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禺与莎士比亚中国化的探索∗

2019-01-29 09:53柳士军
浙江艺术职业学院学报 2019年3期
关键词:莎剧曹禺莎士比亚

柳士军

引 言

在中国莎士比亚传播史上,曹禺的贡献是巨大的。如同慧远推进了佛教中国化,曹禺在莎士比亚中国化的进程中起到非凡的作用,厥功至伟。无论是中国小说家还是绘画大师,非常欣赏曹禺的艺术天才,而在曹禺的心中,莎士比亚才是真正的天才:“天才从来是受文化传统和历史影响最多的人……莎士比亚就是这样一位使人类永久又惊又喜的巨人。”[1]遗憾的是,曹禺的天才曾经被湮灭在纷繁复杂的事物之中了。尽管如此,在中国近代戏剧史上,“至少在话剧界,把他(曹禺)作为近代话剧的确立者和集大成者却是可能的”[2]。

曹禺戏剧功底雄厚、思想睿智,汲取了西方戏剧的菁华,并化解为中国人接受和欢迎的杰作:“如果我,还有田汉、夏衍、吴祖光这些人,没有一个深厚的中国文化传统的修养,没有深厚的中国戏曲的根基,是消化不了西方话剧这个洋玩意儿的。”[3]“化解”“消化”表明曹禺在中国文化传统的基础上,将西方话剧改造为具有中国特色的文学作品,以中国文学的“诗化传统”将外国戏剧创造性地转化为中国话剧之典范,[4]是中国话剧“由席勒式向莎士比亚过渡的导航者,或者说是实现了中国现代话剧‘莎士比亚化’的转折与开端”。[5]中外曹禺研究的专家在探究曹禺时都用一个“化”字,这说明曹禺成功地将西方文学“化”为中国文学的一个部分。

曹禺接受莎士比亚,经历了“固化”“内化”“大众化”三个阶段。新中国成立后,曹禺从剧作家转变为政府高级官员、社会活动家、文代会主席团成员,在中国文艺领域做领导工作。考察曹禺与莎士比亚的渊源时,我们发现,曹禺的政治地位为其推动莎士比亚中国化具有极大的优势。由于曹禺在中国学界的影响,他在无意识中促进了莎士比亚中国化。

一、“固化”:“莎士比亚是伟大的戏剧家”

笔者根据《曹禺全集》统计了“莎士比亚”出现的频率,第5 卷共有190 处、第6 卷有32 处、第7 卷共有65 处有关于“莎士比亚”的评论,第1—4 卷是曹禺作品的选集,没有涉及莎士比亚。如果以莎士比亚作品搜索,也许还有更多引用的地方。显然,“莎士比亚”这个词汇伴随曹禺作品的创作,也表明曹禺深受莎士比亚影响。

“固化”是指一个人对一部作品、一个作家原原本本的理解,形成了最基本的客观的认识,并影响一个人的文学思考。根据《曹禺全集》记载,曹禺对莎士比亚“固化”阶段主要体现如下:

中学时代的曹禺阅读了林译《吟边燕语》《罗密欧与朱丽叶》。在清华大学期间,曹禺阅读了莎剧四大悲剧及《裘力斯·凯撒》。莎士比亚作品是曹禺戏剧知识储备、积累的一个来源。曹禺指出莎士比亚戏剧博大精深,如同宇宙一样神奇。莎士比亚作品具有神变莫测的人性,结构完美精致,诗情澎湃绝美,人道主义精神丰赡,想象力无穷边际。莎士比亚的诗“是用利刃解剖人性的奥秘,是寻常却永恒的哲理的珠玉,是阳光灿烂的人道主义的精华”[6]。曹禺羡慕莎士比亚能够熟练地解剖人性。在莎士比亚作品参照下,他最初四部戏剧的创作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从渊源学视域考察,曹禺对莎士比亚的仰慕、模仿,成就了他成为戏剧家的地位。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在曹禺的作品中偶遇莎士比亚因子,在阅读莎士比亚的作品中,可以进一步理解了曹禺。两位作家在时空中相遇,为人类留下宝贵的文化遗产。

