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 萍
( 中南林业科技大学 外国语学院,湖南 长沙 410004 )
湖南是语言资源极其丰富的省份之一,不但有苗、瑶、侗、土家等多种少数民族语言,汉语方言的种类也十分丰富:省内既分布有湘语、西南官话、赣语、客家话这样的大方言,也有系属不明的土语,如湘南土话、湘西乡话、湘西南苗瑶平话等。语言(方言)种类繁多,方言复杂悬殊,文化底蕴丰厚,应用价值大,开发潜力高。
湖南省自1956年春开始的汉语方言普查工作到2016年首批21 个中国语言资源保护工程湖南工程项目,在全省的实施恰好整整60年。六十年来,汉语方言资源的应用与开发在湖南省尚处于起步阶段,但也开展了一系列有益的探索,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众所周知,语言(方言)是重要的文化资源,也是可供开发应用的经济资源。对于语言资源来说,合理的开发利用就是一种保护,因为它和其他资源不同,语言资源是用进废退,越使用和开发,其增量就越大,持续再生力就越强。[1]詹伯慧先生指出,方言除了为“推普”,为汉语规范化提供不可或缺的的服务之外,还应在“建设地域文化中发挥作用”,在“社会语言应用中发挥作用”。[2]下面分别就六十年来湖南汉语方言应用于语言教育、文化传承、旅游开发等方面的情况作简要介绍,同时就存在的问题提出一些建议和思考。
所谓语言教育,这里指的是民族共同语的教育。方言与普通话的区别主要表现在语音方面,其次是词汇、语法。因此,要提高普通话教学水平,消除方言的影响,必须针对方言区的特点,联系语言实际,注重对照,探索规律,有效学习。
1956年2月国务院发布了《关于推广普通话的指示》。同年,高等教育部和教育部向各省发布了《关于汉语方言普查的联合指示》,对于“开设课程、培训骨干、调查方言和编写普通话学习手册”等工作作了具体部署。[3]1956年4月湖南省教育厅根据上级的指示,抽调13 个中学教师,委托湖南师范学院中文系负责培训,然后分散到全省各地进行汉语方言普查。他们调查了48 个方言点以后,7月 回到长沙写出调查报告27 个,学话手册14 个。1957年以后,方言普查工作由湖南师范学院中文系负责,到1960年6月共调查了87 个地点(当时有78 个县,12 个市)的方言;其中,79 个地点有同音字表。1960年9月石印出版了《湖南省汉语方言普查总结报告(初稿)》。这个普查总结用了主要篇幅对湖南方言的声调、声母、韵母进行了综合分析和比较。
在此基础上,1957—1961年一些方言与普通话语音比较的论文和著作陆续发表。论文例如:李遇恩《长沙人怎样学习普通话》、周另吾《新化话与普通话的差别》、杨道经《湖南临湘方音与北京语音的比较》、刘泾选《岳阳南乡的土音》。著作例如:周铁铮《长沙人学普通话手册》、李仲平《邵阳人怎样学普通话》、罗祚韩《常德桃源人怎样学普通话》、湖南师范学院中文系汉语方言普查组《湖南人怎样学习普通话》。这些论著成果为“推普”运动在全省的开展奠定了重要的基础。
改革开放以后,“推普”走向了深入,方言应用于语言教育也取得了进一步的发展。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基于某一具体方言语音特点探讨普通话教学策略的成果较多。越来越多的语言工作者意识到联系方言实际教学普通话的重要性。例如,语音方面的方言辨正如果利用方音和标准音的对应规律可以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符合语言习得和语言教育的规律。一些具体探讨如何把方言语音调查研究成果应用到语言教育的论文也陆续发表。这时期发表的文章主要有:雷雨良《三堂街话益阳话和普通话里l 声母的异同》(益阳师专学报1988年第2 期)、张晓勤《零陵话与普通话声、韵、调及声、韵配合的基本对应规律》(零陵学院学报1991年第1 期)、文红《长沙人普通话学习中的声调问题》(船山学刊2000 第3 期)、彭巧燕《论PSC 中湖南方言语调的克服》(南华大学学报(社科版)2002 第1 期)、谢征《湘方言区普通话语音教学方法探微》(语文学刊2005 第10 期)、邓跃平《湘方言地区娄邵片人群学习普通话声调的问题与对策研究》(邵阳学院学报(社科版2009 第2 期)等。
