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语言插上一对神奇的翅膀

2019-03-02 02:23邓敏
新高考·语文备考(高三) 2019年12期
关键词:沙枣劳尔爱丽丝

邓敏

人会生锈吗?

劳尔对这个问题想了又想,无法入眠,千百个问题萦绕在他的脑中。难道是霉吗?有可能……因为有点发蓝。但是它长得并不像发霉的东西啊,看起来更像是锈斑。

这是2000年国际安徒生奖获奖者——巴西儿童文学作家安娜·玛丽亚·马查多创作的小说《蓝锈人劳尔》的开头。她利用想象力将小男孩劳尔设置成手臂上生了蓝锈的人,而且这个蓝锈不管他怎么擦都擦不掉,经过一些事情之后反而越来越多。作者用这种充满想象力的艺术变形,让读者随着劳尔的惊恐、担心、害怕一直揪心着小主人公的命运变化,直到他不再怯懦,不再总保持沉默,直到他开始反击不公平的现象,劳尔身上的蓝锈开始消失了。这是不是有点卡夫卡的《变形记》开头的味道?

是的,这就是想象的力量,它可以让人类物化,也可以让动物、花朵带上人的感情;它可以从有到无,也可以从无到有;它可以上天入地,也可以死而复生……总之,没有想象办不到的事。想象是在感性材料的基础上,经过精心设置而创造出的新的形象的心理过程。丰富的想象力,是文章形成的催化剂。

一、无拘无束,摆脱对生活的刻板模仿

想象,犹如在天空中展翅翱翔的飞鸟,犹如在水里尽情嬉动的游鱼;能使写作者不停留在对客观生活的简单模拟上面,能把不相干的事物联合在一起,或者把不相干的事物分离开来,重新加以组合。

想象是艺术的感觉。我们先来看看作家张抗抗是怎样通过想象游走于不同的艺术形象中的。

他会在晴朗的夏日,带着姐弟去松花江游泳,在白玉似的沙滩上拉琴,让琴声和江水一起流入大海。

“琴声和江水一起流入大海”,实在是一个美妙的想象,若不是有切身体验,若无非同常人的创作想象,是很少会将琴声的悠扬绵长与江水的滚滚不尽想到一起去的,而且画面感极强,一个是空灵飘荡的琴声,一个是滔滔不绝的江水之声,两声一同汇合奔流,无形的和有形的一起缠绕绵延向大海。

忽然间,开怀的大笑又充溢了屋子。于是,所有的人都像琴键一般活跃起来。

多么灵动的想象啊,唯有摆脱了对生活的刻板模仿,用心灵去观看、去倾听、去感受,才能打通人与物、与自然、与宇宙那种具有“神力”的感知力,才能写出这么有意思的句子。仿佛满屋子荡漾着笑声,“人”与“琴键”这两个不相干的事物因“活跃”走到了一起,一静变一动,却又如此和谐相生。

一丛丛半人高的牡丹枝株之上,昂然挺起千头万头硕大饱满的牡丹花苞,个个形同仙桃,却是朱唇紧闭,皓齿轻咬,薄薄的花瓣层层相裹,透出一副傲慢的冷色,绝无开花的意思。

(张抗抗《牡丹的拒绝》)

果然,有了想象这种艺术的“神力”,无须刻意雕琢,比喻、夸张、比拟、象征、通感、联觉等艺术手法都能运用自如。似不经意,自然而然间,作者为我们刻画了一丛丛傲然挺立、不谄媚、不屈服又娇丽可人的牡丹花苞的形象,谁说不像一个个有灵气、有个性的豆蔻年华的少女呢?

二、天马行空,任凭心灵去营造艺术的幻境

想象,给语言插上了一对神奇的翅膀,任感官在文字间自由翱翔。想象,还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驰骋无边,正如晋代陆机在《文赋》中所形容的“精骛八极,心游万仞”;也如法国巴尔扎克所说“他的心灵始终飞翔在高空。他的双脚在大地上行进,脑袋却在腾云驾雾”。

我很喜欢阿勒泰的李娟的文字,没有太多的典故和精美的诗文,全凭一副想象的头脑和天生对自然、人世的独特感知力。文章淳朴而又充满性灵和生命的流动。

当我独自穿行在沙枣林中,四面八方果实累累,拥挤着,推搡著,欢呼着,如盛装的人民群众夹道欢迎国家元首的到来。

我一边安抚民众的热情,说:“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一边吃啊吃啊,吃得停都停不下来。吃得扁桃体都涩涩的。似乎不如此,便无以回报沙枣们的盛情。

大地上的秋天隆重得如国王登基的庆典。

(李娟《沙枣》)

这样的恣意想象,这样热情澎湃的文字,让我们也两颊红润地体味到受枝头攒簇的沙枣拥戴的殊荣和那股子浓浓的丰收的喜悦和自豪。然而,李娟又有她自带的朴实的幽默,已拥戴成这片沙枣地的国王了,却全然没有王者的姿态,这不仍活脱脱一个受宠若惊、不负盛情的傻姑娘嘛。

