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野
北京“90后”小伙子范可,曾拥有14张信用卡,陷入了透支还款、还款透支的恶性循环。因在银行留有不良征信记录,2016年,范可借用姐夫周文良的名字购婚房。以为靠钻政策空子就能高枕无忧,然而,残酷现实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2016年7月9日,范可来姐姐范霞家求援:“姐,我打算年内结婚,想用你的名字买婚房。”范霞奇怪地问:“你为什么不用自己的名字买?借名买房,以后过户要缴好几万手续费呢。”范可道出苦衷:“我在银行有不良征信记录,办不了房贷,爸妈为这事头发都愁白了。”范霞为难了:“我和你姐夫的房子,写的是我的名字,我已经没有购房资格了,用你姐夫的名字买,怎么样?”范可沉默片刻,回答说:“我跟爸妈商量一下再决定吧。”
时年25岁的范可是北京人,大学本科毕业,在北京一家商业集团人力资源部就职。与大多数“90后”一样,范可也热衷于高消费:服饰、鞋子全是名牌;手机两三个月一换,有一年竟然换了5部手机;陪女友袁敏过一次情人节,花销就不低于4000元……范可月薪5500元,钱不够花,便陆续办了14张信用卡。到了还款期限,他经常透支这家银行的信用卡,还另一家银行信用卡的透支额度,陷入了透支还款、还款透支的恶性循环。2015年,因两笔透支款拖欠时间太长,范可在银行留下了不良征信记录,且欠银行13万元。
2016年3月,银行一天打数十个电话催还款,范可的生活被彻底打乱了,以至于电话一响就心惊肉跳。为免受干扰,他将银行电话统统拉黑。对方便对范家父母进行电话轰炸,并警告再不还款,将以诈骗罪起诉范可。担心儿子有牢狱之灾,范家父母急得头发都白了。父亲拿擀面杖抽打范可:“你20多岁了,怎么还这样折磨我们?是不是要将我和你妈活活逼死?”范可疼得满眼是泪:“使劲打吧,以后我坐牢了,你没机会打了。”这句话更撕裂了父母的心,老两口老泪纵横。
为解除套在儿子脖子上的绳索,第二天范家父母取出13万养老金,将范可的银行欠款一并还清。也许儿子结婚成家了,就不会再乱花钱了。2016年春节后,范家父母开始疯狂催婚。扛不住父母的高压,范可与女友商量结婚事宜,袁敏与父母硬性要求他买婚房。范家父母准备将位于东四环的自住一居室出售,然后帮范可在五环外按揭购置一套大三居婚房,将来两代人一起生活。
然而,范可在银行有不良征信记录,无法办理房贷。用袁敏的名字购房会有隐患,范家父母年逾六旬,已无法从银行贷款,一家人陷入焦虑中。想来想去,范家父母觉得,女儿虽嫁出去了,但毕竟是亲骨肉,用她的名字买房比较可靠。谁知范霞名下有套房产,帮不了弟弟,范可黯然离去……
回到家,范可如实向父母反馈情况。范父说:“女婿也是外人,用周文良的名字买房,我心里不踏实。对咱们这样的普通家庭来说,一生的身家性命就压在了一套房子上,不能出任何纰漏。”范母持异议:“现在只能用周文良或袁敏的名字购房,我觉得女婿还是比儿媳贴心。”担心儿子有想法,范母连忙解释:“儿子,妈说这话你别见怪。周文良与你姐结婚几年了,震震都4岁了,我们对他知根知底。袁敏与你连结婚证都没领,我们对她不是太了解,的确不放心。”
