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马拉雅区域“通道”的文化内涵及现实意义
——以吉隆河谷为例

2019-02-22 01:57
关键词:吉隆通道喜马拉雅

(四川大学 中国西部边疆安全与发展协同创新中心,成都 610064)

喜马拉雅山脉沿着印度次大陆北部边缘延伸将近2400公里,被誉为“人类的禁区”和“世界的尽头”。与此同时,喜马拉雅山脉被一些南北流向的河流切割,形成众多峡谷和河谷(又被称为beyul,意为“秘谷”),使得军队、商人、游客和朝圣者能在该区域内自由穿梭。然而,在现实中,以吉隆河谷为代表的喜马拉雅周边地区却被视为“国家政治格局的远端、经济中心的外围、交通体系的边缘、信息传导的末梢”[1]。2015年8月召开的中央第六次西藏工作座谈会,提出了“将西藏打造成为国家面向南亚开放的重要通道”的发展战略,在此背景下,推进喜马拉雅区域互联互通的重要性日益凸显,已成为我国“一带一路”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近年来,学界就如何进行“通道”建设进行了积极的回应,围绕“通道”建设的战略意义、经济效益等方面展开论述,但却忽略了从理论层面探讨“通道”的文化内涵和社会意义。吉隆作为中国西部边疆地区具有历史文化积淀的重要通道,不仅在历史上承担着商道、官道、传法求法之道以及文化传播之道的重要作用,而且在当下还是通往南亚的重要战略通道。借鉴以吉隆为代表的通道与南亚各国进行交流和互动的模式,不仅拓展了“通道”建设的外延,而且也助力于我国“一带一路”战略走向南亚。

一 从“边缘”到“中心”:喜马拉雅“僵局”

“中心—边缘”的理论在施坚雅(G. William Skinner)的研究中又被称为“施坚雅模式”。“施坚雅模式”的主要内容是中心地区(Core)和边缘地区(Periphery)。在他的区域体系理论中,施坚雅在德国地理学家克里斯塔勒(W.Christaller)“中心地理论”的基础上研究中国城市史以及区域经济史,他认为:“每一宏观区域都包含中心和边缘两部分,中心地区在资源、交通、市场等方面都比边缘地区拥有优势。”[2]总的来说,施坚雅的研究十分强调区域内部的中心—边缘结构问题。在《中华帝国晚期的城市》一书中,他把当时的中国划分为九大区域,认为:“除云贵高原外,其他区域的核心部分都位于河谷或低地地带,边缘地带则位于区域周边的高地、沼泽、盐碱滩和绵亘的山区。”[3]

“边疆”是国家统治“中心区域”的领土边缘。传统观念中的边疆地区,意味着野蛮、偏远和落后。古代中国的边疆研究,强调“内诸夏而外夷狄”的夷夏之别思维。在中国传统的国家治理观念中,“中心”和“边疆”的治理存在很大差异,“天子‘居中驭外’‘抚有四夷’,边疆地区往往属于‘守在四方’‘守在四夷’的屏障地区”[4],边缘是相对于中央、中心的一个概念。历史上,边疆是国家中心向外延伸和辐射而形成的“边陲”、“前线”或“边缘”,即“中心所企及却不能彻底抵达的远处”[5]。边疆似乎永远处于中心的外围和边缘,传统的国家中心主义占主导地位,并成为处理边疆与中央关系的首要考虑。近现代以来,随着现代国家疆界的划分,边缘地带越来越多地被“中心”所认知,现代边疆也逐渐从封闭走向开放。

喜马拉雅区域既是我国传统观念中的“老少边穷”地区,又是连接中亚、南亚、东南亚以及中国的地缘枢纽,还是我国“一带一路”倡议的重要节点。詹姆斯·费舍尔(James Fisher)在其出版的社会学和人类学专著的前言部分指出:喜马拉雅区域虽然也被描述为“边缘区域”和“非驴非马的不伦不类地区”,但是事实上喜马拉雅区域不是一个边界、边缘或缓冲区,而是作为拉链将两个纹理密集的文化织物缝合起来[6]1。喜马拉雅区域在地理上被认为穿过至少7个国家,包括巴基斯坦、阿富汗、俄罗斯、中国、印度、尼泊尔和缅甸,这一区域是多个国家边界相遇与重叠的空间。

