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意拳伴我度人生

◎文/王殿英

我至今记得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一天清晨，上班的人群川流不息，马路旁的树干上却捆绑着两个人。这是两个年轻后生，头发散乱，头低垂得像烤熟的鸭子，紧贴着胸口。有不少人驻足观看，有的人甚至凑到近前俯身细观。只见两人神志木然眼睛微闭。旁边一个木牌上，赫然写着一排醒目的大字：“入室毛贼当街示众。”当天上班后，老拳师拳打入室毛贼的消息，成了人们议论的中心话题。

原来前一天后半夜两点多钟，我厂有名的形意拳大师李老先生，在睡梦中忽然听到外屋有动静。他悄悄起身不动声响，躲在墙角定睛观察，就见两个黑影蹑手蹑足到处乱摸。他先瞄准了其中一个，一个上步炮拳打出去，那小子就被打翻在地，刚想爬起来反抗，被老先生一脚跺在肚子上，就听哎哟一声，那小子再也爬不起来。另一个听到声响猛扑过来助阵，老先生突然一闪身，对方扑了个狗吃屎，随即老先生一个上步横拳击中他的脖颈，瘫倒在地失去了反抗能力。在家人的协助下，将两个毛贼用绳子捆了起来，让治安保卫室带走了。这才有了“入室毛贼当街示众”的一幕。

这位李老先生正是我的师傅——李元伯。他当年五十多岁，是西安市武术协会的理事，最擅长的就是形意拳和太极拳。

形意拳练功的基本特点是“外刚而内柔”。“人的外形与内意相互融合，以意引形，形随意动”乃形意拳之精髓，故称之为“形意拳”。

当年我跟师傅学形意拳时，心情格外激动，觉得这套拳太好了，尤其“三体式”动作非常优美，是其他拳种所没有的。劈、崩、钻、炮、横，这五种基本形态中，都有上步动作，其具体细节为：前腿轻快上一步，后腿极为迅猛地跟上来，这样打出的拳是被整个身体带动，在前进中打出去的，所以比一般打出的拳力度要大得多。此外，由于出拳时向前跨了一步，距离打击目标更近，故此打得更准更狠，并使对方来不及闪躲。正因为如此，我初学时总是非常兴奋，再加当时年轻气盛，所以演练时就会使出全部力气，猛劈猛冲，脚跟跺地时亦然如此，恨不得一脚在地上跺出个大坑。如此三天过后我突然觉得胳膊和腿又酸又痛，好像霜打的茄子萎靡不振。这情形很快被师傅察觉，休息时师傅把我叫去询问，我如实告之。师傅没有批评我，而是和蔼地拍拍我的肩膀说：“你这种认真刻苦的精神按说是不应该责怪的，但是你误入了歧途，使出了拙力。但责任在我，是我没来得及讲这个问题。我想误入歧途的可能还不止你一个人。一会儿我跟大伙一起讲。”

师傅把几个徒弟召集在一起，说：“形意拳初学者必须掌握正确的练功方法。注意事项很多，首要者就是‘忌拙力’。何为‘拙力’呢？当人身之本力未加技巧修饰而直用者为‘笨力’。‘笨力’如无节制地盲目滥用就是‘拙力’。若使出‘拙力’练功，则会使四肢血脉不通，筋骨经络不畅。必会受到伤害，严重者甚至成疾，习者不可不慎。”师傅的一席话让我茅塞顿开，从此循序渐进步入练功正轨。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曾经流传着“西安是贼城”的说法，不少外地游客也这样说。我迁居西安多年，听了这话心里很不舒服。一天我乘坐当时的101路公交车，由东向西行驶。当时车上人很多，我突然发现在离我不远处，有一只手伸进了一位姑娘的挎包。我心里一惊，本能地喊出了声：“看好自己的包，别丢了东西”！我这一嗓子果然灵验，那只手迅速从包里抽了出来。不一会儿，一个瓜子脸瘦高个儿的小子挤到我跟前。我立即意识到“报复”找上门来了。“爱管闲事儿是不是”？这小子叫板了。我也不答话，只用警惕的目光盯着他的双手，因为我知道车上人多，腿脚是施展不开的。果然他伸手抓住了我的衣领，跟着一拳对着太阳穴打过来。我迅速摆头闪了过去，他这一拳走空了。我趁他未及返回手之时，随即伸出左手叼住他的手腕子，紧跟着由下而上对着他的下巴，一个冲天钻拳打了过去，就听这小子“唉呀”一声，手捂着下巴瑟瑟抖动。就在这一瞬间全车人都骚动了。“打小偷，打小偷！”那个姑娘高喊着。车上的人也都随之喊起来：“打小偷，害人的东西，打死他”！这小子低着头，鲜血从捂着下巴的手指缝里流下来。见此情景他知道再不会有好果子吃，这时车到土门站，门一开，这小子像只落水狗一躬身窜了下去。车上的人议论纷纷：“这位同志个子不高可身手不凡啊！有两下子。”那位姑娘也向我连连致谢。在收获了赞誉之后我在想，我今天也算为摘掉西安“贼城”的帽子做了点儿贡献，也不枉师傅教诲一场。

如今，我每天早晨必打形意拳，多年如一日。形意拳是我的最爱，它将伴随我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