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敬艳 赵惠霞
摘 要:汉语国际教育硕士研究生是国家汉语文化“走出去”的重要人才储备,目前“一带一路”建设对该专业的人才培养提出了新要求。其人才培养的具体规格应根据国家战略和市场需求做出必要的调整,要逐渐从一般的“工匠型”教师培养转向更高层级的专家型、研究型教师的培养;要从“普适性”的人才培养转向“国别化”人才的培养;要从文化传播与国家形象构建层面进行人才培养升级。
关键词:一带一路;汉语国际教育;国别化;文化传播;国家形象
中图分类号:G64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4107(2019)02-0035-04
教育部2009年曾下发了《全日制汉语国际教育硕士专业学位研究生指导性培养方案》,该版培养方案是对2007版培养方案的进一步深化。方案指出:汉语国际教育硕士专业学位是与国际汉语教师职业相衔接的专业学位。主要培养具有熟练的汉语作为第二语言教学技能和良好的文化传播技能、跨文化交际能力,适应汉语国际推广工作,胜任多种教学任务的高层次、应用型、复合型、国际化专门人才。方案从思想品德与职业道德、基础知识、教学与交际技能、外语水平等方面对汉语国际教育硕士的人才培养规格提出了一般要求。然而8年过去了,汉语国际教育的形势发生了很大变化,尤其是国家“一带一路”倡议实施以来,汉语的经济价值日益凸显,“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汉语教育市场呈现爆炸式发展势头,“汉语热”已是不争的事实。
目前,我国已经将汉语推广和文化传播纳入到国家战略发展的层面。因为“一带一路”倡议的稳步推进和顺利开展,需要以民心相通为基础,民心相通需要以语言文化的交流互通为前提。因此,“一带一路”建设,需要语言铺路,文化先行,要让中国文化“走出去”,将沿线国家的文化“请进来”。然而“一带一路”沿线有60多个国家,囊括了佛教文化、印度教文化、伊斯兰文化、基督教文化、非洲文化等各种类型的文化区域,文化和语言参差多态,族群和宗教复杂多元,汉语市场冷热不均,教学资源地域分布失衡。由于汉语国际教育硕士是国家汉语文化“走出去”的重要人才储备,因此以上种种对汉语国际教育硕士人才的培养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人才培养的具体规格应根据国家战略和市场需求做出必要的调整,要逐渐从一般的“工匠型”教师培养转向更高层级的专家型、研究型教师的培养;要从“普适性”的人才培养转向“国别化”人才的培养;要从文化传播与国家形象构建层面进行人才培养升级。
一、从“工匠型”转向教研兼备的“专家型”人才的培养
无论是教育部的2007版培养方案还是2009版培养方案,都强调了人才培养要夯实基础,强化教学和交际技能,但是对学生的研究能力培养都没有提出要求。毋庸置疑,汉语本体知识、教学技能、文化素养与跨文化交际能力是汉语国际教育专业硕士应具备的核心知识与能力。然而,“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汉语教学的多态性和复杂性,对汉语教师的研究能力提出了要求,我们必须以需求为导向,注重培养学生的研究能力。这主要是基于:从一般的教育规律角度讲,教师在练就过硬教学本领的基础上,若能及时发现教育教学中的各种问题并展开有效研究,以教促研,进而将研究成果应用于教学实践,以研助教,最终实现教研相长,这是专家型、研究型优秀教师的养成规律。汉语国际教育硕士是高层次的汉语国际教育专门人才储备,其未来“不能只会教书,不会思考和研究问题的教书匠,而应该是‘知‘能兼备,能‘教能‘研的行家”[1]。从具体情况来讲,目前“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汉语教育市场有的是待开垦的处女地,有的处于蹒跚起步阶段,有的处在蓬勃发展期,目的国的语言不同,文化不同,思维不同,不可能有绝对“普适性”的教材和教法。针对不同国家,“要确保汉语教学质量不断提高,必须要有一支高素质的汉语教师队伍,要有一系列高质量的汉语教材,要有一套高效率的教学方法”[2]。