德国美学大师黑格尔曾说:“真正的创造是艺术想象的活动。”作者将感官摄人的印象放在艺术的万花筒里,以想象的“神力”变幻出令人如醉如痴的奇妙世界。英国路易斯·卡罗尔的《爱丽丝梦游仙境》里就有一个这样的奇幻世界,这个世界吸引了全世界各个年龄层、各式各样的人们,也强烈吸引了村上春树和他的妹妹。村上春树在《大家都在这个世界上》一文中写到妹妹进入“风穴”和后来妹妹的死亡有两段不无忧伤的想象:

周围的黑暗一步紧似一步地把我死死勒住。

……妹妹没准被吸进爱丽丝洞去,消失在有假海龟、柴郡猫、扑克牌女王的世界里,消失在现实世界的逻辑全然讲不通的世界里。

……一个人待在那黑暗里,觉得自己的身体像要慢慢分解,消失不见。

她被火化时,我离开大家,一个人坐在火葬场院子的长凳上,回想风洞里发生的事——在小横洞前静等妹妹出来的时间的重量,当时包拢我的黑暗的密度,冷彻骨髓的寒气……

那时我想,妹妹被医生正式宣布死亡前可能就已经在那风洞深处被夺走了性命。……两年后,死亡恐怕从那风洞爬了出来,将妹妹的魂领回,就像出借的东西到了规定的返还时间,主人前来取走。

村上春树的文字总是那么平静,平静的哀伤,哀伤的平静。是想象和童话般的爱丽丝仙境让作者想到妹妹、想到死亡时能欣然觉到原来大家都在这个世界上,妹妹回到了“风穴”,而爱丽丝的仙境也全都真实存在着。作者文字平静的底色里,却让人读出了浓厚的心动和心痛。

无论是李娟在沙枣林受欢迎如元首的想象,还是卡罗尔对爱丽丝仙境的奇幻想象,还是村上春树对黑暗、对死亡的无边想象,不同的感觉、经验、审美情趣和个性思想滋生着千差万别的想象。想象是独创的。想象使各种事物失去了天然的界限,互相沟通、融合,形象记忆和情绪记忆的碎片重构成迷人的艺术王国。

三、绚丽多彩,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顾盼生辉

想象,是无拘无束、天马行空的;想象,同时也受造意之限。你想象一片“杂木林”,它需有“杂木林”的模样;你想象一股“风”,它得有“风”的脾性。

下霜后,那满林的黄叶和红叶,如无数只黄蝴蝶和红蝴蝶,在枝头驻足,在风中翩翩起舞,让人不再向往红叶醉舞的枫林。

秋雨过后,一个个憨态可掬的蘑菇从林地上探出头来,好奇地倾听着林子周围胡杖子和芒草抽穗的声音。

……此时,树林也成了一只秋虫的笼子,这真是太迷人了!

(德富蘆花《杂木林》)

“黄叶”“红叶”“蘑菇”乃至整片“树林”,趣味良多,的确迷人,而其中奥妙全凭想象传出来的。愈是难言难写、描形状物的文字,想要精彩绝伦,必然离不开巧妙、新奇的想象。造意欲佳,不妨想得远些,虽远犹近,文笔生辉。唯有鲜活的想象,不落俗套的想象,艺术之树才能永远繁花似锦。

风的力量,已经可以预先觉到,好像蹲伏的猛兽,不在睡觉,正要纵身远跳。……有时候一阵风是这般轻快,这般高兴,顽皮似的一路拍打拨弄。有时候淡淡的带些清愁,有时候润润的带些温柔;有时候亢爽,有时候凄凉。谁说天地无情?它只微微地笑,轻轻地叹息,只许抑制着的风拂拂吹动。因为一放松,天地便坚持不住。

窗嫌小,门嫌狭,都挤不过去。墙把它遮住,房子把它罩住。但是风顾得这些么?……听它狂嗥狞笑怒吼哀号一般,愈是阻挡它,愈是发狂一般推撞过去。

末了,像盛怒到极点,不能再怒,化成恹恹的烦闷懊恼;像悲哀到极点,转成绵绵幽恨;狂欢到极点,变为凄凉;失望到极点,成了淡漠。风尽情闹到极点,也乏了。不论是严冷的风,蒸热的风,不论是哀号的风,怒叫的风,到末来,渐渐微弱下去,剩几声悠长的叹气,便没了声音,好像风都吹完了。

(杨绛《风》)

风是很难表现的,因为它无形无体、无色无味,但杨绛用想象去激活自己诗人般的多情善感,纵情浮想,将风由微拂到怒吼到息止的情态逼真、传神地表现出来。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一切难以描述之物,只要有了大胆、新奇的想象,都能有声有色,顾盼生辉,历历在目,袅袅于耳了。

想象的作用正如陆机所说的“观古今于须臾,抚四海为一瞬”“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我想,只要以多情的心思体察人间万物,在长期的写作实践中磨炼出自己独特的艺术感觉,是一定可以打通任督二脉,拥有非凡的想象力的。到了提笔之时,就展开你神奇的翅膀,辅以多种艺术手法,写出天马行空、绚丽多彩的文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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