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永琴
打年鱼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事。每年到了寒冬腊月快过年的时候,邻居们齐心协力地把池塘里的鱼网起来,然后按人头分了,所以我的记忆里每年春节都有鱼吃。
我的老家在一个小山村里,六户人家分成两排坐落在山脚下。村子前面有口池塘,半亩地大。池塘边有几棵老柳树,横着身子探到水面上,古朴苍劲。
这口池塘承载着全村的用水重任。洗菜洗衣,夏天洗澡,天旱时灌溉农田。池塘储蓄雨水,常年满当当的。池塘还有一大用处是养鱼,就是為了过年有鱼吃。
每年春天天气转暖,放鱼苗的人挑着大铁桶来了。铁桶里是活蹦乱跳的小鱼苗。谈好价钱后,那人用水瓢连水带鱼苗舀出来,扬洒进池塘里。那些小鱼苗眨眼间扎进池塘深处,不见踪影。
鱼苗以花鲢为主,还有少量鲤鱼、黑鱼。放完后,就不用管它们了。鱼苗自己觅食,菜叶、水草,还有水里的微生物,都是它们的食物。它们长得不快,大概每年吃的鱼都是头一两年放的。打年鱼的网格以网住三斤以上的大鱼为规格,小鱼成了漏网之鱼,继续在池塘成长。
每到打年鱼,场面十分热闹。男女老少拉着网绳两头,分两队走在两边的塘埂上,从池塘南到北拉一趟,再从北到南拉一趟,大鱼基本都网上来了。看到白花花的鱼横七竖八地躺在枯草地上,全村人都乐坏了,能过个好年了。
母亲在寒风中刮鱼鳞,择除鱼的内脏。她的双手冻得通红,可心里是美的,因为过年招待客人就有下酒菜了。那时鱼是难得的荤腥,自己断然不舍得吃。母亲把鱼身切成小块用盐腌好,密封在小泥瓦坛子里,再把鱼头炖上让我们先解解馋。鱼头没什么肉,可吮吸着鱼骨“呼呼”响,也特别有味儿。我们用乳白色的鱼汤浇米饭,把自己撑得直打饱嗝。
直到过年,母亲才从泥瓦坛里掏出鱼块,做一碟香煎鱼。寓意年年有余,希望来年日子过得宽裕富足。母亲煎的鱼表面焦香,鱼肉咸香,吃起来满口生津。这道菜是母亲特有的厨艺,我至今仍然喜欢。
如今,乡亲们都进城了,池塘也干涸无鱼了。想吃鱼也不用等到过年,随时可以买到,可此鱼非彼鱼,味道却不同。我想,那一定是家乡的味道令人魂牵梦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