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松与《嘉庆上海县志》

沈永清

元至元二十九年（1292年）上海县立，立县后的“第一部县志明代洪武志，作者相传为顾彧。弘治、嘉靖诸志对洪武志均不称引，后也未见于世。有人以为未曾成稿或佚。但志名及作者早见于明正德七年（1512年）《松江府志》所引书目和明万历杨枢《淞故述》。志之‘任仁发传’和名迹‘升仙台’等篇为《永乐大典》所引用。同治《上海县志》也谓‘彧著有《上海县志》四卷’。明代弘治、嘉靖、万历3志，前两志自明后均单帙孤传。弘治《上海志》，县令卢龙属邑人唐锦编纂，凡8卷，分8志，弘治十七年（1504年）6月刻成，每页9行，每行18字。刊布后，流传未广，清康熙后历代修志者均未寓目，失传近300年，入民国发现于宁波范氏天一阁。1934年，上海市通志馆馆长柳亚子商诸范氏，经两年余商洽，得假录副本，并摄其全影，交中华书局影印，1940年出版。嘉靖志自明末流入常熟毛氏汲古阁，后转归杭州吴氏瓶花斋。清道光中，邑人徐渭仁得之于嘉兴，咸丰初又为知县刘郇膏所得。刘请蒋敦复与旧志参阅，撰成沿革表、官司选举表、宦绩、人物传等数卷。此后志又不见于世，至同治修志，仅取蒋稿而未见嘉靖志原本。1929年嘉靖志从县城内旧家流出，1932年传真社影印百部，与正德《金山卫志》合帙，题作《松江府属旧志两种》。万历志修纂时，县之西境已设置青浦县，故志所记县域与前志不同，志分10类，每类前有小序。康熙、乾隆、嘉庆3朝修志，因未见弘治、嘉靖两志，均奉万历志为祖本。

清代康熙志之修，起因于江南总督于成龙奉部檄纂修通志，各县为之征集资料。上海县取材于《松江府志》，重修县志，历3月而成书。乾隆年间两次修志，间隔33年。两志无负责主纂者，卷首所载参阅人员，大半未曾见过志稿，徒具空名。体例分类均以康熙志为本，且就旧板在每类后增刻页以成书，名为重修，实为改作，成书均不逾百日。嘉庆十七年（1812年），松江将重修府志，时邑进士李林松奉讳家居，请于县令纂修县志，而自任主纂。以前历次修志，均由县令设局，聘人编纂，此次则编纂人自行发动，而藉公家之力为补助。李氏欲纠康熙乾隆年间3志草率成书之弊，力图革新，特重定章程，取法武功、朝邑两县志。”①新编《上海县志》，上海人民出版社1993年7月版，第1319页。

《嘉庆上海县志》二十卷，前有序文五篇，后附小序一篇。清王大同等主修，李林松主纂。王大同，字是之，号炎峰，山东乐陵人，嘉庆十年（1805年）进士，十五年任上海县知县。

李林松（1770—1827年），字仲熙，号心庵，上海县闵行镇（今上海市闵行区江川路街道）人。祖籍河南商丘，九世祖迁华亭颛桥，十二世祖从颛桥迁闵行定居。清嘉庆元年（1796年）进士，授户部主事。嘉庆六、十三年，先后任广东乡试副考官与广西乡试副考官。嘉庆十六年（1811年），母在京病逝，全家从北京扶柩回闵行。嘉庆十八年（1813年）主纂《嘉庆上海县志》，“于旧志多所辩证，体例终而该”。嘉庆十九年（1814年）修纂《嘉庆松江府志》。道光三年（1823年）应金华令黄金生之聘，主纂《道光金华县志》。返归故里后专心治学，殚精竭虑。擅长训诂文字，考订名物制度，对《易经》研究尤深。文章风格清峻，不落窠臼。著有《周易述补》《中庸礼说》等书。晚年，对故里的建设仍颇为关心，对河防、漕运、社仓、赈灾等方面提出过可行的建议，著有《吴淞江岁修议》。①参见新编《闵行区志》，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6年6月版，第524、525页。李林松身处清乾隆、嘉庆、道光年间，正是清朝由盛转衰的历史时期，他终身追求学问，乐于著述解惑，始终胸怀乡愁，倾心于编纂地方志，形成一定的方志观，推动地方公益，造福于乡民，誓为故乡立德、立言、立功。笔者认为，对地方志编纂而言，李林松是清乾嘉道时期的方志人，对地方而言是清乾嘉道时期典型的上海乡绅。

