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文龙 赵连振
(1.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江苏南京 210023;2.中国药科大学外国语学院,江苏南京 211198)
“词典类型在理论上历来就有‘外向’和‘内向’之分”[1]。对词典类型进行系统的理论探讨滥觞于苏联词典学家谢尔巴(Sherba)1940年发表的《词典学一般理论初探——词典的基本类型》。他认为,“对任何两种语言都需要四部词典——一定要有两部用词典使用者本族语解释的符合实际需要的外语详解词典,还要两部特殊类型的为满足本族语译成外语需要而编纂的翻译词典”[2]。上述谢尔巴对词典类型的划分是以详解词典和翻译词典的对立面为基础的,仍然显得相当粗疏和不完备。较之谢尔巴的分类,兹古斯塔(Zgusta)前进了一步。他指出,影响双语词典类型划分的一个重要因素是“本族语的处理方式与外语得以有效处理的要求之间的不同。……譬如,母语为A语言的词典编者要编一部针对母语为B语言的用户的A-B或B-A词典,编者就要经常检查那些对A语为本族语者而言习而不察的语言或语义现象是否会给说B语的用户带来困难”[3]。按照兹古斯塔的观点,从理论上讲,A、B两种语言之间至少应该有四种词典:供母语是A语者使用的A-B和B-A词典、供母语是B语者使用的A-B和B-A词典。兹古斯塔虽然没有使用“外向型词典”和“内向型词典”这两个术语,但其理论已经蕴含着按用户目标对双语词典进行分类的思想。
在国内,黄建华最早对双语词典的类型进行了专门讨论。他从词典的内部结构和预定对象出发,以英语和汉语的双语词典为例,区分了四种不同性质的双语词典:(1)“汉用”英汉词典;(2)“汉用”汉英词典;(3)“英用”英汉词典;(4)“英用”汉英词典[4]。其中,前两种是为母语是汉语的英语学习者而编,后两种是为母语是英语的汉语学习者而编。显然,以黄建华为代表的国内词典学者受到了兹古斯塔对双语词典类型划分思想的影响。但此时国内词典学界并未启用“外向型词典”与“内向型词典”这对术语。直至20世纪80年代末,国内才有学者首次使用了“内向型词典”这一术语[5],但遗憾的是,与之相对的“外向型词典”这一术语却未被明确提出。20世纪90年代初,翁仲福以汉外词典的编纂为例,首次对“内向型词典”与“外向型词典”之间的区分进行了界定[6]。与此同时,杨祖希和徐庆凯在其《辞书学辞典》中也收录了“内向双语辞典”和“外向双语辞典”这两个术语[7],这标志着“内向型”和“外向型”这两个术语在国内词典学研究领域中得以正式确立。
进入21世纪后,国内有关“内向型词典”与“外向型词典”研究的文献数量迅速增加。特别是近10年来,随着国际汉语教育的推广,有关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的研究文献更是如雨后春笋般不断涌现。而反观国外词典学界,虽然研究者最早从编纂理念的角度对词典“内外”向型之分进行了探讨,但长期以来,他们并未明确提出相应的术语用以指称上述两种词典类型。在学习词典学中,“内外”向型之分一般被student’s dictionary(学生词典)和learner’s dictionary(学习词典)之间的对立所取代,即student’s dictionary针对本国学生,属于内向型词典,learner’s dictionary针对外国学生,属于外向型词典。这种对立反映了20世纪90年代在学习词典发展的初级阶段,学习词典类型学的一些基本特征。时至今日,经过近20年的发展,特别是伴随着双语学习词典研编理论和实践的不断发展,student’s dictionary和learner’s dictionary这两个术语已经不能完全体现“内向型词典”与“外向型词典”这对术语的内涵和外延。简言之,在词典学研究中,“内外”向型之分的“源”在双语词典,但其“流”显然受到了单语学习词典更多的影响。从现有文献对这两个术语的英译情况来看,国内词典学研究者提供的英译术语可谓五花八门,有不少英译存在明显错误,这也给词典学术语的建设和规范造成了一定的混乱。基于此,本文通过对“内向型词典”和“外向型词典”这两个术语英译现状的考察,尝试对上述两个术语的理据性进行更深入的思考。
本研究通过中国知网的“专业检索”方式,在检索框中输入“SU=(‘内向型’+‘外向型’)*‘词典’”检索表达式,可检索“内向型”或“外向型”有关“词典”的所有文献信息(最后检索时间为2017年12月20日)。通过人工筛查,排除明显不属于本领域的文献,初步检索结果为265篇文献,文献类型主要包括期刊论文、会议论文和硕士论文。然后进一步通过人工核查发现,共有179篇文献在论文的中英文标题、摘要或关键词中提供了“内向型(词典)”或“外向型(词典)”的中英文平行翻译。其中,145篇文献提供了“外向型词典”术语的英译,55篇文献提供了“内向型词典”术语的英译。
通过对145篇文献中“外向型词典”英译对等词的分析发现,目前在国内词典学界该术语的英译主要体现为以下四种情况,见图1。