曹禺欣赏莎士比亚戏剧的结构,他指出《哈姆雷特》第一场写得好极了,它所创造的那种舞台气氛,就会一下子把观众带进戏里去。曹禺认为《奥赛罗》这个戏的结尾处理恰当:莎士比亚精彩地处理好结尾的三个理由:第一个理由是坏人暴露受到惩罚。第二个理由审讯奥赛罗会使得他内心更加愧疚。第三个理由是奥赛罗爱妻子,她有洁白的灵魂,自己只有以死谢罪。创作戏剧要从莎士比亚作品中寻找灵感,模仿古人,才有创新。曹禺期待后辈学者领悟莎士比亚处理戏剧结尾的技巧,开头和结尾的方法认真细心揣摩。

曹禺指出莎士比亚真正地懂得舞台,能够在没有布景的情况下将人物角色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莎士比亚懂得观众,他知道观众的品味才是剧团生存动力。莎士比亚戏中的舞台气氛和环境是从人物的对话中表现出来。其实,笔者认为“喊话”更为合适,在没有麦克风的时代,对话是难以让所有人能够听到的。人物的台词是真正规定情景中的语言,也就是根据情景变化而变化,这也是为什么莎士比亚剧本的词汇不稳定的原因之一。曹禺十四岁开始演话剧,多年的演戏生涯使得他更具备舞台感受。舞台感如同学习外语的语感一样,能够无意识地顺畅表演,“莎士比亚的舞台感为什么那么强,因为他一直是跟着剧团跑的”[7]。曹禺认为莎士比亚的舞台感是长时间磨炼出来的,当代戏剧家创作应该从这个方面开始实践,寻找创作的源泉。

曹禺认为莎士比亚很清楚观众的文化水平,也很清楚他们的渴求,因此,在莎剧里,他加进了一些无关宏旨的小丑打诨。莎士比亚为不同的读者创作,无论是文人雅士、达官贵人,还是山野匹夫、一介草民,都是他关照的对象,“他又是多么深、多么难以讲得透的诗人啊!”[1]为了得到普通观众的认可,保证职业演员们的生活,莎士比亚有时也是不惜曲意逢迎,博取观众的欢心,也是“不得已为五斗米折腰的”。莎士比亚理解观众。作为观众的曹禺也非常理解莎士比亚,他指出写戏的作者“最可怕的限制便是普通观众的趣味”[8]。

曹禺认为演员要想感动别人首先要感动自己,这一点与贺拉斯《诗艺》诉求是一致的。他以《哈姆雷特》的一段台词为个案分析:伶人的眼中洋溢着热泪,神情仓皇,声音呜咽凄凉,说明演员为剧中人物的感情所感动,在演出中落下眼泪。演员流泪是必要的。[9]

通过严谨的思考之后,曹禺指出莎士比亚是全世界伟大的戏剧家,《威尼斯商人》充满了人道主义的乐观精神,最早在中国舞台上被介绍不是偶然的,它与五四这样的思想大解放运动是相适应的。[10]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不是悲剧,戏中蕴藏着生命与青春的力量,洋溢着生命的气息和青春的冲动。

曹禺研究莎士比亚,很少讨论莎士比亚作品人物,但一篇散文记录他从比较文学视野中解读了《暴风雨》中的爱丽儿:我认为莎士比亚笔下的精灵们,以爱丽儿最可爱、最像人。爱丽儿功德圆满之后,重新回到自己的天地。这与孙悟空大不一样,他经历苦难修成了正果,乐不思蜀,不再想原来的猴身。这与爱丽儿的终身的向往,就不同了。[11]352中国学者研究莎士比亚,得天独厚的条件是中国有悠久的文化传统,曹禺认为中国学者有自己的文学、哲学、美学、历史、社会条件和民族风气,因此研究者“以一个处于历史新时期的中国人的眼睛来看,来研究,来赞美这位世界的巨人”[1]。

二、“内化”:“要善于‘化’,不能墨守成规”

曹禺理解、接受了莎士比亚戏剧思想之后,开始自觉地组合、协调莎士比亚戏剧精华在其创作中的存在。有学者指出:“遗憾”的是,我们已很难在曹禺的作品中找到受到莎士比亚影响的踪迹了,因为莎士比亚的艺术精髓已经渗透到了曹禺的全部剧作当中,而曹禺又往往用诗人的心灵去感受这位伟大诗人和剧作家的作品。[12]这个研究的结论是准确的。我们很难在曹禺作品中找到莎士比亚的奥赛罗、哈姆雷特等,但是莎士比亚因子[13]确实存在于曹禺作品中,即曹禺成功地“内化”了莎士比亚创作思想。

