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文艺座谈会与党的文化自信

2019-01-26 01:35王今诚
中共云南省委党校学报 2019年5期
关键词:新民主主义文艺界延安

王今诚

(中国延安干部学院 教学科研部,陕西 延安 716000)

“文化自信,是更基础、更广泛、更深厚的自信。”[1]中国共产党的文化自信思想源远流长。自建立以来,党既主动接受着文化阳光的沐浴滋养,又全面推进了文化形态的创新发展。她的文化创新,大致经历了五四文化到左翼文化、农村文化到苏区文化、抗日文化到延安文化、新民主主义文化到社会主义文化、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五个阶段。[2]延安文艺思想是延安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以党的领袖人物和文艺工作者的若干思考、争论及文艺实践为逻辑过程,以延安文艺座谈会的成功召开和《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的正式发表为成熟标志。深刻认识延安文艺思想与中国共产党文化自信观的养成及与党的建设关系,将为新时代不断提高党的组织力、政治力、战斗力,提供有价值的历史启示。

一、延安文艺座谈会召开的历史必然性

延安文艺座谈的召开,有着极其深刻的历史背景,而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日臻成熟,首先为其奠定了坚实理论基础。

(一)大后方文艺的繁荣景象与发展偏差

全面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在抗日根据地,尤其是陕甘宁边区进行了一系列政治、经济、文化建设,延安成为中国“最进步最民主”的革命圣地,吸引广大爱国青年和文化人士纷纷奔赴。这个过去只有秧歌、信天游的边城,很快成为名噪一时的文化城。

从全面抗战初期到1940年1月陕甘宁边区第一次文代会召开前,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巩固,国内政治环境较好,边区的文化工作主要实行“来来去去,听其自便”的宽松政策。民主的氛围与自由的环境,为文学艺术工作的开展提供了有利条件。尽管生活异常艰苦,物质十分匮乏,但云集延安的大批文化人,以饱满的革命热情,发展革命的文化工作;各级文艺领导机构和各种文艺团体相继成立,运用各种形式,开展抗战宣传活动,产生了一大批优秀文学艺术作品,形成了繁荣的文化盛景。当时,比较重要和大的文艺机构或团体有:中国文艺协会(1936年11月22日成立)、陕甘宁边区文化界救亡协会(1937年11月24日成立,简称“边区文协”)、鲁迅艺术文学院(1938年4月10日成立,简称“鲁艺”)、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延安分会(1939年5月14日成立,简称“延安文抗”)。除此以外,较为有影响力的还有战歌社、山脉文学社、中华戏剧界抗敌协会陕甘宁边区分会、陕甘宁边区音乐界救亡协会、怀安诗社、陕甘宁边区美术工作者协会等。1940年1月,边区文协第一次代表大会在延安的召开,更是把这种繁荣推向了高潮。一时之间,延安文艺成为中国抗战文艺的风向标。

1940年以后,国民党顽固派加紧制造摩擦,国内政治生活沉闷,陕甘宁边区物质生活艰苦,一部分文化人对革命的长期性、艰巨性认识不足,在艺术创作理念上产生了较大偏差:一是作家的观点立场问题。二是“歌颂光明”与“暴露黑暗”的关系问题(即文艺作品究竟是表现中国共产党、八路军和抗日根据地的成绩,还是暴露其不足之处)。三是延安文艺界内部的宗派主义问题(“两个阵营”“三大系统”“四个山头”)。在文艺工作的党性问题、文艺如何服务抗战与革命的问题上,发生了严重争论。1942年3、4月间,《解放日报》文艺副刊(丁玲任主编)先后发表《三八节有感》《野百合花》等针砭时弊的杂文,形成了“暴露黑暗”的高潮。一时之间,延安的宣传阵地出现了失控迹象。国民党主办的《良心话》乘机转载《野百合花》,大肆攻击、诋毁延安的政治状况及党领导下的抗日根据地。