第二,基于方言词汇、语法特点、语言态度等探讨普通话教学的成果开始出现,标志方言应用于语言教育走向深入。代表性的文章有:田皓《地方普通话常见词语失误分析—以湖南腔普通话为例》(湖南人文科技学院学报2006 第4 期),巢宗祺《粤闽湘赣客家等方言及书面材料中和普通话“给”“和”相对应的词》(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0 第4 期),张大旗《与普通话同形异义的长沙方言词》(长沙水电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1991第3 期),丁蓉《长沙方言副词与普通话副词的比较分析》(湖南第一师范学报2006 第3 期),贺玉勋《V 一得结构在双峰方言与普通话中的对比研究》(湖南大学2006 硕士学位论文),郑平、陈晖《汨罗方言和普通话词汇差异初探》(现代语文:语言研究版2007 第3 期),彭小红、陈晓湘《湘中方言人群对推广普通话态度的调查分析》(湖南社会科学2003 第2 期)等等。
第三,基于普通话训练与测试的教材陆续出版,表明着我省普通话训练与测试走向规范。例如:《湖南·普通话训练与测试》(湖南省语委办湖南省教委师范处编,语文出版社1999)、《普通话训练与测试》(湖南省普通话水平测试指导用书,湖南省普通话培训测试中心编写,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普通话语音训练》(湖南师范大学中文系语音实验室编1995年)等。这几本训练教材结合湖南各地方言及湖南人所说的不太标准的普通话的特点,分析其与普通话语音、词汇、语法(以语音为重点)等方面的主要差异,学习难点及对应转换规律,科学系统实用,方便湖南地区学习者比较全面地接受标准普通话训练,对湖南的“推普”工作产生了较大的促进作用。
第四,对过渡语——地方普通话的研究是方言应用于语言教育的一个新起点,也是未来语言教育关注的一个重点。方言区的人在学习或使用普通话的过程中,由于受到自己方言母语的影响,产生了各种与标准普通话有一定距离的,带有一定方言色彩的普通话。这种普通话有许多称谓,如:大众普 通话、方言普通话、椒盐普通话、塑料普通话、蓝青官话等等。例如长沙人将带有浓厚长沙方言色彩的不太标准的普通话为“长沙塑料普通话”。目前,对这类介于方言与普通话之间的“过渡语”一般称之为“地方普通话”。自上世纪80年代开始,地方普通话开始引起了人们的关注。李如龙认为对方言与普通话之间的过渡语研究可以更好地推广普通话,加强汉语规范化。于是,方言之于语言教育就逐步从早期“某某地区人怎样学习普通话”过渡到现阶段对地方普通话系统的全面研究上来。湘语长益片的地方普通话以其突出的特点引起了学者的关注,例如周志强《湘方言区人们的“塑料”普通话纠正方法初探》(湖南大众传媒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2 第4 期)、劲松、牛芳《长沙地方普通话固化研究——地方普通话固化的个案调查》(语言文字应用2010第4 期)、刘广《株洲普通话与标准普通话语调实验对比研究》(广西师范大学2012年硕士论文)、彭红亮《浅议长沙普通话的韵味》(湘潮月刊2010 第6 期)等。