这些均有赖于大量一线教师的教学实践,更有赖于他们实践基础上的基础研究、成果转化和推广。这就要求他们拥有“问题意识和创新意识、研究能力和写作能力”[3]。另外,随着中外跨境投资、贸易、人口流动双向交往的加快,汉语在全球范围内的经济价值日益凸显,世界各国人民学习汉语逐渐从过去的“兴趣型”转向“职业需求型”[4],特别是“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这种倾向更为明显。目前泰国、新加坡、马来西亚、越南、印度尼西亚、菲律宾等6个国家已经将汉语纳入到了国民教育体系中,在大学发展了汉语学历教育。未来可以预测:“一带一路”沿线将会有越来越多的国家将汉语纳入学历教育。这必将对国际汉语教师的综合能力和素质提出更高的要求,教研兼备的“专家型”汉语教师必将成为未来的潜在需求。因此,汉语国际教育硕士的培养应该高瞻远瞩,未雨绸缪,知能兼备,能教能研,迎接挑战。如何通过教学实践和专题调研等培养问题意识,如何通过海外游学听学术报告,参加学术交流开阔眼界和培养方法意识,如何通过研究报告、实习报告、教研论文、毕业论文等培养写作能力和创新意识,这都是人才培养中急需探索的问题。
二、应该差异化、精细化地培养“国别化”人才
纵观教育部2007版和2009版的汉语国际教育硕士专业学位研究生指导性培养方案,再考察国内许多高校该专业的培养方案,可谓大同小异,大多没有超出教育部指导性培养方案的框架和课程设置。人才培养大多停留在“普适性”层面,缺乏对“国别化”人才培养的关注和强调。“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语种众多,文化多样,宗教问题复杂,要提高汉语和中国文化传播的信度和效度,汉语国际教育越来越需要通晓目的国的文化和语言,能开展针对性教学的“国别化”人才。如何差异化、精细化地培养“国别化”的汉语国际教育人才,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大教研课题。
首先,迄今为止,汉语国际教育硕士培养中过度强调英语作为教学中介语的地位,除了一些外语类高校,各高校该专业开设“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小语种的比例很小,甚至根本没有。志愿者或汉语教师被派往“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时才发现,很多目的国的汉语学习者或听不懂英语,或拒绝使用英语,宁肯教师完全使用汉语开展教学,这些给汉语教学和师生的跨文化交际带來了很大的麻烦。教师由于不通目的国语言,也就不能及时发现汉语学习者由于母语而造成的语言负迁移问题。与此同时,汉语教师日常生活中的跨文化适应也会存在很大障碍。这些对于教师在教学基础上进一步开展研究更是十分不利,事实上,目前“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汉语教学中,教师、教材、教法的“三教”问题十分突出,教学研究开展不够深入,或者有的干脆是空白,首要的问题来自于语言关。目前解决这一问题存在很多障碍,除了一些语言类的高校,大多数高校没有充足的小语种师资。华东政法大学的探索可以给我们带来一些启示。为了培养通晓“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语言的法学人才,华东政法大学采取了院系整合资源、校际联合培养的方法。校内由外语学院和不同院系在多语种课程的教学上合作;与附近的语言类高校合作,搭建平台,学生可以跨校选课,学分互认互换,完成小语种的学习[5]。在汉语国际教育硕士的培养中,我们也可以采取院系整合、校际联合培养的思路来破解学生小语种学习的难题。还可以与权威的民办语言培训结构合作,甚至鼓励学生借助网络渠道学习小语种,通过学分转换,解决教学与学分的问题。
