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块链技术+税收治理”应用探研

胡海瑞

近几年来，在税收信息化建设与税收征管流程的变革中，大数据的威力也日益显现。在大数据背景下，区块链技术在税务部门推广应用，是确保涉税信息数据流通及强化隐私保护的一项新技术，能进一步加快税收数据信息化建设，为提升税收治理能力等方面提供了一条新途径。目前，区块链技术虽还处于萌芽期，但在金融保险、科技、租赁市场、供应链、教育、公共管理和税收征管等，诸多领域得到一定程度的应用。对此，国家税务总局于2017年6月，由征管和科技发展司牵头成立了“税收区块链研究团队”，专门针对“区块链技术与税收管理”进行专题研讨。由此可见，区块链技术在税收治理方面的应用，已成为税务部门面临的一个现实而重要的课题。

一、“区块链技术+税收治理”的意义

基于区块链原理及技术优势，区块链在税收治理中的应用将大有可为。能有效解决数据的真实、可靠、共享、透明、风险防控及征纳成本高等难题，从而不断提高税收信息化治理能力及税收征管质效。

1.区块链技术保障了涉税数据的可靠性。区块链分布式涉税信息存储技术，有别于单一位置存储，不会因为某一网格或存储节点损毁而失灭，能有效避免涉税数据丢失情况出现。即使单个存储节点出现异常，用户可从其他大量的节点获取涉税数据，确保了数据储存安全可靠。区块链上的数据遵循统一而独特的算法和规则，也就是说区块链上的一切涉税数据都加密存在，没有单一组织管控，不会发生单点故障，即便黑客侵入篡改了某个节点，不会影响所有节点达成的数据“共识”，从而确保了涉税信息记录公开透明、真实和可靠。

2.区块链技术有利于涉税信息用户共享。在税收治理及征管中推广应用区块链技术，有助于进一步打破部门、行业间及其征纳双方的信息壁垒，可全方位挖掘有效涉税信息，使相关方信息共享成为现实。同时，也便于税务部门实时直接掌握纳税人涉税信息。由于区块链信息数据具有开放性等特征，在政府、税务机关与纳税人之间很容易达到信息对称。在信息开放、共享环境下，可最大限度消除征纳双方因信息缺乏、模糊等可能出现的涉税风险，也可在很大程度上，避免涉嫌逃税漏税等行为发生。

3.区块链有利于促进纳税遵从度提高。由于区块链技术具有“不可篡改”“分布式存储”“去中心化”“匿名”等特点及技术优势，使用构建“匿名信用机制”成为可能，对促进纳税遵从度提高，具有积极的现实意义。一是能最大限度减少征纳涉税争议。区块链技术不可篡改性，确保了数据记录准确、真实；分布式存储特性，允许各节点上的用户可多方获取信息，保证数据的真实性、透明性、详实性；智能合约特性，确保参与交易的双方遵循于特定的算法规则，一旦触发限定条件交易自动启动，而且每一步交易都可以在链条上被追溯查询；开放性特点，决定了税收数据对征纳双方都是可以被信赖，因此避免了征纳双方因记录的“不确定性”或“模糊性”，而导致纳税不遵从而引发征纳涉税争议。二是能最大限度减少无知性纳税不遵从。无知性纳税不遵从，又被称为懒惰性纳税不遵从，是指纳税人因为对纳税义务履行的程序不了解、不熟悉，从而导致纳税不遵从行为发生。税务部门若能够利用区块链技术记录数据详实、可靠等特点，完整地获取纳税人的财务数据和生产经营情况，再通过智能合约的独特算法，自动生成申报缴税等相关数据，就有可能完全避免无知性不遵从现象发生。三是能最大限度减少自私性纳税不遵从。自私性不遵从是指纳税人将私人利益凌驾于公共利益至上，通过人为对会计或财务事项的处理和安排等手段来规避纳税义务的行为。区块链“去中心化”和“分布式存储”，区别于传统的“中心化”记账方式。在区块链中，由于处在同一区块内的无数节点，都能同时进行交易信息记录，而且每一个单一记录都确保真实性与完整性。杜绝了单一环节纳税人记假账的可能性，如虚构经营业务、虚开发票、隐瞒应税收入等，都会成为不可能，自私性纳税不遵从也就无计可施。