这一问题引起了老干部(主要指参加过长征或者在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参加革命的党员干部、指战员)的强烈不满。“他们从前方回来,说延安怎么搞得这么乌烟瘴气,这还加上旧戏呀,演外国戏呀。”[3]1942年3月下旬的某天,王震随范文澜阅读了中央研究院办的墙报《矢与的》里的文章后,当即表示了不同意见。这说明文艺界在与敌后根据地的抗战现实及工农兵群众的结合上还存在较大差距。正如后来周扬总结的,“他们没感觉到是进入一个新时代,没感觉到有一个要熟悉面前这些新对象的问题。他们还是上海时代的思想,觉得工农兵头脑简单,所以老想着要发表东西,要在重庆在全国发表,要和文艺界往来”,[4]这些文艺工作者的的确确是“身在延安,心在上海,心在大城市”。[5]这种脱离实际、脱离群众的偏差,反映在文学创作方面,正如毛泽东指出,作家们缺乏深入人民群众了解他们喜好的精神,他们的文艺作品还未能及时反映新的社会风貌和新的人民,因为“他们的灵魂深处还是一个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王国”。[6]

1942年4月2日,毛泽东主持召开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专门讨论了文艺界存在的分歧与偏差。结合整顿三风,毛泽东指出:“思想斗争的火力,不是只对着老干部,而应该对着新老双方的毛病,使新老干部相互批评之后,更进一步地相互了解与团结。”[7]他特别强调了批评同志的方法问题,“态度一定要好,态度不好,就会引起人家不满意。不要暗箭,不要冷嘲,热骂还好,冷嘲就不好,因为它会搞得疑神疑鬼。这种空气不要在共产党里面增长,它不利于大家,它使党不团结,使党分裂。”[8]因此,1942年4月初,毛泽东在看王实味发表在《矢与的》墙报上的三篇文章后,就基本明确了在文艺界进行整风的思路与目标。[9]而《野百合花》的发表,是召开延安文艺座谈会的直接原因。

(二)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中国化进程

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中国化,实际上蕴含在毛泽东思想的形成过程中,是中国共产党人集体智慧的结晶。1936年11月22日,毛泽东在中国文艺协会成立大会上的演讲中指出,要“发扬苏维埃的工农大众文艺,发扬民族革命战争的抗日文艺”,[10]初步反映了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革命文艺观;表达了党对文艺工作的高度重视及文艺对民族独立解放事业的重大意义,提出党对革命的领导要“文武双全”,要在文艺界建立统一战线,初步提出了“工农大众文艺”的概念。[11]1938年,毛泽东在扩大的六届六中全会上作《论新阶段》的报告,首次提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时代命题,开启了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与中国新民主主义文化革命运动相结合的闸门。自此,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新民主主义文化革命,进入了有领导、有组织,系统化、理论化的新发展阶段。

1940年1月5日,张闻天在陕甘宁边区文化界救亡协会第一次代表大会上作题为《抗战以来中华民族的新文化运动与今后任务》的报告,阐明了抗战以来新文化运动的中心任务、内容与性质等,并以卓越的世界眼光,辩证地看待“新文化与外国文化”的关系,指出了新民主主义文化的不同源头。他尤其重视新民主主义文化的大众化问题,即“接受”问题,要求文艺工作要主动适应人民大众的文化水平和欣赏习惯。[12]后来,毛泽东对新民主主义文化的“接受”理论,作了进一步的发挥和通俗化阐释,提出文艺工作为人民大众服务,尤其是为“工农兵群众”服务和为完成民族解放任务服务的“二为”方向。