其次,在相关的教学法课程的教学中,缺乏差异性和国别针对性。不同国家,语言各异,操相同母语的人,在汉语学习中会有相似的语言偏误和母语负迁移问题,母语不同,汉语学习中的这些问题也会不同,因此,目的国不同,汉语教学的策略亦应有差别。然而,目前的教学法和二语习得理论,大多缺乏针对性,当然人才的精细化培养首先遇到的难题就是师资问题。这一问题大致可以先从以国别化的汉语教学法这类专题性的方式进行探索,由海外教学经验丰富的教师根据自己的教学经历和研究承担不同的专题,比如泰国汉语教学专题,印尼
汉语教学专题,中亚地区汉语教学专题等。在每一个专题下,再差异化地根据少儿、青少年、成人、老年人等不同人群、不同认知规律、不同学习内容和学习目的,进行有针对性的教学法研讨和教学。为了解决这方面的师资,还可以有计划地派相关的研究生导师带着相关课题赴某一目的国进行汉语教学与调查研究。
最后,文化传播能力和跨文化交际能力也是汉语国际教育专业硕士“国别化”人才培养中的一个重点。然而,调查国内知名高校汉语国际教育硕士专业学位研究生培养方案就会发现,文化课的设置和教学普遍存在着一些问题:重中国文化不重外国文化;重跨文化交际理论的学习,但相关理论缺乏与国际汉语教学实践的有效结合。虽然国家汉办每年对即将赴海外的漢语教师和志愿者都会就目的国国情和文化进行速成式培训,然而这毕竟有点“临时抱佛脚”的味道,大多仍是“略知皮毛”而已,和系统的学习相比还相去甚远,学习者根本不足以成为“外国通”。国之交在于民相亲,民相亲在于心相通,“一带一路”建设,需要语言铺路,文化先行。国际汉语教师的使命是推广汉语,传播中华文化,帮助目的国培养更多的“中国通”,以便于推进双边经济和文化的纵深发展。这就需要大量深谙目的国文化,有跨文化适应能力的汉语教师,汉语教师首先要让自己成为目的国的“外国通”,才能培养出目的国的“中国通”。如果只懂中国文化,不谙对方文化,最后只能一厢情愿地盲目行动,甚至会引起当地居民的误解,结果是事与愿违带来的挫败感。以中亚与中国文化的交流为例,有专家就严肃地指出,“文化交流应该是双向的,即中国与中亚文化的互动,而不只是中国文化向中亚推广”,“如果是单边地向中亚推广中国文化,而没有了解中亚文化的兴趣,那就会如有些中亚学者所说,会被理解为中亚纳入中国文明的政治行为”[6]。
总之,“就总体而言,我们在跨文化人才培养中尚存在一些缺陷和不足。一是了解西方主要发达国家语言文化和社会制度的人员较多,而了解中小发展中国家相关情况的人太少,对外交往中用英语包打天下的情况极为普遍,涉外人才储备中“冷热”不均,地域失衡的情况非常突出”[7]。
三、人才培养中应加强文化传播与国家形象塑造相结合的战略意识
中国目前已经是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它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贸易往来与日俱增,加之中国在国际事务中的作用日益突出,国外汉语学习者学习动机日益从“兴趣型”转向“职业需求型”,他们越来越渴望了解中国文化尤其是当代中国的方方面面。有关数据显示,近年来,海外各汉语培训机构每年提交给孔子学院总部的用人申请中,对汉语教师及志愿者在文化方面(包括中华文化知识、文化素养及文化传播能力等)的要求也越来越高,相关的岗位需求也越来越大。有一半甚至更高比例的职位对中华文化有要求,甚至有近20%的汉语教师职位要求精通中国文化[8]。另外,随着我国积极参与国际事务,从经济大国向文化大国转型的诉求日益强烈,随着中外投资和贸易的深层交流加剧,如何构建健康积极友善有吸引力的国家形象,已经成为国家公共外交的重要目标。这是因为,从国际关系的角度来讲,国家形象是一种情感判断和价值判断,“它是对这个国家‘喜欢或‘不喜欢的反映。国家形象又构成认知体系,形成对他国行为的判断标准和分析框架。也就是说,它影响着对国家行为及其性质的理解。在国际关系中常常看到这样的现象:对国家行为不是以其行为自身来判断,而是以国家形象来解读”[9]。在良好的国家形象构建过程中,文化和文明因素是最重要的影响因素。“文化的吸引力是国家形象吸引力的重要来源,甚至可以说是最重要的来源。悦服一个国家的文明和文化,是对这个国家最高层次的接受[10]。”而汉语国际推广已经成为国家形象对外传播的重要渠道。相关问卷调查显示:留学生在来华前,25.43%的学生通过汉语教师了解中国。另外,“汉语学习使学生对中国的态度更为温和,更易形成情感向往和理性认同”[11]。可见,汉语国际推广是构建良好国家形象的重要渠道。正是基于此,孔子学院和孔子课堂是国家近年来重点打造的文化品牌,也是国家发挥公共外交作用的重要载体和平台。讲好中国故事,传播中国声音,做中国文化使者,为和谐中国国家形象的构建增砖添瓦,已经成为汉语教师的重要使命。相应地,汉语国际教育中,对汉语教师的文化修养和文化传播能力要求也越来越高。这是因为,海外大多数民众直接接触和了解中国的机会不多,汉语教师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传达着中国国家形象的微信息,而且他们自身又是中国文化的专门传播者。
