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拐母亲伤痛与谁说？21年后他乡女儿“等着我”

阿枫

30年前，江苏男人孔军在成都打工时，与来自重庆的女孩赵晶克服重重阻力结为夫妻。岂料结婚才两年，有孕在身的赵晶突然不辞而别。孔军跑到妻子娘家要人，可娘家拒不交出。孔军一边抚养孩子，一边痴情相盼，最终在5年后盼回了妻子。从此，夫唱妇随，过着平凡而幸福的日子。

2017年，中央电视台的一档寻亲节目《等着我》火遍大江南北，赵晶每每观看都会泪流满面。孔军不解，追问下妻子道出一个隐瞒了21年的惊人秘密。这究竟是个什么秘密？与妻子消失的5年有什么关系吗？

他乡的女儿冯清与冯兰姐妹

孕妻不辞而别，苦守5年终于盼妻归

1988年，22岁的孔军从老家江苏省邳州市来到四川省成都市，投奔一个在当地开饭馆的老乡。在老乡的帮助下，孔军成了这家饭馆的厨师学徒。没多久就和饭馆的服务员，来自重庆市的20岁女孩赵晶相爱。孔军家境贫寒，因此两人的恋情遭到赵晶家里的强烈反对。但赵晶不顾父母反对，一意孤行，于1989年跟随孔军回到邳州举行了婚礼。

婚后一年多，儿子乐乐出生，赵晶全心全意在家照顾儿子，而孔军则来到上海打工。虽然平日聚少离多，但两人感情却没有变淡。1991年，赵晶再次怀孕。孔军怕妻子劳累，就让她把儿子交给爷爷奶奶照看，自己回重庆娘家安心养胎。其间，两人一直书信往来。可仅仅过了一个多月，孔军就再没收到妻子的来信了。那个时候，大多数人家里都没有安装电话，更没有手机，联络很不方便。孔军着急，就发电报去重庆赵晶娘家询问，被告知赵晶已于一个星期之前回邳州了。

孔军赶紧请假，从上海匆匆赶回老家。然而，家里根本没有妻子的影子，家里人也说赵晶压根就没有回来过。孔军当时就蒙了，第一想法就是妻子的娘家人在骗自己，他们故意把妻子扣下，不让她回来和自己团聚。于是，孔军又赶往重庆，来到赵晶的娘家，向他们要人。可是赵晶的娘家人一口咬定，赵晶已经离开，不在家里。孔军不相信，天天蹲守在岳父母家，可几天下来，仍不见妻子的身影。为了找妻子，他还跑到妻子的几个亲戚家里找人，可无论怎么翻天覆地地闹腾，都没有妻子的消息。

孔军始终觉得妻子是被娘家给藏了起来，目的就是不想让她再回来和自己过日子。为此，孔军很生气，也想过报警，可想到这毕竟是家里的私事，一旦警方介入，后果更不堪设想。何况他知道，妻子肚里还怀有自己的孩子，就算她娘家人想跟她再找个男人，那也是不可能的。想通之后，孔军回到了邳州。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半年过去，妻子仍旧没有回来。其间，他又曾多次致电重庆询问妻子的消息，可赵晶娘家人不仅回答没有赵晶的消息，反而质问孔军，是不是他把赵晶给气跑了。还扬言，赵晶要是出了什么事，一定饶不了孔军。此后，孔军再也不和重庆那边联系了，他也开始怀疑，赵晶是不是真的不想和自己过了？

怀疑归怀疑，但孔军为了儿子，没有再出去打工。一年又一年过去，周围的人看到孔军一个大男人带着孩子，老婆又不辞而别，都替他不值。有些好心人劝他：赶紧趁年轻再找一个，踏踏实实过日子吧。可孔军相信赵晶不是那种女人，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才没有回来的。时光如梭，不知不觉五年一晃而过。原本健壮、英挺的孔军苍老了许多，体重也从140斤掉到了100斤。

