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70年代美国经济“滞胀”,即高失业率与高通货膨胀并存,传统的凯恩斯主义无法解释这一现象,凯恩斯主义失灵。1981年,罗纳德·威尔逊·里根任职美国第49届总统,面对美国经济衰退和政府宏观调控收效甚微的局面,里根政府结合供给学派、理性预期学派和货币主义等保守主义经济学说,推出了一整套经济措施,扭转了美国经济的衰退(Hogan,1990;Pitsvada,1989)。约40年后的今天,我国经济同样面临需求管理拉动经济乏力的情况。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高速发展,1978~2018年我国GDP总量从1978年的3 679亿元到2018年的90万亿元,年均增速9.5%,远高于同期世界经济2.9%左右的平均增速。经济高速发展的背后各种问题也日渐显现,近年来,我国经济面临着供需结构失衡,人口红利逐渐减弱,产业结构升级动力不足等一系列问题(贾康,2016;龚刚,2016)。2014年5月习近平总书记在河南考察工作时首次提出“新常态”的概念,在随后的经济工作会议中,党中央正式表示我国经济进入“新常态”,并阐述了当前我国经济的九大变化趋势、提出了八个“更加注重”,将稳增长作为当前我国经济的重要任务。面对当今国内形势经济下行、经济增长动力不足、经济增长持续下行与CPI持续低位运行、居民收入有所增加而企业利润率下降、消费上升而投资下降等诸多问题,对照经典经济学理论,当前我国出现的这种情况既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滞胀,也非标准形态的通缩(安宇宏,2016)。
当下,传统拉动经济的“三驾马车”疲软,2015年11月10日,习近平主席在中央财经领导小组第十一次会议研究经济结构性改革和城市工作,强调在扩大总需求的同时,要着力加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提高供给质量和效率,促进经济持续有效增长。长期以来,我国宏观经济调控的重心都在需求侧,这种“重需求侧、轻供给侧”的经济政策使得我国经济供需关系结构严重失衡。在需求拉动经济乏力的背景下,党中央提出要加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要抓好“去产能、去库存、去杠杆、降成本、补短板”五大任务,是适应我国经济发展新常态和国际竞争新形势的重大举措,是我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创新实践(王佳宁、盛朝迅,2016)。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概念的提出引发了学术界激烈讨论,许多国内学者,尤其是具有美国背景的经济学家认为我国“供给侧改革”应将20世纪80年代美国的“里根经济学”作为模板,甚至把“里根经济学”的经济主张视为中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良方。诚然,我国的供给侧改革并不是“里根经济学”的“中国版”。为此,有必要厘清我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与美国里根经济学的区别(GANG,2016)。
1981年里根任职美国总统后,面对国内经济“滞胀”危机,里根政府吸取供给学派的主张,推行经济复兴计划,通过实施大规模减税计划、紧缩社会福利规模、减少联邦政府干预和稳定货币政策等一列措施成功带领美国走出经济滞涨危机,迎了美国经济新一轮繁荣。里根政府采取的一系列经济措施也被称为“里根经济学”(Piore,1989;Orzechowski,1991)。
1.美国经济滞胀危机。凯恩斯主义失效。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美国经济飞速发展,取代了英国的世界霸主地位,经济排名全球第一,GDP占到了世界的56%,工业产值占到了世界的40%以上,黄金储备更是占到了世界的75%。但是,好景不长,20世纪70年代,美国经济陷入“滞胀”局面,高通胀、高失业与经济增长停滞并存,美国的储蓄率、投资率以及国际经济地位严重下降。由表1可知,到1980年,美国CPI指数为13.5%,失业率高达7.2%,而这与美国当时奉行的主流凯恩斯主义经济学相悖,根据凯恩斯主义需求理论,失业和通货膨胀不会同时出现,凯恩斯主义失灵。面对滞胀的美国经济,里根政府放弃需求理论为指导的凯恩斯主义经济学,综合供给学派的减税政策和货币学派的控制货币供应量等措施来应对经济停滞和通货膨胀(Wilson,1984)。