总体而言,随着“推普”的深入,方言应用于语言教育取得了一定成效;但相对于湖南汉语方言本体研究的丰硕成果而言,把方言本体研究成果应用于方言地区的通语教育做得远远不够。这种现象不单是在湖南,在全国也是很普遍的。同时,还存在着教研严重分离的情况:即总结出来的研究成果在实际的普通话教学中应用的程度并不高,众多在基层从事普通话教学的人员对某一特定区域方言的特点和规律掌握得还不够,在教学中缺乏针对性,影响了普通话习得的效果。因此,如何把湖南省各方言区学习普通话的研究成果进行推广,在实际的语言教学中广泛应用应该是未来“推普”工作的一个重点。
方言既是文化的组成部分,也是文化传承的工具。地域文化的某些因素会渗透在方言的语音、词汇、语法、修辞等各个方面,方言因此本身就是一种很重要的文化现象。同时,方言又是其他地域文化的载体,各地流传着许多用方言口传的、生动有趣的民歌民谣、民间传说以及民间说唱艺术,如果任其流失,那将是地方文化的重大损失。如果将其搜集整理并以物化的成果保存下来,必将厚实当地文化。六十年来我省各政府部门、语言学家、文艺工作者等在挖掘、抢救、整理、保存湖湘地域文化上作出了不懈的努力,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例如应用方言来保存和传承湖南地域文化,湘籍语言学者作出了突出的贡献。下面就几种代表性成果做简要介绍:
罗昕如的《湖南方言与地域文化研究》从现代湖南方言出发,以湖南地域文化为背景,全面深入地探讨了湖南方言语音、词汇、语法、修辞及湖南乡土文学现象,深刻揭示了湖南方言与地域文化的相互关系,特别是对方言词语的构成从深层文化理论方面加以阐释,显示出湖南方言多姿多彩的面貌和深厚的湖湘文化底蕴。陈立中的《湖南方言与文化》一书同样搜集了大量的方言语料,如熟语、禁忌、行话等,将方言纳入文化的轨道进行解剖,揭示了湖南方言与民间歌谣、本土戏曲、曲艺、文学创作等的相互依存的关系,从宏观上把湖南方言与地域文化结合起来。另外两本著作则采用图文并茂的方式对某一具体方言所承载的地域文化作了更直观的再现。一本是伍云姬的《湘西瓦乡话风俗名物彩图典》,该书的立意就是“抢救即将消失的语言和文化”。从1998年到2005年,伍云姬先后十多次深入乡话(瓦乡话)区调查,“发现瓦乡话正在迅速消失,而说瓦乡话的人所居住的非常有特色的房屋以及他们所用的家具农具亦在迅速消失之中,他们的一些传统风俗亦不复存在。”[4]例如,瓦乡人曾有庆祝丰收祭拜各路神仙的传统节日,叫作“稻香”[dau13ɕin33]”,这个节日在每年农历十月十一日到十五日举行,由坛师主持,伴有歌舞。但现在能主持这个节日的坛师已难以找寻,节目的整套程序业已濒于失传。这种快速变化使得“在记录语言的同时亦记录下风土人情成了一个急迫的任务。因为这种风土人情一旦消失,我们所记录的语言也有可能会失去依据。”[4]《湘西瓦乡话风俗名物彩图典》分为民风民俗、房屋家具、日常饮食、衣着服饰、工具用具五个部分,最大的特色是融合现代方言和地方民俗文化,采用方言词语加注国际音标并配以图片的方法,反映和保存方言与其所承载的地方民风与民俗。另一本是李永新的《宁远方言民俗图典》,该书承继了《湘西瓦乡话风俗名物彩图典》图文并茂的风格,内容更加丰富,分房舍建筑、日常用具、服饰穿戴、饮食起居、农工百艺、婚育丧葬、岁时节令、游戏娱乐、宗教信仰等九章介绍宁远方言民俗。上述著作是方言研究与地域民俗文化研究相结合的有益尝试,同时也起到了保护和传承中国传统文化的作用。正如曹志耘先生所言:“当代方言学者的历史使命,就是赶在传统方言大规模衰亡之前尽可能全面、真实地记录下它的面貌,为中华文化和人类文明留下一份珍贵的遗产。”[5]
但是,我们也看到方言对于地域文化传承的重要性并没有得到广泛认同和重视,方言濒危与地域文化衰落几乎是同步的,下面以江永女书的保护和传承为例:
“女书”是流传于中国湖南省江永县上江圩一带妇女中的一种奇特文字,是迄今为止发现的世界上唯一在女性中间使用的文字。关于女书的性质,可以从多个方面来定义,如女性文字、汉字系统文字、民间文字、地域文字、濒危文字等。但从“女书”是用来记录湖南省江永上江圩一带土话的文字来看,女书与当地方言之间具有非常直接而密切的关系。