云南民族大学环喜马拉雅研究中心主任郁丹教授将喜马拉雅区域称为“多重国家边缘”地区。他认为,由于现代边境的固化而形成了“喜马拉雅僵局”(Himalayan impasse),即是指在全球化的背景之下,国家之间由于利益交融而紧密联系在一起,唯有喜马拉雅区域边界呈现“固态化”特征,尤其是中国、印度两个大国在边境带交往受限较多,呈现僵持状态;他同时认为,全球化背景下的国家与国家之间、民族与民族之间的连接与断裂同时发生:一方面,国家为了强调主权,在有争议的地区不希望有过多交往,另一方面,由于贸易往来频繁、国家利益的交融与渗透,区域之间又产生了连接①。

因此,在人类沟通与交流方面,喜马拉雅山脉并不是阻碍,而是通过贸易、政治和宗教关系连接不同的民族、族群。我国“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多为经济不发达国家或地区,或在本国中处于经济发展的边缘和边远地带。“一带一路”战略的推进,将使这些边缘地带被重新设想为中心成为了可能。以喜马拉雅地区为例,随着该地区跨国连通性的加强,边界地区将处于话语集中的区域,这些看似遥远的边缘正逐渐发展成为“中心”,或者正以不同的方式逐渐获得特定形式的“中心位置”。

二 “固定”与“流动”:吉隆河谷的双重选择

现代边界具有“固定和移动”的双重功能[7]41。“固定性”被理解为构建领土主权作为其主体、同时遏制和排斥外部人的固有部分,由一系列与外界接触的限制点和区域组成。然而,在实际的边界中,国家出于法律和地缘政治的考虑,努力阻止其邻国在人口、货物和资本的跨界流动方面超越实际边界线[8]27-28。在很大程度上,法律意义上的国家主权定义,减缓或关闭了现代主权国家建立之前就存在的跨国流动。有人认为,边疆和边境研究在全球化语境中常常被认为变得更开放,其实不然;相反,全球化给这些地区带来的效应是国家间更进一步对各自有争议的边界的最终勘定;同时,由于资本、人口和科技的跨界流动,边界和边疆同时也是各自国家经济和政治利益穿越的通道[9]8。在这种情况下,国家既要基于领土主权的考虑,防止邻国的跨界行为,应对来自外部的渗透和对其主权的威胁,又要迎接全球化背景下跨文化的宗教传播以及跨区域的贸易网络和人口流动。

喜马拉雅山脉中藏匿着许多神圣的“秘谷”。人们相信“秘谷”即是莲花生大师为他的信徒们在喜马拉雅一带选定的物质和精神的庇护所;当糟糕的事情(如冲突、腐败的统治者)在当地发生,信徒需要逃离时,“伏藏”的掘藏人便用钥匙打开秘谷,那些寻找庇护所的人就从苦难之处迁移至“秘谷”;那里通常是一个四面环山的谷地,只要秘谷的居民不做出争吵、暴力或杀戮等负面行为,所有的人都会受到保护[10]69[11]70。“秘谷”被认为是西藏贵族及其臣民在社会面临外部威胁时的定居点或面临瓦解时的避难所。它既作为社会和政治斗争的避难所,也是一个定居点[12-13]。据统计,与西藏接壤的周边国家和地区中,共有312个通道,其中常年性通道44条、季节性通道268条,分布在中尼边境的有184条、中印边境85条、中不边境18条[14]。吉隆,只是西藏与尼泊尔接壤的众多通道中最具历史文化底蕴的一个。