然而,长期以来在汉语文化国际传播中存在一大误区:那就是认为传播中国文化,就是教外国人打打太极拳,写写毛笔字,欣赏一些中国戏曲,喝喝中国茶等,缺乏对中国传统文化精髓的传播,缺乏对中国现代文化精神的充分展示。美国著名中国问题研究专家乔舒亚·库珀·雷默指出:“中国有辉煌的历史,令人羡慕。但这对于提高当今中国的国际形象起的作用不大。中国应当更多着眼于现在和未来,告诉国际社会它未来的走势。”[12]以中亚为例,有关资料显示,“如同大多数国家和民众一样,中亚民众对中国的形象还停留在‘历史悠久的文明古国。对中国传统文化精髓和现代文化精神了解甚少”[13]。“不管是中亚精英还是普通民众,对现在的中国都缺乏了解”[14]。雷默认为,“然而中国一些官员在展示本国文化时,仍然习惯于运用那些老掉牙的戏剧、功夫和茶叶等。他们还未意识到如何充分利用当代中国的文化先锋”[15]。因此,复旦大学国家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郭定平教授指出,当前形势下,我们在建设孔子学院,传播中华文化的过程中,“要改变以往过度专注传统文化的固有模式,在推广中应努力把当代中国一些新的信息,如政治、经济、文化等外国人真正感兴趣的内容结合进去”[16]。汉语教师“在选择传播的内容时,必须充分考虑到内容的现代性,所选内容必须具有现代意义和价值”[17]。
汉语国际教育硕士的培养必须面向国际化的社会需求,要根据海外汉语教育市场和国家战略的变化,不断调整人才培养目标,细化人才培养规格。教育部2007版的《全日制汉语国际教育硕士专业学位研究生指导性培养方案》指出人才培养的目标之一是“具有较高的中华文化素养和跨文化交际能力 ”,2009版的《全日制汉语国际教育硕士专业学位研究生指导性培养方案》也根据时局变化做了相应的调整,要求“具有较高的中华文化素养和传播能力”“具有跨文化交际能力”。然而由于没有非常具体和可操作性的课程教学大纲,更没有将国家形象宣传的战略意识渗透其间,导致了各高校在具体培养计划的制订中,课程设置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开设的相关课程大多是中国传统文化、中华才艺表演与展示、中外文化交流专题等课程,我们人才培养的目标之一明确指出中国文化既包括传统文化又包括现代文化,我们的教学法中给学生讲授传播中华功夫文化、戏曲文化、饮食文化、娱乐文化、服饰文化、建筑文化等方法,却鲜有涉及如何传播中国最具时代气息的现代文化。外国学生一提到中国,马上就想到李小龙、李连杰、成龙。很多留学生来到中国后,常常惊讶于中国如此现代化,和国内媒体和影视剧里告诉他们的是不一样的中国。虽然汉语阅读和听力、口语课的材料中也有很多是关于当下中国的,但是如何向外国学生系统化地推介当代的中国,加强国家形象宣传,却是一个必须面对的新课题。如上海大学上海合作组织公共外交研究院副院长张丹华教授所言:“目前我国高校对外汉语教育的专业定位、课程设置和教学内容与十几年前相比没有明显变化,已不能适应时代发展的需要。建议增加语言与文明对话、文化传播与公共外交、漢语教学与国家软实力的全球化、语言与跨文化交际等选修与必修类课程。”[18]
总之,“一带一路”建设,语言铺路,文化先行,沿线国家对汉语教师的需求会与日俱增。汉语国际教育硕士作为海外汉语教学的人才储备,其培养规格必须精细化、具体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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