4.区块链技术应用可以节约征纳成本。一是可降低纳税申报成本。区块链技术推广应用后，纳税人的交易环节与纳税环节无缝对接，纳税环节也会在节点上自动生成记录的同时，不可篡改性，交易触发智能纳税合约条件是一定的、不能被修改的，因而纳税义务一旦发生，申报缴纳也会在链条中自动生成。交易和纳税环节完成后，去中心化和分布式记账技术，又会使得所有信息被真实，而又准确无误地记录，也就是说交易及纳税信息也被透明公开出来，全部过程变得高度信任化和少成本化。二是可降低税务征管成本。随着税收征管体制及“最多跑一次”等改革的不断推进，税务机关在优化纳税服务，提高纳税服务质效等方面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财力。尤其是各种征管软件开发及推广应用等方面，投入了巨资。应用区块链技术，交易环节和纳税环节均凭借智能合约下的算法规则进行控制和衔接，不仅税收催报、催缴等工作环节可省略，而且纳税辅导及日常征管等方面，也可节约大量的人力成本。同时，一些烦琐的税收征管软件及系统可逐步淘汰，能在确保提高税收征管效率的前提下，可大大减少纳税服务及税收征管上的投入。

5.区块链技术可以防范涉税风险。随着我国税收法治环境建设的不断推进，纳税人维权意识也在不断提高，全社会及纳税人对税务机关依法行政的要求也越来越高，税收执法风险等问题也会更加突出。区块链技术的不可篡改性和智能合约特性等特征，使得申报纳税各个环节无法被修改。对此，税务部门要确保链条中的算法规则，必须在相关法律法规的框架中设计，纳税人的各项涉税业务都能与相关税收法律法规及规范“无缝对接”。另外，开放性等特点也使得税务部门的操作公开透明，便于纳税人及社会公众监督，从而在最大限度上避免涉税执法风险的发生。

二、区块链技术税收治理应用探讨

从区块链技术及特点分析，虽在技术上有较强的优势，但在运用于税收治理过程中并不能“照样画葫芦”。在“区块链技术+税收治理”应用过程中，税务部门作为国家主权下“政务链”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其主权区块链概念更具有自主、安全、可控的特征，更符合税收治理的需求。对此，笔者认为现阶段区块链技术，在纳税信用等级评价、无纸化“税银贷”及区块链管税等方面都能发挥应有作用，能进一步推进税收治理现代化。

1.在纳税信用等级评定中应用。目前，传统的纳税人信用等级评价体系，作为社会信用体系建设的一部分，其作用常被部分纳税人忽视，甚至被误解。有些纳税人的信用等级不达标，往往不是从自身找原因，规范财务行为，而是认为纳税信用等级评价弹性大、可操作空间大。更何况，有些纳税人在日常纳税申报过程中，往往会通过将纳税不遵从的成本和风险与收益进行比较，从而来选择是否纳税不遵从。如果推广应用区块链技术开展纳税信用评定，由于区块链所记录的数据无限丰富、完整，纳税人在区块网络中唯一的通行证是纳税识别号，并被加上“时间戳”。纳税人不仅正常的纳税申报情况会被准确无误地记录，而且每当产生新的税收违法信息，区块链也同步实时生成相应记录，并且具有不可篡改性和公开透明性。任何试图与失信纳税人交易的另一方，都可以看到其失信记录，从而避免了信息不对称带来的损失。与此形成对比，高信用等级纳税人不但能够提升良好形象，进而提高行业竞争力，还可以通过算法规则设置一定的奖励或者税收优惠等激励措施，从而进一步推进纳税信用的社会化应用进程。