在全球文化交流的今天,研究曹禺戏剧与莎士比亚戏剧的渊源,有利于推进中国文学全球化。徐群晖认为曹禺接受莎士比亚时,始终处于非自觉的潜意识中,并通过曹禺本身形成的文化积淀产生影响,借助“莎士比亚化”,自然地展示创作的价值取向。这个结论确实值得商榷。笔者认为,仅仅将曹禺作品归结于“莎士比亚化”限制了研究者对曹禺作品内涵深入的挖掘。

根据笔者对《曹禺全集》的阅读以及曹禺的“莎评”研究,接受莎士比亚,传播莎士比亚是曹禺思想中莎士比亚中国化的无意识推动的。笔者曾经提出“莎士比亚中国化”的学理依据是中国传统文化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14]曹禺曾经多次提到中国传统文化对他的浸淫,以及对他接受外国文学的帮助,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曹禺后期评论莎士比亚作品重要的理论基础。曹禺认为莎士比亚是幸运的,在他死后,有马克思非常欣赏他,背诵他的戏剧,可以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来研究莎士比亚”[1]。显然,曹禺已经考虑到马克思主义将会对莎士比亚研究提供一个新思路。“莎士比亚中国化”不同于“莎士比亚化”。以“十七年文学”时期为例,很多莎学研究专家几乎都采用了毛泽东思想阐释莎士比亚作品,尽管存在部分错误的分析,但是误读是一种文学阐释,也是一种思考路径,它将丰富文学研究的资源。

现当代文学,无论是故事情节,还是人物形象,都根植于民族文学的土壤。曹禺创作的成功在于吸收外国戏剧的精华,去其糟粕,同时不忘民族戏剧的经验,将两者“都融化为自己的东西,用来表现民族的现实生活而有了自己的创造”[15]。“融化”是对曹禺作品切中肯綮的评价。受中国传统文化浸淫的曹禺在莎士比亚作品翻译、改编、研究中必将受到意识形态的指涉,也必将促进莎士比亚中国化的进程。曹禺与莎士比亚戏剧的深层关联也标志着莎士比亚中国化在中国现代文学中潜在的影响。国内学者在《雷雨》中发现了莎士比亚戏剧元素,得出了莎士比亚对曹禺的影响是复杂的、多方面的结论。[16]该文研究成果让笔者想起曹禺所言:“学习别人的东西,要善于‘化’,不能墨守成规。不要把别人学像了,把自己丢了,要学别人的‘似’,不要丢掉自己的‘真’。把自己的‘真’丢掉了,留下的也就只有‘似’了。”[17]这里的“化”就是“内化”的具体阐释。

也有学者指出:“奠定曹禺悲剧创作之深厚根基的,则是莎士比亚的悲剧观念。”[18]但是,我们从曹禺的作品中很难发现莎士比亚的悲剧观,这说明曹禺将莎士比亚悲剧观“内化”,成为曹禺文学作品的一个部分。由于莎士比亚因子影响的存在,曹禺的戏剧创作与时代的先进思潮保持一致,严谨地思考与探讨人类的命运和人生真谛,这曾经是莎士比亚孜孜以求的。莎士比亚对曹禺的影响是全方位的,如性格刻画、戏剧气氛的创造、结构方式等等,但笔者认为最主要是创作思想的影响。然而,创作思想的启示是看不见的,是要依靠读者领悟的。其实,只有真正懂得莎士比亚的有识之士,只有真正洞悉中国传统文化的智慧读者,才能够发现他们两者之间无形的深层联系。

曹禺“是一位创造性地学习莎士比亚语言艺术成就,获得卓越成就的高手”[19]。“创造性地学习”正是“内化”的一个重要前提。没有“创造性地学习”莎士比亚,曹禺无论如何很难将莎士比亚“内化”在自己作品中。

三、“大众化”:“使中国更多的人能热爱他”

