地方,忘了那些“惶惶然”,逃避中摇摆的苦闷彷徨。而这,也正和他的“刹那主义”人生哲学是一致的。

学法指导

一、概括景物的特点

品读《荷塘月色》中描写景物的段落,揣摩作者是怀着怎样的情感欣赏眼前景物的。《荷塘月色》创造了一种幽暗、优美、静谧的氛围和意境,对各种景物的个性化描写都要与这种氛围和意境相适应。如“月光是隔了树照过来的,高处丛生的灌木,落下参差的斑驳的黑影,峭愣愣如鬼一般;弯弯的杨柳的稀疏的倩影,却又像是画在荷叶上。”从其间的“高处、丛生、参差、斑驳、黑影、峭楞楞、弯弯、稀疏、倩影”来看,这段景物描写有点阴森恐怖和柔媚动人。其实,这段文字描写了不同的树在荷塘里不同的倒影,“影子”的特点并不是整个画面的特点,不管是“黑影”还是“倩影”都是整个画面的一部分,不能“以偏概全”。作者用树影的明暗掩映、错落有致来反衬月光的轻盈荡漾。

二、揣摩作者的情感

作者情感不是“非喜即悲”的,而是一种“淡淡的喜悦与哀愁”。“愁”不是铺天盖地,只是“颇不宁静”而已,“喜”也不是狂喜,只是“我且受用这无边的荷香月色好了”。一切都是淡淡的,像一团烟雾笼罩在他的周围,淡淡的喜悦最终也没能掩盖淡淡的哀愁,因为现实状况没有改变,他就不可能真正从愁情中解脱出来。我们一定要认识到作者情感的“淡”——仅是稍有波澜。

三、契合情感与景物

文本的阅读是显性到隐形的过程。我们先梳理出朱自清夜游荷塘的行动过程,即家一小路一荷塘一小路一家。然后分析作者在这个过程的不同阶段眼中景物的色调,再进一步探询作者的情绪变化,贴着具体文字按照行踪顺序去概括,概括时不宜用过于“猛烈”的词完成。即郁闷、苦闷一轻松、平静一清净一自在一荷叶、月色、陶醉一淡淡的忧伤和无奈。最终便能发现“家”与“荷塘”这两个意象对于作者朱自清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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