2.在无纸化“税银贷”中应用。目前，“税银贷”直接与信用等级评定关联，纳税人一段时间内的税务信用等级和财务等关键指标，一并被相关金融部门作为评估中小微企业偿贷能力的一个指标与凭证。该类贷款业务通常以纸质材料形式办理，既烦琐，又容易变造或伪造。在区块链技术条件下能实时、自动记录纳税人每次产生的纳税信用数据和重大税收违法案件数据信息，并且防止被篡改，构建实时、全方位、立体的纳税信用公示平台，提供更为权威、全面、详细的纳税信用数据。如此，不仅能够实现电子纳税凭证的鉴真，而且智能合约可保证数据使用授权执行，对全过程进行数据记录，能确保优质高效地办理“税银贷”。在建立“税银贷”平台时，通过“非对称加密”，要将查询纳税人信用记录的权限限制在利益相关方，在保护纳税人的隐私的同时，要保证纳税人纠正纳税违法行为后能及时将不良记录予以屏蔽，鼓励纳税人自我纠正，恢复税收信用。

3.在大数据管税过程中的应用。目前，税收征管信息系统及发票管理等系统，在逻辑上与区块链技术特征较吻合。区块链技术具有全流程环节可追溯、信息不可篡改、完整等特性，这也正是税收征管信息系统及发票管理等系统所要求的。对此，只要充分利用这些特性，就能够有效消除虚构经营业务、虚列成本、虚开发票等问题，并完善税收征管及发票监管流程。如通过区块链开具电子发票，连接每一个发票节点（包括税务机关、开票人、受票人、企事业单位及社会公众等），因为发票的来源、交易的真伪和报销等信息全程可追溯，能从根本上解决发票在流转过程中，一票多报、虚报虚抵、真假难验证等难题。可见，利用区块链技术，为提升税收征管及纳税服务质效提供了新手段。税务部门可以在征税管理过程中获取真实交易的信息数据，企业实现纳税金额在银行账户上的自动扣除，征纳双方均不需要涉税业务的中间机构，发生税务风险的几率也将大大降低，既保障了应收税款及时征收入库，又规避了纳税人重复缴税及错征、漏征等情况发生。总之，只要通过区块链来构建一个闭合的数字征管及发票使用、管理及监控的生态链，就能通过区块链技术，来真正实现以大数字管税。

三、区块链应用中需注意的问题

在大数据背景下，区块链技术的出现为进一步提升现代税收治理能力提供了契机。针对区块链技术，税务机关既不应忽视其潜在的技术优势，也不能过分高估其功能。不可否认，区块链技术虽在纳税信息等级评定、“税银贷”、税收征管、税收指标分析及期发票管理等方面可“大展拳脚”，但在开发及推广应用过程中，不可认为是税收治理的“灵丹妙药”而随波逐流。从区块链原理及特性上分析，其并非是解决所有现代社会经济及税收治理问题的“一贴灵”。对此，要想让区块链技术在税收管理领域中健康有序发展，就必须直面并克服其所带来的各种挑战，注意解决以下问题：

1.要加快完善部门协调机制。随着我国社会经济的发展，税源情况日益复杂，征管难度大幅提高，而且纳税人很多信息都是由多个政府部门及相关机构分别管理。不仅如此，税务部门之间的信息共享机制也不畅通，不同部门之间信息共享机制不健全，都会在不同程度上阻碍税收征管质效提高，也会给推广应用区块链技术带来难度。要推动技术、业务、数据融合，打通信息壁垒，构建全国税收信息资源共享体系。要实现跨层级、地域、系统、部门及业务高度融合的税收协同管理和服务体系，就必须要加快完善部门间的协调机制，要建立健全区块链技术应用相关法律法规，打破不同机构及部门间的信息壁垒等问题。