在梳理新文化运动发展史时,张闻天强调了无产阶级的领导权问题。他认为,要领导一个阶层或群体,就要以科学的理论,对其群体特点进行历史地分析,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在党如何领导知识分子、文化人建立文化界统一战线的问题上,张闻天有独到见解。他生动而准确地勾勒了文化人群体形象,据此概括了文化界统一战线的基本特点。但从后来的实践看,张闻天有关解决文化界统一战线内部“意气之争、门户之见”的主张,并不适应民族民主革命的需求,失之于软,没有体现马克思主义政党在领导文化革命与建设中应有的组织纪律性,即没有突出文艺的党性问题。也正因党内存在着以“民主的方式来解决各种争论”的文艺领导思想,才在客观上助长了延安文艺界“两个阵营、三大系统、四个山头”的局面。

毛泽东在这次大会上作了题为《新民主主义的政治与新民主主义的文化》(1940年2月20日在《解放》周刊第98、99期合刊登载时,题目定为《新民主主义论》)的著名演讲,首次从理论上系统、全面地阐述了新民主主义文化。他用辩证唯物主义的观点指出,文化是一定社会、政治、经济现实在观念形态上的反映,新民主主义的文化“就是人民大众反帝反封建的文化;在今日,就是抗日统一战线的文化。”[13]尽管它的性质还不是社会主义的,但它受共产主义思想领导,这是它区别于资产阶级文化的“新”的本质所在。毛泽东进而阐述了新民主主义的文化革命与政治、经济革命的关系——中国共产党人不但为中国的政治革命、经济革命而奋斗,更为中国的文化革命而奋斗,其最终目的在于建设新民主主义的社会与国家。新民主主义国家的文化,是继承优秀传统文化和弘扬马克思主义先进文化理论的新民主主义文化——它的形式和特性是民族的,内容是反帝反封建和主张民族独立解放的,来源是多元的、兼容并包的。对于传统文化和西方文化,必须坚持取其精华、弃其糟粕的态度,决不能生吞活剥地、不加批判地吸收;更不能教条主义的对待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必须具有实事求是的理论创新精神,必须将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真理和中国革命的特殊实际完全地恰当地相统一。可见,毛泽东对文化创新的重要性及文化自信与社会、国家革命的逻辑认知,有了很精深的见解。

除毛泽东、张闻天等人外,艾思奇《抗战中的陕甘宁边区的文化运动》、肖向荣《八路军的文化教育》及《共产党人》杂志、《解放日报》等均参与了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新民主主义文化革命、建设问题的思考和讨论。可以说,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中国化成果,为延安文艺座谈会的胜利召开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

二、党的文艺思想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系统化权威性展示

延安文艺界的宗派纷争,必然干扰党内思想的统一团结。针对文艺界存在的问题,1942年4月10日,中共中央书记处会议同意毛泽东的提议,“准备以毛泽东、秦邦宪、何凯丰的名义召集延安文艺界座谈会,拟就作家立场、文艺政策、问题与作风、文艺对象、文艺题材等问题交换意见。”[14]

文艺座谈会议召开前,毛泽东与延安文艺界人士频繁接触,以了解正反两方面的情况。在广泛调研文艺界的过程中,毛泽东也读了不少书,其中一本叫做《马克思、恩格斯、列宁论文艺》。几个方面都准备妥当,做好了发言提纲,然后才发出开会邀请。4月27日,拟定参加座谈会人员名单后,便以毛泽东、何凯丰的名义向100多位文艺工作者和有关负责人发出邀请,并在请柬上写明了开会目的:“为着交换目前文艺运动各方面问题的意见起见,特定于五月二日下午一时半在杨家岭办公厅楼下会议室内开座谈会,敬希届时出席为盼。”[15]延安文艺界有影响的文学艺术家,都收到了请柬,他们既感新鲜又觉兴奋。

5月2日午饭后,在杨家岭中央办公厅小礼堂一楼会议室,文艺座谈会的第一次会议按期召开,由中央宣传部代理部长凯丰主持。据亲历者、鲁艺实验剧团副团长于敏回忆:这次座谈会开得很轻松,没有领袖和群众、大官和小官、大文学家和初出茅庐者的分别,没有人拿架子。因为经常伏案工作,毛泽东参会时所穿的棉袄磨破了露着棉花,裤子上也打着补丁。[16]