江永县的语言和方言情况相当复杂。境内主要有汉语西南官话、土话和瑶语。江永县各地的西南官话基本一致,但土话差异很大,有五六种土话之间相互不能通话。黄雪贞(1993)把江永土话分为6片:城关片、桃川片、松柏片、源口片、夏层铺片、冷水铺片。女书流行的上江圩一带属于城关片。在城关片内部,各乡镇之间也有一些差异。例如第一人称代词单数城关说 ie13,上江圩则有 8 种说法:35/ie44/vu44/əŋ55/oŋ21/ʦɿ55/ʦie21/ʨiŋ35。[6]
在公元21世纪前,女书的传承主要依赖于当地特定的女书习俗,以及家庭内部的母传女、姑嫂姨之间互教互学的一种自然传承方式。至上世纪末,会读会写会唱女书的人锐减至10 人以下,女书传承岌岌可危。目前,能比较熟练地阅读和书写女书的人已寥寥无几,女书正处于濒危状态。
作为一种举世罕见的文字体系和一种独特的古老文化,女书对文字学、语言学、历史学、考古学、民俗学、民间文学等多种学科领域都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2006年,女书习俗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成为首批入选的70 项民俗之一。2008年,女书作为湖南省向国家推荐申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急需抢救保护的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的唯一项目。目前,国家和当地政府以及民间组织等也为女书的保护的传承作了大量的工作。比如在上江圩普美女书文化村建立女书园,女书园设有女书学堂、综合厅、女红厅、女书工艺品展销厅、女书书画作品展厅。女书园通过文字、图片、实物、音像等形式,展示了女书原件文献及女书研究成果,并从女书的来源、传承方式、女书流行区的民俗民风、女书与妇女的关系、女书艺术、女书书画、女书抢救和保护等方面,较为全面地展现了女书的基本面貌。
尽管女书的价值已经为世界公认,女书的保护和传承也提到极其重要的地位。但是,我们也看到女书的开发基本停留在旅游产品上,对女书本身的保护也是重视字形而忽略音义。作为一种音节文字,如果不保护女书赖以生存的土壤——江永土话,一切保护的措施都将流于形式。正如黄雪贞教授所说的那样:“……只有把女书的研究与江永土话的研究紧密地结合起来,我们才能打开女书研究的突破口,才能从研究女书的必然王国走进自由王国,才能对女书的字音、词汇、诗句、歌谣做出合理的、科学的解析。”[7]
陈立中教授也认为:“女书记录的的是江永土话的语音系统。只有具备一定方言基础,才能真正进入女书的世界。要深入研究其背后的文化内涵,须精通女书流行地区的土话音系。女书中保留有较多的汉语古词,方言词,甚至还有古代少数民族语言的底层语言。女书的研究,保护工作任重而道远。”[8]
因此,我们认为对女书文化的保护采取原生态环境保护模式是至关重要的。它是女书文化依存的土壤,是最基本的条件。那么,除了女书发源地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是需要保护的原生态自然环境外,女书所依存的语言环境也是影响女书生存、发展一个重要变量。江永土话地处永州,属于湘南土话的永州土话。湘南土话已属于濒危方言,如果土话一旦消失,那么作为江永土话记录符号之一的“女书”就失去了载体,必将消失。再从女书引发到所有以方言为载体的艺术形式如地方戏曲、民歌等,如果没有了方言,这些艺术形式也势必会衰亡。方言的消失,也就意味着方言所承载的传统文化、民间文化、地域文化和族群文化的信息严重流失,结果造成文化断裂、文化雷同和文化苍白,对我国优良的语言文化多样性造成严重的和不可挽回的破坏。因此,保护方言,不仅是出于难以割舍的乡土情怀和方言情节,更是为了不断传承世代积淀的乡土文化,留住方言就是留住根。