首先,从翻译方法来看,直译和释译比例相差不大,二者分别占到相关文献总量的39%和36%。就前者而言,可以总结为“-oriented 型”直译法。其中,将“外向型词典”直译成foreign-oriented dictionary和export-oriented dictionary的文献分别有33篇和19篇,占到直译法总量的91%;其他9%的直译形式主要有non-native speaker / learner oriented dictionary、foreign-learner(s)-oriented dictionary、foreigner(s)-oriented dictionary等。就后者而言,“外向型词典”
图1 “外向型词典”术语的英译现状
的释译形式可以总结为“for短语型”。在52篇文献中,有42篇以介词短语for的形式对“外向型词典”进行释译,占到释译法总量的81%。例如,“外向型汉英学习词典”的释译有Chinese-English dictionaries (designed) for foreign learners of Chinese / non-native Chinese learners / foreign learners / CFL learners等。此外,还有19%的释译采用了其他语言形式。例如,外向型汉英词典Chinese-English dictionary aimed at foreign users、外向型汉英学习词典Chinese-English dictionaries targeted at non-native Chinese learners、外向型汉外词典dictionaries of Chinese as a foreign language、单语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active monolingual Chinese foreign learners’ dictionaries等。上述这些带有target at、aim at、of短语、名词所有格等词汇或语法手段的释译形式,与介词短语for的释译形式并无实质性的区别,只是后者的使用频率更高。
其次,有15%的英译出现了漏译,导致了术语翻译中的语义不对等现象。例如,外向型汉英词典Chinese-English dictionary / Chinese-English learner’s dictionary、外向型学习词典learners’ dictionary / learners-oriented dictionary、外向型词典编纂pedagogical lexicography、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Chinese learner’s dictionary、积极型外向型词典active dictionaries等。在上述几个例子中均找不到与“外向型”对应的英译。另外,还有一部分文献在涉及“外向型词典”术语的翻译时干脆避而不谈。以某篇论文中的一句中英文摘要为例:“(作者)对内向型的《现代汉语词典》与外向型的《学汉语词典》中离合词的释义配例进行对比……”,其对应的英文翻译为:“...the writer made a comparative study on the exemplification of verb-objectliheciinModernChineseDictionaryandChinese-learningDictionary”。该句英文摘要同时漏译了“内向型”和“外向型”两个关键术语,这在当今国内的词典学研究文献中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最后,有10%的英译出现了误译。有代表性的误译主要包括:外向型汉语词典externally-oriented Chinese dictionaries、外向型词典generation/generative dictionary、外向型英语词典outward oriented English dictionary、外向型汉英学习词典extroversive C-E learner’s dictionary、外向型学习词典extroverted dictionary等。上述几个例子使用extroversive、extroverted、outward、externally等词进行硬译,与“外向型”在词典学中的含义相去甚远。虽有个别英译词,如generative,能从侧面反映出“外向型词典”的一个主要特征——具有辅助语言生成的功能,但难免以偏概全,所以本文仍然将generative或generation的译法视为误译。
由于“外向型词典”与“内向型词典”是相辅相生的一对术语,这两个术语在英译时也会体现出较多的相似性。通过对55篇相关文献的分析,图2清楚地呈现了这一点。
图2 “内向型词典”术语的英译现状
