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闽
19世纪英国“工艺美术运动”(the Arts &Crafts Movement)开启了现代艺术设计之路,之后出现了称之为“现代设计摇篮”的包豪斯,她曾在世界设计教育史上写下了光辉的篇章,也成了现代艺术设计的最初雏形。鲍列夫认为“艺术设计在一定意义上说,是实用艺术无限扩展其范围,在工业基础上发展的结果,是美学渗透到技术,艺术家深入到生产中去的结果。”
中国高等教育院校在1949年后用“工艺美术”一词逐渐取代了“实用美术”。工艺美术学科兴盛的时代背景是计划经济,在计划经济体制中是几乎不需要艺术设计的。“我国改革开放后,在市场经济生根,物质相对丰富,同类产品之间产生竞争争夺市场购买力的背景下,产品才开始需要商场经济的艺术设计。”(赵洋,2016)因此,直到80年代,“艺术设计”学科才开始在工艺美术学院中出现,然后逐步取代了工艺美术学科中的部分专业并发展出一些新的专业方向,现代艺术设计正是在这样的历史演变中产生并发展起来。
在人类文明早期,即从古希腊古罗马时期到18 世纪中期英国工业革命前,艺术与技术都是相生相伴,二者之间并无一条明确的界线,是融为一体的“技艺时代”。在英语中“艺术”(Art)一词至今还保留着“技术”的含义,这种技术与艺术混为一体的观点曾被很多艺术理论家提及。如俄罗斯艺术史家A.洛谢夫认为“古人一般来说极不善于区分艺术和手工技艺”。杜威(1980)的艺术哲学认为“自然变化的秩序的再造与对这种秩序的知觉,起先是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以至于不存在艺术和技术的区分。它们都被称为艺术(technē)。这些观点论证了工业革命之前的技术与艺术混为一体的阶段。
17世纪之后,由于审美含义的艺术观念诞生使得艺术体验一度呈现出“去技术化”的现象。最早有黑格尔的一句“美是理念的感性显现”认为美就是艺术,艺术只需要表现出“理念”就够了,在这里没有技术的地位。克罗奇更是斥技术为艺术的“物质化”阶段,即“物质化阶段”已经不是艺术本身了。海德格尔在名为《艺术作品的本源》的文章中强调了强调艺术品的本质是超越了技术层面的东西,摆脱了现实世界,变得“无用”之时才能构成一件艺术品。因此在传统艺术阶段,“技术与艺术较原始艺术阶段而言有着明显的分离。此时,技术主要作为艺术的物质基础而存在,包括作为艺术的制作工具材料、承载载体及艺术经验技巧。这一阶段中,不管是有意回避,还是无暇顾及,技术都容易被人们所忽视。总之,传统艺术阶段显现出明显的技隐道显的特征”。(闵亮,2008)
数字时代新技术的产生打破了技术与艺术的“剥离”状态,技术与艺术又以“共生融合”的全新姿态出现,并形成了对我们衣食住行均会产生巨大影响的现代工业设计。在数字时代对二者关系研究具有代表性的是何建良博士(2015)的观点,他从艺术或技术所占地位的不同提出二者的三种共存又交错的关系,即技术“褫夺”艺术、艺术“统驭”技术、艺术“融合”技术的复杂关系。此外,孙晓艳在她的博士学位论文《艺术与技术的辩证法——当代艺术实践背景下阿多诺的美学理论研究》中提出阿多诺关于当代艺术与技术的辩证关系,她将其概括为“一方面,技术作为当代艺术的‘置根之地’,造成了艺术的非实体化另一方面,与技术的结盟创生了当代艺术超越资本主义异化状况的真实契机,因此也是艺术突破当代技术化生存的“超越之路”。阿多诺通过对当代艺术实践的这一批判性分析力图表明当代艺术与技术的结盟,实质是人对自身之物化了的生存状况之感性自觉。”