吉隆,古时候被称为“芒域”。据史志记载,从地理上说,吉隆县地处中部喜马拉雅向南亚次大陆过度的缓冲带上,位于日喀则地区西部,其西、北与萨噶县交界,东与聂拉木县毗邻,南与尼泊尔接壤,是日喀则地区与印度、尼泊尔等南亚各国交往的重要通道和国际走廊;从历史上来看,吉隆至宗嘎一线也是古文明的汇集之地:从东西方向上来说,它与古老的象雄文明有着地域和文化上的天然联系,自古受其辐射和影响,从东南方向上来说,它又是古代西藏与南亚尼泊尔、印度等佛教国家文化传播和贸易往来的重要通道。[15]9

流动性和移动性是吉隆作为西藏边贸口岸的主要特征。处于中尼边界的吉隆,其人口流动和商品交换不仅带动了沿线社会秩序的重构,而且也促进了文化认同的整合,“通过口岸贸易,形成了包括人口、文化、语言、认知、货品、资金等在内的跨国际、跨区域流动场域,由此也形成超越政治边疆的文化和经济联结体”[16]。历史上,我国西藏地区与周边印度、尼泊尔、不丹等国家的商贸交往频繁、文化交流多元,并形成了通往南亚的“蕃尼古道”、“春丕河谷古道”等陆路通道。尼泊尔成为“唐蕃古道”中连接南亚次大陆和西藏以北地区的贸易转运站,印商和尼商将西藏的麝香、羊毛、牦牛尾巴和盐从边境口岸运到尼泊尔,再转运至印度,以满足印度人之需,印度和尼泊尔的黄金、香料、香水、纺织品则通过此通道运至西藏或内地。

如果流动代表着移动的、空间上难以捕捉的,那么边界就意味着固定的、领土的和有序的。从边界的“固定性”来说,在喜马拉雅山脉中,通道与边界线垂直,并表示为特定的有界空间。在边界地区,国家不遗余力地强调其领土主权,并通过柱子、旗帜、围墙和公告牌这些突出的符号来进行立界。边界被认为是根植于空间的、坚固和持久的实体,琢刻在地景上不容否认的线条,只是在鲜有或战争或国家解体的例外情形下才被移动[7]41;而在地形中嵌入的通道却不随时间而发生变化。20世纪中叶之前,喜马拉雅商队交易的鼎盛时期,边民在各个通道中进行的交换和贸易活动促进了整个山区经济的发展,他们将更广泛的地区与一条通道所孕育的经济体系联系在一起。从这个意义上,通道创建了自己的“腹地”,其两端辐射的经济、文化地区则构成了“边缘”;而沿着主要通道形成的节点就成为中心,这些节点与腹地之间的中心—边缘动态在这里得以体现。吉隆作为连接南亚次大陆和青藏高原通往内陆的通道节点,在“一带一路”战略中成为名副其实的“中心”和“腹地”。

三 作为“通道”的吉隆河谷的文化内涵及特点

西藏自治区十三五规划提出,“促进交通基础设施互联互通,抓住关键通道、关键节点和重点工程”,并将“全面改善口岸基础设施条件,重点建设吉隆口岸”作为重点建设内容[17]。吉隆河谷作为连接喜马拉雅山脉南北的重要通道和重点口岸,一直以来承担着商道、官道、传法求法之道以及文化传播之道的重要作用。在我国“一带一路”战略实践中,作为外围、边缘的吉隆,必将成为沟通喜马拉雅南北文化的中心、桥梁和纽带。

1.官道

官道,一般指古时为官方使者往来而修建的道路。吉隆是“蕃尼古道”、“麝香之路”②、“食盐之路”的必经之地。公元7世纪中期,吐蕃赞普松赞干布迎娶尼泊尔赤尊公主,从尼泊尔首都经吉隆至吐蕃的“蕃尼古道”得以形成。该道从西藏拉萨穿越喜马拉雅山脉,经尼泊尔加德满都而入印度。过去,中印间的陆路交通主要是“天山道”或“云南道”;“蕃尼道”开通之后,很快成为当时最重要的国际通道[18]。黄盛璋认为,“这条道路的开辟是汉藏、藏尼联姻的结晶,它对于中尼聘使友好往来和经济文化的交流都起了很大的作用”[19]。文成公主入藏后,传统的唐蕃古道与蕃尼古道连为一体,形成了自长安至西藏、尼泊尔南抵印度最便捷的通道。