《嘉庆上海县志》②上海府县旧志丛书《上海县卷·嘉庆上海县志》，第800—1346页，约98万字版面文字。凡例曰：“前明颜《志》统括十门。《武功》《朝邑》例也，后志无之。今仍分十门，而子目按类，各附其下。”李林松主纂《道光金华县志·凡例》亦曰：“志之病，莫大於多分门类，康、韩所以独绝古今也。”由此可见，李林松推崇康海纂《正德武功县志》、韩邦靖纂《正德朝邑县志》的体例。

按，明康海纂《正德武功县志》三卷，二万余字。此志历来褒贬不一。“康海《武功县志》体例精严，然其大弊，在于失之过简，实用价值不高。且无视图学在志书中的作用，尤失古意。”③吕志毅：《方志学史》，河北大学出版社1993年10月版，第231页。

明王道修、韩邦靖纂《正德韩邑县志》全志分上下二卷，全书二十四页，五千七百余字，统合数千年历史。此志历来褒贬不一。“该志五千七百余言，诸门目所记失当过略。资料价值不大，只起提纲作用。宜在此基础上充实具体内容。”④吕志毅：《方志学史》，河北大学出版社1993年10月版，第231页。

笔者读《嘉庆上海县志》后认为，其体例是明《万历上海县志》的继承创新，资料全面系统，地情特色鲜明，文献资料价值取向多元，彰显的编纂特色即李林松之方志观对于新方志具有借鉴意义。

一、体例是《万历上海县志》的继承与创新

（一）框架结构

《万历上海县志》⑤上海府县旧志丛书《上海县卷·万历上海县志》第172—340页，约25万版面文字。十卷，明万历十六年（1588年）颜洪范修，张之象、黄炎、姚遇、张所敬、顾成宪、黄体仁、朱家洁同纂。

卷首有国史副总裁、郡人陆树声序，序曰“余惟志者，史也。……总之则义达而事例明，文核而体要备，盖斌斌乎质有其文，於邑志称良焉。”提调官、纂修名氏。上海县旧志序5篇。上海县域、县城、公署、儒学图4幅。

分志设：地理、河渠、赋役上、赋役下、建设、秩祀、官师、选举、人物、艺文等10门卷。

《嘉庆上海县志》卷首有：分巡苏松太兵备道、监督海关巴林钟琦，知县王大同与三位署理知县陈文述、卢焌、叶机序5篇。钟琦序曰：“故夫志也者，知斯县者之镜也。若夫志之或漏与诬，则志斯志者之过也。”王大同序曰“见其纲举目张，分门别类，事增于旧，文省于前，洵善本也。”陈文述序曰：“总其事者，李农部心庵也。同纂辑者，皆邑之名宿也。农部以名进士奉讳家居，与同事诸子，以邑之人为邑之书，其详考而慎记载，视康海《武功》、张采《太仓》诸志当无媿色。”卢焌序曰“窃欣兹书条理秩然，上有裨于八政，下有益于四民，无可以佐理繁治剧之功为不浅也。”叶机序曰：“余亟受而读之，曰美矣！备矣！此吏治之权与，而民风之准的也。”纂修者姓名。凡例由资料来源、体例、记载时空、明水利为民生大计、志为政事之书、亦用史例等20条，规范编纂体例。

分志设：疆域、水利、赋役、建置、职官、选举、人物、艺文、志余、叙录等10门20卷。

从框架结构考察：《嘉庆上海县志》继承《万历上海县志》的框架结构。相同之处是：（1）序为全志的导读。（2）均为门目体，以纲统目，纲举目张。创新之处是《嘉庆上海县志》卷首设凡例20条，规范全志编纂体例。