“大凡人无才,则心思不出;无胆,则笔墨畏缩;无识,则不能取舍;无力,则不能自成一家。”[20]我们且不讨论“才、力”,仅仅就“胆、识”方面,就可以看出曹禺在推进莎士比亚中国化过程中特别的魄力:1984年,刚刚进入改革开放的中国,很多有识之士面对西方文化在中国的传播保持警惕状态。此时的曹禺利用他在官方中的影响(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常务委员),向习仲勋、芮杏文、江泽民汇报了中莎会创办经过和筹办首届中国莎士比亚戏剧节的必要性,使“首届中国莎士比亚戏剧节”从一开始就得到了国家层面有力的支持。[21]随后,在曹禺、方平等学者共同努力下,《莎士比亚研究》年刊诞生了。[22]由于曹禺良好的人缘关系,巴金应邀成为中莎会基金会名誉董事长,胡乔木发来祝贺信。莎士比亚中国化不是仅仅依靠莎士比亚作品的魅力在中国保持一个存在,它还要依靠一批声名显赫的政治家、文学家、翻译家等积极推动的,每一步的进展,都体现了他们的“胆、识”。

随着“中莎会”的成立与召开,曹禺借此东风推动莎剧演出中国化。首届中国莎剧节有不少戏曲剧种演莎剧,不同剧种努力尝试让莎氏戏剧中国化、民族化。曹禺指出,莎剧的演出方式要根据时代和中国观众的特点而变化。地方剧种改编得很好。适应时代,满足中国观众口味,这是基本要求。他询问越剧《第十二夜》排演情况后说:“我对安徽同志讲过,黄梅戏演莎剧首先姓黄,又姓莎。其他剧种也是这样。戏曲通过演出莎剧,能够争取到青年观众、新观众,这就不错。”[23]其实,曹禺期待莎士比亚戏剧改编之后,既要有原著特色也要蕴含中国文化传统,只有这样才能满足莎剧大众化。1986年4月20日,曹禺看完越剧《冬天的故事》演出后对编导说:“希望你们把这个戏送到农村去,我相信农民一定爱看,去开创中国农民爱看莎士比亚戏剧的先例。”显然,曹禺期待在中国农村普及莎士比亚戏剧,推广莎士比亚中国化之后的莎剧。

大众化是晚年曹禺对莎剧演出的基本要求。早在1986年4月18日,曹禺在与莎剧节各演出团体、剧组负责人座谈时呼吁,在莎剧节以后,要继续演出莎剧、普及莎剧,使得莎剧走向人民大众。有学者考察莎士比亚戏剧在中国舞台上流光溢彩的60年时发现:无论在话剧莎剧,还是在戏曲莎剧中,都涌现出一批可以称为具有经典因素的中国莎剧。[24]其实,“中国莎剧”是莎士比亚中国化之后的杰作,是吸收异域外来文化,创造出适合于中国大众的戏剧。曹禺曾经期待研究莎士比亚的文章、演出来的莎士比亚的戏要滋养、丰富祖国文化,“文艺之神将把这些当作种子,撒在这东方的文艺古国里,它会开出美丽的花朵,启发我们创作的灵感”[1]。当下成功的莎士比亚戏剧改编实现了曹禺的梦想。

莎剧大众化的另一个主体是在校的学生们。在中莎戏剧节上,不同大学的学生剧团也演出了莎士比亚作品。曹禺特别呼吁大学生们关注莎士比亚、学习莎士比亚,让莎士比亚成为学生的朋友、心灵的导师,“我相信莎士比亚的魅力有这种神奇的力量。青年的视野更加广阔,心怀将更加丰富”。[25]根据李伟民教授调查研究,当代大学生不负曹禺期望,上海外国语大学、四川外语学院、香港中文大学都曾多次举办莎士比亚戏剧节,参演莎剧作品。

曹禺渴望学习莎士比亚之后的中国文学走向世界,让中华民族的戏剧文化面向世界;演出、普及莎士比亚戏剧作为繁荣和发展我国戏剧文化的催化剂,“我们引进,也应该输出”[26]。曹禺“引进”之后的莎士比亚应是莎士比亚中国化之后的莎士比亚,是中国文化熏陶之后具有中国特色的莎士比亚。“输出”之后的中国戏剧作品也应是具有人类共同的文化精华的作品。曹禺曾经在《人民日报》上撰文:莎士比亚从来是希望所有的人都能看懂,欣赏他的戏的。莎士比亚的愿望如今已是我们的愿望。普及莎士比亚,使中国更多的人能了解他,热爱他,欣赏他,这不正是莎士比亚戏剧节的目的吗![27]