表11974~1989 年美国失业率与通货膨胀率的变化 单位: %
2.供给学派的兴起。供给学派于20世纪70年代出现在美国,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西方发达国家普遍奉行以需求为导向的凯恩斯主义,主张国家干预经济,取得了不错的效果。凯恩斯主义过多的利用政治权利干预经济,使市场经济活力受限。20世纪70年代,西方国家开始出现经济增长停滞、失业率居高不下和物价持续上涨现象,凯恩斯主义失灵。于是经济学界纷纷向凯恩斯主义提出挑战,研究新的解决问题的理论和政策,供给学派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兴起的。供给学派认为经济“滞胀”的根本原因并不是有效需求不足,而是有效供给不足,否定了凯恩斯主义的正确性,认为政府应该刺激供给而不是需求拉动经济。供给学派肯定萨伊定律的观点,认为生产要素在经济增长中起了重要的作用,鼓励储蓄和投资。供给学派主张减少政府对经济的过多干预,大幅度降低个人和企业所得税率,刺激供给,重视智力资本,反对过多社会福利,稳定货币政策,恢复金本位制,抑制通货膨胀等。
里根上台后推行经济复兴计划,使美国走出了经济滞胀的“泥潭”,迎来了20世纪80年代的经济繁荣,其主要经济措施可以概括为以下几个方面:
减少政府对经济的干预。1933~1939年,以凯恩斯主义经济学理论为指导的“罗斯福新政”使美国成功地度过经济大萧条时期,此后凯恩斯主义成为美国的主流经济学。里根认为政府对经济管制过多会影响市场竞争机制,导致企业效率低下。他鼓励自由竞争,放松政府对企业的管制,恢复企业自身活力,引导美国走向自由经济。1981年,里根政府颁布《管制解除的实施方案》(Davies,1982),规定:“除非管制对社会的潜在收益超过对社会的潜在成本,否则,将不批准新的管制规章也不实施管制”,废除或修改一些成本高于效益的法案,该法案将“成本—收益”作为首要原则,管制的目标是使社会的净收益最大化。里根上台当天就解除了石油价格管制,随后放松了多个行业的干预和管制,他鼓励企业合理的竞争、加大对中小企业支持、鼓励企业创新、推动产业结构转型并且将一部分国企私有化。
削减社会福利开支,平衡财政预算。联邦政府表示过高的社会福利政策会影响人们工作的积极性,造成生产率下降,过高的社会福利支出增加了财政赤字,使得政府只能采用货币手段来弥补财政赤字,而这又反过来提高了通货膨胀率,增加了财政负担。里根时期,政府压缩社会福利,削减救济性福利项目的开支。美国国会推出了一系列社会福利改革计划,如削减食品券、退伍军人补偿金、伤残保险金、失业保险金、医疗照顾、住房津贴、儿童补助等并停止实施公共服务就业计划。1982~1983年,未成年儿童补助和食品券开支比1981年减少13%,医疗补助减少了5%,儿童营养补助减少了4.4%,一般就业和训练基金减少了35%,工作鼓励项目减少了33%。除了削减社会福利开支之外,里根政府还通过精简政府机构来减少财政开支,其执政期间,政府机构人员减少了2万人,政府开支年增长率也由14%降至1%(Hoover et al.,1982)。
实行紧缩型货币政策。美联储接受“货币主义”的创始人弥尔顿·弗里德曼的观点,将通货膨胀看成是纯粹的货币现象,并认为只有当货币发行量超过了经济增长速度才会导致通货膨胀,试图通过控制货币供给量来降低通货膨胀,稳定经济。联邦政府认为经济的发展水平决定国家货币的发行量,积极货币政策对于当下美国滞胀经济不仅没有作用,反而会对投资产生“挤出效应”,引起投资降低,加剧通货膨胀。1979~1981年,美联储通过储备金的管理来控制整个金融系统的货币供给,对美国通货膨胀的控制起到了直接的作用,美国的通胀率由1980年的13.5%降到1983年的3.2%,此后也都控制在5%以内。“货币主义”经济政策增强了美联储对抗通货膨胀的信心,也对各国经济发展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以“供给学派”为理论基础的里根经济政策抑制了通货膨胀、降低了失业率,成功带领美国走出了20世纪70年代经济“滞涨”危机,此后美国GDP持续增长,为新一轮经济繁荣和发展奠定了基础。但此次改革也存在着很多不足:首先,带来的是贫富差距的进一步扩大。里根经济政策大幅度减低高收入者和大企业的所得税率,旨在减少对富人征税,使得富人有更多的资本用于投资,促进经济增长,故有人指责这是一种“劫贫济富”的政策。此外,里根政府吸取供给学派重视智力资本这一观点,削减各项社会福利开支,降低穷人的生活水平,最终使得美国的贫富差距不断扩大,基尼系数由1980年的0.365上升到1990年的0.428。其次,里根信奉自由贸易,他的第一任期对外汇市场坚持不干预,并希望维持美元强势货币地位,但低储蓄率导致了美国出口下降,形成贸易逆差,美国从国外进口商品的数量不断增长,到1985年已达1 446亿美元。最后,美联储在控制货币供给量的同时加大军事预算导致巨大的财政赤字,在里根执政期间,美国财政赤字累计达到16 673亿美元,是历届美国总统204年间财政赤字的1.8倍,美联储不得不大肆举债,里根上台后,政府债务由32.5%快速上升至51.9%,使得美国从一个债权国沦为世界上最大负债国(Pitsvada,1989;Petr & Jerry,1983)。
