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丽
(鲁东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山东 烟台 264025)
随着新一轮科技革命、产业革命的奔腾而至以及中国制造业的崛起,工匠精神逐渐成为一个热词,社会反响强烈,学界亦对其展开了多维研究。其中,就“是什么”这一本体论问题,学者见仁见智,众说纷纭。有人认为工匠精神表现为乐业敬业、执着专注、精益求精、追求卓越、勇于创新等精神。有人认为其体现为“尚巧”的创造精神、“求精”的工作态度和“道技合一”的人生境界。也有人认为工匠精神包括创新精神、创造精神和精益求精三方面内容。诸多定义,切入点不同,表述方式不同,但差异中有共同,即基本都是从工作态度和职业操守的角度来界定概念、描述范畴的。该定义方式明晰了工匠精神的基本指向,但却存在没有触及其精神特质的问题,更无法有效回答诞生于前现代社会的工匠精神在现代社会乃至后现代社会复兴的合法性合理性。回答这一问题,需要哲学的视野。哲学以对问题的总体性通观把握见长。基于哲学视界考量问题,我们发现公共性是工匠精神的特质,其契合人的社会本质,与人的发展、社会发展同向,是当代社会大力倡导工匠精神的内在指归。
在古代汉语中,“公”是一个独立的概念,与“私”相背、相对,基本含义是“公有”“公用”“公众”。《礼记礼运》所谓“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即为此意。“共,同也”。“公”与“共”组合在一起,以“公共”一词出现,最早见于《史记·张释之冯唐列传》,“法者天子所与天下公共也。”根据《汉语大辞典》的解释,公共即“公有的、公用的、公众的、共同的”。
在西方文化传统中,“公共”一词最早出现在古希腊城邦时期,是城邦里公民为最大的善所参与的政治生活。阿伦特依据希腊古典政治形势,认为公共性有三层含义:一是体现了人的本质和自由,是人“证明自己的真实的和不可替代的价值”的唯一途径;二是与私人性相对的最广泛的公开性,因为出现于公共场合的东西能够为每个人所看见和听见;三是世界本身,“‘公共’一词表明了世界本身”。后来,哈贝马斯提出“公共领域的结构转型”、罗尔斯提出“重叠共识”和公共理性等,诸多表述,扩展了公共性外延,增添了其内涵,以致现代意义上的公共性成为“许多规定的综合,因而是多样性的统一”。其具体表现为:共在性、共处性、共和性;公有性、公用性、公利性;共通性、共谋性、共识性;公意性、公义性、公理性;公开性、公平性、公正性等等[1-3]。联系东西方文化传统,在公共性的具体样态中,本体论层面的共在性、认识论层面的共识性、价值论层面的共享性,横贯东西,纵贯古今,是公共性中最基础的内容、最稳定的内涵。本文就是在这个意义上使用公共性范畴的。
这里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公共性格是民主的一个必要特征”[4],但本文所论及的公共性与建立在生产资料私有制基础上的、为西方社会所推崇的自由、民主、人权等观念有着天壤之别。因为西方“自由、民主、人权”等所谓的普世价值并不具有真正意义上的普遍性、一般性、公共性,相反,其是财产私有者以“普遍人性”“普世价值”的名义对资产阶级的自由、平等、民主的自我理解,是代表型的伪公共性。究其实质,是打着公共性的幌子行私人利益、小集团利益、本阶级利益之实。诚如马克思所讲[5],每一个力图取得统治的阶级,在夺取政权后,都“把自己的利益又说成是普遍的利益”,说成是“‘异己的’和‘不依赖’于他们的,即仍旧是一种特殊的独特的‘普遍’利益”,这种普遍性是一种“虚假的公共性”“占统治地位的将是越来越抽象的思想,即越来越具有普遍形式的思想。”
精神以物质为基础并受制于物质。职业、主体、法度、诉求等是工匠精神的基本构成要件,亦是其现实的物质基础。构成要件、物质基础向公、向明的本性,成为理解工匠精神公共性的逻辑起点。
