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自芳
正确评价省域经济竞争力,关系到省域经济走什么道路的问题。靠总量扩张,还是靠质的提高来增强竞争力?显然后者才是科学发展的道路。而增强区域竞争力的最终目的,是给城乡居民带来收入不断提高的切实福利。从我国的现实状况看,这种关联与带动过程,还存在种种不平衡问题需要解决。
关于省域经济竞争力的科学评价问题,目前能看到的最新的论述研究是李建平等主编的《中国省域经济综合竞争力发展报告(2015—2016)》①(以下简称《报告》),《报告》根据由1个一级指标、9个二级指标、25个三级指标和210个四级指标组成的评价体系,对全国31个省市通过打分的方式进行评价和排名。该《报告》为广大区域经济研究者提供了一份翔实的数据分析资料,有较好的学术价值。但该《报告》也存在着一些缺陷或不到位之处,以下试作商榷。
其一,《报告》以多达210个四级指标为基础,形成了四个级别的指标体系,所有各级指标分值都来自于对四级指标的具体打分。但从全书来看,我们并没有看到对四级指标的打分原则和方法的论述,每一个省市所有四级指标的具体分值也没有显示,而只有三级指标的分值直接显示出来。从该《报告》中还能看到各省的四级指标中,分别属于“强势指标”“优势指标”“弱势指标”的数量、排位的升降情况等,但看不到其强、优、弱指标的分值界限等具体数据。其实作为研究报告,首先应该对指标打分有明确的评分方法和原则,不同属性的经济指标与分值的对应关系如何构建等,在研究报告中也都应有清晰的交代。
其二,评价经济综合竞争力并不等于要将所有的经济指标全部纳入指标体系。而现在的210个四级指标也似乎太多,有很多与区域竞争力并无关系。例如“罚没收入占财政收入比重”,如果罚没收入高是违法状况多而引起,说明当地法治不理想;但如果罚没收入低是由于执法部门不努力执法而导致,那罚没收入高就显示其法治状况较理想;又如“工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在工业化早中期,肯定是比项指标比重高较好,但近年来,经济发展质量越高的地区,工业所占的比重是持续下降的,而服务业比重的上升才是产业升级的标志;再如“下岗职工再就业率”,是我国特定时期民生状况的一个指标,但与经济竞争力并无直接关系。类似指标还有人均耗电量、人均工业废气排放量、城乡经济结构优化度等。如对于后者,究竟什么是“优化”的衡量标准呢?不如直接用结构优化的具体指标来衡量。另有不少指标存在交叉重复的问题,如“人均工业增加值增长率”在工业竞争力和工业化进程竞争力里都有;“财政支出对GDP增长的拉动”在财政金融竞争力和政府作用竞争力里都有等。
其三,指标权重的设置很重要。有些指标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而有些指标则关系不大甚至无关紧要。但该指标体系对权重的设置过于平均化,例如对于二级指标的设置基本是在0.1至0.15之间,实际上二级指标之间的重要程度差别远高于这个幅度。例如二级指标“知识经济竞争力”占0.125的权重,包括科技竞争力、教育竞争力和文化竞争力三方面,前两者分别占知识经济竞争力的各0.425的权重,而二级指标“统筹协调竞争力”虽然仅占0.1的权重,但下面只有两个分指标,其中统筹发展竞争力占0.55的权重,协调发展竞争力占0.45的权重。众所周知,科技竞争力应该是形成综合竞争力最重要的因素,统筹协调竞争力是无法与之相比的。但根据上述权重的设置,前者在一级指标的权重为0.425×0.125=0.053125,后者为0.55×0.1=0.05500,就出现科技竞争力在(最终)一级指标中的权重反而不如统筹协调竞争力的情况。类似这样的情况在其他二级和三级指标之间同样存在。因而,知识经济竞争力的权重至少应该在0.15-0.18,而对于统筹协调竞争力,其权重设为0.8即可。
其四,在针对大小差别悬殊的经济体时,设置较多总量指标会造成明显不公平。2015年我国省(市区)人口最少的西藏仅324万人,最多的广东则有10849万人。在《报告》中,作为基础的四级指标不少是总量指标,越大的省市,经济体量大,得分越高,导致总体评价的结果有利于大的省份(依次如广东、山东、河南、四川、江苏等),使得如上海、北京和浙江等体量相对较小的省市,评价结果处于不利地位。我们认为,对竞争力的评价应该是单位规模下的能力强弱、质量高低的判断,单纯的总量大小不应该在竞争力的天平上施加权重。
