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喜碧
老年体育版主编:马雨桑
板块邮箱:chenlei04@126.com
有人问高丰文,对足球是不是又爱又恨呢?他的回答是:“恨什么,没有恨,只有爱,这一辈子都是如此!”
国人对足球的感情,可谓爱恨交织,爱之深,恨之切。正是对国足的殷切希望每每被现实的残酷所摧毁,才导致了国人对于中国足球的感情走向相反的方向,颇有些“怒其不争”的意味。
20多年前的球迷相比现在,是幸福的。那时,他们可以感受到冲出亚洲的惊喜,可以感受到参加奥运会的神圣。现在,在天涯网站上,还可见不少回忆往昔中国足球峥嵘的帖子。20多年前的球迷,如今已经人到中年,而他们回忆的常常是年维泗、高丰文这些人带领国家足球队在绿茵场上搏击的场景。
而1988年的汉城奥运会中国足球队唯一一次打入奥运会(2008年作为东道主直接参赛)的经历更是被球迷所津津乐道。那一届,教练正是高丰文。
高丰文1939年出生于辽宁开原,已经年逾古稀,但是他对中国足球的热爱丝毫未减。作为曾经的中国国家队主教练,他既经历了率队打入汉城奥运会的辉煌,也品尝了“黑色三分钟”“只差一步到罗马”的遗憾。他带队获得的一个个“第一”,也成为中国足球史上令人无法忘怀的记忆。
1986年亚运会后年维泗引退,高丰文接班,开始了他执教国家队的四年历程。
自小喜欢足球运动的高丰文,在上学时就在足球场上有上佳表现。1956年,17岁的高丰文加盟的沈阳青年队荣膺全国青年足球冠军,翌年入选辽宁足球队,1959年入选国家青年足球队。1960年,他以训练最苦,拼劲最足,被陈成达领军的国家队选中,和戚务生共同镇守中场。
在国家队,他更加勤奋刻苦,有时铲球摔倒在场上,搓得满腿都是血,他连看都不看爬起来就追球。有次他当“人墙”,一个离他9.15米的任意球像出膛的炮弹打在小肚子上,他咬着牙把球大脚踢出界外才蹲下,一阵剧痛使他顿时大汗淋漓。前国家队主教练年维泗常以此教育年轻运动员:“你们看人家高丰文,那才是踢足球的样儿,不敢玩命的人是踢不好球的。”
艰苦的训练,使高丰文和队友们球技大长,却由于赶上了“文革”,无缘向更高层次迈进,而注定成为“荒废的一代”。1973年,高丰文从国家队退役,后落户足协,作为援外教练辗转于西亚、非洲各国。1982年他回国执教国家青年队。当国足折戟第12届世界杯外围赛,球迷巨大的希望烟消云散的时候,他却在1983年悄没声息地率队成功突围世界青年锦标赛,进军了墨西哥,总算给了耿耿于怀的球迷一丝安慰。
当13届世界杯外围赛功亏一篑,“5·19”冲击波使中国足坛布满阴霾的时刻,1985年他又率中国少年足球队一举打进首届世界少年柯达杯赛八强,给人们精神上一个补偿。一个教练能在短暂的两三年间,调教两支不同年龄段的队伍跻身世界大赛,“福将”美誉扑面而来,呼吁“高丰文出山”“让高丰文执掌兵符”的舆论也开始日渐活跃。
那一年,国足主帅年维泗亲自点将,将高丰文吸纳入教练班子。在几位竞争者的天平上,年维泗认为高丰文的砝码要明显地重一些。其他几位地方队主教练固然水平不错,但也没有强于高丰文之处,加之高丰文有在青少年队及国家队执教的经验,视野更宽阔些,年维泗决心力荐高丰文。
1986年12月25日,在武汉新华路体育场会议室,年维泗用庄重而徐缓的声音宣布:“我代表国家体委足球领导小组和中国足球协会宣布,高丰文将担任中国足球队主教练。”
高丰文走马上任后,带队目标直指第24届奥运会外围赛。为了备战,他推掉了很多大赛机会。1987年初率队远赴巴西,实现了多年的“留学梦”。足球王国的洗礼,使高丰文和他的队员们渐渐领悟了现代足球的面纱。原来巴西的打法也没有灵丹妙药和捷径,体能是技术的基础,而技术来自于千百次的磨炼,光学人家的比赛是不行的,更要学人家训练。
