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王
一个初冬的夜晚,寒潮来袭,一家商场的门前,来来往往的行人缩着脖子裹紧衣服匆匆而行。显然,突如其来的降温,让人很不适应。
夜已渐深,商场马路边摆摊的小贩们在刺骨的寒风中一个个收拾摊位,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离去,只剩下紧挨在一起的两个摊主还在坚持着。一个是擦鞋的,摊主是个看上去年龄不到三十岁的女人,旁边是个做手机贴膜的,年纪更小,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昏暗的路灯下,一盏应急灯挂在贴膜女孩摊位的头顶,身体瘦弱的女孩坐在一个小木凳上,用围巾包裹着大半个脸遮寒,只露出一双一闪一闪的眼睛。然而女孩贴膜的双手裸露在寒风中被吹得有点哆嗦,好在客人不算多,没人的时候,女孩便将双手套在衣袖里暖和下。相对于活儿轻巧的贴膜女孩来说,一旁的擦鞋姐要好得多,毕竟擦皮鞋是个体力活,一双鞋子擦下来,身体要暖和好多。
手机贴膜这活要不了多少时间,贴个膜快则几分钟,慢则十几分钟,客人等待贴膜的时间正好可以擦双鞋子,所以邻近的擦鞋姐根本不需要招徕客人,有些来贴膜的客人转身就会坐到擦鞋姐的面前伸出双脚来擦皮鞋。难怪乎贴膜女不撤,擦鞋姐也不会离开,显然这两个摊位是相得益彰,谁也离不开谁。
那晚我刚好新买了手机路过商场,看到有贴膜的,就想给新手机也贴个膜。和大多数来给手机贴膜的客人一样,我把手机交给贴膜女孩后,也坐到擦鞋姐面前伸出腿道:“给我擦下鞋吧。”擦鞋姐笑着冲我点点头,取出她简单的擦鞋工具,鞋油,鞋刷和一团擦鞋布,低着头就熟练地擦起鞋子。然而很快我就发现,眼前这位年龄不算大的擦鞋姐的每一个动作,在刚开始时都有点摸索寻找的样子,虽然其后的动作与普通的擦鞋女干活步骤一个样,但鞋子似乎多被擦了一会儿,也让我觉得这个擦鞋姐是个有点特殊的女人。
果然,鞋擦好后,女人抬起头来,她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双眼也根本不和人对视,我忽然明白了,她是个盲人,难怪这鞋她要比别人多擦一会儿。我心里想,擦皮鞋这活一点也不难,谁都能干,只要心里亮,还怕鞋子擦不亮?
付了十元钱的擦鞋费,我让擦鞋姐不用找零了。回到贴膜女的摊前,手机膜也贴好了,这时夜已深,我是贴膜女和擦鞋姐在今天的最后一位客户,离开她们后我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看着她俩收拾摊位准备回家。擦鞋姐的摊位后面有一辆推车,女人先把两个摊位的东西放到车上,然后将贴膜女孩连人带木凳一起也抱到了推车上,原来这贴膜女也是个双腿残疾无法行走的残疾人。
两个女人一個是盲人,一个双腿残疾,擦鞋的盲人推着车,双腿残疾的贴膜女指着路,两个晚归的残疾人有说有笑地在凛冽的寒风中渐渐远去。在我的眼里,那两个孱弱的背影却越来越显得力量强大,令人尊敬、欣赏,还有钦佩。
后来我听说,那一对擦鞋姐和贴膜女其实是亲姐妹,依靠擦鞋和贴膜这两个不用什么技术的活儿,不怕苦不怕累,活得一点不比别人差。我想,对于每一个身体正常的人来说,在这一对姐妹花面前,我们不是在俯视她俩,而只能用仰视的目光看着她们。一个人,无论他在身体上有什么缺陷,只要是通过努力,用自己的双手获取所需要的一切,我们就只能用这几个字形容他们:平凡中的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