如果省域经济总量的扩张成为其竞争力评价的重要筹码,无疑会助长地方政府粗放式扩张模式,对集约式增长十分不利。国际影响巨大的世界经济论坛每年对各国的全球竞争力评价,其评价指标中基本上都是质量和人均值、特征值的占比指标。例如在“创新”大项中,有科研机构质量、科学家工程师的可用性、每百万协议中的专利申请量等指标,却没有研发人员总数、研发经费投入总量等总量指标。该论坛发布的《2017—2018年度全球竞争力报告》排名,瑞士、美国与新加坡分别为第1、2、3位,中国位列第27位。试想,中国和新加坡作比较,如果不排除总量因素,后者绝不可能名列前几位。
再举例来看,在《报告》的科技竞争力指标中,我们看到知识经济竞争力的分项指标“科技竞争力”中,北京和上海的得分分别为67.3和50.5,而人口大省广东和江苏分别为82.1和75.7,这种结果显然和多数国人所认同的、北京和上海的科技竞争力在国内处于领先地位的认识相违背。而产生这种结果的主要原因就是科技竞争力的9个指标中,有5个是总量指标:包括研究和开发人员数、研究和开发经费、发明专利授权量、技术市场成交合同金额、高新技术产业增加值,占了科技竞争力整体权重的60%。显然这是经济总量相对较小的北京和上海科技竞争力远不如广东和江苏的基本原因。其实上述各指标应除以该省市的人口总数,得出诸如研究开发人员数占人口总数的百分比、人均研究和开发经费等等,才便于不同大小区域的横向比较。我们逐个分析210个四级指标,其中有47个为总量指标,占指标总数的22.4%,权重总和占一级指标的23.05%。当然,以人均数、质量、特征值占比等来衡量竞争力,对以城市为主体的小经济体(如新加坡、香港等)就比较有利。世界经济论坛公布的排名正是这样的结果,这有利于树立优质经济体的标杆,促进各国重视提高经济增长的质量。
表1 《报告》中省市间可比的二级指标得分及经济综合竞争力总分和排名(2015年)
根据以上分析,为消除总量指标带来的不公平问题,我们以《报告》的已有打分和权重为基础进行调整:第一步,将每一省(市区)的人口数除以全国各省市的人口数的中位数(3812万人),得出的商(以字母P表示)反映出该省(市区)的人口在全国省(市区)人口中的相对规模大小;第二步,将每一个三级指标里所包含的总量指标的总权重,除以P值,所得出的权重抵消了省(市区)由于经济总量大或小而形成的打分上的优或劣;第三步,在具体计算时,我们先取消原有总量指标加原权重后计算的分值,再用原有总量指标的打分乘以新的权重得出新的指标得分,使其在省(市区)之间具有可比性。表1就是计算结果。
从以上结果可见,省域经济综合竞争力的前几位排名从原来的广东、江苏、北京,变为北京、上海和天津三个直辖市,该三市排名分别提高了2、2、4个位次。其他人口较多的省(市区)如河南、四川、山东等均有下降。而人口较少的省(市区)如海南、内蒙古、吉林则有所上升。消除总量指标的影响后的合理回归,有利于我们正确地评价省域竞争力的高低。
在评价区域竞争力时,有一些指标十分关键、举足轻重,又可以分为两种:一是能力性指标,例如高技术产业占总产出的比重,技术进步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等;二是结果性指标,例如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工业主营业务收入利润率等。可以把这些指标称之为“试金石”的指标。以下针对省(市区)列出10项指标,按统一标准进行打分,汇总后形成的总分,可以对判断省(市区)的竞争力大小提供重要依据。
我们从权威数据库获得相关的各省(市区)指标数据,评分方法是将31个省(市区)中的指标最高值(如上海的技术进步对经济增长贡献率0.545为最佳)作为1分,其他省(市区)的指标作为被除数与其相除,得出的商即为该省(市区)的得分。至于数值越低越好的指标(如城乡居民可支配收入的比值),则以最低值为除数,计算所有商值的倒数即为指标的得分,最佳指标得分同样为1。在计算省(市区)的总得分时,我们对各指标设置了相应的权重,表2即是计算的结果。注意表内数据均为该指标以1为满分的得分值,并非该指标的单位数值。