孔军和回归的妻子赵晶为生活奔波

1996年春节过后的一个深夜，孔军正哄着儿子入睡，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孔军忙不迭地打开门，一个似曾相识的影子映入眼帘。孔军睁大眼睛问：“你是谁？”对方蓬头垢面，哽咽道：“是我，赵晶啊，我回来了！”说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孔军惊呆了，一把将她拉入房间的灯光下，仔细一看，果真是自己的老婆赵晶。悲愤交喜中，孔军将赵晶紧紧搂入怀中。可没过一会儿，他又生气地一把将她推开，恶狠狠道：“你还回来干什么？你不是早就不想回这个家了吗？”赵晶哭着拉着孔军，哀求道：“老公，我也是没办法啊。我天天都在想你们啊……”说完，哭得撕心裂肺。

相濡以沫21年后，自揭惊人秘密

赵晶告诉孔军，自己早上就到村里了，但怕孔军又找了人，就一直躲在暗处，四处打听。得知这些年他一个人带着儿子过日子，赵晶的心都碎了。但她知道自己的样子邋遢不堪，怕吓着他和孩子，只好等到夜深人静，才鼓足勇气来到孔军面前。孔军忙拉着她问：“你走的时候不是怀着两个多月的身孕吗？孩子呢，孩子哪去了？”一听到孔军提到孩子，赵晶的眼泪又止不住往下淌，“孩子在娘家时不慎流产了，他们强行把我关着，不让我回来。我天天都惦记你们，可我无能为力啊。这次，我是好不容易偷跑回来的。”看着痛苦不已的妻子，孔军长长叹了口气道：“算了，都过去了，只要人回来就好。儿子很想妈妈，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

那一夜，孔军和赵晶一宿未眠，两人诉说了分开五年来的点点滴滴。虽然孔军无法证实赵晶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但如今平平安安地回来了，老实本分的孔军选择了相信妻子。没几天，消失了5年的赵晶重回家的消息不胫而走，街坊四邻都祝贺孔军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最为高兴的是乐乐，他终于有了妈妈，不再被其他小朋友笑话了。赵晶也很快融入了温馨的家庭生活，每天忙着洗衣做饭，照顾儿子和老公，日子如流水般一天天过去。

只是孔軍发现，再次回归的赵晶似乎变了一个人。以前，妻子喜欢热闹，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去左邻右舍家串门聊天，而且听到什么新鲜事总是喜欢围着他叽里呱啦说个不停。可现在的赵晶很沉闷，忙完了家务总是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也不喜欢走亲访友。有时候，孔军想拉她上街逛逛，她也推三阻四的。不仅如此，赵晶还常常做噩梦，孔军好几次都被她的惊叫声给吵醒。孔军暗想，妻子如今这样肯定是在娘家受了不少委屈。

此后，他对赵晶也更加关心体贴。而家里有了女主人后，孔军再次背起行囊外出打工了。2007年，孔军和赵晶的第二个孩子出生。此时，孔军已年逾40岁了，他不想再离开妻儿，想利用多年打工学到的厨师手艺，在村里开家小饭馆。面对丈夫的创业决定，赵晶很是支持。在夫妻俩的筹备下，孔军的川菜馆很快开张了，赵晶也一门心思帮衬老公打理饭馆的生意。经过几年经营，饭馆的生意蒸蒸日上，孔军一家的日子也越过越好。

更让孔军意想不到的是，这几年他和赵晶娘家的关系得到很大的改善。从最初的水火不相容，到现在逢年过节的电话问候，距离拉近的可不只是一点点。让他不再耿耿于怀的是，这几年从赵晶娘家人口中，也证实了当初是他们故意不让赵晶回来和自己团聚的。为此，赵晶的娘家人也对孔军赔礼道歉了。想到毕竟是妻子的家人，孔军也不再计较了。2011年，孔军和赵晶的大儿子结婚，赵晶的娘家人还不远千里赶来贺喜，令孔军很是欣慰。

