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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甘肃中医药大学 中西医结合学院,甘肃 兰州730030;2.甘肃省中医院,甘肃 兰州 730050)
王兰英系甘肃省中医院肿瘤血液科主任医师,甘肃省名中医,从事中医肿瘤临床多年,对各种恶性肿瘤的诊治有丰富的经验,疗效颇佳。笔者有幸随师侍诊,现将王老师治疗肾癌的经验总结如下。
肾癌又名肾细胞癌,原发于肾小管的上皮细胞,是一种高度异质性恶性肿瘤,是泌尿系统常见恶性肿瘤之一,约占所有恶性肿瘤发病的2%~3%。肾癌在病理学上可分为透明细胞癌、乳头状肾细胞癌、嫌色细胞癌、肾髓质癌、多房囊性肾细胞癌等,以肾透明细胞癌最为常见,约占所有肾恶性肿瘤的85%~90%[1]。过去我国肾癌的发病率较低,但近年来发病率呈上升趋势,高发年龄在50~70岁,城市高于农村,男性多于女性,发病原因尚不清楚,目前已知吸烟、肥胖为高危因素,与遗传、病毒感染、接触放射性物质等有一定关系,也与长期接触有害物质(如芳香族碳氢化合物、芳香胺、黄曲霉毒素等)有关[2]。肾癌的典型表现为“血尿、疼痛、腹部包块”,称为肾癌三联征。但其症状虽典型,在临床中却比较少见,部分患者就诊时已处于肾癌晚期,出现远处转移的临床表现。
肾癌在古籍中并无明确完整的记载,而是散见于“积聚”“奔豚”“肾积”等疾病的记载中。《诸病源候论》有言:“夫积聚者,由寒气在内所生也。血气虚弱,风邪搏于腑脏,寒多则气涩,气涩则生积聚也。”指出“积聚”是由于气血不足,寒凝气滞血瘀而成。《四圣心源》指出“奔豚者,肾家之积也;土败胃逆,二火不降,寒水渐冱,阴气凝聚,久而坚实牢硬,结于少腹,是谓奔豚” 。《严氏济生方》对“积聚”的病因病机亦做了简要概括:“积者生于五脏之阴气也,聚者生于六腑之阳气也;此由阴阳不和,脏腑虚弱,风邪搏之,所以积聚也。”
中医认为“正气存内,邪不可干”。王老师认为肾癌的发生乃是正气亏虚,气血不足,邪毒侵袭人体,致使体内经络壅塞不通,气血运行失常,气滞血瘀,日久化热,炼津为痰,灼血为瘀,痰瘀热毒互结,癌毒乃生,肾络亏虚,癌毒随经络所虚之处而留止,日久则形成肾癌。临床上可表现为诸多证型,如脾肾两虚、湿热下注、痰瘀互结等,但究其根本,乃是阴阳失和所致。《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治病必求于本。”王老师指出,阴阳为辨证的总纲,凡病皆当责之阴阳失衡,肾癌的发生亦是如此。对肾癌的治疗,《素问·至真要大论》有言:“谨察阴阳之所在而调之,以平为期。”
王老师根据肾癌局部属实、整体属虚的特点,确立调整阴阳为基本原则,补虚泻实并用,半补而半行之,使补不至于壅闭,行不至于削伐,帮助机体恢复并维持阴阳平衡的状态。
2.1.1扶助正气 “邪之所凑,其气必虚”,王老师认为肾癌患者,无论是否行手术、放化疗及靶向治疗等,其正气必然耗损,且不足以祛邪外出,故而在治疗过程中须将扶助正气之法贯穿于治疗的始终。《难经·八难》云:“气者,人之根本也。”正气乃元气、谷气、自然界清气融合而生,扶助正气应培补肺脾肾之气,尤以调护脾胃为要,使后天之本充盛。黄芪为补气要药,内托已溃之疮疡,生肌收口,外固表虚自汗,使腠理充盈;太子参补肺脾之气,兼能养阴生津,属补气药中的清补之品;二者性甘,微温,入肺、脾经,可平补肺脾之气,且补而不至于壅闭,既可扶正固表祛邪外出,又可防贼邪再次入侵。
2.1.2益精填髓 《素问·六节藏象论》曰:“肾者,主蛰,封藏之本,精之处也。”脑为髓海,肾精不足,髓海失养则可出现头晕、头痛、记忆力减退等症状;腰为肾之府,癌毒留于肾络,肾精亏虚,可出现腰部刺痛或腰膝酸软或腰膝冷痛等症状;肾开窍于耳,肾精不足则可出现听力减退、耳鸣,甚至耳聋等临床症状。杜仲、菟丝子、桑寄生、枸杞子、女贞子、牛膝等均为补肾益精之品,兼有强壮筋骨、乌须活血之功。肾为五脏阴阳之本,诸药益精填髓,调补肾中阴阳,肾阴肾阳资助、协调全身脏腑之阴阳,促进机体恢复阴阳平衡的状态。
2.2.1抗癌解毒 癌毒留于肾络,导致热壅血瘀,血败肉腐,而为肾积。薏苡附子败酱散见于《金匮要略·疮痈肠痈浸淫病脉证并治》:“肠痈之为病,其身甲错,腹皮急,按之濡,如肿状,腹无积聚,身无热,脉数,此为肠内有痈脓,薏苡附子败酱散主之。”其中败酱草味苦,微寒,入足厥阴肝经,善破瘀血,最排痈脓,是为引药,可引诸药下行以达病所;薏苡仁可祛湿排脓解毒,兼以健脾利水以杜生痰之源;附子辛甘大热,入心肾经,功能补火助阳、振奋阳气以消散一切阴寒痼疾;三药相合共奏温阳化瘀排脓解毒之功。