（二）门类设置

《万历上海县志》仿《武功》《朝邑》例，设：地理志——分野、疆域、乡保（村里附）、镇市、风俗（岁序附）、形胜（园亭附）、古蹟，河渠志——海、江、浦、诸水、水利（堰闸附），赋役志——田粮、税课、鱼课、物产、户口、贡赋、徭役、匠班、屯田、军需、盐课、盐榷，建设志——公署、儒学、仓库、城池、兵卫、邮递、津梁、坊巷，寺观、丘墓（义冢附），秩祀志——祠庙、［壇壝］，官师志——历官表、官蹟，选举志——科贡表、辟召、荐举、封赠、录荫、例贡、儒士、武举，人物志——贤达、孝友、方介、文学、武功、义行、隐逸、游寓、贞节，艺文志——书籍、法贴，杂志——仙释、方艺、祥異、兵灾、遗事，计10门62目。

《嘉庆上海县志》仿《万历上海县志》例，设：志疆域——图目、沿革、界至、乡保、镇市、古蹟、风俗、物产，志水利——海、黄浦、吴淞江、支水、历代治水诸绩、古今治水议略，志赋役——户口、田数、赋考、芦课、蠲缓、役法、关榷、盐法、积貯、荒政，志建置——城署、诸署、学校、书院、兵防、坊卷、桥梁、津渡、壇庙、寺观、第宅园林、冢墓，志职官——历官表、官绩，志选举——表一进士举人，表二贡生、武进士、武举人、表三辟荐、表四封爵封赠，录荫钦赐、职衔封赠、监贡、武职，志人物——列传、独行、文苑、隐逸、艺术、方外、流寓、列女，志艺文——经部、史部、子部、集部、金石，志余——兵灾、祥異、遗事、辩证，叙录——郭志郑志颜志史志范志序、历修姓名、嘉庆上海县志小序，计10门65目。

从门类设置考察：《嘉庆上海县志》与《万历上海县志》相同均为10个门类。其不同之处（1）撤销秩祀志，将其子目并入建置。（2）将地理改名为疆域，河渠改名为水利，建设改名为建置，官师改名为职官，杂志改名为志余。（3）增设叙录。即对《万历上海县志》的门类进行撤并，为10门类的10%；更名，为10门类的50%，增设为10门类的10%。相同的有赋役、人物、艺文，为10门类的30%。

从其门类所辖目考察：《万历上海县志》为10门62目，《嘉庆上海县志》为10门65目，后者增目3。《嘉庆上海县志》与《万历上海县志》相同的目有：乡保、镇市、古蹟、风俗、物产，海、黄浦、吴淞江、支水、户口、寺观、冢墓、壇庙、历官表、官绩，辟荐、封赠、录荫，隐逸、游寓、兵灾、祥異、遗事等23目，为65目的35%。改名的有：田数、赋考、役法、盐法、荒政、芦课、蠲缓、积貯、城署、诸署、学校、书院、兵防、桥梁、津渡、第宅园林、进士举人、贡生、封爵、武进士、武举人、监贡、武职、列传、独行、文苑、方外、列女、经部、史部、子部、集部等32目，为65目的49%.新增的有：图目、沿革、界至、历代治水诸绩、古今治水汉略、关榷、坊巷、金石、辩证、志序、历修姓名、嘉庆上海县志小序等12目，为65目的18%。删除的有：分野、形胜、屯田、贤达、孝友、方介、义行、法贴、仙释等9目为《万历上海县志》62目的15%.