从图2可以明显看出,“内向型词典”术语的英译现状与“外向型词典”的英译现状体现出较高的一致性。具体而言,采用“-oriented型”直译的文献有14篇,占相关文献总量的25%。其中,将“内向型词典”直译成domestic-oriented dictionary的文献有10篇,占直译法的71%;直译成native-oriented dictionary的文献有4篇,占直译法的29%。此外,采用“for短语型”释译的文献共计16篇,占相关文献总量的29%。例如,内向型汉英学习词典Chinese-English learner’s dictionary for Chinese EFL learners、内向型汉英词典Chinese-English Dictionaries for Chinese Users等。
有8篇文献出现了漏译,占到相关文献总量的15%。例如,内向型汉英学习词典Chinese-English learner’s dictionary、内向型英汉学习词典English-Chinese learner’s dictionary、积极内向型双语学习词典active bilingual learners’ dictionaries、内向型英汉词典English-Chinese dictionary等。此外,有31%的英译出现了错误,明显高于“外向型词典”10%的误译率。多数情况下,这些误译与“外向型词典”术语的误译具有同源性,即如果译者选用了extroversive、extroverted、outward、external等对译“外向型”时,他们往往会相应地选择introversive、introverted、inward、internal等对译“内向型”。例如,内向型英汉学习词典internally-oriented English-Chinese learner’s dictionary、内向型汉语词典the introversion of Chinese dictionary、内向型词典inward / introversive dictionary、内向型汉英词典introverted Chinese-English dictionary等。
从上述对“外向型词典”和“内向型词典”术语英译现状的描述可以看出,采用直译和释译的比例相差不大,二者基本持平。那么这是否意味着采用上述两种翻译方法的英译术语没有主次之分,在词典学研究中可以相互取代使用?此外,无论是“外向型词典”的英译还是“内向型词典”的英译,二者均出现了为数不少的漏译、误译现象,导致这一现象的原因有哪些?如何避免这种现象?本部分将对这些问题逐一展开探讨。
“外向型词典”和“内向型词典”经过语言形态转换之后,其生成译名术语表现出不同的学术话语形态,在形式特征上有诸多差异。从称名术语学的角度来看,“描写术语的构成形式是大多数术语研究的传统内容”[8]。术语长度是反映术语构成方式上形式特征的重要参数之一,其判断的主要依据是术语中包含的单词数。“从术语经济原则的观点来看,术语的长度太长,不便于使用和记忆,因而,就有必要研究术语的长度问题”[9]。采用直译法时,domestic-oriented dictionary和foreign-oriented dictionary的词汇化程度较高,在语言形式上与源语术语保持了较高的一致性,便于术语的使用及词典学术语体系的完善。 但直译法的缺点也很明显,由于“内”和“外”的区分具有相对性,不同的观察者往往会得出不同分类结果。目前,国内词典学界对“内向型词典”和“外向型词典”较为一致的界定分别是“供本族语读者使用的词典”和“供外族语读者使用的词典”[1]。照此定义,以张柏然编纂的《新时代英汉大词典》为例,对母语是汉语的学习者而言,它是一部内向型双语词典,而在母语是英语的学习者看来,它又是一部外向型双语词典。如果一位讲德语的人来看这部词典,那么他又该如何选取参照点,对之进行合理的向型划分呢?这个问题值得我们进一步思考。
以“for短语型”为代表的释译具有消歧作用,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弥补直译的不足。例如,夏立新将“内向型汉英学习词典”译为the Chinese-English Dictionary for Chinese EFL learners就颇具代表性[10],他对“内向型词典”的界定是通过“为中国英语学习者编写的词典”这一释译完成的。无论观察者的母语是汉语或英语,或者是其他任何第三方语言,这都不影响其对上述词典所针对的用户目标的理解。但这种释译方式也存在着词汇化程度较低的缺点。此外,释译还会导致一词多译和多词一译的现象,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术语系统的单词平均术语构成能力。也可以看出,不同译者往往会选用不同的词汇和语法手段,造成了大量的术语冗余,承担着过度阐释的风险,为术语的规范化使用和管理造成了一定的不便。
综上,在术语翻译中,直译和释译两种翻译方法的应用,折射出的问题应该是如何在术语英译的形式简洁与内容准确之间寻找平衡。如果从系统的观点来看,这与“外向型词典”和“内向型词典”在词典学术语系统中的地位和发展阶段密切相关。在西方词典学中,词典的向型之分更多的是作为一种词典编纂理念,在词典类型学上以描述为主,并未明确提出专门的术语,这也是上述两个术语英译形式五花八门的一个重要原因。