10项指标中,第1、3、4、6项指标一般公认比较重要,故不再赘述。现简述其他指标作为关键指标的意义:第2项指标:改革历史证明,除京沪津三大直辖市为国家重点投资区外,经济活力和竞争力提升最重要的力量是非国有资本的投资与经营实力的壮大,而国有资本比重高的地区往往市场发展及民间资本竞争力相对较弱;第5项指标:反映发展动力主要来自物质投入还是软实力的增强,后者才是竞争力壮大的不竭源泉;第7项指标:反映城乡竞争力的协调程度,两者同样获得强劲发展,才是经济体内生竞争力持续提升的保障;第8项指标:竞争力增强的过程就是科学技术与管理水平提升的过程,服务业尤其是高端的生产性服务业壮大则是竞争力增强在产业层面的集中体现;第9项指标:反映本地居民参与要素市场,实现资产(金融及不动产资源)价值以取得更多收入的条件与能力,反映要素市场发达程度及其使资源得到合理配置和有效利用的程度;第10项指标:在资源环境成为经济增长的决定性因素的前提下,拥有较少消耗能源资源并创造最大生产净值的能力,是竞争力的突出表现。
对表2所列结果可比较分析如下:其一,得分最高的是北京。由于是首都,其各方面指标中不但有北京市地方性的资源和实力,更大量包括作为全国的首都所拥有的全国性资源,如中国科学院的科技实力,北大清华是中央集聚全国人才培育的最高学府,金融资源则有四大国有银行的总部资源等。其二,作为我国经济中心的上海在集聚全国资源方面无法与北京相比,但也有一系列国家层面的核心资源,如中科院的若干研究所,大量央企的重点部门等。如果单就地方性的竞争力而言,北京不如发展历史悠久、基础扎实的上海。其三,广东和江苏的共同特点是经济总量大,省内拥有在全国名列前茅、创新能力极强的城市,如广东的深圳、广州;江苏的苏州、无锡、南京,成为其省域竞争力的强力支撑和先导地域,而江苏苏南若干强县经济在全国的领先优势十分突出,构建了综合竞争力的强大基础。但广东和江苏最突出的问题是城乡差别和地区差距较大,两省的北部地区均为相对落后的地区,县域经济的分化突出,从而拖累了全省的综合竞争力。其四,浙江省则相反,其城市竞争力在一定程度上不如苏粤两省,尤其缺乏如深圳那样的创新型城市。但浙江的地域、城乡差距较小,农村和县域经济整体较强,是全国发展均衡协调程度较高的省份,也带来城乡居民收入较高的局面。其五,天津市近年借助国家重点投资的动力发展很快,人均GDP在全国位列第一,但其增长的质量和产业效益与上述省(市区)尤其是京沪相比存在明显差距,其10大指标的总得分相对较低,居民收入无论城乡均不如浙江省,显示其内在体制机制和市场经营能力上存在着问题。
至此,我们有了两个指标体系得出的竞争力
评分。《报告》评出的分值经我们调整后其合理性有了改观,但缺陷是指标过多和过于平均,且有较多的投入性指标不尽适宜;本文提出的10大指标得分,则存在指标较少,可能不够周全的问题。为此,我们将上述两个指标体系的评分(表1和表2)相加,以便较全面地反映各省(市区)经济综合竞争力的实际状况。表3就是相加所得的得分排名。
表2 以10大关键指标计算的省(市区)经济综合竞争力得分与排名(2015年)
表3 《报告》原评分经可比性调整后的得分与10大指标得分相加后的评分与排名
在取得相对合理的竞争力的得分和排名的前提下,我们进一步探析各省市的竞争力强弱与地区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关联性问题。
毋庸置疑,居民收入增长必须通过经济效益提升来实现,对收入影响最直接的劳动者报酬的增长也必须建立在经济效益增长的基础上。因此探讨竞争力对人均收入的关联性,有必要分析各省(市区)按收入法项目(劳动者报酬、生产税净额、固定资产折旧和营业盈余)组合的GDP构成的数量关系。在4个项目中,对居民收入有直接影响的是劳动者报酬和营业盈余,而营业盈余就是经济效益的直接体现。我们计算了2015年各省(市区)生产总值中劳动者报酬和营业盈余分别所占比重,表3是按照营业盈余比重进行排序的结果。数据显示,劳动者报酬比重与省(市区)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相关性为-0.2359,而营业盈余比重与地区生产总值的相关性为0.3551,两者呈现截然相反的相关关系。