范可理解母亲的谨慎,范父见妻儿意见一致,妥协了。范可当即拨通范霞的电话:“姐,我与爸妈商量好了,就用姐夫的名字买吧。”范霞回答:“你姐夫一回來,我就跟他说这事。”挂断电话,范可叮嘱父母:“千万别将借名买房的事告诉袁敏,否则她会有想法的。房产证到手后,我立马将房子办理过户。我跟姐姐姐夫也会统一口径,不让这事穿帮。”父母点点头:“我们知道利害关系,不会乱说。”
范霞大弟弟7岁,在京城一家骨科医院任药剂师,2009年与周文良结婚。周文良大妻子3岁,河北张家口人,是酒业集团的市场部副经理。儿子震震2012年降生。2016年7月15日,周文良从内蒙古出差回京,范霞说出了弟弟想借他名字买房的事。周文良爽快应承:“只要范可和爸妈信任我,我没意见。”随后范可与父母紧锣密鼓地卖房子,并四处看楼盘。最终,一家人在西六环外的门头沟区,选中了一套124平方米的三居,每平方米2.4万元。很快,范家父母将69平方米的小一居,以210万元的低价脱手。
8月9日,范可在姐姐姐夫陪同下,在售楼处缴了210万元首付。中午,范可请姐姐姐夫去家里吃饭。范母左眼长了麦粒肿,又红又肿,泪水横流;范父口腔有块小拇指大的溃疡,疼得什么都咽不下。二老在家硬撑着,舍不得去医院。范霞心疼地说:“爸妈,看这点小病能花多少钱?你们这样我看着都难受。”范母掰开揉碎地与女儿交心:“我和你爸退休金不高,不久前替你弟还了13万欠款,卖房子的钱又全给他做首付,身边没什么积蓄了,不一分一分地抠行吗?”范霞心里别有滋味,叮嘱弟弟:“你都是快要结婚的人了,以后别再乱花钱让爸妈操心。”范可小心说:“姐,我知道爸妈不容易,现在已改变了很多。”
自己和丈夫都是普通工薪阶层,要养儿子养家,对娘家一直没什么帮衬,范霞深感愧疚自责。回家路上,她与丈夫算了一笔账:“我弟弟商贷87万,每月还贷4100元,以后结婚生子,光房贷就占去了家庭收入的一半,还谈什么生活质量?如果按首套房利率,范可贷款20年,能省19万元利息,相当于他3年多的工资。”接着,她期期艾艾说出打算:“咱俩假离婚吧,房产证一下来就复婚,现在很多人为了买房都这样。”周文良瞪了妻子一眼:“婚姻在你心目中就这么不值钱?你就不怕我出尔反尔吗?”
范霞给丈夫攻心:“正因为我相信你的人品,才敢与你假离婚。一离一结,成本不到20元,却能帮我弟弟省下19万,这个忙你必须帮,否则对不起我娘家人。”周文良明白妻子话里的潜台词:当年岳父母逼范霞嫁北京人,她从家里偷出户口簿,与自己领证结婚;结婚时,岳父母还补贴女儿12万嫁妆;婚后老两口并未因自己是外地姑爷而另眼相看。就算还妻子和岳父母一份人情吧,周文良答应了。
两天后,范霞与丈夫在民政局办理了离婚手续。因是假离婚,周文良离婚不离家。除多了两本离婚证,夫妻俩的生活没任何改变。2016年9月,范可与姐夫在银行办理房贷手续,才得知姐姐姐夫为让他享受首套房利率,而办理了假离婚。范可有几分感动,但心里也生出一丝隐忧。回家后,他将此事告知父母,老两口的心思与儿子一致:万一周文良以后不复婚,房子岂不成了他的?