供给侧改革是从供给端出发,用改革的方式推进结构性调整,矫正资源配置扭曲,增加有效供给,提高经济发展对供给结构的需求,优化产业结构,提高要素生产率,促进经济发展,实现经济高速可持续发展的同时实现经济可持续发展与人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
1.经济进入新常态。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高速发展,2012前我国GDP增速均在8%以上,远高于同期世界经济2.9%左右的平均增速。经济高速发展的背后各种问题也日渐显现,近年来,我国经济面临着供需结构失衡,人口红利逐渐减弱,产业结构升级动力不足等一系列问题。2014年5月习近平总书记在河南考察工作时首次提出“新常态”的概念,在随后的经济工作会议中,党中央正式表示我国经济进入“新常态”,并阐述了当前我国经济的九大变化趋势、提出了八个“更加注重”,将稳增长作为当前我国经济的重要任务。我国经济进入“新常态”后,GDP增速开始由高速向中高速转变,经济增长模式从粗放型向集约型转变,由此带来的经济增长动力和源泉也不尽相同(韩庆祥、陈曙光,2018)。随着我国经济进入新常态,传统拉动经济增长的“三驾马车”——消费、投资和净出口对经济的促进作用也发生了变化,2010~2018年消费对GDP的拉动作用上升了38.9%,投资对GDP的拉动作用下降了22.4%,净出口对GDP的拉动甚至出现了负值。在传统“三驾马车”中的投资、净出口两大驱动力拉动经济乏力、经济增速放缓与CPI指数持续走低的背景下,2015年11月中央经济会议中首次提出要在扩大总需求的同时,加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是适应我国经济发展新常态和国际竞争新形势的重大举措,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创新实践。
受水区现状开采井总数为190.53万眼,现状年地下水开采量为271.90亿m3,其中,浅层地下水开采量为225.42亿m3,深层承压水开采量为46.48亿m3。按用水行业统计,城镇生活用水 18.23亿 m3,占 6.7%;农村生活用水 23.85亿 m3,占 8.8%;工业用水 44.14亿 m3,占 16.2%;农业用水185.68 亿 m3,占 68.3%。
2.供需结构失衡制约经济发展。2008年以来,我国GDP增长速度放缓,PPI指数低迷。“四万亿”扩张性财政政策带来了短期经济繁荣却没有扭转我国经济下滑的局面。2015年,央行5次降息、发展改革委新批基设项目超过 2万亿元,但投资依旧萎靡。近年来我国经济出现了产能过剩、生产要素成本上升、投资乏力、市场机制运行不畅等一系列问题。这些问题的表象看似是需求不足,但究其本质是由我国供需错配造成的,供需错配即高端供给不足与低端供给过剩并存,突出表现为无效和低端的供给过多,过剩产能难以出清,有效供给和中高端供给不足,多样化、个性化、高端化需求难以满足需要。“供需错配”已成为阻挡我国经济发展的最大障碍,现阶段我国供需体系正面临着不可忽视的结构性失衡,供给过剩与供给不足并存,总的来说是中低端供给过剩,高端供给不足。一方面,生产要素难以从无效需求领域转向有效需求领域,无法从低端领域向高端领域配置,这在钢铁、煤炭等行业的表现尤为明显,其产能利用率不足70%;另一方面,高端行业消费领域供给侧又严重不足,如集成电路产业大量进口、众多消费者选择出境购物或海淘等。