癌毒既是病理产物,又为致病因子,是一类特殊的毒邪,其性暴烈顽固,黏滞不化沉伏善行,易于伤正[3]。故而须采用一类性专力强的抗肿瘤药物以软坚散结,抗癌解毒,如山慈菇、白花蛇舌草、半枝莲、红豆杉、白英、龙葵、猫爪草、鹿衔草、菝葜、蛇莓等;另外此类药物当酌情长期服用,对化疗后的患者可加强化疗效果,达到维持治疗的目的。
2.2.2引而竭之 《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云:“其下者引而竭之。”肾癌病位在下焦,脾失健运,水湿内生,湿性重着趋下,日久化热,湿热蕴结下焦,热灼膀胱则为血尿,治以清热利尿通淋。四妙散由苍术、黄柏、牛膝、薏苡仁组成,功能清利下焦湿热,辅以萹蓄、瞿麦、绵萆薢、白茅根等清热利尿之药物,既通利水道以止血,又可予湿热癌毒之邪以出路。
马某,女,68岁,2015年2月11日初诊。病史:发现肾恶性肿瘤1周。1周前患者无明显诱因出现右侧腰部酸困不适,伴见乏力,遂就诊于兰州市某医院,经相关检查后提示:肾恶性肿瘤并下腔静脉及右肾静脉瘤形成,膀胱转移。建议行手术治疗,因患者年龄偏大,患者及家属拒绝手术治疗,刻下:神清,精神尚可,右侧腰部酸困不适,伴见肢体困重,乏力,尿频,夜寐欠安,舌红,苔黄腻,脉濡数。辨证为肾虚精亏,毒损肾络,湿热蕴结;治以益肾填精,解毒抗癌,清利湿热;处方:太子参30g,黄芪30g,黑顺片10g,薏苡仁30g,败酱草30g,萹蓄10g,瞿麦10g,绵萆薢30g,黄柏10g,苍术15g,牛川膝10g,炮姜30g,枸杞子15g,盐杜仲15g,槲寄生30g,菟丝子15g,女贞子15g,红豆杉3g,山慈菇15g,白花蛇舌草30g,半枝莲15g,白英15g,龙葵10g,猫爪草30g,鹿衔草15g,菝葜15g,蛇莓10g,甘草5g。12剂,1剂/d,水煎分服。二诊:患者诉肢体困重、尿频、排尿不畅等症状较前明显缓解,但仍感乏力、腰部酸困不适,夜寐欠安,纳差,余无其他不适,舌淡红,苔略黄,脉濡。宗前法、守前方去萹蓄、瞿麦、黄柏、槲寄生、女贞子,加仙鹤草15g以补益气血,琥珀3g以安神定志,赤芍15g以活血化瘀,焦山楂20g以健脾开胃。12剂,1剂/d,水煎分服。三诊:患者诉已无明显腰部酸困,仍感乏力,夜寐多梦易醒,纳可,二便调,舌淡,苔薄白,脉沉细。去杜仲、焦山楂,黄芪加至45g,仙鹤草加至30g以补益气血,加五味子15g以补肾宁心、益气生津。复查病情稳定,仍宗原法,守方续进。
按:《诸病源候论·积聚候》指出:“积聚者,由阴阳不和,脏腑虚弱,受之风邪,搏于脏腑之气所为也。”阴阳失衡,机体内环境稳态的破坏是恶性肿瘤发生、进展的重要原因,治疗当以调整阴阳为要,补其不足,损其有余,以使阴平阳秘。湿热癌毒之邪乃脏腑虚损,气血津液运化失常,外邪侵袭,与体内各种病理产物相互搏结而成,邪毒为患,复加重脏腑之虚损。本病标本并重,故治当标本兼治、扶正祛邪并用以恢复阴阳平衡。
本例患者乃老年女性,先天之本亏虚,阴阳失衡,癌毒趁而留之,损伤肾络,热壅血瘀,日久而为积,出现腰部酸困不适;患者平素脾胃虚弱,脾失健运而食欲不振,水湿内停,湿邪困脾则肢体困重,水湿日久蕴热,湿性趋下,湿热蕴结下焦则小便不利甚则尿血;脾肾亏虚,气血生化乏源则疲乏无力。本病虚实夹杂,治当补虚泻实、调整阴阳、益气扶正与解毒抗癌并用。方中黄芪、太子参、枸杞子、盐杜仲、槲寄生、菟丝子、女贞子可补益肺脾之气、肝肾之精,使正气充盈、抗邪有力;薏苡附子败酱散合四妙散加萹蓄、瞿麦、绵萆薢等利尿通淋之品以达到温阳化瘀解毒,清热利湿的目的;红豆杉、山慈菇、白花蛇舌草、半枝莲、白英、龙葵、猫爪草、鹿衔草、菝葜、蛇莓等清热解毒散结,为抗癌专药;《脾胃论·脾胃盛衰论》认为“百病皆由脾胃衰而生也”,方中炮姜守中以温中健脾,使气血生化充足;加甘草以调和诸药。
《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指出:“善诊者,察色按脉,先别阴阳。”阴阳乃八纲辨证的总纲,抓住疾病的本质,方能执简驭繁。恶性肿瘤的发生究其根源乃阴阳失衡所致,若阴阳失衡的状态不能得以及时纠正,则“阴阳离决,精气乃绝”。肾癌局部属实,整体属虚,治当抗癌解毒、化痰理气散结兼以益气扶正,以恢复机体阴阳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