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近年来,乡村振兴作为我国区域整合战略逐渐引起了学者们的广泛关注。作为基本自治单元的乡村由于地缘分散,行政村与自然村之间管理存在间隙,仅靠“村两委”作为民主自治进程和协商民主推进的发力器无疑在治理能力和治理绩效方面捉襟见肘。本文基于扎根理论的探索性研究方法,从乡村治理的视角出发,探寻村民对核心家庭以上的基本行动单位的认同感如何及其心理归因,并通过深度访谈和持续不断的比较分析,本文发现在村民认同感影响因素体系中包含自治形式语境、内生价值语境、和双层认同语境三种语境因素,其中前两个语境是村民认同感的间接影响因素,后者通过核心家庭利益观念和经济效益因素直接影响认同感。本研究在拓宽民主自治内涵和治理主体多元化方面都有将强的理论和实践意义,为学者们提供一个双层认同的全新理论视角。
关键词:核心家庭;认同感;扎根理论
对于普通农户来讲,其基本利益实现单位和生产消费的基本单位都是以血缘维系的家庭,由于受到交易成本和监督成本的制约,农业的家庭经营在长期的农业生产和交易活动中都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中国所特有的农耕文明使中国的农户以家庭而非个人的利益为行动的首要原则,这是由于中国人对于核心家庭利益的认同,根据费孝通先生对于农村社会差序格局的理解:“社会关系是逐渐从一个一个人推出去的,是私人联系的增加,而社会范围就是一根根私人联系所构成的网络,这种网络一定是越推越远的,也越推越薄的。”[1]中国人是以家庭为本位,而不是一个人为本位,那么这样一个以家庭为本位的基本认同和行动单位是否有能力解决合作问题呢?答案是否定的,我们的农村社会需要有建立在核心家庭之上的合作和基本行动单位来保证日常农业生产和文化的传承以及秩序的维系[2]。
我们所提到的农民自组织是以乡村内生治理秩序为框架,以农民为主体的多方参与,协商民主,协同共治,互帮互助的自治组织。它可以有多种形式,以生产合作社和互助社为代表的农业生产合作组织,也可以是非营利性质的妇女联合会、红白理事会、百姓调解团等组织为代表的农民组织[3]。也可以是以血缘为联系纽带的宗亲会和血亲会等宗族组织。这些组织有效的解决了对内合作和对外抵抗的问题,范围和权力在家庭之上,可是问题是这类基本行动单位一旦超出了核心家庭的组织认同范围,是否能在核心家庭之上形成一种认同感,内化为村民认同的一部分呢?换句话说村民对于核心家庭之上的基本行动单位是否具有认同感,这是考察村庄中的基本行动单位能否拥有强有力的行动能力的重要指标[10]。
而农民对于组织的基本认同感构成了基层民主自治和农民合作组织的核心价值选择,这种认同感在核心家庭利益之上的农民组织介入乡村权力结构的过程中是否发挥强有力的影响具有明显的影响作用,尤其是对农村公共事务的实施和决策进行干预和影响[9]。
另一个问题在于,我们无法仅仅凭借村民参与人数的多少和基本行动单位的运行状况来考察村民对于核心家庭以上的基本行动单位的认同感,因为对于农民个体来讲,认同与否的问题与复杂的农村社会环境及农民自身利益有较为密切的联系,所以本文着眼于村民对于基本行动单位的多方看法和态度的深层次心理归因做出归纳和分析,以期真正了解农民参与社會化组织的核心因素,并针对乡村治理的基本组织秩序提出改善建议,使村民自治进程得以在新的历史发展阶段把握机遇,达到善治。
一、研究方法及数据来源
本文的研究对象是村民对于核心家庭之上的基本行动单位的认同感,而国内外仍然没有相对成熟的理论体系支撑本文的研究,量化指标的测度方法对于本文的研究内容来讲也不太适用,所以本文采取归属于质化研究方法的“扎根理论”来对本文的认同感及影响因素进行分析、探索和演绎。