3.经济增长方式亟须改变。改革开放40多年以来,我国经济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但我国经济发展的规模和质量,还远远落后于经济发达国家。落后的本质是全要素生产率低,经济增长的动力和源泉大多来源于生产要素总量的投入而不是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基于此,我国现阶段经济增长模式亟须由粗放型向集约型转变,由单纯数量扩张型增长,转变为质量效益型增长。集约型增长方式重在提高劳动生产率、经济效益和经济质量(刘尧飞、沈杰,2016)。为此,需要重视科技创新、制度创新、管理创新,需要提高职工的劳动素质,需要推进经济结构调整,需要发展循环经济。近年来,国际经济形势低迷,国际贸易保护主义抬头,国际局势发生着深刻的变化,倒逼我国经济增长方式由粗放型向集约型增长模式转变(赵炎才、赵颖,2019)。
4.避免落入“中等收入陷阱”。中等收入陷阱是指一个国家发展到中等收入阶段(人均国内生产总值3 000美元左右)后,出现贫富悬殊、环境恶化甚至社会动荡等问题,导致经济发展徘徊不前。绝大多数发展中国家都经历了所谓的“中等收入陷阱”,诸如马来西亚、巴西、阿根廷、墨西哥、智利等国家在20世纪70年代就进入了中等收入国家行列,但之后数十年里却一直停滞在人均GDP 3 000~5 000美元阶段。世界银行调查显示,从1960~2008年,全球101个中等收入国家和地区中,只有13个成功发展为高收入经济体(韩保江、王佳宁,2018)。2018年我国人均GDP已经接近1万美元,但同时也面临中等收入国家陷阱。随着人均收入水平的提高和人口红利的消失,我国劳动力成本逐步上升,部分东部沿海城市还出现了“民工荒”等现象,现阶段我国面临着来自发达国家的技术和发展中国家吸引低端制造业的双重冲击。我国正处于中高等收入国家迈向高收入国家的关键期,面临着落入“中等收入陷阱”的可能,因此,我们要积极应对,以高质量发展实现跨越。
2015年11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财经会议上首次提出“供给侧改革”的概念,随后强调了“去产能、去库存、去杠杆、降成本、补短板”五大任务。我国改革则侧重于转变经济增长模式、提高全要素生产效率。与里根政府相比,我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内容具有鲜明的特点。
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首要任务是化解过剩产能,从生产领域增加优质供给,减少无效供给,增加有效供给,改善我国市场供需错位的情况。一方面,我国低端行业产能过剩、供大于求,近年来,煤炭、钢铁、水泥、玻璃等多个行业均出现了生产过剩,生产能力大于消费能力。以传统煤炭行业为例,2015年全国煤炭产能过剩17.48亿吨,行业年平均资产负债率高达67.7%,很多煤炭企业宁愿亏损也不愿意停产。另一方面,是我国高端行业有效供给不足,当下的火热的“海外淘”“港货代购”正说明了这一点(徐成龙、庄贵阳,2018)。在国内物质消费几乎饱和的同时,我国居民的境外消费却持续高速增长,2015年我国居民境外消费约1.2万亿元,消耗全球46%的奢侈品。面对国内外经济形势的变化,我国坚决淘汰落后产能,落实国有企业改革,引入竞争机制,进一步化解产能过剩,将资源从“僵尸行业”中释放出来,提高要素生产率,更好适应需求结构的变化。
减税是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有力工具,但我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减税与里根时期的减税有着本质的区别。里根上台后立刻降低了对个人所得税、企业所得税的征收,提高了人们的积极性,使美国成功地度过了经济危机。基于两国国情差异,我国直接照搬里根时期减税政策是不可取的,因为减税必然会导致财政赤字的扩大,只有发行国债才能解决庞大的财政赤字,这也是美国改革后从一个债权国沦为世界上最大负债国的原因。美国可以凭借其货币储备的优势转嫁这一压力,而我国目前还不具备大幅度地直接减税的基础(刘蓉等,2016;冯海波,2017;付敏杰、张平,2016)。改革间接性地通过实行“营改增”税收政策,取消营业税,仅对产品或者服务的增值部分纳税,减少了重复纳税的环节,降低了企业赋税,截至2015年底,“营改增”累计实现减税 6 412 亿元,大幅度地调动了个人、企业生产积极性,深化了我国税制改革。继2008年结构性减税政策实施后,2019年初,党中央决定再推出一批小微企业普惠性税收减免措施,这是供给侧改革减税降费的重要内容,也是更大力度减税的重要体现。