语言(方言)资源是一种可以开发利用的重要旅游资源。广义的语言资源包括:(一)语言本体(是由语音、词汇和语法构成的系统),包括方言;(二)以语言为载体的文学作品(诗歌、楹联语言等)、民俗作品(谚语、民歌等)、影视小品、戏剧曲艺等;(三)语言的书写符号——文字,如甲骨文、东巴文等,以及文字的艺术表现形式,如书法、篆刻等;(四)以语言为媒介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如神活、史诗等。[9]语言作为一种旅游资源,它符合旅游资源的可利用、可开发性质,尤其是具有观赏性、趣味性、稀缺性等特点,能有效地吸引旅游者,使他们得到审美享受和精神满足。
方言作为载体与地域文化一起构成了文化旅游资源的重要组成部分,我省在开发利用这一独特旅游资源上作出了一些有益的尝试。
长沙歌厅这一市民娱乐休闲方式兴起于20世纪80年代末期。其前身为音乐茶座,源自广州,这种音乐茶座一经传入,便在长沙迅速崛起和发展,不断变化、繁荣,成为一种独具湖湘特色的娱乐休闲方式。到上世纪90年代中期,长沙歌厅走向成熟,成为人们娱乐休闲的首选方式。如今,长沙歌厅已成为了一种彰显长沙地方文化特色的文化产业品牌,得到人们的普遍认可和广泛关注。探究长沙歌厅文化何以兴盛的原因,独具特色的湖湘地域文化特色应该是长沙歌厅品牌成功塑造的重要因素。
长沙歌厅从它诞生之初就旨在对湖湘文化进行宣传,通过扎根本土化与平民化这两条路来塑造自身的品牌形象,方言元素是其中不可或缺的组成成分。例如,主持人以湘土俚语为主线,贯穿整台节目的有长沙风情小品,长沙方言相声。大兵、奇志、周卫星、杨五六、欧阳胖胖、德哥这些本土笑星纷纷登陆歌厅舞台,用长沙普通话演小品,说相声;观众一边品茶,一边点歌听歌,观看小品相声,笑声、掌声不断,歌厅的风格平民化,给观众和演员之间更多的交流互动,几乎成了当时长沙歌厅的一种模式。琴岛演艺公司的总经理陈士清回忆:“琴 岛歌厅成立于1993年,到2000年左右,红火得不得了,晚上7 时票就卖光了。那时候的歌厅多是一些本土味很浓的综艺节目,很多本土笑星、歌星就是那个时候从歌厅扬名的。”业内人士提供的数据显示,2003年至2008年间,田汉大剧院、琴岛演艺中心、港岛演艺中心、欧阳胖胖大歌厅等几家歌厅,平均每晚接待观众7000 人次,其中,外地旅游商务观众占到了 40%左右。[10]长沙歌厅已经成为湖南文化旅游产业一张靓丽的名片。
继歌厅文化的成功模式之后,湘西张家界市推出的《张家界·魅力湘西》、《天门狐仙·新刘海砍樵》等实景演出;怀化市洪江古商城景区推出的《烟雨洪江·沅江号子》原生态演出等都融入了方言文化元素,把以本土方言为载体的民歌、戏曲艺术搬到舞台上来,再现了原汁原味的湘西民间艺术、风土人情,使得前来参观自然风景的游客又多了一个来湘西的理由:欣赏具有湘西本土特色文化。据统计,张家界旅游演艺业至2007年基本形成较完备的产业体系,2011年张家界共实现演出销售额4 亿元,使之成为了该市新的经济增长点。[11]
但是,我们也看到“方言资源是一种重要的可开发的旅游资源”还没有在相关部门或旅游行业形成一种共识或自觉意识。曾经风光无限的长沙歌厅文化如今也只剩下寥寥数家在勉强维持,其节目形式也因与所谓国际接轨而日渐趋同化,淡化了地域色彩,既吸引不了外地游客也丢失了本土市场。如果说文化旅游是旅游发展的趋势和方向,那么旅游业的发展应该充分考虑方言文化与民俗文化元素的注入。方言是构成旅游地文化形象的重要因素,方言资源是值得开发的重要的旅游资源。作为旅游资源的语言不仅是一种交际工具,还能成为可消费的“旅游产品”,在开发旅游商品时应充分利用作为文化代码的语言资源,创造更多异质的、民族的旅游产品,设计更多融入方言资源的旅游线路,利用方言资源来提升旅游地文化形象的传播效力,提升旅游的文化内涵,加大语言资源在人文旅游中的权重,从而使旅游业更具魅力与吸引力。
