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谈早期青铜句鑃的年代

2019-02-20 11:15肖航
铜陵学院学报 2019年6期
关键词:繁昌台座吴越

肖航

(安徽大学,安徽 合肥 230000)

青铜句鑃是两周时期的一种打击乐器,器身呈为合瓦形,曲于,双铣外侈,舞部之下有长柄,使用时于部朝上,将器柄固定在器架之上,早期器身宽大,素面无文,中晚期时器身修长,近舞部多有纹饰,器柄近舞部设有方形台座。目前已知的青铜句鑃数量较多,但集中分布于江浙皖地区,除此之外,在湖北武穴(原广济县)、宜城及湖南长沙等地亦有零星出土。由于青铜句鑃多见于吴越故地,通常被视为吴越文化中一种颇具特色的器物。现存的带铭青铜句鑃中见有“以享以孝”“以乐宾客”“以宴宾客”等文字,说明了青铜句鑃是古代祭祀和宴飨时所用的乐器[1],是吴越地区礼乐体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安徽皖南地区属长江下游,东部与江浙两省接壤。两周时期,在文化面貌上,皖南沿江地区与宁镇地区趋同;而南部的休屯盆地则与杭州湾地区相似。总的来说,皖南地区在西周至战国早期长期为吴越两国所控制。因此,在皖南地区发现了较为丰富的吴越文化遗物,其中就包括多组青铜句鑃,如青阳汪村句鑃[2]、繁昌句鑃[3]和广德句鑃[4]。此外,在江北的枞阳旗山也发现一件青铜句鑃[5]。

本文将以年代较为清晰的汪村句鑃和广德句鑃作为不同时期青铜句鑃的标准器,重新拟定其他地区出土的早期青铜句鑃的年代。管见所及,还望方家不吝赐教。

一、青阳汪村青铜句鑃的概况

1979年安徽青阳县庙前镇汪村出土了一批青铜器,其中包括4件青铜句鑃,保存状态较好,器身均为合瓦形,腔体较鼓,柄端处为圆角,大小依次递减,高 18-28cm、甬长 6.8-9cm、铣距 9.2-13.8cm、舞长8-11cm,整体为合范铸造,甬部及舞面残存有范线痕迹[6]。 (图 1)

图1 各地出土早期青铜句鑃

与青铜句鑃一同出土的还有6件铜礼器和2件兵器,前者包括小口罐形鼎、附耳窃曲纹鼎、牺首尊、鱼龙纹盘各1件及龙耳尊2件,兵器为戈、矛各1件[7]。这批器物在发现之初曾被认为是一处窖藏,后根据铜器的种类及组合关系,学界多认可这批铜器为墓葬的随葬品[8]。一般而言,窖藏铜器群与墓葬铜器群的显著区别之一,就是墓葬出土的铜器风格往往比较一致,容易判断时代,而窖藏出土的铜器则往往不止一个时期,还有其他时期的器物[9]。由于目前青铜句鑃的器物变化序列尚不完整,因此我们难以直接通过汪村句鑃的形制来判断其的年代。不过,鉴于墓葬中随葬品具有共时性较强的特点,我们可以依据共出铜器的年代来推断出汪村句鑃较为确切的年代。汪村青铜器的年代曾有“西周晚期说”、“西周晚期至春秋早期说”及“春秋中期说”等多种意见,但近年来“西周晚期说”得到了学界的认可,学者们对此已多有论述[10],本文不再赘言。因此,本文将汪村句鑃的年代定为西周晚期。

二、早期青铜句鑃的分布及年代

从配儿句鑃和其次句鑃等这类有铭文的器物来看,青铜句鑃的形制在春秋晚期时已基本确定。如与配儿句鑃同时期的安徽广德青铜句鑃,器身修长,双铣微侈,近乎平行,最显著的特征是甬部和舞部之间有一台座,其上带有纹饰,部分句鑃的器身上部也装饰有花纹,通常是以连续排列的倒三角形为主,内填卷云纹,三角纹上为雷云纹或勾连云纹[11]。而江北地区的枞阳旗山战国墓M18出土的青铜句鑃亦与配儿句鑃的形制基本相同,其年代应同为春秋晚期。有学者将这一形态的句鑃归为青铜句鑃发展的中期阶段[12]。因此,以广德句鑃作为青铜句鑃中期形态的标准器,我们可将形制原始、素面无纹且年代早于春秋晚期的句鑃可视为该类器型的早期形态。

目前已知符合上述标准的早期青铜句鑃散见于皖南、鄂东及苏南三地。皖南地区出土的早期句鑃除了见于青阳汪村外,还包括上文提到的繁昌句鑃1件。鄂东地区仅在武穴市(原广济县)东的长江水道中发现2件[13]。苏南地区出土早期句鑃的地点共3处:武进淹城出土一组7件[14],高淳青山茶厂出土一组2件及高淳松溪出土一组7件[15]。

对于上述青铜句鑃的年代,已有学者提出自己的观点:冯伟认为繁昌句鑃的年代应为西周晚期或春秋早期[16];武穴句鑃的整理者认为这批器物的年代为春秋早期前后[17];郎剑锋[18]、郑小炉[19]认为武进淹城句鑃的年代为春秋早期;刘兴认为高淳松溪句鑃的年代为西周晚期至春秋早期[20];刘建国认为高淳茶厂句鑃与松溪句鑃的年代同为春秋早期[21]。本文将以汪村句鑃作为西周晚期标准器,配儿句鑃、姑冯句鑃及广德句鑃等作为春秋晚期标准器,重新考察各地早期句鑃的形制及变化,并探讨它们的年代问题。