经计算,如果按照各省(市区)竞争力得分高低排序,最高的10个省(市区)营业盈余和劳动者报酬的平均比重分别为25.56%和47.00%,次发达的11个省(市区)分别为23.21%和47.47%,不发达的10个省(市区)分别为17.54%和52.79%。可见劳动力报酬比重是发达地区较低,欠发达地区较高;营业盈余比重是发达地区较高,欠发达地区较低。发达地区居民收入较高与营业盈余比重较高有一定关联性。根据计算,各省(市区)的营业盈余与城镇及农村居民收入的相关性分别为0.2723和0.4758,与竞争力评分(见表3)的相关性为0.4890,都说明营业盈余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竞争力大小,又影响着城乡居民的收入高低。
营业盈余为本地区居民收入提高创造了基础保障。这也许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为什么发达地区创造同样的地区生产总值,能比欠发达地区具有更强的收入增进效应的原因。劳动报酬水平在各地虽然也有一定差别,但整体上,其差别远不如营业盈余的差别。对城市居民而言,由于企业劳动工资制度、公务员以及事业单位的工资制度的全国基本统一,各地的人均劳动者报酬的绝对差距不会很大。对农村居民而言,一家一户小农经济的农业收入大部分统计为劳动报酬,其报酬水平各地相差并不大。而各地营业盈余的差别就远高于劳动报酬了。就城市而言,发达地区有较多兼具技术与市场优势的大型品牌企业,以及具有核心竞争力的科技型中小企业等,是欠发达地区所不能比的。就农村而言,从事农业而取得较高营业盈余的,主要是一些农业经营大户和规模化经营的农业企业,这类经济体在发达地区不仅数量多而且竞争力较强。各地相同数量的GDP,其实际效益弹性非常明显,可以是很高的正效益,也可能是严重的负效益。营业盈余的极大差异给居民带来的收入差异也会十分明显。
一是营业盈余较高,有利于资产所有者取得资产受益。特别是当居民普遍有用于投资的财产(例如投资于企业的股权和债券等)时,这些“盈余”便转化为居民投资所得,也就保障了居民的财产性收入或经营性收入(对直接投资经营的大小经营者)能够取得较好的投资回报。同时,如果所有权结构的私营特征明显,也就是说企业的投资更多来源于居民个人的财产,则较高的营业盈余将更多地通过资产的报酬转化为居民的较高收入②。二是营业盈余较高,可以保障政府的财政收入有较强的基础,从而形成较高的社会性积累(例如社会公益组织、慈善组织、各类基金会等能够有较多的积累,形成较强的资金实力)当政府和社会组织的实力都得到增强时,以退休金、社保基金、社会福利基金和各种补贴形式存在的社会转移性收入也能较多,从而构成居民可支配收入的重要部分。三是营业盈余较高有利于居民工资水平的提高。由于企业利润的增长和积累,为企业给员工提高工资提供了保障,效益越好的企业或地区,员工或居民工资水平也就越高。
表4 2015年各地生产总值中劳动者报酬和营业盈余分别所占比重
总体上,竞争力促进居民收入增长效应的重要环节是营业盈余及其比重提高,但如果详观表4排序,营业盈余比重与其居民收入水平不甚匹配。如天津、重庆、内蒙古、黑龙江,其营业盈余比重分别为全国省(市区)的第1、5、6、7位,但居民收入分别为第4、11、10、16位,前者明显低于后者。我们认为一个主要原因是这些地方的所有制结构偏于国有化:四省(市区)国有资本分别达到实收资本的31.45%、26.86%、34.59%和23.44%,明显高于其他省份。国有大企业拥有开发资源的垄断性权力,从而获得超额营业盈余,但其多数转化为地方政府的收入以及企业的再投资、管理费用和公款支出等,少数管理层也可以取得高收入,而多数员工获得的十分有限③。而国有企业以外的普通居民通过私人产权收益转化为收入的渠道较窄,省域比重较高的营业盈余并不能充分为全体百姓所享有。