《嘉庆上海县》对《万历上海县志》门类与目的增、删、改名在其凡例中亦有说明：例1，增设“图目”。其凡例曰：“古志曰图经，重图学也。兹首列古今诸图，俾览者瞭然於迁改之跡”。例2，删除“分野”。其志凡例曰：“旧志皆载分野，无论偏隅一邑，实测为唯。即古说纷纠，孰归一是。今谨遵高宋纯皇帝御制诗注，芟去此门。”例3，增设“历代治水诸绩，古今治水议略”。其志凡例曰：“水利为民生大计。……附以治绩、议略，以俟莅斯士者留意焉。”例4，增设“辩证”。其志凡例曰：“旧志有误处，今据各书考证，仍附辩证於后”。

由上可见，《嘉庆上海县》仿《万历上海县志》体例，设10门，门下设65目，均为类目体，以类统目。并根据时代的变迁，对《万历上海县志》门、目进行承、改、增、删。使其收到“纲举目张，分门别类，事增于旧，文省于前，洵善本也”①王大同：《嘉庆上海县志序》。的评价。笔者认为，亦是其体例继承创新的具体再现。

（三）体裁运用

《嘉庆上海县志》首列“凡例”20条，阐明编纂体例、资料来源，人物、选举、风俗等入志原则。明确指出：“志为政事之书。今所记载，水利、田赋、兵防、关榷为详，前贤议论可施行者附焉。若列传之文，不能尽抄家传，亦史例也。”其体裁有图、小序、按、附、表、传、表。

1.图

从地方志出现之时，它就与图结下不解之缘。不少学者认为图是方志的鼻祖，地方志由图演变而来，“无图不成书，有志必有图”。其志凡例曰：“古志曰图经，重图学也。兹首列古今诸图，俾览者瞭然於迁政之跡。”志疆域·图目设有“古上海镇隶华亭县境图”“古上海镇市舶司图”“上海未分青浦南汇图”“今上海县全境图”“古学宫图”“今学宫图”等图12幅，图均有简要的文字说明，读者览其图，读其说明文字即可明上海之发展脉络和当时的现状。

2.小序

小序是志书中著述性最强的体裁，最早出现小序的是宋咸淳四年（1268年）潜水友重修《临安志》，每门设立“序”。②《中国方志大辞典》，浙江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第221页。其志继承传统体例，在卷十二志人物，用百字说明人物入志的时空标准，卷十八志艺文，用百字说明艺文来源：“兹从各书采补应诸类，视旧较详，近人撰述之可存者亦著於篇。”小序主体则是卷末李林松撰写的嘉庆上海县志小序，小序未曰：“从《诗》《书》小序例，作十序十则缀卷末。”十则小序是其志各门类的提示与导读。

3.按

按亦是志书体裁之一，其价值主要是补体例之缺，释内容之隐晦，评历代的得失和抒现实之情等。其志在图目“古上海镇隶华亭境图”说明中“按：徐硕撰志时至元二十五年，在僕散翰文请立县之前，以故松江府猶隶嘉兴路。后三年，从翰文请别上海，始以府其隶两两浙行中书省，而不复为嘉兴属府矣。故《元史》与徐《志》小異。又按：其时虽未立县，而税务以上海名，仓以上海名，巡检以上海名，驿铺以上海名，盖已巨镇繁剧著称，不独以浦名也。今条系如右，以志县名所缘云尔。”卷一志疆城·古蹟“沪读，在县北十里。……按：水凡独流入海，谓之渎。”卷十二志人物·秦裕伯“按从秦氏家谱及裕伯《却聘书》，其先扬州高邮人。祖知柔避乱至上海。裕伯从父良颢官游，以大名籍登第。后离扬州，复壁地归上海·明祖手书三聘，入朝为待制。出知陇州。致仕居长寿寺里，即裕伯题桥处。据此，则裕伯生卒皆在上海，且其祖、父墓俱在上海，自应入本邑人物。其祖知柔则应载入《流寓》。若《明史》竟称大名人。盖据登第籍贯而书，亦非无据也。”其志“按”对图、志文进行注释、考证、纠误，由此提升资料性文献价值。

4.附

附亦为方志传统体裁之一。其志卷一志疆城·镇市“旧镇市附”“乌泥泾镇，在二十六保二十一、三十一图，二十八、九图，……嘉靖间，被倭寇焚掠，久作平畴……。”以2百余字记乌泥泾镇的兴衰与消失和现状。卷二志水利，吴淞江，附“吴淞江非《禹贡》‘三江’之一辨……其误不待辨”。此附以千字反复论证吴淞江非《禹贡》“三江”之一，为后人留下准确史实。附作志文的补充，文献佐证，由此提升资料性文献价值。