首先,职业是工匠精神的载体。工匠精神本质上是一种职业精神。“百工”所属领域不同、类型不同、工种不同,但都是以分工为前提,利用专门的技能,进行器物发明与设计,并以此作为生活来源,满足生活需要。专门化和优选化是工匠职业的两个显著特点。专门化即术业专攻,集中毕生精力专搞一门,心无旁骛;优选化即扬长避短,“各从事其所能”(《节用中》),“量其力所能至而从事焉”(《公孟》)。简言之,工匠们在各自擅长的职业领域内,通过精细化的劳动,不断锻造、打磨、提升特定技能,使之充分释放乃至发挥到极致。此时,特定职业对特定主体而言,就不再是封闭的而是敞开的、开放的。因为当职业适合、恰当让人能全身心投入时,它不再仅仅是谋生的手段,而且使人能够“安排好真正自己的事情,首先达到自己主宰自己,自身内秩序井然,对自己友善”;不再局限于当下需求的满足,而且还是自我认同、自我超越、自我实现的平台、途径。在“技进乎道”的职业诉求中,劳动对人而言的外在性已经消除,人的发展与职业进步高度同一,从个体角度讲的这就是正义。“正确的分工乃是正义的影子”[6]。其实从根本上看,职业主要不是私人完美而是公共正义。其一,它以职业精神、信念原则的形式规定了人们活动的范围、方式,并与相应的责任、义务联系起来,具有利于他人、益于社会的功能。也就是说,“义”的行为主体是个人,实现方式也可能是个体式的、分散式的,但建筑在“契约精神”基础上的行为指向却是群体乃至社会的秩序。其二,“职业”以其客观存在规定了各行业人们活动的程序、方式,形成有形的和无形的职业共同体。共同体内部,实践要素、构成方式相似,行业规则、价值规范、思想情感共通。由此,“职业”内涵公共性。当然,这是从应然上讲的,作为“影子”,其现实化需要一系列条件的支撑。
其次,工匠精神的主体、承担者是“工”。在古代社会,从职业分类的角度看,作为“士农工商”之“工”,主要是从事不同种类、不同领域手工业劳作的人,号“百工”。但百工之事需要管理,因此在《史记》中,百工又是各种官职的总代称。如果说“百工”制作器物旨在改造自然,处理人与物的关系,那么掌百工诉求秩序,处理人与人的关系。思而推之,工匠指称具有极大的广泛性、普遍性。正如有学者指出[7-12],“早期‘工’还未形成专门的指代性概念”“它有更广泛的表意空间”。古今异曲同工。今天我们在全社会大力倡导弘扬工匠精神,这一精神已不单单是手工艺人、工人的创造性活动,而具有普遍性的方法论意义,由特称概念变为全称概念,成为各行各业劳动者应有的一种人生态度、职业素养、行为方式,此时其主体的普遍性以及精神的共有共享性是不言而喻的。
再次,方法、法度是工匠精神的关键。《说文解字》曰:“工,巧饰也,象人有规矩也。”《楚辞离骚》中也指出,“轮人之有规,匠人之有矩。”“规”和“矩”是由工具性能所规定的行为的法度、准则。工匠及其活动,都要遵循一定法度、准则,才会有巧为工。规矩、法度存在形式多样,古代多以“秘诀”“口诀”形式存在,现代多以知识形态存在;传授方式各异,古代多源师傅的自口耳传授或自身多年经验的总结,现代多来自书本知识的学习。古今中外规矩、法度存在样态、传承式样有异,但异中见同,即方法、法度的主体部分都不是当下活动的产物,相反,其来自前人或他人的积累,凝结着人类活动的一般性、合理性。作为“活”的传统,它像一条神圣的链子,把前后社会生活联结起来,实现了历史与现实、“我”与“非我”的同在,实现了个体对人类活动成果的积极占有,如此人才能在方法、法度的占有中,克服“人的自然的笨拙”,把个体的特殊性、偶然性提升为一般性、公共性。这也就是黑格尔所说的 “手段是比外在的含目的性的有限目的更高的东西”[13]。另外,方法、法度的外延具有广泛性。《考工记》曰:“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后可以为良。”说明良匠活动,把主体诉求、自然之道、万物之理有机统一起来,“合目的性”与“合规律性”、尽心与知性的共在,是其行为的“指示器”