为了普及莎士比亚大众化阅读,曹禺努力使莎剧翻译中国化。笔者曾经提出“莎剧翻译中国化”是莎士比亚中国化的一个重要学术术语,“化境”中的深化、等化和浅化可以实现莎士比亚戏剧翻译达到“四化”,即口语化、大众化、时代化、中国化。我们仅以几个个案为例:Sampson:Gregory,on my word we’ll notcarry coals://Gregory:No,for then we should becolliers:洒嵩:喂,力高,我就是这一句话。不栽这个跟头//力高:自然,我们又不是倒霉蛋,受这种气?[28]

“栽跟头”“倒霉蛋”,是曹禺使用中国的俚语翻译英语中的书面语,既方便中国读者理解莎士比亚语言的奥妙,也具有中国汉语体系思维的表达。曹禺在谈到翻译时说:为了便于上演,也想试试诗剧的翻译,添加了对人物、动作和情境的解释,贸然地添了一些“说明”。我尽量忠实于原作,但还是有些改动,如丑角打诨的那些俏皮话,我就改成观众能了解的笑话了。[11]345曹禺的翻译目的“为了便于上演”,“试一试诗剧的翻译”,同时无意识地推动了莎士比亚中国化的进程,功不可没。

余论 莎士比亚中国化任重而道远

曹禺钟情于莎士比亚,对中国作家、读者、演出家寄予厚望,“使全世界的人,更多、更广泛、更深刻地理解莎士比亚,继续开拓我们这个世界的文明和对于‘人’的认识”。[29]曹禺非常渴望中国的莎士比亚早日诞生,并为此积极创造条件:莎士比亚逝世之后,世上又出现许多文化的巨匠、大师。如果我把“莎士比亚”当作文艺高峰的代表,那么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莎士比亚”。自己的“莎士比亚”,比那位生在英国埃文河畔的大师,对本国的人民与民族要更亲切,更受到喜爱。但民族的深情无损于属于全世界的莎士比亚的伟大。我们赞美莎士比亚,同时也敬爱本国的巨匠。不同时代、不同国家的文艺大师,都对人类有不可磨灭的贡献,我们不需要,也不可能把他们的丰功伟绩比个高低。[30]曹禺以自己文学地位与独特的思考,对未来的莎士比亚研究指明方向,奠定了中国莎学翻译、演出、研究的格局,国内莎学家“看到了中西两种文化的交融的可能,看到了中国戏曲在审美上的独特之处”[31]。

曹禺对莎士比亚中国化的推进带给我们很多启迪:莎剧改编必须适应、契合中国人普遍的实用心理。莎士比亚中国化的核心诉求是满足人民对艺术的需要,只有这样,莎士比亚才能够真正融于中国文化传统。莎剧推广必须满足上层建筑的需要。在推进莎士比亚中国化的过程中,在保持意识形态指导的前提下,结合我国各地域文化差异较大的实际,形成多种有地域特色的莎剧演出。莎士比亚作品传入中国,在与中国本土固有的传统思想融合过程中,逐渐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现代化的组成部分。

莎士比亚中国化应自觉适应当今的社会转型。研究者从莎士比亚作品寻找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相通点,在莎剧改编、莎剧翻译、莎剧研究中融入这些相通点,既通过莎士比亚宣扬国家的核心价值观,也在演出中满足不同读者、观众的需求,赋予莎士比亚戏剧作品新的内涵。国家希望广大文艺工作者推动文化大发展大繁荣、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作出新的更大的贡献! 莎士比亚中国化务必立足中国文化语境,传承中国文化话语,彰显中国性,打造中国气场,讲好中国的莎士比亚故事,树立中华民族自信。如何在新时代构建莎士比亚中国化学术话语体系是每个人文社会科学工作者面临的重大任务。莎士比亚研究者需要转变观念,在进行异文化研究中融入中华元素,立足中国,面向世界,在实践中提升中国学者的国际学术话语权。莎士比亚中国化任重而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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