另一种情形是,竞争力评分和营业盈余比重在全国并不冒尖的省(市区),其居民收入却居于省(市区)的前茅(如浙江列第3位),这与该省私人投资及民营经济的发达程度有关。由于营业盈余在实际分配中转化为资本所有者的收益、特定资源的产权利益(如土地所有者)、经营管理者收益以及政府收益(如各种税费),普通居民要获得上述收入,就必须在不同程度上也成为上述主体,尤其是成为资产所有者及经营管理者。从省域看,私人资本的投资及其盈利比重较高的省(市区)(如浙江、江苏等),居民就可能在营业盈余中获取较多收入。较高的营业盈余和民众较普遍的资产收益、管理收益相结合,成为居民收入较高的重要原因。而政府所取得的税收如果能更多地通过转移支付成为居民收入,也能成为居民收入提高的促进因素。
为验证上述资本的产权结构对居民收入的影响是否是规律性的效应,我们将31个省(市区)的私人资本比重、国家资本比重分别与省(市区)竞争力分值、全体居民及城镇、农村居民收入水平做相关分析(见表5),发现将全部省(市区)纳入相关性分析,其线性相关程度均不明显。但如果将北京、上海、天津及东北老工业基地的辽宁、吉林、黑龙江6省移出④,对余下25个省(市区)做相关分析,则私人资本、国家资本比重分别与居民收入比重的相关性为0.326、-0.670,与城镇居民收入的相关性为0.277、-0.589,与农村居民收入的相关性为0.469、-0.752。虽然我们用于比较的是工业规模以上企业的所有制比重,但可以反映该省总体所有制结构。数据证明,对多数省(市区)而言,居民收入分别与私人资本和国家资本的比重为明显的正相关和负相关。依赖国家投资,国有资本比重高的省份,多种所有制及市场活力不够,居民收入受到不利影响;而私人资本比重高的省(市区),居民的投资收益渠道多且动力强,有利于收入的提高。
表5 省(市区)工业资本的不同所有制的比重与对居民收入水平的相关性
表6分别列出两种类型省(市区)进行比较:一是国有资本比重高而私人资本弱的省(市区),二是国有资本比重低而私人资本强的省(市区)。前者以民营经济发达著称的江苏、浙江和福建为典型,其营业盈余的比重分别为29.79%、24.83%和20.61%,均位列全国省(市区)前茅,同时其国有经济资本占实收资本的比重均较低,分别仅为9.906%、10.14%和15.5%,而私人资本则分别达24.84%、30.11%和32.12%。营业盈余和私营经济占比都高,两个因素的重合保障了其居民收入的增长有可靠的基础。可以看到,江苏、浙江和福建的综合竞争力排在全国的第5、6、8位,而其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则分别排名在第5、3位和7位,收入的排名等于或高于竞争力的排名,竞争力的优势在居民收入上凸显出来。
表6 若干省(市区)的工业资本的所有制属性对居民收入水平的影响
相反,我们看天津、重庆,其营业盈余比重为31.91%、27.91%,也都排在前茅,但两市的国有资本比重均较高,分别为31.46%和26.86%,而私人资本分别仅为14.05%、21.68%。天津、重庆的综合竞争力排在全国的第3、9位,而其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则分别排名在第4、11位,收入的排名低于竞争力的排名,竞争力的优势在居民收入上是被削弱了。
在表6中除了上述6个省(市区)外,还有分别属于两种类型的北京、海南、贵州、上海、江西。较为特殊的是京沪两市,北京竞争力排名第一,收入排第二位,上海竞争力排名第二,但收入排第一位。究其原因,北京的国家资本比重高达66.45%,而上海仅为27.32%,而私人资本比重,北京为5.58%,上海则为8.49%,比前者高出50%多。显然,上海的私人资本活跃度、市场对财富资源的利用程度均高于北京,是其居民收入较高的重要原因。当然,北京集中了全国最高端的机构和尖端人才,国家赋予他们很高的工资和福利,其劳动者报酬比重因之提高,而营业盈余比重反被压缩,如北京的劳动者报酬比重达49.2%,而营业盈余比重仅为21.8%。但其城市居民收入之高,名列全国前茅,其他多数省份是难以与其比较的。
表7总结了在一个地区分别处于四种不同的经济生态时,其竞争力及盈利状况与居民收入的提高会有不同的效应,其中对多数居民收入提高最为有利,也最可以在各省(市区)推广的是民营经济的壮大。当然,各种特征的经济体分别都有其优势的资源与动力模式,例如国有资本在大型国计民生和自然垄断领域,外资在高技术领域等,可以与适合所有领域的民营经济互相补充借鉴,汲取各自的特长,实现互动发展,成为居民收入提高的稳固产业基础。