据说,松赞干布亲自到吉隆迎娶赤尊公主,还据此建造了帕巴寺。此外,现在吉隆的缘定石、吉普园等遗迹也被认为与此相关。1990年,我国考古工作者在吉隆发现的《大唐天竺使出铭》,被认为是“首次为唐代王玄策使团出使印度,以及唐代中印交通中‘吐蕃—泥婆罗道’的路线等问题提供了可靠的实物材料”[20],同时也为“唐蕃古道”与“吉隆古道”的连接与贯通提供了具体佐证。

2.商道

西藏传统的边境贸易约始于公元7世纪,他们主要通过以物易物的形式在边境地区的不同山口进行交易,以满足边民生产生活所需。17世纪,英国入侵南亚次大陆以后,西藏与周边国家的贸易交往增多,“地处后藏日喀则地区的聂拉木和吉隆已成为中尼边境地区重要的商品交易集散地,两地的边民习惯用羊毛、湖盐、牲畜等换取对方的粮食、铁器及布匹等日用品”[14]。随着边境贸易的不断发展,一些印度和尼泊尔商人组成了商队,他们穿越喜马拉雅山脉中的“秘谷”往返于西藏与喜马拉雅南麓诸国从事商贸活动。人类学家海门道夫在他的《喜马拉雅山区的贸易者》中就对这些穿越喜马拉雅山脉,在印度、尼泊尔和我国西藏地区开展的贸易活动进行了详细的考察[21]。

吉隆还是国家设立的一类口岸所在地。历史上,吉隆就对发展我国西藏与尼泊尔之间的贸易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许多尼泊尔商人往返于喜马拉雅各个通道从事商贸活动。尼泊尔北部边境沿线一直是高海拔地区,农牧业本身无法维持相对稀少人口的需求,因此,处于两个互补经济区中间地位的尼泊尔商人,能够作为中间商在干旱的西藏高原的产品交换中盈利。“尼泊尔商人用该地区的粮食和其他农产品以换取西藏盐和羊毛的易货贸易已经存在了几个世纪,可能还会持续几千年。此外,穿越大喜马拉雅山脉的通道也为来自印度和中国较远地区的贸易在此流动提供了便利”[22]339。与此同时,吉隆作为贸易中转站和集散地,将远至印度的物品与通过“唐蕃古道”而来的商品在此交换。

3.传法求法之道

喜马拉雅山脉周边的人对喜马拉雅区域的神圣性与神秘性的探究从未停歇过。中国朝圣者寻找佛陀的所在地,而印度教徒渴望目睹恒河源头和隐蔽的冈底斯山脉。三个强大帝国的宗教在此相遇:伊斯兰教在印度河和周围的山谷中传播,印度教深入河谷和次喜马拉雅地带的边界,西藏和拉达克的大乘佛教则沿着冰川与印度教混合,并与尼泊尔文化相融合[23]。喜马拉雅地区是多元文化和多种文明的交汇地,众多的信徒来这里朝拜“神山”和“圣湖”,从南亚经吉隆入藏朝圣神山圣湖的民众络绎不绝。据普兰海关介绍:“尼泊尔、印度及不丹等国家每年要求朝拜神山圣湖的信众不下10万人,每年到中国朝拜神山圣湖的游客达2000多人。”[16]由吉隆入境,经萨嘎、仲巴至阿里一线,不仅是一条特色旅游路线,同时也是一条重要的神山圣湖朝觐路线。

历史上的寂护、莲花生等高僧大德曾经吉隆入藏,内地僧侣从拉萨、吉隆前往印度求法,使吉隆成为一段重要的“求法之道”和“传法之道”。相传,吉隆即是莲花生大师入藏途经该地时命名的。《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曾记载:“玄照、道希、玄太、道方、道生、末底僧诃与师鞭、玄会等六十人于太宗、高宗、太后三朝,经唐蕃古道、蕃尼古道抵达印度。”[24]2此外,吉隆作为“秘谷”,还为那些在历史上因遭受宗教迫害的僧侣提供避难所,也是隐士修行的绝好修行地。

