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念
周末,孟军带我去参加大学同学的婚礼。
婚礼进行到致敬双方父母环节的时候,我被感动得哭了。孟军小声道:“人家大喜的日子,你在这哭不合适。”
同桌的小李见到这一幕,便开始打趣孟军:“老孟,当初你俩结婚连个婚礼都没办,是不是应该补一场啊?”孟军摆摆手:“婚礼就是个形式,老夫老妻的折腾什么?”我一听这话,心里一股无名火窜起老高。
当初,我和孟军恋爱第二年的时候,他的父亲确诊为胃癌晚期,他希望我俩能马上结婚。于是,我们领了证,这个婚就算结完了。新婚之夜,孟军向我承诺,以后一定补办一场婚礼。婚后不久,孟军父亲去世。我们的日子就像一个滚动的车轮,再也没停下来。先是在工作的地方贷款买房子,随后又生了孩子。于是,“补办婚礼”这个承诺,就像一件重器沉入海底,再也没被提起过。
那天,我在看电视剧,剧情演到一场感人的婚礼,我情不自禁地跟着抹眼泪。正好孟军过来取东西,一见我这个样子,他说:“不就是一场婚礼,你至于吗?”
我怼道:“你知道婚礼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有多重要吗?当初是谁说要补办的?你说话不算话,还反过来怪我?”孟军摆摆手:“行行行,都是我的错,你既然那么注重形式,那就办一场。”
我难过极了,盯着孟军说:“孟军,这些年,我是怎么对待你、怎么對待你家人,你心里没数吗?到头来,我反倒成了看重形式的人。”眼见我较了真,孟军干脆躲进了书房。
我很伤心,向公司申请出差半个月。两人的距离一拉开,气也消了大半。其实,两人过了这么多年,办不办婚礼真的无所谓,我气得是孟军的态度。
不过,孟军这次好像变了个人,竟然每天主动发来问候。我闲下来的时候,想起了以前很多事。去年夏天有一天下大雨,孟军来接我下班,怕我着凉,硬是背着我在水里趟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家。我们还是深爱着彼此的,这样一想,我就释然了。
结束差旅回家后,我发现,孟军突然变得特别忙。尤其是周末,经常接个电话就出去半天不回来,神神秘秘的。
那天,我在公司做报表,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对方称是某影楼的婚纱定制中心,要约我量身材尺寸,给我做婚纱。挂了电话,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当年我说过,结婚一定要定做一件婚纱。这么多年,我以为孟军早就忘了,没想到,他还记得。
晚上回家,我看着有些消瘦的孟军,感觉他的身上笼罩着一层光晕。孟军正在厨房做饭,看到我盯着他,笑着问:“你看什么呢?”我磨磨蹭蹭地走到他身边,说:“我今天去影楼量了尺寸,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孟军笑:“现在知道也不迟。我已经订好酒店了,咱们下周末办个小型婚礼,请亲友聚聚,你看行吗?”我使劲点头:“行。”
婚礼当天,我终于体会到做新娘的喜悦。主持人问孟军:“孟军先生,你是否愿意与眼前的小姐结为夫妻,无论生老病死、贫穷富贵都不离不弃?”
台下的亲友开始起哄,孟军咧着嘴,一把抱过我,伏在我的肩膀上平复了许久,才哽咽着说出一串:“我愿意,我愿意……”所有人都以为孟军是被现场的气氛感动了,唯有我觉察到一丝不对劲。
婚礼结束后,送走宾客,我郑重其事地问孟军:“老公,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孟军红着眼圈,小声说:“我得病了,医生说马上要动手术,我不知道手术后会有什么结果,所以,就想在我好好的时候,把婚礼办了,只希望你别留下遗憾。”
原来,我上次出差期间,孟军的公司组织了一次员工体检,医生说孟军的肠子里好像长了个东西。后来确诊是小肠里长了块息肉,需要手术切除,化验病理。
从医院出来后,孟军想了很多。后来,他竟琢磨起遗愿来。孟军曾列过一个愿望清单,有些愿望已经实现,有些愿望现在看起来已无法实现,唯一一件现在可以做、还没有做的事,就是补办婚礼。所以,他想要尽早办一场婚礼,实现我的心愿。
从陪孟军去办入院手续,到送孟军进手术室,我都忍着没有哭。但在拿到病理结果,确诊为良性后,我在医院的走廊里,哭成了泪人。
孟军出院后,我们的生活恢复了原状。孟军依然还是那个不解风情的丈夫,我还是那个泪腺发达的软萌妻子。但我们的心,好像贴得更近了。
以后的路还很长,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吧,欢笑伴着吵闹,从年轻到年老,把彼此放在心里,一辈子都不离不弃。
(摘自作者的微信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