归国后,全体将士开始突出体能对抗,同时对以技术为主的打法进行了修正。奥运会外围赛东亚区决战,中国队与尼泊尔、日本和泰国分在一组。在慷慨高歌的沈阳和北京球迷的狂热支持下,中国队以全胜战绩击败泰国队、尼泊尔队,其中与尼泊尔队两战,净胜对手20球,在进球数上超过了日本。但是,要想出线,还必须拿下最后一个对手——日本。不料广州天河体育场形势突变,日本队利用一个任意球的机会先拔头筹。这也就意味着,中国队在东京的客场必须取胜。到人家地盘上争胜无异于虎口夺食。
1987年10月26日,大战一触即发。准备会上,高丰文的布置简单扼要,最后一句语出惊人:“哪怕死也要死在国立竞技场。”中国队顶着淅淅沥沥的秋雨迈进东京国立竞技场时,已是人山人海,观众人数创这个体育场建场以来的最高纪录,连举世瞩目的“丰田杯”赛都难望其项背。这是一场罕见的搏斗:穿红衣的和穿白衣的在泥汤里溅起水花的声音,在互相强有力的冲撞下的勇武的发力声,被铲倒后伴随着倒地的呻吟声,因焦急而发出的嘶哑的喊叫声……中国队几次险些破门。中国队员懊悔得捶胸顿足,在场的日本观众几度一头冷汗。只开花不结果,以往常常在这样的时刻最容易让对手偷袭成功。果然,手冢聪杀入禁区的左侧,他甩掉中国队队员,一对一,一个势在必进的球,张惠康竟然死死地把球抱住了!第38分钟,段举一个回扣,从容吊中,马林争顶,两个后卫被他吸引,人高马大的柳海光一个狮子甩头,皮球终于滚进了久未被敲开的大门。落后的日本队大举反攻,他们也只需进一个球便可以重新把中国队挡在奥运会大门外。危机并未解除。第82分钟,麦超掷界外球,日本队抢到后一脚踢出。虎背熊腰的唐尧东毫不犹豫地狠命劲射,球直飞大门右上角进网,不仅守门员未及跃起,连电视摄像机也未能追踪上这个球的全过程。
这是高丰文铸就辉煌历史的一刻。但是荣耀并未在奥运会赛场上延续。0∶3负联邦德国,0∶2负瑞典,0∶0平突尼斯。初次参加世界性大赛的“高家军”没能在釜山九德体育场继续书写神话。当时心高气傲的高丰文难以释怀:“打进了奥运会决赛圈的大门,却敲不开奥运会的球门,经验、技战术和体力成了我们最大的障碍。”
1989年,中国队在高丰文的带领下向世界杯发起第四次冲击,队员包括马林、贾秀全、麦超、董礼强、柳海光、唐尧东、吴群立、张惠康等。小组赛十分顺利,中国队淘汰了伊朗、泰国和孟加拉队,以第一名战绩跻身在新加坡举行的六强赛。
在10月份举行的六强赛中,中国队首战胜沙特阿拉伯队;次战阿联酋队先入一球,但在最后三分钟被对手反超比分;再战韩国队0∶1告负,之后又1∶0小胜朝鲜队。在最后一场同卡塔尔队的比赛中,中国队又是在一球领先的情况下最后三分钟被对手连入两球。两个黑色三分钟,断送了中国队的良好开局和出线的梦想。
正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高丰文是“黑色三分钟”的创造者。从此,“黑色三分钟”和“5·19”,成了中国足坛挥之不去的情结。
“经历‘黑色三分钟’后,我曾收到过寄有刀片、小绳的信,我知道来信者的寓意。”高丰文说,足球就是这样,胜负就像阴阳二界,胜了皆大欢喜,输了就会有负面的声音,甚至有过激情况的出现。兵败狮城后,高丰文也从昔日的光辉跌落为“悲情英雄”。1990年,高丰文辞职。
高丰文并没有离开热爱的足球。1995年,沈阳市新民胡台工业区,伴着中国甲A联赛的哨声,中国沈阳高丰文足球学校开学了。高丰文的一生注定离不开足球。为了中国足球,为了未来的球星,他把“从娃娃抓起”的口号落实到了行动上。
从1995到2005年,高丰文足球学校也经历了十年辉煌。2005年之后,随着中国足球的衰落,足校也开始走下坡路。最明显的陨落表现是学员数量的减少,而这对于主要以收取学员费用维持运营的足球学校来说,几乎是不能承受的打击。
2009年,高丰文经过再三考虑,终于下决心结束了看不到发展前景的办学理想,足球学校就此作罢。此后,他和老伴在沈阳和北京两地的家中彻底赋闲。他不愿意把这说成“关门”“停止招生”,他仍然认定只要有投资人愿意出钱,足球学校就能办下去,生源不成问题。
有人问高丰文,对足球是不是又爱又恨呢?他的回答是:“恨什么,没有恨,只有爱,这一辈子都是如此!”
这是他与足球一辈子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