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关键是放松管制、矫正以往过多使用计划经济带来的要素资源扭曲,释放供给活力,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发挥最大作用。这意味着政府要加大简政放权、放管结合、优化服务的力度。“简政放权”要求政府把权力下放至企业,减少对企业生产经营活动的干预、降低市场准入门槛,搞活市场经济。“优化服务”要求转变政府职能,建设服务型政府,具体内容包括行政审批改革、职业资格改革等。2016年,国家取消152项行政审批制度,修改行政法规66部,取消222项职业资格许可和认定事项,实行“五证合一”等,这些措施对减轻企业负担、激发企业和市场活力具有重要作用。与此同时,政府还对金融行业进行重点改革,通过构建多层次、广覆盖、差异化的银行机构体系,扩大民间资本进入银行业,促进储蓄有效转化为投资,规范小额贷款、融资担保等金融机构,推进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
继续实行稳健的货币政策,保持货币松紧适宜,综合运用多种货币政策工具,完善金融监管框架,有效化解金融风险,维护货币流动性基本稳定,保持人民币汇率的基本稳定。为迎合我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降低企业赋税、保障民生兜底的经济需要,2017年,政府报告提出将广义货币(M2)设定在12%左右,兼顾了稳定经济增长和防范金融市场风险、抑制房地产泡沫,充分体现了我国货币政策稳健中性的要求,为产业结构调整和经济转型营造了适宜的货币金融环境,适应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总需求管理(胡逸风,2017)。以货币政策拉动需求管理有利于平衡经济周期性波动,属于短期经济政策,而以企业和市场为核心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则强调从生产端发力拉动经济发展,属于中长期经济政策,改革必须将短期需求与中长期供给相结合,促进我国宏观经济稳健发展。
“三去一降一补”进展顺利。在去产能方面,煤钢去产能、去杠杆提前完成任务,改革力度进一步加强。截至2018年,化解过剩产能6.9亿吨,完成8亿吨去产能目标的87%。五年来,在淘汰水泥、平板玻璃等落后产能基础上,以钢铁、煤炭等行业为重点加大去产能力度,中央财政安排1 000亿元专项奖补资金予以支持,用于分流职工安置。退出钢铁产能1.7亿吨以上、煤炭产能8亿吨,安置分流职工110多万人(周密、刘秉镰,2017;白让让,2016)。有效处置多个僵尸企业、淘汰落后产能、彻底取缔“地条钢”。同时,经过3~5年“去杠杆”阶段使行业平均资产负债率降至60%以下。钢铁去产能进度超预期,去杠杆稳步推进。“十三五”前两年完成钢铁去产能1.15亿吨,超额完成任务。
去库存效果明显。供给侧改革中去库存主要指去房地产库存,近年来多地房地产库堆积严重,房子盖的多而买的却很少,房价不断上涨,降低房地产高库存是减少供给冗余、抑制房地产泡沫、促进房地产发展的重要举措(余呈先,2016)。各地区应该因地制宜积极推进房地产市场改革,加速新型城镇化建设,因城因地施策,积极推进新型城镇化,加快农民工市民化进程,提高棚户区改造货币化安置比例,大力发展住房租赁市场,减少库存。2016年,全国商品房销售面积增长22.5%,其中住宅销售面积增长22.4%。2018年我国商品房销售面积171 654万平方米,比2017年增长1.3%。其中,住宅销售面积增长2.2%,办公楼销售面积下降8.3%,商业营业用房销售面积下降6.8%。
去杠杆稳步推进。各地区各部门积极推动市场化兼并重组,依法依规实施企业破产,进一步完善多层次资本市场,发展股权融资,实施市场化债转股试点,强化企业负债自我约束,企业杠杆率持续降低。近年来宽松的货币政策造成了社会杠杆率逐步提高,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前,全社会杠杆率只有170%,但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后,受“四万亿”刺激影响,全社会杠杆率迅速上升至190%,此后积极的财政政策使得全社会杠杆率进一步上升,在2014年达到最高值249%。供给侧改革去杠杆目标提出以来,虽然杠杆率还在升高,但其增幅已经有所控制,2016~2018年的杠杆率均值为241.3%左右,均未超过供给侧改革未实施前全社会杠杆率峰值249%。降低杠杆率是改善企业生产经营,有效防范和化解金融风险,确保供给安全的关键举措。
