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红梅
“神笔沙龙”活动将要开始了,课代表赵心竹向大家预告:“今天的神笔沙龙,我们要探究记叙文如何写出新意。”
田海第一个开口发言:“我最怕写记叙文了,从小到大写感恩,写完老师写爹妈,写完爹妈写同桌,根本写不出新意。”正在这时门开了,鲁老师走了进来,说:“老师今天就教大家一个写记叙文的高招儿。”
鲁老师在黑板上写下沙龙的主题——巧借物象,载情寓理。大家在下面轻轻念出了声。鲁老师指着“巧借物象,载情寓理”问道:“谁能结合自己的写作经历,谈谈你对这八个字的初步理解呢?”大家默不作声。鲁老师说:“那我们先来看陈卓玥同学的这篇文章。大家找找看,这篇文章的亮点在哪儿。”
爷爷的帽子
陈卓玥
每逢春节,我都会回到乡下爷爷家。爷爷总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在我儿时的记忆里,那顶大黑帽,就是爷爷的“标配”。帽子的外层是细密而光滑的貂毛,一直延伸到了帽檐,两耳的部位做了特殊的护耳造型。记忆里,细碎的雪花在风中飞舞。雪花渐渐成片、成团,像天空寄给大地的明信片,卷入村头的芦花荡,再也看不见了。爷爷在前面开路,我跟在后面。我总得昂起头,才能看到那顶落了雪花的黑帽子。后来,我随父母定居广东。南国的天空罕见飞雪,在外的游子也不常回老家。
又是一个飞雪季节,我再次回到老家。天空又飞着碎雪,细碎的雪花时不时飘散几粒在我头上。爷爷果然又戴着那顶黑色帽子。我猫着腰偷偷转到爷爷身后,迅疾地跳了起来,摘下爷爷的大黑帽子,转身一路飞跑,帽子里还存着些许温暖。爷爷在我身后追着,“悦悦,快把帽子给我!”我一路笑着跑得更快了,一不留神,帽子脱了手,飞到了路边湿漉漉的草丛里。爷爷赶紧跑过去,弯腰一把将帽子捡了起来,左看看,右看看,又用手掸一掸。“倒是没什么,就是打湿了,烤烤就好。”爷爷边说边拈下几根草渣,又轻轻拍打帽檐。爷爷这近乎慎重的举动有点吓着我了。我站在不远处想:爷爷怎么就这么看重这顶帽子呢?当我再次望向爷爷时,那顶黑帽子又回到了他头上。
一晃好些年过去了。那片落雪的芦花荡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鱼塘。干净整洁的“村村通”公路取代了泥泞的乡村小道,披着银装的小瓦房也成为了泛黄照片的一部分,湾子里的九户人家陆续搬走了,那古老又破旧的泥瓦房不久也会被夷为平地。甚至于,年年冬天天空都会飘散的晶莹雪花也很难再见,或许偶尔还能看到一场薄雪,但薄雪覆盖着的一切,似乎已经在悄然改变。
后来的一个冬天,爷爷生病住院了,在开着暖气的病房里,爷爷仍戴着他那顶黑帽子。我忍不住问:“爷爷,为什么打我记事以来,您的这顶帽子好像就一直戴在头上呢?莫非有什么宝贝藏在里面?”爷爷半倚在病床上,笑了:“对啊,这里面藏着黄金呢,还真不少!”我瞪大眼睛看着爷爷。爷爷取下头顶的帽子,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帽子上的貂毛已失去了曾经的光泽,护耳的部位也不再饱满。爷爷轻轻叹口气,说:“这是你妈生你那年,我和你奶奶第一次去深圳,你爸特意给我买的呢。”说着又摸了摸那顶仿佛真的藏有黄金的帽子,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今年暑假,我回了趟爷爷家,又发现了那顶黑色帽子,它被放在衣柜的一个单独的格子里。我想终有一天,这顶帽子会和飘雪的芦花荡、消逝的村庄一样湮灭在时间的洪流中,但有关这顶帽子的记忆、帽子里的“黄金”,一定会长长久久地烙进我的基因里。于是在我的故乡栖息地,也便永远留存着一个戴着黑色貂毛帽子的老人,一串无忧无虑的笑声,一个如梦似幻的村庄。
【作者系湖北省宜昌市人文艺术高中1805班学生】
發现力·思维力
读完陈卓玥同学的这篇文章,大家都艳羡地赞叹起来。随随便便一篇周记就能洋洋洒洒写这么多,而且写得这么生动,不服不行啊!
