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烈运用清感方治疗小儿风热感冒

孙佳红，王 烈，孙丽平*

（1.长春中医药大学，长春 130117；2.长春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长春 130021）

小儿感冒是儿童呼吸系统常见病之一，临床以发热、恶风寒、鼻塞、流涕、喷嚏、咳嗽为主要特征[1]。本病发病年龄广泛，一年四季均可发病，但冬春季节发病率较高，多数情况下可自愈。《小儿药证直诀·变蒸》论述了小儿的生理特点：“五脏六腑，成而未全……全而未壮。”然其生理特点也决定了小儿的病理特点：“发病容易，传变迅速。”小儿抗病能力较弱，若不及时治疗，则变证丛生，甚至危及生命。导师王烈教授是第三届国医大师、吉林省中医药终身教授，从事中医儿科临床工作近60载，治疗此病经验丰富。王烈教授认为小儿感冒以风热感冒居多，临证多表现为发热，恶风，咽红肿痛，咳嗽，少痰，有浊涕，哭闹或烦躁不安，小便黄。病机关键是热、毒，治疗以疏风解表、清热解毒为主要治法，创制中药汤剂清感方治疗。余有幸从师侍诊其侧，获益匪浅，现将导师运用清感方治疗小儿风热感冒的经验总结如下。

1 病因病机

导师王烈教授结合自己多年临床经验，认为小儿风热感冒责之内因与外因。内因是小儿为“纯阳之体”，若饮食不当，嗜食肥甘厚味，乳食积滞，或痰湿、湿热、阴虚等体质化热化火导致内有蕴热，久积成毒，为本；外因是小儿卫外不固，腠理开泄，风热邪气侵袭或风寒邪气入里化热，为标。“有一分内热便易招致一分外感”[2]。本病的发生是由于外感引动内热，外热与内热相合，热之极为火，火之极为毒，火热蕴结，久而成毒，热、毒胶结。王老将其总结为“热毒理论”：热因毒起，无毒不发热，毒随邪入，热因毒生，变因毒起。王老提出“百病皆由毒作怪”，且认为“这里的毒不能简单理解为西医的细菌、病毒、支原体等”，它是由外毒和内毒共同所致。无论外毒还是内毒，均使机体正邪交争，阴阳不相济而热作[3]。

2 方随法立

临床中风热感冒较多，传统治疗上大多选用“辛凉平剂”银翘散加减以辛凉解表，虽可解表，但解毒作用较弱，毒不除, 遂之邪毒传经变证之虑立至[4]。王老认为，治疗风热感冒宜以疏风解表、清热解毒为主，自拟清感方加减治疗，药物组成：柴胡，黄芩，紫草，重楼，金莲花，野菊花，生石膏，寒水石，青蒿，射干等。王老重用柴胡、黄芩表里双解，为君药。药理学研究表明，柴胡中挥发油类成分和皂苷类成分具有解热作用[5]。小儿热病多累及肺胃，黄芩以除肺胃热为专。王老谓：“柴胡退外热居长，黄芩清里热为专”[6]。两者配伍，共奏疏风解表，内外热清之效。王老善用清热解毒中药，如紫草、重楼、金莲花、野菊花等。目前有研究表明，清热解毒中药在对抗毒邪、热毒方面有较好的疗效[7]，此乃王老用方之妙。王老谓：“紫草、重楼皆可清热解毒，然一清血毒，一清气毒，二者相伍使卫气营血之毒得解。”王老又选用二花：金莲花和野菊花，轻清灵动。现代医学证实，含金莲花有效成分的药物对上呼吸道感染等疾病的有效率达92.70%[8]。菊花与野菊花为同科植物，虽均有清热解毒之功，但野菊花苦辛，微寒，其苦寒之性尤胜菊花，更长于清热解毒，为导师所用。以上四味治致热之因，使热退、毒解，为臣药。若患儿高热不退，正气未衰，正邪交争，邪热炽盛则热势越高，毒越重，需配伍清热之力更强的药物，选用石膏与寒水石为佐药。王老谓：“石膏侧重于表热，寒水石侧重于里热。……病有大热，毒深用大量足以抗热之势”[4]。当毒热较重时，应用二者可迅速清热泻火解毒，截断病邪发展，防止传变。热病易致阴伤，乃因毒邪致热， 逼津外泄而消烁阴津，最易耗伤机体阴液[9]，方中青蒿养阴清热以防阴伤。小儿脏腑功能发育未全，肺气不足，则外合皮毛减弱，易致外邪袭肺而出现咳嗽、有痰；方中射干既能加强君药解表作用，又可使痰消、咳止。二者共为使药。纵观全方，清感方以清热解毒中药为核心，配伍其他药物，清除外感邪气，清除热、毒，共奏疏风解表、清热解毒之功，体现王老的“热毒理论”。此方用药精简，但所用药物性味较凉，故王老云：“中病即止，不可久用，以防伤及脾胃，变生他证。”