数字时代的艺术设计呈现出多种设计理念的渗透与融合,比较有影响的几大因素包括人类与自然的可持续发展、高技术化、人性化、时尚化、民族化等。对此问题研究比较有代表性的学者杨文发(2004)提出了“以‘人类自然’为中心的绿色设计理念、以‘人’为中心的人性化设计理念、以‘高新技术’为基础的革新设计理念、以‘时尚’为特征的个性化设计理念和以‘文化传承’为宗旨的产品文化设计理念。其中传统文化的融合理念则是提升中国工业产品竞争性的最佳途径。因为中国工业产品缺少“创造性”,不仅体现在技术层面,而且在艺术形态方面也难以彰显民族化的设计风格。因此就有学者提出“采用借鉴国外经验和挖掘本土文化的双重途径,再结合现代设计理念”“将传统元素与现代设计融合是中国产品设计风格民族化的最好途径”(刘流,2008)。这几种设计理念已经成为我国当代艺术设计的主流思想,并推动着现代艺术设计之路的不断向前发展。
形象思维和逻辑思维是人类两种基本的思维形式,是人类认识自然改造自然的两种基本方式。艺术重感性、重美感,以形象思维为主;技术重理性、重逻辑,以抽象思维为主。杜威认为艺术家是用形象来构思他们的作品的,这种形象同时也与艺术所使用的媒介,即实际的材料结合在一起。因此,这种思维,即是图像的思维,也是材料的思维(杜威,2013)。从他的观点可以看出,艺术设计是形象思维与抽象思维共同作用产生的结果。到了20世纪90年代,在工业设计领域,计算机的出现更易于设计师创新思维的发展,他们“可以通过计算机软件随时调用、修改原有的设计方案,进而创造出各种新的设计方案。同时,计算机能够将‘批量’生产通过辅助软件修改、再设计,最终形成个性化的设计方案。通过计算机这种新型设计手段,不但可以解决设计的工具问题,而且可帮助设计师获得信息和设计所需要的素材”(董占军,2000)。在数字时代设计思维活动已经不再单纯是设计师的活动,计算机也开始部分代替设计师的思维活动。不过设计的智能化解决的是与设计相关的逻辑思维的问题,而涉及的形象思维的问题,智能计算机目前是无法实现的,依然需要设计师的形象思维来弥补。
德国的工业化开始于19世纪上半叶,伴随着工业化带来的经济和社会思潮的影响,机器制造出来的产品不只是依据技术的标准、功能和市场,而且应该反映时代生活特点风貌。(陈晓华,2002)
美国的工业设计以“商业性”为最主要的特征,虽然路易斯·沙利文(Louis Sullivan)曾经认为设计上应该遵循形式追随功能的宗旨,然而在竞争激烈的市场上所遵循的却是“形式追随市场”,设计唯一的要点是能够促进销售。(李姐莉、何人丁、刘景华,1992)1933年,包豪斯被希特勒封闭,大部分教员和毕业生移民来到美国,使欧洲的观念和美国的市场结合,造就了国际主义设计运动,最为突出的就是工业设计,并且把工业设计职业化。
意大利的设计为本土以及国际市场提供了高品位、尽如人意的生活用品,它们也不仅仅只有功能和形式,它们总是包含了比功能还要多得多的东西,即优雅、独特的创造力。(陈晓华,2002)
“模仿”多于“创造”,这是现今中国艺术设计的现状。以“2025中国制造”为大背景来研究艺术设计中“艺术”与“技术”的关系问题就具有了深远的意义,而且在某种角度能够推动产品的创新,提高中国产品的竞争力。现代艺术设计已经在文化创意产业中呈现出新的形态。2014年国务院发布了《关于推进文化创意和设计服务与相关产业融合发展的若干意见》(国发〔2014〕10号),指出目前文化创意和设计服务已贯穿在经济社会各领域各行业,呈现出多向交互融合态势。文化创意和技术更新的结合能够加快实现由“中国制造”向“中国创造”转变的内在要求,进而促进产品创新、实现中国现代艺术设计的跨越式发展。
回顾艺术与技术的整个发展史,其呈现出的一条主线就是技术与艺术的“合-分-合”的演进关系。二者之间的界限因相互作用而变得模糊,更重要的是相互转化,并有着内在独特的规律和转化机制。现代艺术设计是现代技术与艺术的统一体,总是反映着时代的思想特征,体现了当今时代人类的价值观与审美观。随着数字时代的发展,计算机等各类新技术逐步在艺术设计领域进行渗透,对艺术设计的内涵与特征的研究将成为当前及未来的研究趋势,并将推动艺术设计本身及艺术设计教育的同步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