毛泽东以自信、幽默的开场白启动了会议。“我们要战胜敌人,首先要依靠手里拿枪的军队,但仅有这种军队是不够的,我们还要有文化的军队。这两支军队一支是朱(德)总司令的,另一支是鲁(迅)总司令的。要取得革命的胜利,这两支队伍必须团结合作,协同作战。”[17]为什么要开召开这个座谈会呢?“目的是要和大家交换意见,研究文艺工作和一般革命工作的关系,求得革命文艺的正确发展,求得革命文艺对其他革命工作的更好的协助,借以打倒我们民族的敌人,完成民族解放的任务。”[18]

讨论时,萧军率先“开炮”。他将政治、军事、文艺的关系混为一谈,表示要继续发扬鲁迅的杂文战斗精神,用自己的一支笔监督国、共两党。这一文艺独立的观点,引起了与会人员的分歧。胡乔木待他讲完立即站起来,进行了严厉的批评。接着,吴亮平、李又常等人作了批评发言。随后,赞同萧军观点的人又进行了反驳。会场很活跃,争论相当激烈,而毛泽东一直不动声色地静静聆听。何其芳的自我批评式发言,使座谈会的氛围有所改变,体现出文艺界整风的意味。临近傍晚,凯丰宣布休会,同时要求大家准备意见,以备下次开会时发言用。

5月16日,召开第二次会议,全天讨论,气氛越来越热烈,观点、思想的交锋与碰撞进一步展开。萧军、罗烽、艾青与胡乔木、吴亮平等人,就人性是不是文艺的永恒主题再次发生激烈的争论。民众剧团负责人柯仲平介绍了该团深入农村,以喜闻乐见的形式在群众中宣传革命,深受老百姓喜爱的情况。八路军120师战斗剧社社长欧阳山尊,通过该社深入抗日前线为战士“送文化”的实践体会,指出前方战士和老百姓很需要文艺工作。但也有人脱离革命实际与历史环境,空泛地大谈文学艺术的定义,宣扬“人性论”,称文学的出发点是“人性之爱”。还有人借机宣泄自己的怀才不遇,向党和组织提出一些不切实际的提高生活待遇的要求。例如,鲁艺音乐系的一位教员,说他自己要搞声乐,为了保护嗓子,每天要喝两袋牛奶,可当时的延安哪里有牛奶?李伯钊指出,有人在小说中将延安的革命战士向国统区来的女同志的求爱行为,描写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是一种什么立场,参加过长征的老红军怎么就成了癞蛤蟆了?“延安文抗”的吴奚如发言说,我们在外面办刊物,写文章,也没有深入群众这一套,可我们写出来的文章确实适合无产阶级。听到这里,性格温和的朱德突然拍了桌子,严厉地说,吴奚如你与其他非党人士不同,你是共产党员,你怎么能说这话,有没有党性?萧军接话说,党员怎么了?鲁迅不是党员,你们谁能高过鲁迅?朱德针锋相对的指出,鲁迅不是党员,这是鲁迅的缺点,不是鲁迅的优点,你不要以鲁迅是非党员为荣,鲁迅他自己会感到遗憾的。

5月23日下午,文艺座谈会召开最后一次会议,由朱德主持,毛泽东做结论。会议的前半段还是讨论,发言十分踊跃。讨论临近结束时,朱德作了一次发言,对萧军的观点做了不点名的批评。他说,一个人不要眼睛长得太高,要看得起工农兵,并现身说法谈了自己参加革命与思想转变的关系——“我是旧军人出身的,因为认识到要救中国只有参加共产党,我就到上海去找共产党,人家不要我,我到了德国,才参加共产党,后来干了几年,大家觉得我还不错,就叫我当总司令,我这个总司令不是自封的,是大家叫我当的。”[19]朱德要求文艺工作者,应自觉完成向无产阶级工农兵大众创作立场的根本转变。