扎根理论(grounded theory)是由哥伦比亚大学的格拉泽和施特劳斯两位学者发展出来的,发表于1967年的《发现扎根理论:质性研究策略》一书中,后由社会学家们不断发展和扬弃,期间也经历过分流但其经典方法一直被质化研究学者们所广泛运用。即在经验资料的基础上,自上而下构建实质理论的一种实证研究方法[6]。通过田野调查而获得一手资料,并对资料进行开放式编码、主轴编码和选择性编码三个过程,并在编码的过程中采用持续比较的方法在数据与数据,范畴与范畴之间,属性和范畴之间进行比较,直至发展出实质性理论的一种方法[5]。
本文采取非结构化问卷来对研究对象进行访谈,并采用理论抽样的方法,根据理论相关性数据的分析框架作为理论抽样的指导原则进行抽样,但是考虑到村庄权力主体的当事人会因其所处的社会地位和角色属性对本调查的真实性造成困扰,本调查的受访对象多是35-60岁之间的“非五保户”、“非农民组织负责人”和“非村干部”的“三非人员”。这部分人群对于基本行动单位的认同与否表现较为明显,观察较为客观,在深度访谈的过程中我们更容易对受访者所表述的内容和深层次的内心感受进行互动和共鸣,以达到访谈视域融合的效果。
根据理论饱和的原则,样本数的选择直到样本不再提供新的关键信息为止[8]。我们最终选择了27位受访者,他们来自于河南省四个乡镇内的7个拥有农民组织的行政村,以下是受访者的基本资料如表1所示。
为保证对数据和发展出来的范畴进行持续比较分析的准确性、对原始资料进行文本分析的规范性,我们在进行访谈之前先告知受访者不涉及任何经济政治意图,仅作为研究资料使用,不会透露任何一名受访者的隐私。其次我们采取变换问题的方法来避免受访者对于敏感问题的不诚实回答。我们访谈的基本框架是:(1)我们的村庄是否存在大姓氏或小型宗亲团体?这种团体对内合作是否有力?对外行动是否团结?(2)村庄内其他农民社团组织,所承担的社会角色是什么?村民们对他们的发展前景是否看好?(3)村内核心价值观和和道德舆论的压力主要来自于哪里?是制度还是组织,还是村庄中的某个人?(4)我们村庄内的农民组织对于村内事务是如何决策的?(5)您在进行公共事务决策的过程中出家庭利益之外是否还会考虑其他单位的利益?是什么原因促使您做出这样的选择呢?访谈时围绕这个基本框架和我们进一步识别出的概念和范畴再进行再进行更深层次的挖掘和追踪式的提问,尽可能的与受访者建立信任和感情的共鸣,使受访者的回答能够更加深入和透彻。在征得受访者的同意后对受访过程进行录音,并对录音和笔录内容进行整理,最终形成了一篇三万余字的访谈记录。
二、研究过程
(一)开放式编码
开放式编码(Open coding)的最主要的目的在于发掘范畴,而我们知道将每一组原始语句中有意义的句子和片段进行编码得到多组的概念性标签,再将全部的可归为一组的概念进行提炼,进而提炼出对于认同感描述的语句中被概念化的范畴。在原始语句的列示过程中我们尽量保持对于受访者原话的再现,也就是使用受访者原汁原味的回答,保证了初始语句的原始性和真实性[7]。范畴提炼的过程工作量较大,为了保证样本数据的典型性,我们对频率低于三次的概念进行剔除,并发展出了18个村民认同感的概念化范畴如表2所示。由于篇幅有限,每个范畴我们只保留了三个初始概念。以下是开放编码的结果。
(二)主轴编码
主轴编码(Axial coding)我们又称之为关联式编码,其目标是将上一步发展出的影响村民认同感的18个范畴整理分析,理清范畴间的逻辑关系,进一步发展出主范畴,识别范畴的性质和所归属的层面,这一步的基本原则是分析的严密性和逻辑性。通过分析,我们可以看到在上一部分发展出的范畴之间确实存在关联,根据其不同的相互关系和逻辑次序,我们对其进行二次归类,形成了六个主范畴如表3所示。
(三)选择性编码
在上一部分我们已经发展出了主范畴并且也对范畴间较为明显的逻辑关系有所梳理,而选择性编码(Selective coding)又称核心编码,其任务是从主范畴中再发展出核心范畴,再从中深入挖掘核心范畴与其他范畴的连接形式,以故事线的形式来描绘出各个主范畴影响村民认同感的全过程。通过已有资料完善理论模型,建立起概念密实、发展充分的扎根理论。
