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冬

（浙江省舟山市普陀区委组织部 316100）

冬天真的来了。

真好。

其实并不是多喜欢这个季节，只不过喜欢季节分明罢了。临到11月都还不冷的时候，心里是无语的，这哪里像个冬天的样子？但是老祖宗们留下来的智慧之举总是让人赞叹的，节气显示“大雪”那天，各地迅速降温十度以上。这不是昨日还在穿轻薄的大衣，彼时已经恨不得把长款羽绒服穿上。不知为何，虽然冷，心里却欢喜，这才是冬天啊，冬天应该有冬天的样子。正如男人应该有男人的阳刚，女人应该有女人的柔美，一个人要有自己的个性一样。万物如此，世界方才在正轨之上。

只是，当朋友圈都在晒着雪景的时候，我只能眼馋地看着。因为生活的城市不太能下雪，即使下雪，多半也是雨夹雪，无法积成雪景。记得大学在北方念书，2007年3月份，我提前开学报道日期1天到学校准备洗洗晒晒整理寝室，结果当天到达的晚上，就开始狂下暴雪，如棉花一样的大雪洋洋洒洒从天而降。北方的雪和南方的雪有着质的区别，前者干，后者湿，所以前者落地不融，直接一层层覆盖，后者却裹着湿气，遇地就化，除非下得多而大，否则很难积起来，积起来也很快会因为水分过足慢慢消融。所以，当我一觉睡到天亮之际，打开窗帘，眼前竟然银装素裹、晶莹剔透，因为大部分学生都还在返程的路上，整个校园显得安静通透，美丽异常。那样的美景，至今难忘，也许终生难忘。

寝室楼里没有热水供应，必须到水房打水，平常走出半小时必然返回。那次，我手拎两个热水瓶大着胆子出门，抱着雪景太美纵然寒风刺骨也要前去的决心，踏入满满的积雪中。一脚下去不禁失声惊呼，“天哪，这么深！”是的，我的小腿快到膝盖，“全军覆没”。一秒恐惧过后，瞬间开心起来，遂了我爱冒险的性子，开始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就这样，去时拎了两个空壶，回来拎了装满热水的两个重壶，来回用时1个半小时有余，汗流浃背。正是因为难得的经历，时至今日仍然记忆犹新、历历在目，心中满满的欢喜。

只可怜我的那些同学室友们，因为晚出发一两天，被困在湖南湖北段沿线火车上，短则40余个小时，长则80多个小时。学生时代，大都三五成群相约前行，仰仗年轻身体素质好硬座上路，如此一来，纷纷叫苦不迭。积雪覆盖铁轨，火车动弹不得，清扫工作体量巨大而艰难。毫不夸张，火车上的泡面到最后被抢得一包不剩，还不够饥饿的大伙裹腹。当然，最后大家都平安地回来了，只是每个人的脚步如灌铅了一般沉重，僵硬的身体拖着重重的行李箱，顶着杂乱无章的头发和一身车厢污味，走在积雪尚未融去的脏兮兮的路上，默然无语。

在这之前的雪景，总是给我们这帮彼时尚不谙世事的南方学生们以幸福浪漫之感。自此后才知道，遇到大雪天，不仅道路交通容易瘫痪，环卫工人们要抹黑起早除雪，更容易发生交通事故造成人员伤亡，整个城市在车轮碾压下也再无半点雪白纯净之相，反而肮脏不堪。

纵然如此，我还是希望下一下不成灾的雪的，毕竟，那是冬天特有的美景。

记忆里的雪景是很多的，不仅在东北，也在老家，都是鹅毛大雪，和那些雪景相映成趣的记忆也时常在每年的冬日里跳出来：堆雪人、打雪仗、吃雪糕……2008年2月的那场雪，也犹然刻印在我脑海。我记得一个人撑伞等在车来车往大雪纷飞的马路边，心情忐忑；我记得走了很长的路到了某家店，吃了一碗8块钱的雪菜肉丝面；我记得返回时的车站没有车子肯去小村庄，只有一辆人力三轮车愿意；我记得我百感交集地上了那辆车，满怀感激地谢过那个愿意载我回近10公里远的家的大叔；我记得我茫然若失地看着三轮车前面挡雪的简陋屏风在刺骨寒风中被吹得四下飞起，雪片砸落在脸颊，冷个透彻；我记得白茫茫大地，萧瑟一片，只听得到车轮碾压白雪发出的“嘎吱嘎吱”声，吃力而忘我，似乎消磨掉了那时所有的情感。我只记得，我的脑袋如那天的雪地一样，一片空白。

那10年前的往事啊，尚历历在目，我的感觉却早已没有那么强烈，只是每当冬日初雪，记忆总是悄无声息地泛上来，提醒我，这场止于春暖花开的分别早在大雪纷飞的这一天里已经写下伏笔，终将渐行渐远。经历了半个多小时的“跋涉”，人力山轮车大叔终于把我送到了自己温暖的家，我早已全身冻僵，他已经满头大汗，我心存歉疚地付完钱，小声道谢别过。哆嗦着闯进门，看到父母为过年进进出出地忙碌，脸上洋溢辛苦而幸福的笑容，我才明白，寻求外在的港湾总是难免失望，基于内心的丰盈才能真正强大。

然而，我还是爱这下雪的冬天，虽然她没有春天的明媚，没有夏日的阳光，没有秋天的宁静，但那里有一起凑热闹过个新鲜感的圣诞节，那里有不知不觉到了年底从各处冒出来奔向远方老家的人们心心念念的农历新年，那里有全靠老天爷决定赏脸披上白戎装的大雪天，那里有一年到头再增一岁的莫名感伤亦或成长快乐，那里有……那里有的一切，才成全了冬天。

时光流逝中，我们已然日渐老去，直至入土为安的那天，我们的回忆也终将与我们一并被埋葬，带着些许模糊的温暖和混沌的悲伤。老去并不可怕，遗忘也是正常。我只是感慨，世上本没有不可忘记的事，只是时间在带着你我遗忘过往的时候，也抽走了一样鲜活的东西，和那鲜活东西才有的记忆，那便是——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