听说毛泽东要在会上做总结,许多不是代表的非文艺界人士也跑来旁听。面对文艺界错综复杂的问题,毛泽东高屋建瓴的从根本性问题入手,就新民主主义文化的人民性作了深刻阐述,指出文艺工作脱离群众的原因,在于没有真正地认识到文艺为谁服务的问题,没有科学地认识到人民群众才是历史的创造者,进而也就不能正确区分不同社会条件下的文艺性质、功能和服务对象。因此,他提议,应该号召文艺工作者走入乡村、深入群众,和新社会的人民群众真心实意地结合起来,打成一片。在文艺如何为人民群众服务的问题上,毛泽东谈了“普及”与“提高”的辩证关系,并强调:在民族独立战争的条件下,文艺普及的任务比文艺提高的任务更为迫切。在批判延安文艺界存在的作风不正现象时,毛泽东指出:文艺界需要在思想上进行一次整风,从而彻底清除教条主义、非马克思主义的缺点。最后,他以中国共产党领导革命文化的自信态度,为文艺界指出了新民主主义文化革命的光明前途。[20]

1943年10月19日,《解放日报》全文发表了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以下简称《讲话》)。次日,中共中央总学习委员会发出通知,认为《讲话》“是中国共产党在思想建设、理论建设的事业上最重要的文献之一,是毛泽东同志用通俗语言所写成的马列主义中国化的教科书。”[21]11月7日,中共中央宣部作出《关于执行党的文艺政策的决定》,提出四条贯彻执行意见。[22]

经过历史的检验和沉淀,可以说,《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是马列主义普遍真理与中国革命特殊实践相结合的划时代成果,是集中体现中国共产党文艺工作理论、方针、政策的第一个经典文献,对新民主主义文化革命与文艺建设事业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它强调党的文艺工作者必须从根本上解决立场、态度问题,要求文艺工作者深入广大工农兵群众中去,在长期的共同生活中,改造自己的思想感情,永葆人民性的特点,从而创作出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代表无产阶级文艺方向的优秀作品。

三、文化自信对党的建设理论与实践的丰富

延安文艺座谈会是中国共产党文艺思想、理论和政策的分水岭。通过文艺界整风运动,党创造性地将新民主主义文化革命、建设与党的建设有机融合,极大地丰富了党的建设理论的内涵,使其更具中国化特色。

(一)延安文艺与人民群众、革命实践密切结合的历史贡献

《讲话》一经发表,即被确立为党领导文艺工作的指导思想,文艺工作的政治动员功能被不断强化,光辉灿烂的延安文化得以缔造。延安文艺座谈会后,延安各文艺团体及文学艺术家积极投入整风运动,组织文艺工作者上山下乡,深入生活,与工农兵群众紧密结合,切实为民族民主解放运动服务。

1943年3月10日,中共中央文委与中央组织部召集文艺工作者开会,号召文艺工作者“到农村、到工厂、到部队中去,成为群众的一分子”。诗人艾青、萧三,剧作家塞克,作家陈荒煤、刘白羽、陈学昭、高原、柳青等“延安文抗”成员,积极响应号召,深入基层,实践党的文艺政策,创作了大量反映工农兵生活、战斗的优秀作品。

1945年4月,为弘扬陕北传统艺术,“边区文协”成立说书组,民间艺人韩起祥任组长,以延安为中心,深入周边各县,发动群众,说唱新编书目《刘巧儿团圆》《张玉兰参加选举会》《宜川大胜利》等。后来,又成立陕北说书改进会,在延安、米脂、绥德、清涧、延川等地举办说书训练班,培养艺人50多名,帮助他们编写说唱新书,改造旧的说书内容和形式。另外,组织抗战文艺工作团,陆续派刘白羽、雷加、卞之林、周而复、萧三等文化名人率队到晋西北、晋察冀、晋冀豫、冀中、鲁西北等根据地进行战地宣传服务工作。