降成本作为供给侧改革的核心,近年来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均将重点放在降低制度性交易成本、税费负担、要素成本等方面,已经取得初步成效(刘尚希等,2018)。减税方面,2016年“营改增”改革全面铺开,从此营业税退出了历史舞台,“营改增”打通了增值税的抵扣链条,有利于降低企业成本,激发市场活力,契合了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紧迫要求,为供给者提供了较大的发展空间,也对刺激消费、促进消费升级产生积极影响,是促进税收政策制度顺应新常态要求、助力供给侧改革、激发市场化活力重要改革举措。2019年初,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强调,要实施更大规模的减税降费,在新年贺词中明确提出了“减税降费政策措施要落地生根”的要求。新一轮普惠性减税惠及广大中小企业,减税效应持续显现,对我国经济转型升级发挥了积极的促进作用。降费方面,主要包括全面清理规范政府性基金和取消或停征行政事业性收费,截至2017年降费约2 000亿元,改革到位后全国政府性基金将剩下21项;取消或停征35项涉企行政事业性收费,中央涉企收费项目减少一半以上,将剩余33项(吴群、侯祥鹏,2016)。
补短板要从严重制约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领域和关键环节、从人民群众迫切需要解决的突出问题着手,既补硬短板也补软短板,既补发展短板也补制度短板。补短板是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保障经济平稳运行和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结合点,也是改善民生,发展经济的重点。补短板的关键在于攻克核心技术攻关和新动能培育方面,具体来说,主要指在现代服务业和民生急需领域补短板,在推动城乡区域协调发展方面补短板,在精准脱贫方面补短板,在实体经济有效投资领域补短板,在优化营商环境等制度供给方面补短板。
随着供给侧改革的不断深入推进,一方面,供给侧改革低端供给和无效供给,化解了过剩产能,为经济注入了新的活动,改善了市场供求关系,经济发展势头明显好转(汪红驹、汪川,2016);另一方面,供给侧改革扩大了中高端供给和有效供给,推动了产业升级和技术革命,有利于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提升国际竞争力和影响力。随着市场制度的不断完善,创新引领经济发展的作用更加明显,转型升级步伐持续加快,新动能茁壮成长壮大,为经济持续健康发展注入了新的动力。
虽然我国的供给侧改革同20世纪80年代美国里根经济学有相似之处,但中美两国在政治、经济和社会环境等方面存在较大的差异,由此带来经济体制改革的理论源泉和宗旨也不尽相同,如表2所示。
表2里根经济学实践与中国供给侧改革的比较
当前我国宏观经济形势和美国20世纪70年代面临的“滞胀”危机背景完全不同。20世纪70年代,美国高通胀、高失业与经济增长停滞并存,以需求管理理论为基础的凯恩斯主义经济拉动经济乏力。在这样的背景下,以“供应学派”为理论基础的里根经济学应运而生,里根政府推行了经济复兴计划,促进了投资和经济复苏,成功带领美国走出了“滞胀”危机。而我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是在经济进入“新常态”后GDP减速增长的宏观背景下提出的,不同于当时停滞的美国经济,目前我国经济增长并未停滞,通货膨胀也有所控制。2016年我国GDP增速虽降至6.7%,却远高于全球2.9%的增长水平,CPI指数也控制在3.0%以内,未超过国际通货膨胀警戒线。虽然我国经济增长速度有所放缓,但国内的就业形势仍然稳定,同年城镇新增就业人数超过1 100万人,失业率保持在4%左右。因此,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是我国面对经济社会发展新常态的机遇作出的重大选择,是解决我国供需矛盾、促进我国经济发展的有力举措。
与20世纪70年代“滞胀”的美国经济所面临的高失业、高通胀等问题不同,我国当前经济矛盾主要是“供需结构失衡”。改革开放后我国人均收入不断提高,居民恩格尔系数也由1978年的67.7%下降至2016年的30.1%,居民消费结构也在逐渐改变,我国正从生存型消费向发展型消费升级、由物质型消费向服务型消费升级、由传统消费向新型消费升级(逄锦聚,2016)。在国内需求增速放缓的同时,居民境外消费却在不断增加,2016年我国居民出境游花费达1 098亿美元,另外人们对于海外购物的需求日益增加,在国内掀起了“海外代购”热潮。再反观我国煤炭、钢铁、纺织、电解铝等传统行业,供给远大于需求,产能严重过剩,更进一步凸显出我国供给“量多而质不足”的供需错位矛盾。中国消费者愿意并渴望购买外国产品表明并非需求而是高端供给不足阻碍了我国经济的发展,也就是说,目前的供应不符合我国居民不断变化的消费习惯。因此,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核心在于调整产业结构,淘汰落后产能,减少无效、低端供应,提高有效、高端供应。