5.传

传即人物传，历来是方志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志卷十二至十七计6卷为人物志，为20卷的33%，记载量计159页，24万版面文字为全志版面文字的24%。其中卷十二、卷十三为列传，入传人物起自唐至清嘉庆，有合传、单传两种，记传主280多名。卷十四有独行、文苑2目。独行记载自宋至嘉庆人物230多名，文苑记载自宋至清乾隆嘉庆人物200多名，并附类传。卷十五有隐逸、艺术、方外、流寓4目。隐逸记载自宋至清嘉庆19人；艺术记载自宋至清嘉庆110人；方外记载自宋至嘉庆26名；流寓记载自宋至清嘉庆57人。卷十六、十七列女记载自元至正十六年至清嘉庆十七年列女1400名。志人物门共记载各类人物2400多人。其凡例规范人传人物标准，曰“志人物，则分县以前皆邑人也。例宜统载南、青二志所遗，尤宜采摭，仍注应补某志。若两志已自采及者不复列，以省勦袭。分县后专志邑籍，川沙虽经分隶，然学校未分，统为邑人可矣。”其志志人物尤重列女，列女为2卷，11.3万版面文字，记载列女1400多名，分别志人物卷33%，版面文字47%，入传数的93%。其志列女无题序曰：“凡节妇已故者，书守节若干年。七十以上者，加书年至若干。未满三十年者加书‘没’字，明合例也。现存者，书现年若干。”方志一般坚持“生不列传”原则，但其志列女记有现存列女332人，为列女记载总数的23%。其中最年轻者“雷氏女……现年42岁。”高寿者“周氏……现年一百又一岁”，从一定意义上讲反映李林松对列女的敬畏之情。

6.表

表为方志的传统体裁之一。其志卷八志职官，设历官表，表首置表序，后按元、明、国（清）朝设表体，元表栏设年代达鲁噶齐、县尹、县丞、主薄，明表栏设明（年代）、知县、县丞、主薄、典史，国（清）朝表栏设国朝（年代）知县、县丞、主薄、黄浦司巡检、吴淞司巡检、典史，同时设元、明、国（清）朝教谕、训导表，国朝（清）分巡苏松太道，提标右营游击、右营中写守备表，用表体反映元、明、清三朝官员，折射其县级层面官员设置的演变轨迹。卷十志选举设表一，进士、举人、表二、贡生、武进士、武举人、表三、辟荐、表四封爵、封赠、录荫、钦锡。表体前设小序，后按宋、元、明、清为序，逐一收录进士、举人等人名。

《其志》表体2卷为20卷的10%；表体版面文字18.5万字为全志版面文字18.9%。收一表胜千言之效。

7.志

志是志书的体裁之一，用于各类专志、分志（篇、卷）是志书的主体。“横排竖写”记载各事类的历史与现状。其志除传体（志人物）6卷、24万版面文字，表体卷八志职官，卷十选举志2卷、18.5万版面文字外，余则均为志体，即志体为7门12卷，记述量55.5万版面文字，分别10门的70%、20卷的60%、记述量的57%。志为其志的主体。志文正如其凡例所言：“兹采诸史，各直省通志，各府县志及私家撰述诸书，详加校补、颇增旧观。”是具有“传疑是正，考信有徵”的方志文献。

由上可见，《嘉庆上海县志》体裁以志为主，辅以图、小序（述）、按（述、注、纠、补）、附、传、表、志，诸体并用，用记、注、纂辑之法，全面系统记录上海县自然与社会的历史与现状，体例继承创新，体裁运用多元，结构合理，纲举目张。其后俞樾、方宗诚等纂的《同治上海县志》以《嘉庆上海县志》为蓝本，成一代名志。所以《嘉庆上海县志》“不失为承先启后之名著也。”①上海市文献委员会编：《上海文献丛刊·上海地方志综录》，1948年印，2016年2月16日复印，第32页。