然而，令孔军想不到的是，平静了21年的生活，竟然被央视的一档寻亲节目给彻底打乱。2017年春天，一个偶然的机会，赵晶看到了央视一档《等着我》的节目，此后不怎么喜欢看电视的她，几乎每一期都不落下。而且每次看节目时，都会泪流满面，尤其是遇到孩子找妈妈的节目内容，更是哭得不能自已。孔军很是不解，常常一边给她递纸巾，一边嘲笑她多愁善感。可三个月后的一天，当孔军和赵晶又一次一起观看《等着我》时，赵晶一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自言自语道：“我的女儿会不会也想着找妈妈？”孔军诧异极了，当即质问：“你刚才在说什么？什么女儿？”回过神来的赵晶顿时支支吾吾，借口说自己胡乱说的。

那几天，赵晶一直魂不守舍，孔军意识到妻子有事瞒着自己。当赵晶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时，孔军严肃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刚开始，赵晶还顾左右而言他，可最终架不住丈夫再三的追问，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哭后，赵晶向孔军娓娓道出了一个隐瞒了21年的惊天秘密。

1991年初，赵晶在重庆娘家待了20多天后，和家人为一点小事争执了一番后，负气离开娘家坐火车回婆家，途中遇到一对中年男女，自称是夫妻，去上海走亲戚。赵晶毫无防备，喝下了对方递过来的一瓶饮料，隨即感到昏昏沉沉，等她醒来时，竟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黑屋里。同行的一男一女已经不见了，换成了三个凶神恶煞的男子。赵晶预感不好，恳求那几个男人放过自己，声称自己已经有丈夫和儿子，肚子里还怀有孩子。遗憾的是，无论赵晶怎么请求，那几个男人都不放她走。后来，其中一个年龄稍长的男人告诉她，她已经被那对男女卖给自己当媳妇了。赵晶害怕极了，开始绝食，以死威胁，可那几个男人每天都会按时撬开她的嘴巴，给她喂食。

随着赵晶的肚子越来越大，逃走的希望越发渺茫。为了肚里的孩子，她被迫成了那个男人的媳妇。让赵晶欣慰的是，她的“丈夫”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待女儿出生后，这个男人把她们母女照顾得无微不至。看到这个男人对孩子很疼爱，赵晶的态度也慢慢软化。一年后，赵晶怀上了那个男人的孩子，次年又生下了一个女儿。也许见赵晶已经生了两个孩子，那家人也慢慢对她卸下了防备，会带着她一起外出干活，逛街，偶尔那个男人还会给她一点零用钱。可是，不管那个男人怎么对赵晶好，赵晶心里惦念的始终是自己的丈夫孔军。

1996年春节，赵晶已经偷偷攒下200元钱。借着节日的气氛，她骗“家里人”说去赶集，骑着一辆自行车来到火车站。她恨不得立刻回到孔军身边，可又觉得自己已没脸再见孔军，只好回到了重庆。当父母知道她这五年的遭遇后，如五雷轰顶，当即要报警抓那个男的。可赵晶死死哀求，说那个男人要是被抓了，她的两个女儿该靠谁呢？最终，父母心疼她放弃了报警。

父母告诉她，孔军之前认为是他们把女儿藏了起来，三天两头来要人。可他们以为是女儿和女婿闹别扭，女儿故意离家出走。后来见孔军没再找他们要人，他们以为女儿回去了，也就没再多想。不想，却是女儿被拐卖了。他们也不想让家丑外传，之后就和赵晶统一好口径，告诉孔军当年是他们故意软禁赵晶。此后，他们出于愧疚，主动向孔军示好，这才有了后来的和睦相处。

