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舍离

师旭平

据说法国文学最令人伤感的一句话是《假期》一书倒数第二章开头第一句，“假期即将结束，孩子们彼此的感情越来越深。”

今年9月13日儿子去谢菲尔德读书，10月13日微信发了一张小鸟照片，比麻雀大点儿，背部深棕色，颈部和腹部由暗红逐渐变为浅褐。文字说：“飞到我阳台上的一只小胖鸟（呲牙）”。

15日小鸟再上朋友圈，“小胖鸟两天来了三次，今天逛超市决定给他准备点儿小礼物（偷笑）”，同时配有小鸟和一包蛋卷的照片。

18日，照片变成小鸟啄食的短视频，文字是“小胖鸟现在天天都来看我一眼，吃点儿零食（偷笑）”。

26日是又一段小鸟吃食的视频，字里行间对小鸟按时到访有些得意：“小胖鸟早上过来发现我没有给他准备早餐，吱吱吱的叫醒了我。这不，好酒好肉立刻供上（囧）”。后面加了一句英文，意思是“英国朋友说，这是不列颠知更鸟。”

11月6目的文字很短，“这次直接上桌子了（呲牙）”。感觉拍照距离很近，不到一米，小胖鸟很享受地在桌子上啄蛋卷渣子，旁边有一杯咖啡。

前几次我都是点赞，这回写了几个字：“争取让它跳到你手上吃。”不知为何脑子里闪过《假期》一书中“彼此的感情越来越深”那段话。学业结束，儿子离开英国，和小胖鸟不免要上演一出断舍离。

断舍离是网络新词，纯粹从字面看，就是了断一段关系，舍弃一件事情，离开一个位置，无所谓褒贬。盘点中国足球近几个月的断舍离，目不暇接，好戏连台，真该考虑为主角们颁个什么奖了。

头奖必须颁给里皮。7年前，大多数中国人知道的意大利名字不超过3个：马可波罗、墨索里尼、帕瓦罗蒂。里皮的显赫声名只存在于踢球的、说球的、写球的、看球的人群当中。如今，里皮在中国的知名度远超所有意大利古今名人。今年更是名声大噪，1月辞去国足主教练，5月“二进宫”，11月再辞职，一次比一次加深了对中国足球的认知，一次比一次失望，一次比一次决绝。“甩锅”“不职业”等指责都不如“我丢不起这老脸”更符合实情，“我放弃那些我本就不该得的钱。”欧元虽好，名节更重要。所以这个奖应该叫“最义无反顾保名节大奖”。

二奖是“最具故事开掘力奖”，也应该授予意大利人，这个人只能是卡纳瓦罗。钱多、浮华、水平低、急功近利是中国足球在全世界的形象，卡纳瓦罗的东家是“杰出”代表。该单位是为害甚烈的中国式“金元足球”始作俑者，靠金钱取得了俱乐部层面的短期成功，但成反比的是，以其球员为主要班底的国家队却每况愈下。今年这个单位再亮新招，从“双外援”到“全华班”，貌似领风气之先，实则抖机灵。10月27日在主场狼狈战平河南，卡纳瓦罗在更衣室接到狂怒的老板“停职去企业文化学习班学习”的命令。接下来一周，爆出“律师函”“携妻迪拜游”“一天也没去学习”等八卦之后，在断舍离边缘的卡纳瓦罗“学成归来”，击败主要竞争对手上港，奠定了再夺中超冠军的基石。卡纳瓦罗的故事集中国足球故事之精粹，若深入开掘，可以再造一条丝绸之路。

荷兰老头希丁克是个见过铁也见过血的人，名头之响不输里皮，但是9月19日宣布这位神奇教练从国奥队下课的消息几乎就是死水微澜。多数人对他上任一年的印象是“只知道啥也没干，不知道都干了啥”。解约之后，出了有限的几篇文章，披露他根本不看联赛，选拔球员完全由助教去干，一年大部分时间是在家颐养天年。给卷走大把欧元的铁血教头奉上一个“因名不副实被扫地出门奖”，不冤。

有不冤的，就有冤的。“最冤屈的背锅侠奖”非中赫国安主教练德国人施密特莫属。7月17日，国安核心球员比埃拉被人和球员撞断肋骨，赛季报销。失去比埃拉，国安成绩下滑，夺冠优势瞬间消失，施密特作为主要“背锅”人，被俱乐部解职。神奇的是，肋骨效应起到了蝴蝶效应的作用：比埃拉的肋骨导致他和施密特先后断舍离，但最倒霉的还是肇事者人和俱乐部，他们的最终结局是挥泪离开了中超。

断舍离奖项如果只为足球圈而设，篮球圈恐怕不乐意。李楠教练是不是该得个“最无争议下课奖”？从人们视线消失两年，以为彻底与CBA断舍离的孙悦能不能获得“最物有所值回归奖”？该不该为北控主教练马布里和他的前队友、现在已经成为对手的首钢的小兄弟们设一个“最温清断舍离奖”？赛后马布里和方硕、翟晓川、朱彦西等一一真情拥抱的场景，感动了很多人，也是我最想看到的體育。

但是，把前面提到的奖项加起来，也许更接近体育的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