二、资料全面系统 县情特色鲜明

《嘉庆上海县志》记载地域在其凡例中明确：“疆域、水利、赋役、建置等门，凡事关政令者，皆以今疆域为限，无论青浦、南汇，听彼志载，即川沙亦归新设抚民厅所辖矣。惟兵防及邻境，以全营制。冢墓间附其旧列者。川沙尚未有专志，仍旁注识之。”记载时限上溯源头，重点则是元至元二十九年（1292年）上海立县之时，下限嘉庆十七年（1812年）为详今略古的通纪体县志。

其志门类设置（见上文门类设置）先自然后社会，涵盖上海一县的自然、经济、政治、人文、历史与现状，是一县资料性文献。

其志资料全面系统，县情特色鲜明。兹择其要略述之。

（一）扼要记载上海沿革

上海，今松江府属县。唐天宝十载立华亭县，其东北为华亭海，见《元丰九域志》秀州军事下，盐场名也，即今县境。熙宁七年即于华亭海设市舶提举司及榷货场，为上海镇。上海之名始此。元至元二十八年，从僕散翰文请析华亭县东北境之长人、高昌、北亭、新江、海隅五乡，始陞镇为上海县，为上县。明嘉靖二十一年，巡按舒汀建议分县，割上海西北之北亭、新江、海隅三乡，及华亭集贤、修竹二乡之半，立青浦县。三十二年给事中朱某议废愎故。万历元年，郡人给事中蔡汝贤议复青浦，仍以原境隶之。六年，青浦知县屠隆清割华亭集贤乡、上海新江乡之未尽者以益青浦。清雍正四年，将浦东长人乡立南汇县。嘉庆十年，两江总督陈大文，以上海高昌乡二十二保滨海之十五图与南汇十图，分隶川沙抚民厅。十四年，划界理事，则上海所莅之境，惟高昌乡十之九，长人乡十之三，计保十二，计图二百十四矣。①参见上海府县旧志丛书《上海县卷＜嘉庆上海县志＞》第833页。在2千余字的记载中扼要再现上海的历史源流与演变脉络。即县域原为华亭县东北之盐场称华亭海，熙宁七年华亭海设市舶提举司及榷货场，华亭海亦称上海镇，至元二十八年上海县立上海镇升格为上海县。明嘉靖二十一年青浦县立，割县域北亭、新江、海隅三乡也。三十二年废青浦恢故。万历之年复青浦。嘉庆十年立川沙抚民厅，十四年县境高昌乡十五个图割之。至此，上海县仅有高昌乡十之九，长人乡十之三，计保十二、图二百十四。

（二）图经泝古，乡里称今

“古上海镇隶华亭境图”“古上海镇市舶司图”“上海未分青浦南汇图”“今上海县全境图”“乡保区啚图”②参见上海府县旧志丛书《上海县卷＜嘉庆上海县志＞》第814—823页。以图体形象再现其历史原貌为上海沿革脉络的画面佐证。

乡保目先载县旧有五乡。析青浦、南汇、川沙抚民厅后上海仅长人、高昌2乡。长人乡分存者凡三保，高昌乡凡9保。“兹就各保之所统区图，以其土名松著之，便省览也。颜志“时未分南汇，有旧里村名，姑以旧籍附载於后，若执此以河村民，恐鲜有知矣。”后按十六保、十八保、二十一保、二十二保、二十三保、二十四保、二十五保、二十六保、二十七保、二十八保、二十九保、三十保顺序记录各保所辖区图，并注明具体地名。例，“十六保领图十四，十八图，闵行镇……。”“三十保领图十一，一图，诸翟镇张方庙……”③参见上海府县旧志丛书《上海县卷＜嘉庆上海县志＞》第第834—836页。以翔实资料记载乡保区图之现状。

