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泽娜
“他很公平,我们喜欢他;他很幽默,我们喜欢他;他很严格,我们喜欢他;他很博学,我们喜欢他;他很宽容,我们喜欢他。可是,他好像不太喜欢我们。”——他的学生如是说。
刚入职的第一天,作为前辈,他告诉我:“你对学生的爱,要留一半。”我不懂,觉得有些故弄玄虚;我决定,先默默地关注他,希望能找到答案。
我先去观摩他上课的样子。一节课下来,我发现他博学、幽默,还很活泼;每个教学环节过渡自然,还时不时讲些小趣闻,逗得学生发笑;课堂气氛异常活跃,学生都争着回答他提出的每个问题……而我也注意到,不管多天马行空的答案,他从来没说过一个 “错”字;从他的眼神中,没有看到过鄙夷。在他的巧妙安排下,一节课过得飞快,引人入胜。等我回过头来总结时,却发现在这节课中,他几乎没讲什么,一个个知识点,基本上都是孩子们在讨论中获取的。我很诧异,像他这样的教学方式,学生真能懂吗?可接下来的测验成绩,他们班遥遥领先。
——他告诉我,教学时间,留一半给孩子。
作为班主任的他,每天处理的事情非常琐碎,但他永远都很轻松。两个孩子打架打到他的面前来,他没有严厉批评,更没有强加指责。他甚至不发一言,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两个孩子。如此安静的他,让孩子们都不好意思再争吵,只能红着眼低下头。接下来,他只做了两件事,让他们复述事情的经过,让他们自我评价。在这个过程中,孩子们都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且互相道歉。而他没对孩子作过多的评价,只是叮嘱:“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眼看着两个孩子结伴,高高兴兴地回班去。我不由得想,这样处理,小孩真的知错了吗?是不是处理得太草率了?可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们班类似的事件越来越少,而孩子对他的爱意却越来越浓。
——他告诉我,反省时间,留一半给孩子。
为了迎接检查,每个班都大力布置教室,画黑板报,贴手抄报。任务一下达,所有的班主任都非常用心,亲自策划。反观他,似乎从不在意这些事情。我在一旁看着,都替他着急。毕竟学生才刚入学,他也放心留给学生做?那一次,我亲耳听到学生对他说:“老师,我们需要黑板报的模板,您能不能帮我设计一个?”正常情况下,谁都不忍心说不。而他却回答:“我不能给你设计,你们画画水平比老师好,老师相信你们,素材可以回家自己上网搜索。”我瞠目结舌。过后,我特意留意了他们班的黑板报,确实是小孩子手笔,尤其是与隔壁班比起来,显得过于平淡。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结果并没有。别的班早已着手其他工作,而他身为门外汉,还对学生的作品进行了点评。明明是很普通的作品,可他还大肆对学生进行表扬,鼓励学生大胆创作,大胆用色,有时候会和学生一起修改。后来,他们班的黑板报越来越张扬,水平竟在不知不觉中提高不少。而他,越来越悠闲了。
——他告诉我,动手时间,留一半给孩子。
他承担两个班的教学,两个班的作业,加起来接近100本。身为数学老师,天天改作业成了常态。可他的速度永远是我的两倍。这也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按捺不住好奇心,我翻阅了他的作业本,同一份作业,竟有两种不同的批改痕迹。我向他请教。原来,他从不会将一份作业全部批改完,都是批改一半,留一半。他的观点是,批改作业的目的是检测学生的学习情况,这样批改可以达到教学目的,而留一半给学生自己批改,一是约束学生,让学生学会自己判断自己校对,二是学生交叉互改,也有促进作用。
——他告诉我,检查时间,留一半给孩子。
在我眼中,他倒有些无为而治的意味。起初,我觉得他管得太少,这个班迟早得出大问题。但一段时间相处下来,他的 “无为”更胜 “有为”:班上学生能干者众多,随便抽取一个学生,处理起事情来干净利落;老师不在班上时,能够自我管理;集体活动时,总有一批班干部走在前头。而他做的事情,基本上就是传达、审核。中间的所有环节,他基本不过问。他说,他相信学生可以处理好。
慢慢地,我觉得这应该就是教育了。因为他教授给学生的,不仅仅是知识,还有为人处世的态度、办事的能力。他对学生的宽容,给予了学生很大的平台。他在学生成长的过程中,扮演着一个举足轻重的角色,他不会在孩子不懂事的年纪,给他贴上标签,他不会自视甚高,他与学生永远处于一个平等的位置。学生们敬爱他,而我敬佩他。
后来,我问他,你留一半爱给学生,那剩下一半呢?
他说,当然是留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