表7 竞争力与居民收入的关联性的省域特点比较
第一,省域经济竞争力就是创新能力和创造经济效益的能力,归根结底是提高省内广大民众收入的能力。在竞争力评价上,省(市区)之间攀比总量大小是没有意义的,应将总量指标排除出去,但目前在全国省(市区)间,一定程度上的“GDP增长竞赛”还在进行中,各地政府对规模的攀比式推动仍是一个主因。相反,对于城乡居民收入的提高,政府的注意力和举措还缺乏针对性。因而在制度、政策和干部考核机制上,应将避免地方政府盲目追求大投入大产出,防止低效、粗放式增长作为重点,更坚定地树立城乡居民收入提高、资源和环境保护、社会文明、百姓对政府的满意度等基本标准,使区域竞争力与人民的幸福指数真正同步提升。
第二,大力发展民营经济是区域经济竞争力充分促进居民收入提高的保障。一些地区(如东北老工业基地等)如果还是习惯性地依赖国有经济来增加居民就业和收入,往往会抑制了民众内生性、自组织发展民营经济的动力,最终即使国有经济的竞争力有所提高,但相应地转化为收入增长的切实效果并不会如期望的那样多。党和国家早就强调了要支持人民群众的投资与经营,以获得更多的营利性、财产性收入,未来在发达地区要进一步注重促进和保护民众投资的制度建设,而在中西部和欠发达地区,要进一步开拓民间投资渠道,提高居民发展民营经济的积极性和知识技能,从而开辟提高居民收入新的更稳定路径。
第三,分析证明,居民收入与GDP的收入法构成中的营业盈余的比重有较高相关性,与劳动者报酬的比重却是负相关,这证明了竞争力的增强必须以经济效益的提高为其支撑,也才能达到竞争力的真正目的与归宿。要形成促进居民收入持续提高的机制,并不能单纯依靠直接增加劳动者报酬来实现,而恰恰应该在长期中提高生产经营单位的营业盈余即经济效益来实现。经济效益是收入提高的源,而劳动者报酬则是流,无源之流是难以持续的。如果简单地用行政手段要求企业提高员工工资和福利水平,推动劳动力成本上升,表面上能立竿见影地提高居民收入,实际上可能是舍本求末,压缩了企业盈利空间,导致资本积累和技术创新能力不足,甚至导致企业亏损破产,又如何能够提高职工的收入水平呢?
第四,小农经济无法有效提高农业竞争力。应进一步支持农村非农产业的投资经营,推动一家一户的小农经济向规模化经营的大农业转变,农民通过增强农业竞争力提高收入水平。如浙江、江苏那样民营经济较发达地区,农民不同程度摆脱一家一户小农生产经营,从而取得较高收入。制定更有效的政策法规,促进农村高收入者将其储蓄转化为实体经济投资。“让更多的人当老板”,才能让更多的人进入非农产业和规模化农业产业以增加收入。同时也要支持单体农户组成农业专业合作社,使农业真正成为强势农业,保障农业从业人员具有高于社会平均水平的人均收入保障,经营主体获得高于社会平均利润的盈利。
注释
①福建师范大学竞争力研究中心《中国省域经济综合竞争力发展报告(2015-2016)》,李建平等主编,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7年。②居民的收入与财产性所得正相关程度较高。相关观点论证见陈自芳《提高经济增长质量才能加快增进城乡居民收入——基于省市间比较分析的启示》,《区域经济评论》2013年第5期。③研究指出:“1998年到2011年,居民收入占GDP比重从69%降到57%,降了12个百分点,这12个百分点中,给了企业8个百分点,给了政府4个百分点。拿到8个百分点的企业主要是国有垄断企业,比如金融、石油和电信等行业,表现为企业盈余,这个钱不是靠本事,而是靠垄断。而企业盈余又会转化为少数企业员工的高收入。”见茅于轼在2012年全国十大税收新闻评选座谈会上的讲话,《21世纪经济报道》2013年1月23日。④三大直辖市及东北老工业基地国有资本比重高,因为这里是新中国成立以来国家大量的高端投资集中地,而其历史形成的收入分配制度又保障了这些大企业员工能够享有较好的工资与福利,享有了国有经济的特定利益。但东北三省城镇居民近年来,相对收入增长较慢,是其旧体制遗留较多,市场经济、多种所有制经济发展不够所致。而东北三省农民的收入水平位列全国前茅(辽吉黑分别列全国第9、11、13位,与其土地、矿产、森林等丰富的资源有关),拉高了全体居民平均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