漏译的情况主要有两种:第一是“外向型单语学习词典”中的“外向型”经常被漏译;第二是“内向型/外向型双语(学习)词典”中的“内向型”或“外向型”亦时常被漏译。这两种漏译情况都与词典学界对“学习型词典”的界定有较大关系。
基于英语学习词典发展史,哈特曼(Hartmann)和詹姆斯(James)将“学习型词典”定义为“教学词典的一种,主要针对非母语语言学习者”[11]。尽管哈特曼和詹姆斯明确指出,“以往区分为母语者编写的学生词典(school dictionary)和为非母语者编写的学习词典(learner’s dictionary)的做法并无裨益之处”[11],但他们对“学习型词典”的界定仍然预设了单语词典的“内外”向型之分,即针对母语者的普通语文词典与针对非母语学习者的学习型词典。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外向型”是“学习型词典”的题中之义,如果在“学习型词典”之前再加上“外向型”予以修饰,似乎有些多余,“外向型学习词典”这一术语的合法性也是存疑的。值得注意的是,哈特曼和詹姆斯在其《词典学词典》中也收录了“foreign learner’s dictionary”这一词条,但未对之释义,仅提供了两个参见,分别是learner’s dictionary和EFL dictionary。从逻辑上讲,“foreign learner’s dictionary”这一术语还预设了“native learner’s dictionary”的存在,但哈特曼和詹姆斯并未收录,这可能与当时学习词典学仍处于“起步阶段”(in its infancy)有较大的关系。时至今日,经过近20年的发展,学习型词典的研编显然已经迈过了起步阶段,学习型词典的外延较之以前亦呈现出明显的扩大化趋势。以新世纪以来我国不断涌现的针对中国学生学习汉语的学习词典为例,如2005年出版的《新华多功能字典》,其宗旨是帮助中国读者掌握好汉字,更好地学习语文。这部字典在编排设计上尽显学习型词典的设计理念,如提供汉字字体知识、列出汉字的几种基本属性,包括整字笔画数、部首、结构、字级(常用字分为常用和次常用两级)、重视搭配、提供用法说明和插图等。这较之以前我国内向型普通语文词典——《新华字典》和《现代汉语词典》的设计特征具有明显的不同。如何对以《新华多功能字典》为代表的词典进行定位,将会成为判断“外向型单语学习词典”中的“外向型”是否被漏译的重要标准。如果将其视为学习型词典的下义范畴——内向型学习词典,那么国内学者如杨慧玲将“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译为Chinese learner’s dictionary的情况就属于漏译[12];如果将其视为学习型词典对普通语文词典的一种“反哺效应”[13],这类词典从本质上讲仍然属于内向型普通词典,那么上述将“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译为Chinese learner’s dictionary的情况就不属于漏译。相反,此种情况下,“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中的“外向型”反而冗余,该术语也就失去了存在的理据性。
与单语词典“内外”向型之分不同的是,无论是内向型的双语词典还是外向型的双语词典,其主要目的都是为了帮助用户学习外语,而不是母语。从这个角度来讲,双语词典“内外”向型之分的理据性更充分些,不会像单语词典那样出现“内向型”或“外向型”显得冗余的情况。如果漏掉了对“内向型”或“外向型”的翻译,仅从词典英译名称上很难看出词典的编纂宗旨。例如,陈伟将“内向型汉英学习词典”译为Chinese-English learner’s dictionary[14],卢念春将“外向型汉英词典”译为Chinese-English learner’s dictionary[15],二者在漏掉了“内向型”和“外向型”的翻译之后,出现了英语译名相同的情况。这种情况在已有的文献中具有较强的代表性。就前者而言,漏译的主要原因之一可能是受到了我国汉英词典研编现状的影响。在2005年之前,我国出版的供汉语非母语者学习汉语的汉英词典寥寥无几,在汉英学习词典十之八九都是内向型的背景之下,在英译时省掉“内向型”的翻译似乎也在情理之中。这也体现出了词典类型划分的“理论模式与实际类别”之间的矛盾[16]。就后者而言,漏译的一个主要原因可能在于其仍然受到了传统意义上“学习型词典”定义的影响,认为学习词典从本质上讲都是外向型的,因此没有必要再译出“外向型”。这种思路显然忽视了双语词典的特殊性。换言之,单语词典在进行“内外”向型之分时仅有“用户目标”一个维度可供参考,但双语词典还有第二个维度——双语,这是双语词典与单语词典的主要不同之一。