最后,价值诉求是工匠精神的根本目标。在西方,工匠精神萌芽于古希腊罗马时期,此时强调技术对利益的超越性[6],“每一种技艺尽其本职,使受照管的对象得到利益”“没有一种技艺或统治术,是为它本身的利益的,而是……一切营运部署都是为了对象,求取对象(弱者)的利益,而不是求取强者的利益。”这种“非利唯艺”的技艺诉求表现出鲜明的非己性、“为他性”。到了中世纪,随着宗教的介入,技艺的诉求指向由非我的“他”转向了“上帝”。“基督教一开始就是手工业者的宗教。”[14]此时,工艺活、技艺活成为上帝赋予的世俗任务,工匠劳动成为荣耀上帝的一种方式。显然,“上帝”是“非己”的,不仅如此,它还是“非私”性,上帝无处不在、无所不能,至臻至善至美,具有最大程度的公共性。
在东方,“工”有两个层面的诉求,一是器物层面的向明,一是主体心境层面的向善。“尚巧”是工匠最基本要求。何谓“巧”?《说文解字》曰:“工,巧饰也。”表明“工”与“巧”互释。“饰,刷也”(《说文解字》)“饰,拭也”(《逸雅》)。表明“工”具有装饰、美化的之意,其“加文于质”,拭秽使明,使得制作对象向明、向光、向美。物是人的活动的作品,人之心性向明的外在投射是物的光明、靓丽。从人的主体的角度看,“百工有器械之巧则壮。”(《庄子·徐无鬼》),但《孟子·尽心》又说:“梓、匠、轮、舆,能与人规矩,不能使人巧。”显然,从根本上看,“巧”不在于外在的器物,而在于主体的内在心性。只有在“技进乎道”的境界中,天、地、人、材、物浑然一体,物我不分,心物一体,“设计物引起了诗意的反应。”[15]在充满激情的技艺展示中,物成为人的镜像,人借助此通达自身,获得巨大的精神满足和审美愉悦。而联结“匠器”与“匠心”的是娴熟的技术。以此为中介,实现了物的向明与人的自我满足的共生共在。
任何事物都是历史的、条件的产物,工匠精神也不例外。工匠精神的发展大致经历了“繁荣——失落——复兴”三个阶段。三个阶段分别对应着农业手工业社会、工业社会和信息社会。不同的社会发展阶段,人与物、人与人的结合方式不同,生产方式的公共性意蕴不同,进而孕育不同的工匠精神,即公共性的波诡云谲与工匠精神跌宕起伏之间内在同构。
工匠精神源自人类手工业时代,传统农业手工业时代是工匠精神的繁盛时期,也是以经验为底色的公共或公共性凸显时期。在漫长的人类历史活动中,手工业制造主要靠简单工具。简单工具作为人的肢体器官的延伸和功能的强化,工艺简单,技术直观、明了,不需要专门学习即可掌握、驾驭,此时人借助工具与对象的照面与运用肢体器官与对象的接触无本质差别,感受器官是两者互动的重要通道,物的变化与人的感受是即时性的,在节律上近乎“同频共振”。“庖丁解牛”这种共时性的反映是全链条、综合式、长时段劳动方式的结果。传统手工劳动,从选料、设计、制造到检查、销售等整个生产流程,工匠都参与其中。生产的各个环节以及环节之间的内在关联,在周而复始的重复性生产中,工匠了然在胸,此时作品的完善过程亦即人的知“道”、体“道”过程,即以人与物之间的确定性、稳定性关系为前提,实现了道义与技艺的完美统一。而家国同构的文化背景和家庭共同体的劳动方式、技艺传承,则从另一层面说明劳动的公共意义。总之,从人与物的关系到人与人的关系,我们都能感受到共在公共的影子。
现代工业社会,与此皆然迥异,也正因此,工匠精神疏离。大机器生产以精细化的社会分工为条件,此时任何一项工作仅仅是整个生产链条中的一个环节、一个部分,生产高度标准化、专业化。专业化、标准化提升了劳动者的专注度,提高了工作效率,但也存在“碎片化”问题。“碎片化”一方面意味着各个生产环节之间相互切割、彼此孤立,劳动者无法建构起整体性的生产观念,不能与其他生产流程有机互动;另一方面由于每个人的劳动仅仅是产品一个零件、一个组成部分而非全部、全貌,这意味着主体感受与产品变化之间的隔离、间断、不同步甚至彼此无涉。一句话,整体性缺位、公共性缺失。