(一)皖南地区

繁昌与青阳两地仅相距约60千米,在地理上同属皖南沿长江地区中部,繁昌地区西周时期的文化面貌与宁镇地区基本一致。繁昌博物馆馆藏的青铜句鑃整体风格与汪村句鑃标本4基本一致,只是前者的器柄上下宽度基本相同,与汪村句鑃的器柄上窄下宽有略微的差异。这种细小的变化或与铸造有关,尚达不到需要分期的标准。因此,繁昌青铜句鑃的年代应为西周晚期。(图1:2)

(二)鄂东地区

武穴句鑃的器身与汪村句鑃标本1基本一致,侈铣,曲于,通体素面无文,于口与舞部的长度比例较小,整体呈宽梯形,形制有大小之分。但武穴句鑃的腔体较为扁平,器柄呈长条形且横断面为菱形,与汪村句鑃的条舌状器柄差异明显。这种长条形柄比较接近于中期句鑃常见的扁方条形器柄。因此,武穴句鑃的年代应晚于汪村句鑃。不过考虑到武穴句鑃的器身仍保留了西周晚期青铜句鑃形制的遗风,可见其年代也不会过晚,我们宜将武穴句鑃的年代定为春秋早期。(图1:3)

(三)苏南地区

武进淹城出土的7件句鑃形制相同,尺寸依次递减,通高34.8cm至17.1cm不等。与汪村和武穴句鑃对比,淹城句鑃的双铣外侈更甚,而且于部较宽,舞部略窄,整体呈窄梯形。此外,该组句鑃的器柄为长条形,上宽下窄,棱角分明,与武穴句鑃的柄部差异明显,而且在器柄近舞处还有一台座,这是武穴句鑃所没有的。柄端有装饰纹饰的台座是春秋晚期青铜句鑃的特点之一,如配儿句鑃和其次句鑃的台座四面皆有纹饰。淹城句鑃器柄上的台座素面无文,形制原始,应是台座的早期雏形,但台座的出现说明了该组器物是青铜句鑃由早期原始形态向中期成熟形态演变的重要一环。因此,淹城句鑃的年代约为春秋中期。(图1:4)

高淳松溪句鑃和茶厂句鑃的器身形制基本相同,如两组句鑃皆为宽于窄舞,双铣外侈较甚,形制与淹城句鑃相差无几。此外,两组句鑃的柄部还带有长方形穿孔,应是用于固定器身。但不同的是,松溪句鑃的器柄为上宽下窄的长条形且近舞处则设有一素面台座,与淹城句鑃基本一致;而茶厂句鑃的器柄为扁方条形,上下宽度一致,近舞处无台座。可见,松溪句鑃的年代与淹城句鑃应是同期之物,年代为春秋中期。(图1:5)茶厂句鑃的器柄虽已是春秋晚期的形制,但该组句鑃的器身仍保留着春秋中期的形态,而且器柄处无台座,并带有穿孔。这些要素与春秋晚期青铜句鑃的特征差异明显,更接近于淹城句鑃和松溪句鑃。因此,我们将茶厂句鑃的年代定为春秋中期或春秋中期偏晚。(图1:6)

需要说明的是,在山东地区也发现有类似句鑃的器物,但与吴越地区出土青铜句鑃相比,山东出土的句鑃的器柄普遍短小,腔体较扁,双铣尖耸,于部下凹更深,部分器物的于部方折,呈倒梯形[22]。从形态来看两地出土的器物之间形制差异显著,明显属于两种不同的文化系统,因此本文暂不涉及。

三、结论

战国中期楚国灭越之后,楚文化进入到了东南地区,并成为这一地区的主导文化,而存在了长达数百年的吴越文化逐渐被边缘化。战国晚期随着楚国迁都寿春,楚人对该地区更是加强了统治。《史记·春申君列传》有:“(春申君)请封于江东,考烈王许之。春申君因城故吴墟,以自为都邑。”此外,在吴越故地发现的战国中期之后的墓葬大多数为典型楚墓,可见楚文化已经深入扎根于此。由于楚文化对吴越文化的取代,青铜句鑃及其他吴越地区特有的器物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文化土壤。虽然在战国中晚期的楚墓中偶有青铜句鑃的出土,但多为单件,已失去作为成组演奏乐器的意义,并且在东南地区战国中晚期的高级别楚墓中亦未见有成套的青铜句鑃。由此可以看出,楚人占领吴越地区后青铜句鑃并未被前者接纳,这是青铜句鑃无法避免地走向衰落的重要原因。尽管在广州西汉南越王墓中仍出土有一套青铜句鑃[22],但这也是该类器物最后的绝唱。南越国被灭后,随着中原汉文化的进入,青铜句鑃最终消失在了历史的舞台。

猜你喜欢
繁昌台座吴越
网络游戏中化身参照的加工优势:来自行为与ERPs的证据*
2020 年《宝藏》杂志征订!
《吴越春秋》“折易”新解
繁昌蝶变
安徽繁昌县积极开展人口老龄化国情教育
安徽繁昌窑青白釉瓷炉研究
吴越“双绝”的千年相逢
雕刻时光
藏道于义
雕刻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