全面抗战胜利后,为配合边区自卫反击,边区文协组织了两个文艺工作组下乡宣传。其成员包括作家、诗人、戏剧工作者、摄影工作者、新闻记者等;工作内容包括建立各地文艺通讯网、搜集各地抗战的现实材料、系统编写文艺通讯报告、收集各地民间文艺作品、摄影和文艺宣传等。1946年,诗人李季创作了脍炙人口的长篇叙事诗《王贵与李香香》,成功塑造了新时期青年农民的形象,是艺术地反映个人命运与革命前途关系的典范。贺敬之称赞李季“确确实实是诗歌新园地上的一位开拓者,他久经传诵的杰出的长篇叙事诗《王贵与李香香》,标志着我国新诗发展史上一个重要的突破。”[23]

通过向群众学习陕北秧歌,文艺工作者在改造、提高的基础上,掀起了轰轰烈烈的秧歌剧运动。每当生动、活泼、新鲜的秧歌剧——《兄妹开荒》《牛永贵负伤》《一朵红花》《刘顺清开荒》等演出的锣鼓一响,人们就从窑洞里涌出,冲下山坡,围满广场。特别是演出《白毛女》《血泪仇》时,更是万人空巷、扶老携幼。群众不再对艺术家们的演出意兴阑珊、冷嘲热讽,而是全神贯注或者泪流满面。正因为广大群众的认可、拥护,文艺工作者才从根本上认识到革命文艺的生命力与感召力,重新发现自身的价值,在实实在在的为人民为革命服务的过程中,建立对新民主主义文化的坚定自信。

(二)文化自信是全党形成坚定革命信仰的基础

1.文化自信是对革命事业正义性、进步性、人民性的充分表达。一个缺乏自信的民族,很难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一个缺乏自信的军队,不可能战胜敌人;一个没有自信的政党,必将人心涣散、没有战斗力。中国共产党文化自信的根源之一,即是党的理论创新能力和活力。以毛泽东同志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之所以能够创作出《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说明党在长期的革命实践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有科学指引新民主主义文化发展方向的能力和自信。在延安文艺座谈会精神的指引、鼓舞下,结出了诸如《王贵与李香香》这样一批深入生活、扎根人民的优秀文艺硕果。这些作品增强了政治共识、明确了政治标准,使党在文化建设与文化自信方面获得了坚实的政治基础。

2.文化自信有利于革命氛围的营造。“文艺事业是党和人民的重要事业,文艺战线是党和人民的重要战线。”[24]在《新民主主义论》中,毛泽东指出了新民主主义文化的党性问题:“至于新文化,则是在观念形态上反映新政治和新经济的东西,是替新政治新经济服务的。”[25]知行不可分,党的文化建设与文化自信的目的之一,就是希望在全社会形成一个积极的、健康的、科学的、向上的氛围。因此,在延安文艺界出现偏差的时刻,党即以其文化战略、文艺政策,在抗日根据地营造了一个全新的文化世界,从而使党领导创造的革命文化,成为新民主主义文化的重要组成。

3.文化自信有利于革命话语的塑造。文化自信,是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和制度自信的基础性条件。[26]从更深层次的角度看,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开始形成的文化自信,蕴含着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和制度自信的因素。文艺座谈会前,延安文艺界认为,还是杂文时代,还要鲁迅笔法。例如,1938年、1940年、1941年和1942年,在延安举行了四次纪念鲁迅的大会。集中纪念鲁迅先生,体现了党对其所领导的左翼文学的尊崇与继承,也说明党尚未形成系统的新民主主义文艺理论,或这种理论业已形成,但还没有在文艺界达成共识。延安文艺座谈会后,革命文艺的“工农兵方向”逐渐取代新文化的“鲁迅方向”,延安不再举行隆重的鲁迅纪念大会。