4.文化传播通道

取道吉隆的“蕃尼古道”,还是一条历史积淀深厚的通道,承载着文化传播的重要使命。陆庆夫研究指出,印度的制糖术、菩提树及各种佛像雕塑,尼泊尔的菠菜、胡芹和浑提葱种子均通过此道传入唐朝,中国的造纸术、火药、印刷术等重要发明也是通过此道传到南亚诸国;此外,“据两《唐书》记载,到唐朝的西域各国使节不绝于此道,由于这条路捷近方便,走的人很多,在一段时间几乎代替了两汉以来的丝路故道”[25]。元朝时,尼泊尔著名的工匠阿尼哥应八思巴之邀请到大都修建佛教建筑,即是通过“蕃尼古道”进藏、再由“唐蕃古道”进入中原的。

在吉隆,中国西藏与南亚文化在此交融共生。据考证,现在吉隆的很多寺庙、石刻、佛塔等建筑以及宗教文化历史遗迹都具有浓厚的南亚特点。诸如吉隆县内帕巴寺内的壁画带有尼泊尔风格,“日松贡布”的摩崖石造像由尼泊尔工匠参与雕刻,因而又具有明显的南亚雕刻作风[15]59,137。青藏高原文明与南亚文明在此交融,并且通过吉隆将西藏的文明传播至南亚诸国,增强了中国对周边国家的影响力。

四 喜马拉雅区域“通道”的现实意义

以吉隆为代表的通道,一端沟通着区域内部的联系,另一端也是区域的外出口,是中国与周边国家联系的桥梁。随着我国对外开放合作、沿边开发的持续加强,“通贸兴边”、“边贸富县”战略的实施,我国西部边疆地区的通道和走廊将成为国际交往的前沿地带。

1.“通道”建设是落实国家“一带一路”战略的重要举措和主要内容

通道是连接中心区域与边疆地区的重要路径,沿着通道的两边及两端进行的物品与观念的交流不绝于史。此外,喜马拉雅区域“通道”建设也是主动对接“一带一路”战略的重要举措。从地缘位置看,西藏与印度、尼泊尔、缅甸、不丹等南亚国家接壤,是国家推进“一带一路”战略的重点区域。但由于该地区基础设施建设落后,交通网络不发达,导致面向南亚的发展严重受限。目前,吉隆所在的日喀则市,现已开放樟木、吉隆、亚东和日屋四个口岸;此外,日喀则所在的地区,有“边境通道227条,传统互市贸易点28个,边境小额贸易额占全区边境小额贸易的90%,边境互市贸易额占边境互市贸易额的80%”[26]。这些口岸和贸易点是通往南亚的重要通道,也是互联互通建设的重要依托。

吉隆口岸不仅具有得天独厚的区位优势,而且也具备了建设国际性综合口岸的客观条件。中央第五次西藏工作座谈会后,西藏自治区党委政府提出了“围绕南亚陆路贸易大通道建设,重点建设吉隆口岸”的口岸发展思路。2015年5月,吉隆口岸被国务院正式批准为国际性口岸,尼泊尔、印度已经成为吉隆口岸主要的对外贸易对象。因此,以吉隆口岸为代表的“通道”建设,不仅可以推进国家“一带一路”战略在南亚的开展,而且也为我国西藏以及“通道”周边国家和地区的发展带来机遇。

2.“通道”是边疆与中心互动的载体和纽带,发挥着凝聚与吸引作用

詹姆斯·C·斯科特认为,自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国家采用技术手段消除了空间距离感,改变了山地人民和民族—国家之间的权利平衡”[27]12。空间距离的拉进,使边疆的对外交流日益便利,边疆与内地的互动更加密切。