2.要加快区块链的涉税立法。区块链强调去中心化的设计，很大程度上淡化了国家和法律监管的概念，在区块链规则下“代码即法律”。区块链要应用于税收治理，这种完全“去中心化”模式显然不可行。对此，在注重效率的算法规则需要在严格法律法规的框架下设计，才能真正适应和满足社会公共管理的需求。同时，利用区块链开放透明等特性，对数据进行挖掘使用，应该以不违背社会伦理为前提，因此如何做好纳税人隐私保护，把握好“开放”与“使用”间的平衡点，是亟待在法律层面上解决的难题。还应当注意，在区块链技术颠覆取代某些传统流程之前，应当确保其中的风险可有效控制。也就是说，在大数字信息时代，信息泄露风险是必须考虑的因素，区块链技术的去中心化分布式账本和嵌入智能合约，可使税务机关与纳税人各方共享数据信息，虽能解决不透明难题，但同时权限如何设置使纳税人信息不至于被无止境公开化，也是区块链技术应用于税收管理领域中必须要考虑的问题。同时，对基于数字经济背景下收入定性、来源地判定、税基确定，以及税收要素及纳税人登记认证、平台交易者及交易信息报送等税收征管基础性问题，都要进行深入研究并立法确定。除在法律层面予以保障外，还应同步出台区块链技术应用于税收治理领域的行政规定；区块链某些操作规程，也可引入“行业自律协议”等方式，来建立并完善区块链行业监管体系。

3.要摆脱传统以票管税思路。从区块链技术本身而言，很难解决单纯性的“真票假开”等问题，只有凭借区块链技术实现纳税人业务信息、财务信息和税务信息等，再以区块链技术高度融合和相互关联成一体化后，才有可能保证从经营业务、开具发票、会计记账、纳税申报到缴纳税款等一系列过程中，信息转化的真实、准确和及时，从而防止“真票假开”“虚构虚开”等问题。对此，在区块链技术应用于税收治理过程中，应当从根本上消除传统的以票管税思想，只可把发票视为一种“商事凭证”，而非“计税凭证”。

4.要构建税务信息监控体系。随着区块链技术在供应链、金融支付等基础环境中的应用，通过区块链+物联网+互联网的整合协同，每一件商品在所有环节的信息都能够被采集和应用，每笔资金收支信息也被实时监控，给建立以纳税人为中心的税务风险监控网络奠定了技术基础。同时，建立以税务机关为中心的税务风险监控体系，通过与市场管理、财政部门、银行等机构建立横向的数据信息共享机制、税务机关内部直接业务协作和间接业务协作的纵向的数据信息贡献机制，全方位对税务信息实行监控。税务机关要想对纳税人生产经营中所有涉税业务进行全程监控，就必须建立完整的税务区块链，任何一个环节的缺失，都可能导致整个数据链的追溯过程不够完整，数据准确性也无法得到保证。“实现完整的数据闭环，必须有诸多机构和部门参与，如需要金融、国土、民政、交通运输、工商管理等部门的配合和支持，也需要收入来源的有关支付单位的配合。

5.要确保税收政策相对稳定。税收政策变化频繁，以及税收优惠政策多而烦杂等，都对区块链应用于税收治理带来了挑战。不仅如此，财政、海关、税务等部门等都具有一定的执法权限，并且税收执法自由裁量权幅度较大，税务行政执法主体多元化，对区块链技术智能合约机制的应用带来挑战。对此，要加快推进税收法治建设，深化税收征管体制改革，形成税收治理的一体化、专一化及税收法律法规及规范的相对稳定性，为推进区块链在税收治理中的应用奠定坚实基础。

总之，对于税务管理而言，区块链是具有挑战性和机遇性的重大技术变革，应妥善研究其技术特性，并结合税收领域的业务特点，充分利用新技术，做好管理和技术的互动融合，以推进我国税收治理现代化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