我们进一步将主范畴与既有理论对比后发现,影响村民认同感的村庄权威的话语权和村庄民主协商程度共同构成村庄自治形式的语境,其中权威与协商民主的博弈和合谋从未停止;而村庄内生价值观生产能力与村民组织内协同合作共同构成了村庄自治形式的语境,以上两种范畴将对双层认同语境共同作用,在核心家庭的利益与经济效益的共同作用下,这三者形成的影响因素体系最终作用于村民对于核心家庭之上的基本行动单位的认同感如表4所示
三、模型构建与阐释
基于上述典型关系结构及其内涵,影响村民认同感的6个主范畴被我们确定出了3个核心语境(范畴),并以此故事线为基础,本文构建了村民对核心家庭之上的基本行动单位的认同感扎根理论分析模型,如图1所示。
根据上述理论模型,我们得以厘清在认同感的影响因素体系的复杂逻辑关系首先,村庄中的权力(权威)主体可能是多元化的,在村民自治的内涵和维度不断扩展的社会化农业体系中,权威与民主协商的博弈或合谋将在很大程度上演变为村民在自治形式语境下对一个核心家庭之上的行动单位的基本认同。这种自治形式的完整或缺失不仅是村民在认同感上的主观表现,同时也是乡村治理过程中双轨制的客观呈现。
其次,内生价值语境下,村庄内生价值观生产能力代表了乡风村貌,道德舆论体系还能否对文中的基本行动单位施加影响,强有力的价值观必然带来了凝聚力较强的村庄和行动能力较强的行动单位和村民;村庄原子化和离散力量对村庄内或行动单位内部的协同合作都具有不可逆的破坏;而内生价值语境下,这种作用机制又将通过与认同感联系紧密的核心家庭利益观念作用于认同感本身,使村民们的认同感与村庄内生核心价值观或行动单位内的协同合作相联系[4]。
最后,唯一一个通过影响机制直接作用于村民认同感的影响因素语境是双层认同语境,在核心家庭的血缘远近;經营方式;经济效益等要素的共同影响之下,以差序格局中的社会关系与私人联系为纽带将行动主体的行为逻辑与自身核心家庭的行动逻辑在不同层面进行相互重叠,此层语境下的认同将超越自身,升华至基本行动单位中的认同[11]。但有一点,我国幅员辽阔,区域差异在双层认同语境下尤为明显,根据血缘关系建立的基本行动单位并非普遍存在(尤以南方最甚),所以我们还是要以二分法来看待区域差异的,但这并不影响双层认同语境下村民的认同感是通过来自核心家庭的基本认同和核心家庭之上的基本行动单位的认同来实现的这一观点,所以此模型中双层认同语境将是影响因素和动力机制的直接作用要素。
四、总结与展望
本文运用扎根理论的方法,选取了27名受访者进行深度访谈,不仅发展出了村庄权威的话语权,村庄民主协商程度,村庄内生价值观的生产能力等核心范畴,还对村民认同感的影响因素归为三种语境,在拓宽民主内涵和乡村治理中如何妥善处理好自治、法治、德治三者关系提供一个可选择的政策制定框架,在对乡村治理和村民自治领域进行研究时,本文将为学者们提供一个全新的语境视角来理解村民的行为逻辑和核心家庭之上的基本行动单位的双层认同。
本文在访谈和设计实验之初,较少考虑了我国区域差异和村治进程的不均衡性,样本选的有限,其效度和信度尚未通过量化方法和大样本的检验,可深度挖掘出量化指标体系,运用大样本的问卷来调查已检验文本的众多观点。另外,跨学科多领域(经济学、社会学、心理学)交叉研究仍是农口研究的大趋势,在今后的研究当中需要多角度全方位的看待本文的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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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王慧泽,男,河南平顶山人,河南师范大学商学院研究生在读,农村发展专业,研究方向:农村基层自治与乡村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