“通道”是边疆与中心互动的桥梁和纽带。正如有的学者指出的:“中心与边缘的关系不是静态的、固化的,只有中心与边缘的互动,才能使二者都充满活力。如果边疆总是处于边缘,被中心的利益所牺牲和淹没,就会对中心产生疏离感,缺乏认同感;如果把边疆强化为中心,势必使中心弱化、淡化和边缘化”[28],“古代中国就在中心与边疆的实力沿通道地带的博弈中深度融合”[29]。正是边疆与中原在政治、经济、文化方面的密切互动,凝聚力与离心力的不断博弈,才有了如今的“中国”。现代的空间距离压缩后,思想与物品的流通与交流得以加速,通道或通道中的节点成为边疆与中心互动的载体。

“通道”在中国边疆治理中发挥着凝聚和吸引作用。正如帕特森·格尔施和马格努斯·菲斯克修所解释的:“那些危险但可行的商贸通道有助于让这些空间上分离的政治实体保持着经济上的往来。”[9]31以“唐蕃古道”为例,它将处于内核的唐朝首都与远在边地的吐蕃各地贯通,使“双方的使臣往来、和亲、会盟等政治活动,互市、朝贡贸易等经济交往,佛教传播等文化交流,均主要通过此路”[30]5。因此,通道作为“腹地”,吸引和凝聚了喜马拉雅周边的人从事从商品到人文的交流。

3.“通道”是中国与周边国家互联互通构建“命运共同体”的重要载体

“中国边疆既是国家地理中心的边缘又是对外开放的门户,是沟通内外的重要节点以及对内、对外开放的核心区域,也是构建周边命运共同体的重要依托带”[28]。历史上,“唐蕃古道”及其相连的“蕃尼古道”、“勃律道”等构成了丝绸之路鼎盛之时南线极为重要的交通网络。“一带一路”战略中“五通”③的提出,不仅是“一带一路”战略的重要抓手,也很好地诠释了通道建设的重要意义。

第六次西藏工作座谈会提到“推进吉隆中尼跨境经济合作区建设”,可见现在的吉隆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蕃尼古道”也将继续在互联互通方面承担着重要的使命。2018年,尼泊尔总理奥利访华,表示愿意发挥跨喜马拉雅“尼泊尔走廊”作用,并在此基础上提出“‘2+1’对话模式”④。荷兰学者范申德尔指出:“边界只是一个不可避免的中转站,它竭力把与边界无关的产品和同样与边界毫无联系的顾客或雇主连接起来。”⑤[7]41在此,边界周边的口岸成为通道建设的重要节点,并将促进口岸与“腹地”的联动发展,不断扩大区域效应,为喜马拉雅周边的经济发展带来机遇。

总之,喜马拉雅区域作为连接中亚、南亚、东南亚以及中国的地缘枢纽,是我国倡议“一带一路”战略的重要节点,也是文化多样性及生物多样性最为复杂的一个典型区域。在历史上,喜马拉雅区域的通道,作为“叛乱者”的避难所、“非法交易”的走廊、传统的世袭领地、贫穷和落后的边缘、自然资源开采的潜在地以及文化和商品的传送带,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在当今,“通道”将继续承担时代赋予它的使命。以吉隆河谷为代表的通道建设,不仅成为沟通“中心-边缘”以及南北文化的桥梁和纽带,而且也为构建中国与周边国家新型关系、推动“中巴经济走廊”“孟中印缅经济走廊”以及西部向南向西开放等提供了重要的现实路径。

注释:

①源自2017年12月14日郁丹教授在中央民族大学少数民族事业发展协同创新中心的“宗教人类学”系列讲座(八):“环喜马拉雅多样佛教世俗化——中印地缘政治在印藏连接中的体现”。

②西藏盛产麝香,人们把吐蕃到中亚的贸易之路称为“麝香之路”。

③“五通”,即“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民心相通”。

④其中“2”指的是中国和印度,“1”可以是尼泊尔等南亚任何国家。

⑤Willem van Schendel是“佐米亚”(Zomia)概念的提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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