被拐妻子思女心切，你们安好便是晴天

一对姐妹花

听完赵晶的叙述后，孔军的火腾地一下燃烧起了。他像一头怒吼的狮子，一拳头狠狠地砸在墙上，怒吼道：“你怎么早不告诉我？我现在就去杀了那个畜生。”赵晶哭着拉着他，恳求道：“都过去了二十多年，女儿都成人了，你还计较什么呀？”孔军一听到赵晶提到女儿，当即眼眶也溢满泪水，喃喃道：“我一直以为孩子没了，原来都这么大了，我这个当爹的却一眼都没见过……”见丈夫如此说，赵晶哭得更伤心了，“我之所以不敢告诉你，是怕你知道了会嫌弃我。其实，我也很痛苦，我天天都在受折磨。”

赵晶消失5年的秘密终于水落石出，可孔军却被这个秘密彻底击倒。他一方面觉得妻子背叛了自己，怒不可遏，一方面又心疼妻子的遭遇。那段时间他一直纠结在要不要原谅妻子的矛盾中，可后来，当他看到妻子花白的头发，想到妻子这么多年，每天起早贪黑，辛勤为这个家付出的样子，心里的那个结也就慢慢打开了。如今，自己都是添了孙子的人了，何必还要苦苦纠结过去的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呢？想通之后，孔军也就不再埋怨赵晶，反而经常宽慰她，做人要向前看，过去的就让它随风而逝，不要再耿耿于怀。见丈夫这么理解自己，宽容自己，赵晶的心也轻松下来，只是她偶尔会念叨起远在他乡的两个女儿。

赵晶有个侄子，名叫赵鹏，大学毕业后一直在上海工作，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世面。2018年新年，赵鹏出差路过邳州，特意来看望姑姑。趁只有姑侄两人时，赵晶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赵鹏，并央求他暗暗替自己打听下两个女儿的下落。赵鹏听完震惊不已，坚定地对赵晶说：“姑，你放心，我一定尽力帮你打听。”

四个月后，赵鹏带来了消息，他告诉赵晶，自己已经找到她遗落在他乡的两个女儿。原来，那个当年买走赵晶的男人名叫冯刚，现年51岁。当年他因家庭贫困，一直没能娶上媳妇，在别人的蛊惑下，不得已才花了4000元，从人贩子那里买了一个老婆。自从赵晶逃离后，冯刚一直没有再找人，一个人含辛茹苦把两个女儿抚养成人。

当赵鹏找到冯刚说明情况后，冯刚愧疚地说：“我知道自己犯了法，我愿意接受法律制裁。这么多年下来，我最难受的是两个女儿出嫁时，没有母亲在场。”听完赵鹏的转述后，赵晶哭得久久不能平静。接着，赵鹏还告诉她，她的两个女儿均已长大成人，老大叫冯清，老二叫冯兰。只是因家里条件不好，两个人读到初中毕业就没有再读书，外出打工赚钱了。但两个女儿都很孝顺，每个月都会给父亲寄生活费。

赵鹏也联系到冯清和冯兰，但两人均表示，自己目前生活得很好，不想有所变故。当初赵晶离开的时候，她们年龄都很小，特别是冯兰，对母亲几乎没有任何印象。她们告诉赵鹏，起先她们对母亲很是怨恨，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们能理解母亲的所作所为了。但她们请赵鹏转告母亲，她们已经不记恨她了，父亲对她们都很好，请母亲不要再记恨父亲，也不要报警，毕竟父亲年事已高，身体也不好，她们只希望父亲能平静地过完后半辈子。

听完赵鹏的转述，赵晶哭得肝肠寸断，孔军也是唏嘘不已。之后，他们就当年的事情咨询了相关律师，律师告诉他们，此案已过刑事追诉时效，即使找到了当年那对男女，也不再承担刑事责任，就连冯刚的刑事责任也已过时效。想到时过境迁，他们不如遵照两个女儿的意愿，放下所有怨恨，好好过日子。在赵晶心里，远在他乡的女儿，你们安好便是晴天。

（因涉及隐私，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编辑/吕晓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