这年国庆节,范可与袁敏领证结婚。第二天,他就催姐姐复婚。范霞告诉弟弟,一个星期前,她就与周文良复婚了。范可与父母彻底放下心来。
没有姐姐姐夫鼎力相助,自己根本无法买房结婚,范可以各种方式回馈姐姐姐夫:单位发放大米、食用油等福利,他匀出一半送到姐姐家;外甥生日,他包1000元红包;周文良喜欢吃酱牛肉,范可让妈妈做好后送过去……借名买房,让两家人的心贴得更紧了……
2017年春天,酒业集团效益断崖式下滑,周文良被免去了副经理职务,且每月只能领70%的工资。一番痛苦抉择,他决定去深圳投奔大学同学冯志创业。周文良与妻子商量此事,范霞不同意:“你怎么这样自私?你去深圳我和儿子怎么办?”周文良黯然长叹:“我顾不了这么多了,一个男人没有事业,还有何颜面在社会上立足?”一个要走,一个要留,夫妻俩磕绊不断。3月19日,周文良瞒着妻子,辞职远赴深圳。离京前,他将小舅子约出来,如实讲述自己的苦恼,并将妻儿托付给他。范可承诺道:“姐夫,你安心去深圳发展,我会将姐姐和震震照顾好。”
当天下午两点,周文良登上了开往深圳的列车。范可这才按照姐夫的嘱托,打电话将此事告知姐姐。这么大的事丈夫竟瞒着自己!范霞情绪失控:“周文良太不负责任了,他一拍屁股走了,我和震震怎么办?我明天就去深圳将他追回来!”范霞摁掉弟弟电话,狂拨丈夫手机,周文良不敢接听干脆关机。
下班后,范可匆匆赶过去安抚姐姐。走进家门,只见姐姐正在收拾行李,准备千里追夫,震震坐在沙发上满脸是泪。一见弟弟,范霞就大声指责:“你知道周文良要离家出走,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咱俩是亲姐弟,你怎能与外人一起对付我?”
范可小声解释:“姐夫的职务被免了,每月也只拿70%工资,在公司很憋屈。作为男人,我能理解他的焦虑和烦恼。他去深圳发展,兴许能成就一番事业呢。临走前,他将你和震震托付给我了,以后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震震扑进范可怀里,哭着说:“舅舅,妈妈要让我在幼儿园寄宿一个星期,我要妈妈。”儿子的哭诉刺痛了范霞的心,她坐在行李箱上默默落泪。范可递给姐姐一片纸巾:“姐,别担心,姐夫不在身边,有我和爸妈呢。”
不一会,范可借口上洗手间,偷偷将姐姐的状况告知姐夫,并提醒他在微信里向姐姐道歉。
几分钟后,范霞收到了丈夫在微信里的留言:“老婆,年过三十的男人,谁愿背井离乡去外面打拼?我不甘一辈子在公司混吃等死。等在这边打拼出一番天地,我或将事业重心转到北京,或接你们母子来深圳。”弟弟的开解,丈夫的贴心话语,缓解了范霞的过激情绪,她渐渐平复下来……
范家父母将房子出售后,与儿子儿媳共同生活。老两口虽年逾六旬,但身体硬朗。姐夫去深圳的第二天,范可将妻子和父母召集一起开会:“姐姐独自带震震不容易,以后我想经常过去帮她。家里一切事情,就拜托小敏和爸妈了。”范家父母愿为儿女出一份力,袁敏没有表态。晚上睡觉房门一关,她醋意十足地问丈夫:“你是与我结婚,还是与你姐结婚?”
范可不便暴露“借名买房”,及姐姐姐夫假离婚,帮他降低房贷利率的事,便打出温情牌:“姐姐从小对我很关照,上大学时就勤工俭学给我买礼物。咱们办婚礼,她和姐夫也没少操心。现在她遇到了困难,我这个弟弟要是袖手旁观,还有人性吗?我爸妈包揽了一切家务,你下班回家就洗手吃饭,有什么可抱怨的?”一番话驳得袁敏哑口无言。
此后,范可配了姐姐家一把钥匙,经常接送震震上下学。遇到姐姐加班或出差,他就让外甥在自己家吃住。姐姐家的粗活、重活全被范可包揽了。范霞有个头疼脑热,他又是买药,又是送姐姐去医院打点滴……因此,丈夫虽不在身边,范霞的生活并未受太大影响。渐渐地,她接受了丈夫远赴深圳的现实。
分居的日子里,范霞心里经常生出憧憬,盼望丈夫将公司做大,将来接她和震震去深圳过优越生活。孰料,悲剧的降临毫无征兆。2018年5月23日,范霞正在家擦地板,意外接到冯志打来的电话:“嫂子,你要挺住。昨天傍晚文良在海边野泳时,不幸溺水身亡,尸体被海浪卷走了。”范霞只觉眼前一黑,癱倒在地。过了好一会,她嚎哭着将噩耗告知娘家人,范可与父母跌跌撞撞赶了过来。女儿丧夫,身边拖着个儿子,下半生还有什么幸福可言?范家父母落下心碎的老泪。范可内心除了悲痛,还有化不开的隐忧:姐夫走了,房子过户不知会平添多少麻烦!