从理论基础来看,我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指导思想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而“里根经济学”理论来源主要是供给学派和货币主义理论。货币主义者认为,通货膨胀的根本原因是货币供给过度,而供给学派的创始人萨伊片面地强调供给的作用,认为“供给会自动创造需求”,主张通过减少政府对经济的干预来活跃市场经济(白暴力、王胜利,2017)。首先,我国供给侧改革并不否定和放弃需求管理,需求和供给都是拉动经济增长的手段。需求侧管理主要解决经济总量问题,注重短期调控,主要通过财政和货币政策刺激或抑制总需求,使实际产出和潜在产出一致,促进经济增长。供给侧管理主要解决经济结构问题,注重长期经济增长动力,主要通过简政放权、放松管制、金融改革、国企改革、土地改革等要素手段提高生产率,进一步调整产业结构,促进经济增长(曹淼孙,2016)。我国政府表示,需求侧和供给侧并不是对立的关系,我国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就是要在注重需求侧的同时进一步加大对供给侧结构性的改革。其次,与完全排斥政府作用的萨伊定律不同,我国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强调政府宏观经济调控的作用,改革通过提高全要素生产率来解决我国经济“新常态”时期供需错位、经济增速放缓的问题。因此,中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本质是对特色社会主义经济的进一步深化和发展。
美国里根经济学和中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实施基于不同的时代和经济背景,二者的目的也不尽相同。里根经济政策的推行主要目的是解决美国短期经济“滞胀”问题,而我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根本目的是转变经济发展方式、解放和发展生产力。改革倡导减少无效供给,提高供给质量,满足我国经济进入“新常态”后居民物质生活水平不断提高的需要。因此,中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既有短期目标,又有长期战略。短期目标主要是化解过剩产能,降低企业成本、扩大有效供给,全面深化改革等。长期战略目标是提高全要素生产率、促进产业升级、构建新型经济增长模式,落实“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发展理念,努力实现我国经济转轨时期的又一轮腾飞。
无论是里根经济学,还是我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都接受供给学派的部分观点,从供给端发力刺激经济。当前我国实施的供给侧改革取得了一定的进步,但也存在不足之处。20世纪80年代里根改革是供给侧改革的成功案例之一,面对内忧外患的环境,里根政府从供给端而不是需求端出发实施经济政策,使美国走出了经济“滞胀”危机,为经济转型创新驱动、激发企业活力、新经济崛起、股票市场繁荣等奠定了坚实基础,实现了经济转型和再次腾飞(朱太辉、魏加宁,2014)。我们要从西方经济理论中的精髓当中汲取营养,为己所用,才能更好更快地发展国家经济,走上强国的道路。里根经济学中减税、放松国家对企业的干预等焕发市场活力的精髓是我们需要学习的,而对于里根时期削减社会福利开支等“小政府”的理念则不能全盘接受。党中央提出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是在我国经济进入“新常态”后,为应对国内经济增速放缓、供需结构失衡等问题而作出的重大举措,积极推进简政放权、减税、鼓励创新创业、扶持科技创新等措施,是真正符合广大人民群众利益,是法治框架下的“有为政府”,标志着我国进入了需求侧与供给侧并重的新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