结果是,技术原则强化而审美原则弱化,利益诉求实利化而意义需要荒漠化,职业境界窄化而工具目的扩大化,“标准化的工业生产取代了手工艺与生活相交融的美”[16],治“物”与治“心”各自为政,劳动只见“技术”不见“情怀”和信仰,“工匠”与其历史承载的“精神”相互分离。另外,与机器化大生产相联结的是市场经济。当劳动产品以商品的面貌在市场上彼此发生关系时,它进一步加剧了公共性的湮灭和私人性的膨胀。因为商品不仅是私人劳动的产品,而且商品所有者“必须彼此承认对方是私有者”[17]。作为以“私”为支点的物的关系的投射,在人的主观精神世界里,则是个体主体性的张扬,共同主体性的黄昏,而后者则是公共性在主体性上的另一种表达。总之,工业社会,公共性相对匮乏。在贫瘠的公共性土壤上,无论如何工匠精神之花无法绚烂绽放。
以大数据、智能化为基础的信息社会,公共性再次凸显。普遍性的全球交往,多元文化的交融共在,公共领域的不断拓展,人类共同面对的公共性难题的不断涌现,使得公共性成为时代问题,以致于有人称我们所属的时代是一个公共性的时代。时代的公共性在生产方式上的显著表现就是叠加生产。不同于工业社会取代农业社会,信息社会是工业社会的延续,也就是说,它不以原有生产方式的退席或离场为条件,不是对前者的取代,相反,其是在原有生产方式基础上的叠加式的向前发展。即现代化生产基础上诞生的海量数据资源即时共享,智能化生产边界无限开放,但又不同信息资源的简单、静态加和,相反是以主体偏向的选择和自我革新后的双向驱动为背景的“共进共存”的叠加。也就是说,在智能化生产时代,生产场景是人机合一的,在生产过程中,文字、图片、音频、视频等随时随地共时交互,使得生产过程即时性、全场景呈现,人能沉浸到生产过程之中,直观地全方位感受到各个流程的细微变化。物与人的再一次亲在、贴合,突出了共享交互的特点,而这也是以公共性为特质的工匠精神再次出场的实在背景。事实上,也只有从时代生产方式固有的内在特征出发,才能真正理解并有效践行工匠精神。
前面我们从要素构件、时代特征两个具体维度分析了工匠精神的公共性特质。作为思想中把握的现实,还需要作进一步的抽象,即从更一般的意义上审视其与人(工匠)、与社会(职业)的关系。由于前文已述公共性是工匠精神的特质,那么只要进一步说明了公共性与人的存在方式、社会发展趋向之间的内在关联,也即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该问题。
其一,人的公共性存在。人是一种双重性的存在。“人的特殊性使人成为个体,成为现实的、单个的社会存在物”,但同时,“人也是总体,是观念的总体,是被思考和被感知的社会的自为的主体存在”[18]。单个存在与总体存在、现实存在与观念存在、自在存在与自为存在、特殊性存在与普遍性存在的共在,是人的存在的真实样态。这一矛盾叠加态反映到精神世界里,就是思想既有个体的独特性,有为个体、为个人的“私”的一面,也打着“历史合力”“社会合力”的烙印,以观念的形式包含着作为社会成员在共同行动中形成的一般,凝聚着不同个体在社会协同中形成的公意、共识,有“公”的一面。这一矛盾叠加态反映到现实世界里,就是人的个体性的成长和社会性的增强。由于人的本质“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5],社会性是人的本质属性,而社会本身是一种公共性存在,那么,公共性就成为人发展的条件,其以先在的方式规定了人的发展的路径与可能。公共性在人的两重世界中的共在说明,作为有意识的存在物,只有不仅在理念上而且在行动上关心公共事业、热心公共事务、维护公共利益、捍卫公共秩序、尊敬包容、与人合作,有明确的他者意识、责任情怀,把共享性、非排他性、非独占性即公共性内在包含于个体性、个人性、私人性之中,使个体性、个人性、私人性受到公共性的修饰、润色和改造,这时人才真正脱离动物式的本能而获得作为“人”的生命。而且人的生命意义、主体性觉醒程度、文明开化程度在很大程度上也取决于公共烙印的深浅。公共性的烙印越深,人的生命越有厚度,有深度,有意义;反之,相反。