延安文艺座谈会后,党领导下的各抗日根据地对《讲话》进行了深入广泛的学习、讨论,广大文艺工作者的文艺立场、观念及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正如《中共中央宣传部关于执行党的文艺政策的决定》指出,全党的文艺工作者都要学习《讲话》内容、践行《讲话》精神,通过切实的自我批评和文艺整风,探索适合人民群众文化水平和欣赏习惯的文艺形式,以达到文艺服务民族解放运动的目标。[27]经过文艺界的整风,广大延安文艺工作者脱胎换骨,站在人民的立场,使文艺为抗战服务,为人民大众服务。那些过去总想做中国第一、世界第一的文艺工作者,不再鄙薄以工农大众为对象的文艺创作思路,开始走近他们,了解他们,歌颂他们。在李季、赵树理、孙犁、柳青等人的努力下,产生了山药蛋派、荷花淀派等文风质朴、内容清新、歌颂革命群众和劳动人民的文学流派,创作了大量体现延安文艺座谈会精神的文学作品。

(三)文化自信是推动党的思想建设的重要力量

1.优秀文化是孕育先进思想的肥沃土壤。党的建设的核心在思想建设。“对中国共产党来说,文化自信不是一个纯学理问题,而是一个事关中国革命、社会主义前途和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大问题,也是一个事关党的思想理论建设的大问题。”[28]中国共产党并非生存于真空,党员个体时刻生活在现实社会。如果社会文化风气是低俗、腐朽和落后的,那么势必影响党员对理想信念的坚守,甚至会出现主流意识形态与社会风气严重脱节的现象。在这种情况下,即便党的意识形态本身具有逻辑严密、形式优美的特性,也很难建立起相应权威。

2.优秀文艺作品是推动党的思想建设的重要力量。文艺是时代的号角,深刻影响着社会思想的走向。优秀文艺作品触及人的灵魂,推动广大党员党性修养的不断提高。大众的文学作品、工农兵的文艺方向,在一定程度上帮助党摆脱了蜕变为精英俱乐部的倾向。因此,建设与实践紧密结合的意识形态,离不开党的经典文艺理论、方针、政策的确立。权威性的重要基础,便是历史延续性和历史统一性。在延安文艺座谈会精神的指引下,党领导的文艺工作与文艺创作,形成了特有的表达方式,文艺、战争、生活、理想的有机结合与统一,文学艺术对党的建设起到巨大的推动作用。

延安文艺座谈会后,文艺工作者创作了很多表现工农兵的作品,其中一种主要形式,就是“新闻通讯”。1943年,《解放日报》刊登了数十篇介绍模范党员的通讯报道,如陈荒煤撰写的《模范党员申长林同志》,在党员干部中产生了很大影响。申长林是延安县的一位模范农民党员,是陕甘宁边区25名特等劳动英雄之一。在系统介绍申长林捐输物资、支援抗战、乐于助人、安置移民等先进事迹的基础上,陈荒煤饱含感情地写道:“申长林同志,跟过去的农民来比,你已经是出到头了。这是你的光荣!但再往前看,新的道路还远。你还没有出到头,你还能再向前走。将有更多的农民分子跟着你走这条道路,这是一条光荣的道路。”[29]经此类介绍模范党员报道的推动,陕甘宁边区的乡村基层党组织建设与模范党员运动迅速走向深入。很多不识字的党员,在党小组或者党支部会议上,听支部书记或宣传干事读了申长林等人的先进事迹后,顿时明确了奋斗的目标,充满了干事创业的信心,甚至还有人向党员模范发出挑战书,要争做模范。

3.党的思想教育形式要与时俱进。单纯的说教,很难达到思想教育的最终目的和最好效果。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必须在坚持文化自信的基础上,不断创新思想建党的形式、途径,从而将党的建设新的伟大工程推向更高层次,把党建设得更加坚强、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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