3 病案举例

患儿，男，6岁，平素以鱼肉蛋奶为主食，于2018年6月14日初诊。患儿因3天前受凉后出现发热，最高体温38.7 ℃，自行给予“退热类药物”后未效，遂前来就诊。现症：发热，咽喉肿痛，偶咳嗽，少痰，烦躁不安，纳少，夜寐哭醒，大便干，小便黄。查体：体温38.4 ℃，咽红，扁桃体Ⅰ°肿大，无疱疹及脓性分泌物，心肺及腹部无异常，舌质红，苔薄黄，脉浮数。血常规，白细胞计数：8.5×109/L，中性粒细胞百分比：37. 4%，淋巴细胞百分比：59. 3%，余未见明显异常。超敏C反应蛋白（HCRP）：10 mg/L。西医诊断：急性上呼吸道感染；中医诊断：感冒（风热证），治宜疏风解表，清热解毒为主。方选清感方加减：柴胡10 g，黄芩10 g，重楼3 g，射干10 g，金莲花10 g，野菊花10 g，紫草2 g，青蒿10 g，蝉蜕10 g，地龙10 g。3剂水煎服，1剂/d，3次/d。6月17日复诊：家长自述患儿服药后发热次数减少，第3天体温降至正常，咽痛明显减轻，咳嗽，少痰，故导师在前方加白屈菜5 g，2剂，煎、服法同前。2日后随诊，患儿症消。

按：小儿感冒相当于西医急性上呼吸道感染，80%～90%由病毒感染引起[10]，病毒在小儿体内产生相应的毒素，诱发热源反应，从而使体温升高[11]。西医主要采用对症及抗病毒治疗。在跟师出诊中发现有很多家长常以为感冒是小病，自行予患儿抗感冒药治疗，甚至是多种抗感冒药联合应用，殊不知抗感冒药会引起多种不良反应，如恶心、胸闷、乏力、头晕、嗜睡等。由于我国病原学检查不够普及，对感冒所患的病原菌不能做出准确检测，以至于治疗不规范，出现抗生素滥用的现象，导致病原菌产生耐药性。而中药治疗小儿急性上呼吸道感染具有诸多优势，可改善临床症状、缩短病程、提高患儿免疫力，实现标本兼治，安全性较好[12]。

本病患儿因感受风寒邪气入里化热，正邪交争则发热；邪气袭肺，热灼咽喉则咳嗽、少痰、咽痛；外邪影响脾胃运化而纳少；热极易惊则烦躁不安、夜寐哭醒；热灼津液则大便干、小便黄；舌脉呈现一派热象。患儿平素喜食鱼肉蛋奶，此乃肥甘厚味，久食易化热化火，致小儿内有蕴热，久积成毒，又外感风寒邪气入里化热，外邪引动内火则发病。王老谓：“热皆毒而来，无毒不作热”，自拟中药汤剂清感方加减治疗。方中柴胡、黄芩疏风解表退外邪，紫草、重楼、金莲花、野菊花清热解毒，青蒿养阴清热，射干消痰利咽止咳，地龙、蝉蜕疏风清热、止惊利尿利咽，上药相伍使热毒去，病得以解。患儿热势不很高，故清感方去石膏、寒水石防止寒凉太过伤胃。小儿“肝常有余”，邪气化热，肝热极生风，兼见小儿烦躁不安，夜卧不宁，甚则惊惕抽搐，导师善用虫类药治疗，蝉蜕、地龙乃此方点睛之笔。《药性论》曰蝉蜕：“治小儿浑身壮热惊痫，兼能止渴。”蝉蜕可止痉，助解表，治咽痛。地龙在《神农本草经》列为下品，具有清热定惊、通络、平喘、利尿的功效。王老认为，临床应用虫类药，往往可大大提高疗效，但因虫类药物药性峻猛，部分药物有小毒，故选用时应注意中病即止，以免产生不良反应[13]。本方需注意紫草、重楼的用量，因紫草有轻泻作用、重楼有小毒，所以临床运用量少宜佳。2诊患儿虽热退，但仍有咽痛、咳嗽、少痰，王老在前方基础上加白屈菜治疗。白屈菜性凉、味苦，王老经过多年的实验研究，取得了白屈菜治泻、治咳、治痛等多项成效[14]。2天后随访，患儿诸症痊愈。临床应用本方可随证加减：大便秘结者，加决明子、枳实行气通腑泄热；挟滞者加炒麦芽、神曲、佛手消食健脾。

综上所述，感冒虽为小恙，然常见、多发，且以风热型居多，故治疗风热感冒时要谨守病因病机，以热、毒立论，以疏风解表、清热解毒为主要治法。王烈教授自拟中药汤剂清感方加减治疗小儿风热感冒，此方妙用清热解毒之品，以“热毒理论”为指导，临床随症加减，收效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