周文良的母亲去世多年,父亲早已再婚,范霞与公公一直鲜有来往。当晚,她含泪拨通公公的电话,希望他与自己一起去深圳料理周文良的后事。公公哭着说:“我70岁了,膝盖里有骨刺,走不了那么远。你全权代表我处理后事吧。”次日,范可陪姐姐赶赴深圳,与冯志取得了联系。据对方介绍,周文良的物流公司一个月前倒闭了,他心情暗淡。两天前,周文良执意邀冯志去海边野泳,结果被海浪卷走了,不排除他有绝望自杀的可能。
范可与姐姐赶到出事的海滩,那里礁石遍布,浪花翻滚,经常有野泳者溺亡,哪里还有周文良的踪影?姐弟俩又匆匆赶到辖区派出所报案寻人,并联系该海域所属的海运部门组织打捞。很快,海上救援队派专人携带装备,前往事发地寻人打捞。可忙碌了6个多小时,仍一无所获。丈夫溺亡,却连尸体都未找到,范霞心痛万分!
在冯志带领下,姐弟俩来到周文良的出租屋。9平方米的房间里凌乱不堪,铁架床上散落着脏兮兮的被子、衬衣和领带。睹物思人,范霞难抑悲伤。她将自己送给丈夫的一条猩红色领带放进包里,然后含泪与弟弟返回北京。一路上,范霞的眼泪在飞。范可忍痛安慰姐姐:“姐夫走了,咱们的生活还得继续。震震才6岁,离不开你,你要坚强啊!”可任何苍白无力的安慰,都无法缓解范霞内心的哀痛。
一家人的悲痛尚未解除,哪知意外接踵而至。6月27日,法院工作人员突然造访范可家,说这套房的户主周文良从银行贷款358万逾期未还,银行委托法院将房产拍卖。如果6个月内还不清欠款,法院将以低于市场30%的价格将房屋竞拍。突如其来的打击,将一家人击蒙了。直到这时,袁敏才得知婚房是丈夫借周文良的名字购置的。她愤怒地将茶杯砸在丈夫脚下:“你有不良征信记录,当初为何不用我的名字买婚房?我是你老婆,难道还没你姐夫亲吗?原来你们一家从开始就提防我,真恶心!”
范可用力抽自己耳光:“我为什么要乱花钱,留下不良征信记录?我为什么要借名买房?如果用袁敏的名字,哪会有今天?”范父抓住儿子的手,范母抱住儿子的腰,哭着说:“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们也有责任。儿呀,你别自虐了,要扇就扇我们吧!”一家三口抱头啜泣。
此事成了袁敏心里过不去的坎,天天在家与范可吵架,扬言房子被拍卖她就离婚。范可每天在刀尖上行走。范家父母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容,他们不敢想象,房子被拍卖后一家人将何处容身?范母眼里蓄满忧伤,整整一个星期未说一句话。7月12日,老太太突然哈哈大笑,拿着拖把在家里砸东西,嘴里重复着:“拍卖拍卖,我先砸个稀烂。”范可与父亲惊慌地将妈妈送往医院,原来范母患上了间歇性精神病。注射镇定类药物氟哌啶醇后,老太太才安定下来。此后病情一发作,范母就在家里砸东西,抓起菜刀砍人,将家人追得鸡飞狗跳。
娘家的变故,撕裂了范霞的心。她没想到当初好心帮弟弟,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7月16日,范霞在家吞服安眠药自杀,被弟弟及时发现送医,侥幸保住了性命。两天后,冯志来北京出差,向范可透露一个惊天秘密。范可惊得目瞪口呆!范霞获悉后也悲愤不已。这个惊天秘密到底是什么,会让姐弟俩如此失态?范可的婚房会被法院拍卖吗?袁敏会与范可离婚吗?欲知故事结局,请阅读《知音》2019年2月下半月版第5期。
(文中除范可和犯罪嫌疑人外,其余人物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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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涂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