（三）水利、兵防、关榷、田赋等门著显尤多，资料尤为着实全面系统

本文以水利为例说明之。志水利为卷二卷三，记述量7.2万版面文字为全志版面文字的7.3%。卷二先记载海、黄浦、吴淞江与支水。海“按：今邑境自分南汇、川沙后，海疆皆非所辖矣。虽然，防海之计邑为要，故循旧例冠篇旨”。黄浦志文外另有“附说”再现其现状。吴淞江志文外，另附李林松撰《吴淞江非＜禹贡＞‘三江’之一辨》。④闵行区图书馆编：《上海李氏易园三代清芬集》，浙江大学出版社2017年5月版，第57—61页。卷三历代治水诸绩，“旧志有未详者，採各史补之”。《治绩》起自“周烈王十五年，楚春申君黄歇治水松江、导流入海”历宋、梁、唐、吴越、宋、元、明至清“嘉庆十六年，巡道钟琦檄知县王大同濬外内城河，城内肇家嘉浜、方浜。九月竣工”。古今治水议略“议已施行者，各采附《治绩》各条下，其或统论大势，及汶而未行，行而不果者，汇于此，可互考云。”《议略》始于“宋景祐初，范仲淹守乡郡，上书宰相，县言水利。”历元、明、清至“邑贡生曹锡桐《西南乡水利议》”①参见上海府县旧志丛书《上海县卷＜嘉庆上海县志＞》第846—896页。

（四）凸显县情特色

其志凡例曰：“旧志所载为七邑所同者，如土产、方言之类，应归府志记载。今取其为吾邑所独者存之。”

物产详记：谷之属与木棉。“木棉，邑土所宜，其利视谷麦为溥，种植较华、娄为多。特为考其原始，臚其法与其器於后。布棉所成，其市吾邑独盛，故凡贸易名色皆详焉。”略记蔬瓜之属，杂植、果之属，药之属，竹木与水族。②参见上海府县旧志丛书《上海县卷＜嘉庆上海县志＞》第843—846页。由此再现上海县情特色。

方言记载量为千字。明确“方言同吴音，而视府城稍重。”③参见上海府县旧志丛书《上海县卷＜嘉庆上海县志＞》第842—843页。

由上可见，《嘉庆上海县志》在全面系统记载了上海县域内的自然与社会诸方面的历史与现状同时，注意凸显县情特色。

三、文献资料价值取向多元

《嘉庆上海县志》上承《万历上海县志》下启《同治上海县志》，是承前启后之名志。其资料采自诸史、各直省通志。各府县志及私家撰述诸书，详加校补，颇增旧观。旧志有误处，今据各书考证，仍附辨证於后。旧所引诗文，今据本集概录元文。旧志遗事、半属独行、文苑者分隶其门。其他琐事，采摭补之。④参见《上海嘉庆县志·凡例》。由此可窥见，其志是嘉庆时代的上海县之资料性文献。具有多元价值取向。

（一）存史价值

《嘉庆上海县志》问世至今已逾200余年，其间《同治上海县志》以其志为蓝本，《民国上海县续志》《民国上海县志》，新编《上海县志》所选用嘉庆十八年之前资料均有其志的内容，其存史价值已为历史所证明。

（二）资政价值

其志凡例明确“志为政事之书”。故水利、田赋、兵防、关榷、荒政为详。尤其是水利为民生大计，从历史到现状作了全面系统记录，其资政价值是不言而逾的。

（三）教化价值

人是方志记载的主体，其志人物记人物2400多人。记载量24万字，占全志24%。列传记其简历与业绩。例1，唐“顾谦……名流高其风，咸就见焉。祀乡贤。”⑤参见上海府县旧志丛书《上海县卷＜嘉庆上海县志＞》第1123页。例2，明“叶中行……为时呼为‘钱塘一叶清’。……又曰：‘惟钱塘之江水与君万古而俱请云’云”。⑥参见上海府县旧志丛书《上海县卷＜嘉庆上海县志＞》第1126、1127页。例3，列女所记列女之一，“香民永贞，鹤沙里人。甲子六月十六日，倭贼欲犯之，氏骂不绝口，刃下死。”⑦参见上海府县旧志丛书《上海县卷＜嘉庆上海县志＞》第1212页。人物所记乡贤、宦官、列妇等均有其教化价值，亦为今人树立爱国爱乡爱土的乡贤精神，其教化价值不应低估。