赵心竹率先发言:“读完这篇文章,第一感觉是,真实。尤其是写爷爷,写老家村庄,写流逝的时光,我们都能读到很丰富的情感层次,不是单一的,而是厚重的,隽永的。”
“而且这么丰富的情感只借助一顶帽子就彰显出来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写爷爷奶奶,可以写一件和他们的生活,和彼此的情感密切相关的某一件物。”王小珊恍然大悟。
叶潇阳说:“读完这篇文章,你会发现帽子这一物象非常具体,要是我会画画,就能立刻把它画出来。帽子不仅有质感,与帽子相关的情节也非常有质感,细节描写非常细腻。比如‘我失手扔掉了帽子,爷爷捡帽子、戴帽子的一系列动作,都很传神,凸显了人物的内心世界。”
鲁老师听完几位同学的发言,总结道:“大家讲得特别好。大家总抱怨写来写去,很难写出触动人心灵的人和事。究其原因,是我们缺乏发现力,而发现力的缺乏究其根本,还是我们的思维力不够深刻。普普通通的一顶帽子,就可以承载这么丰富的情感,就可以蕴含时间与失去、变与不变的哲理。除了大家说的亮点外,和这顶帽子相关的一些乡村典型意象的选取也是非常成功的。比如芦花荡,比如乡村的雪,主要物象与次要物象一起,营造出哀而不伤的乡愁之美。”
学以致用,举一反三
“品赏完陈卓玥同学的这篇文章,如果我让大家写一篇写人记事类的记叙文,如何巧借物象?大家思考一下:你准备写谁?你发现了什么物象载体?有哪几件事与之相关?”鲁老师看着若有所思的同学们问道。
沉思了一会儿后,沙龙的氛围活跃了。
冉雨悦抢了“鲜”:“小时候爷爷奶奶带我比较多,我决定写奶奶对我的爱。因为我是个吃货,所以选择的物象是奶奶做的韭菜盒子。我会写三个与韭菜盒子相关的场景:一是小时候奶奶亲手做韭菜盒子,其乐融融的场景;二是写奶奶今年春节做韭菜盒子,盐放多了,有点物是人非的场景;三写我跟着爸妈去大酒店吃到了韭菜盒子,给奶奶带了一个回去。”
王沁旗听着忍不住咽口水:“我搜刮了一番,决定写我的爸爸。我选择的物象不是具体的物,是他的鼾声。爸爸是消防队员,我决定用先抑后扬的手法,先写对爸爸打鼾的嫌弃,然后写借着灯光发现他累得连鞋子都没有脱,然后仔细描摹爸爸的鼾声,在鼾声中展开回忆,进行对比。最后写惊醒了爸爸,爸爸跟我道歉,我对他说,醒着的爸爸是很多人的守护神,打鼾的爸爸是我的守护神。”
“我想写的物象估计你们都没想到。”景婷站起来说,“我想写我的乡下外婆,每年初夏她都会在门口的杏树上摘杏子。杏子金灿灿的,糯糯的。她经常摘一塑料袋,小心地扎起来,让我带到学校吃。陈卓玥是借爷爷的帽子写亲情,写乡愁,我想通过奶奶家的杏树写乡愁。”
不知不觉,沙龙活动已接近尾声,鲁老师做了小结:“生活很真实,一个发卡,一枚顶针,一朵栀子花,一个菜篮子,一条围巾,都可能涌动着一个生动感人的故事,就看我们的发现力够不够,就看我们能不能调动已有的写作经验,去呈现与物象之间的故事、故事里的人、故事里的情。”
天色渐暗,同学们收获满满地结束了沙龙,往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