从误译的种类来看,主要有两种情况:其一,英译术语中存在语法错误。例如,蔡黎雯在标题中将“外向型”直译为export-oriented,但在关键词中又将之译成foreigner learners-oriented[17],“foreigner learner”明显不符合英语语法,此类错误数量不多,应该是译者疏忽所致。其二,英译术语中存在词汇错误。多数误译属于此类。究其原因,大概与译者未能充分把握“内向型词典”和“外向型词典”的概念内涵有关。例如,田宇贺和臧淑佳将“内向型语文词典”和“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分别译为domestication与foreignization-based lexicography[18],无论从直译还是意译来看,都明显属于误译。值得注意的是,这些译者当中不乏专业的词典学研究者。例如,陈伟将“内向型”译为inward[14];无独有偶,陆嘉琦也将“内向型”和“外向型”分别译成inward与outward,将“内向型汉外词典”译为inward Chinese-foreign language dictionary[19]。虽然inward和outward均可以修饰名词作定语,表示“向里的”和“向外的”,但它们一般表示具体的方位。例如,the inward movement from the door从门口向里移动、an outward road一条通向外面的道路。这与词典学中的“内向”和“外向”的内涵差异较大。另外一组误用率较高的形容词是introversive (或introverted)和extroversive (或extroverted),该组词实为心理学的一对术语,指“内向型”和“外向型”的性格或个人,被用来修饰dictionary在很大程度上是受到汉语母语负迁移影响的缘故。
通过对“外向型词典”与“内向型词典”这一对术语英译现状存在的问题及其原因的分析,本文尝试提出以下两条建议。
第一,从词典学本体研究来看,将对“外向型词典”与“内向型词典”的探讨纳入学习词典学的研究范畴。从本文检索到的有关“外向型词典”和“内向型词典”的265篇文献来看,超过九成的文献和学习型词典有关。这也是将“外向型词典”与“内向型词典”的分类纳入学习词典学研究范畴的重要理据之一。在学习词典学的范畴中讨论“外向型词典”与“内向型词典”的英译就相对清楚一些,因为在进入21世纪后,学习型词典的外延已经呈现出扩大化的趋势,这在学习词典学理论和实践上均有体现。在理论上,以塔普(Tarp)为代表的部分词典学家明确指出learner’s dictionary应该至少包括以下两类词典:dictionary for native language learners和dictionary for non-native language learners[20]。长期以来,词典学者集中在对后者的研究,即哈特曼和詹姆斯提出的foreign learner’s dictionary[11]。塔普提出的dictionary for native language learners就是与foreign learner’s dictionary相对的native learner’s dictionary。目前,这类“内向型学习词典”在词典编纂实践中已经出现,如上文所提到的《新华多功能字典》。在learner的外延扩大之后,“外向型词典”与“内向型词典”就可以分别译为foreign learner’s dictionary和native learner’s dictionary,“外向型双语词典”与“内向型双语词典”就可以分别译为foreign learner’s bilingual dictionary和native learner’s bilingual dictionary。当然,如果具体到某一部双语词典,就需要对native learners或foreign learners进行界定。例如“内向型汉英词典”,就要用Chinese English learners对native learners进行界定,将其英译为Chinese English learners’ Chinese-English Dictionary。这种情况下,由于所有格表达方式较长,常常改成“for短语”的英译形式:Chinese-English dictionary for Chinese English learners。
第二,从术语翻译的角度来看,术语翻译也是一个概念二次命名的过程,要通过术语翻译来进一步推动词典学学科术语体系的建设和完善。“称名术语学研究专业概念的命名过程、专业单位的存在形式及其优化手段。分析现存的术语形式有助于确定最能产的术语构成方式和模式,据此,可以提供构成新术语的推荐方法。”[8]现存的有关“外向型词典”和“内向型词典”众多英译形式,为我们进一步思考词典类型学的划分,以及如何把握该对术语分野背后的词典学思想,提供了一个理论思考的切入点,同时也提供了丰富的术语翻译实践资源。任何一个术语都涵盖了概念、语言和交际三个维度上的认知,在术语英译的过程中如何从上述三个层面去推敲更符合术语内涵的译名,同时避免脱离了词典学研究语境的望文生义的翻译错误,是今后词典学研究中一个重要的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