（四）学术价值

其志沿革所记“其东北为华亭海，见《元丰九域志》秀州军事下，盐场名也，即今县境。……华亭海设市舶提举司及榷货场……为上海镇。上海之名始此。……二十八年，始升镇为上海县。”①参见上海府县旧志丛书《上海县卷＜嘉庆上海县志＞》第833页。此内容对上海地名源流具有学术研究价值。志水利所记古今治水议略对于吴淞江、黄浦江与境内河道的治理均有学术研究价值。其志所记赋役、建置的文献资料对于嘉庆十八年之前的经济、城市建设、教育等均学术研究价值。

由上可见，《嘉庆上海县志》的文献资料具有存史、资政、教化、学术等多元价值取向。

四、彰显的编纂特色即李林松的方志观对新方志编纂具有借鉴意义

（一）重视资料搜集、整理

《嘉庆上海县志》之前，清朝已於康熙二十二年，乾隆十五年、四十八修有三志，至嘉庆十七年时已有三十余年。前志“更置不一，纂补为多，前志递乃旧稿，复衍墨漏所未免”。因此李林松注重搜集资料，考核整理：“兹采诸史，各直省通志、各府县志及私家撰述诸书。”详加校补，颇增旧观。卷一志疆域就转引有：《元丰九域志》《元史》、彭康《越绝书》、郏亶《水利志》、《大清一统志》《颜志》《至元嘉禾志》《吴郡记》《集韻》《吴郡石像铭》、唐陆龟蒙《渔县詠》、皮日休《吴中苦雨》、《晋书》《环宇记》《吴郡图经》《汉书注》《云间志》《南汇志》《说文》《南越志》《南史·高昌国传》《本草纲目》《广州记》《农政全书》等数拾种文献书籍。笔者认为，志书为资料性文献，编者应尤重资料搜集、整理、考证，提升志书的学术品位。

（二）注重地图运用

卷一志疆域以图目开卷，旨在“俾览者瞭然於迁改之”。（见上文图体）新方志编纂中特别是第二轮志书似有轻视地图志疑，有的甚至全志仅有一幅×××行政区划图。理应借鉴之。

（三）注重资政

其志认为志书为政事之书，重在资治。因此用前置法将水利设为卷二、卷三，并详记历史与现状。详记兵防、关榷一、田赋（见上文），旨在资治。

（四）注重地方特色

物产、方言不载松江府7县所共有者，仅记上海县的特有之事物（见上文突现县情特色），旨在略共性特个性，展示地方特色。

（五）注重人物，关注女性入志

其志入志人物2400多人，记述量24万字，版面为全志版面文字的24%，凸显人作为志书记述的主体。记载列女1400多人，在世者332人（见上文）。李林松凸显“名教之防、闺阁为重”的编纂思维。方外目为元代蒋女士立传：“蒋女士，鹤沙人……年十三，梦白衣大士摩其顶，……茶田比日五色烟起……異香经目不散”。②参见上海府县旧志丛书《上海县卷＜嘉庆上海县志＞》第1203页。卷十八志艺文“闺秀吟咏即附于集部之后”③参见上海府县旧志丛书《上海县卷＜嘉庆上海县志＞》第1281页。集部记载《搴阁小泳前传》《晚集》等子女诗文集④参见上海府县旧志丛书《上海县卷＜嘉庆上海县志＞》第1300页。22部女作者21人。其志将众多女子入传，实属难能可贵。

由上可见，《嘉庆上海县志》编纂特色，即李林松的方志观可为新方志编纂作借鉴。

《嘉庆上海县志》“刻成后，不逾年，即有邑人陆庆循曾专门撰写《嘉庆上海县志修例》一卷。对于去取分类，详加辩证。……陆民之言，洵为李志诤臣，然年代悠远，考证实难，况严限相迫、书籍不备、欲求尽善、势有不能。详近略远，实为古今志书之通病。平心而论之，则李志固不失为承选启后之名志也。”⑤上海市文献委员会编：《上海文献丛刊·上海地方志综录》，1948年印，2016年2月16日复制，第3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