其二,公共性的不断增强是社会发展的基本走势。考察社会发展,有多个角度,其中,时间和空间是重要维度。从鸿蒙初辟的原始社会到现代信息社会,随着技术的发展,生产效率的提高,人的可供支配的自由时间越来越多。在自由时间里,人的能力、兴趣、品质等得到较为自由全面的发展,这就是马克思所说的“时间是人类的发展空间。”从空间角度看,从狭隘的基于血缘地缘关系的氏族共同体到突破民族种族地域限制的各种命运共同体,人类的交往范围、活动范围越来越大,需要共同面对、共同努力解决的问题也越来越多。问题的公共性,彰显公平正义、公意公益的重要性。换句话说,公共性的不断增强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基本趋向。未来的共产主义社会,是公共性高扬理想社会。列宁在《青年团的任务》中说[19]:“什么是共产主义者呢?共产主义者是个拉丁词,commuis一词是‘公共’的意思。共产主义社会就意味着土地、工厂都是公共的,实行共同劳动——这就是共产主义。 这就是说,在共产主义社会中,人与自然共在,生产资料公有,人际关系公平,社会遵循公正,价值诉求公益,“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5]公共性取得对私人性的压倒性胜利,绚烂绽放,而私人性也以崭新的样态呈现出来。
新时代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公共性持续推进、不断增强。统筹推进“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协调推进“四个全面”战略布局、共建共治共享的社会治理格局、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观、共赢共享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民心相通”的“一带一路”战略等等,都深蕴公共性。不断提升公共性的水平与层次,成为我国解决“发展起来”以后的主要问题的基本方向。对金融领域风险的妥善处置,全面开展的碧水蓝天保卫战,不断推进的乡村振兴战略,对特殊贫困人口采取的保障措施等等,彰显的都是公平与正义,增进的都是公共性、普遍性而非特殊性。
不断增强的真实的而非虚幻的公共性,是主体性觉醒的标志,是社会文明程度提升的标志。当今社会大力弘扬工匠精神,客观上要求我们从人的存在方式、社会发展趋向这个更广的视域、更深的背景出发,理解工匠精神的实质及其深意。其实就这一问题,政府工作报告已经给出了最有力的回答。对此,我们可以从工匠精神在工作报告中的方位变化窥见一斑。自2016年至2019年,工匠精神四度写入国务院政府工作报告。2016年“工匠精神”出现在年度重点工作“加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增强持续增长动力”中,通过“培育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增品种、提品质、创品牌”[20],以提高供给体系的质量和效率。2019年“工匠精神”出现在年度重点工作“加快发展社会事业,更好保障和改善民生”中,通过“广泛开展群众性精神文明创建活动,大力弘扬奋斗精神、科学精神、劳模精神、工匠精神,汇聚起向上向善的强大力量”[21],目标直指人民群众精神文化生活需求。从2016年至2019年,工匠精神由助力中国制造到作为民生的重要内容之一,由满足社会精细化服务到满足人的内在精神需要,由工具价值的凸显到人的价值的回归,工匠精神功能定位的历史性变化说明,它的出场不仅是中国制造业崛起的需要,更是社会发展的需要,人的主体性成长的需要[22]。而这也为理解工匠精神提供了新视野、新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