综上所述,60年来我省在方言资源的应用和开发上作出了一些努力和尝试,但就应用的范围和开发的深度来看还远远不够,同时也暴露了不少存在的问题。目前,国家已将语言资源的保护提升到国家战略的高度上,2015年5月,教育部、国家语委印发了《关于启动中国语言资源保护工程的通知》,决定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以语言资源调查、保护、展示和开发利用等为核心的重大语言文化工程;这标志着我国从国家层面以更大范围,更大力度,更加科学有效的方式来开展语言资源保护工作。2015年10月19日,湖南省语言文字委员会、湖南省教育厅联合发文(湘教通[2015]464 号)宣布“成立湖南省语言资源保护中心和中国语言资源保护工程湖南工程项目核心专家组”。2015年12月25日,中国语言资源保护工程湖南工程项目在长沙正式启动。项目计划通过五年的时间,对湖南省内100 个汉语方言点进行实地调查与数据处理工作,全面提升湖南省语言资源保护与利用水平。同时,湖南民间的语言保护行动也引起了世人的瞩目。“湖南方言调查‘響應’计划”是湖南卫视著名节目主持人汪涵资助的纯公益项目,项目总负责人为陈山青、陈立中,同时,组建了以教授、博士为主的调查团队和数据库团队12 个,共60 余人;并根据地理布局和方言类别,在湖南境内共确定了57 个调查点。“响应”计划的最终成果是建立“湖南方言调查‘响应’计划有声数据库”(包括文本、音频、视频、图片等)及出版“响应”计划调查报告丛书。所有研究成果将无偿捐献给湖南省博物馆。
在这样一种良好的形势下,针对目前我省方言资源应用与开发的现状,借助中国语言资源保护工程和湖南“响应”计划这个官方和民间互通的平台,我们可以开展以下几项工作:
第一,大力宣传语言保护工程,将语言的资源观深入人心。中国语言资源保护工程湖南工程项目在全省的布点达百个,“响应”布点57 个,遍及湖南的每个县市,时间长度达五年之久。如果每一个点都能借助语言保护这个平台,把它作为宣传语言 资源保护的窗口,利用当地的新闻媒体、自媒体等多种渠道对群众进行语言科普教育,廓清推普与方言保护之间的关系,明确方言不是问题和障碍,而是重要的文化资源,也是可以开发利用的经济资源。那么我们相信,这项工程完结之时,我省社会大众的语言观将发生一个根本的变化。有了普通百姓的方言自觉和文化自觉,语言资源的保护才有了根本的保障。例如:笔者在绥宁点调查时,有热心人把我们的工作在“绥宁同学会”等当地微信公众号进行连续报道,引发了当地群众对绥宁方言持续的热烈讨论;有为我们提供各种语料的,有对我们发音人的单字读音和词语说法是否地道给予点评的,有为某个方言词的来历和历史层次进行争论的;这充分调动了大家对乡音乡情的热情。笔者有时间就会参与其中,或者向大家解释语保工程的来历,或者就某些问题进行解答。这些互动连带地也吸引了新闻媒体的注意,《潇湘晨报》2016年3月28日以《谁为方言代言》为题深度报道了中国语言资源保护工程湖南绥宁点的调查纪实,起到了宣传语保工程的良好效果,在社会上引起了较好的反响。
第二,借助语言保护工程的宣传,拓展方言教育的空间。方言应用于语言教育除了已经验证行之有效的为推广普通话,为语言的规范化提供不可或缺的服务之外,方言本身的习得也应该成为语言教育的一个组成成分。尤其是在方言濒危的地区,建议将濒危方言列入中小学乡土教育课程,将濒危的方言及其口传文化引入课堂,通过学校教育来唤醒人们的方言保护意识,促使母语教育最终回归家庭。笔者在调查濒危汉语方言新宁瑶族“峒话”(自称人话)时,发现当地保护峒话和瑶族文化的意识比较强;在县民宗局的支持下,当地民族学校在2012年就编写了《八峒瑶语》的教材,把“峒话”引入到中小学的课堂进行学习。同时,由于语言保护工程的介入和再宣传,当地群众更增强了要把“峒话”传承下去的意愿。我们的发音人都表示回去之后一定要教会孙子或儿女学会峒话,“不能让祖宗的话就这么失传了”。
第三,为方言语音识别技术提供数据支持。方言语音识别技术,即汉语方言地理信息系统平台,就是根据人的声音地域特征开展身份比对的方式,在公安工作中其重要性日渐凸显。方言语音识别技术通过采集人员语音信息,借助于语言信息分析,可以了解不同背景人群语音的规律和特点,开展辨别其真实籍贯身份实验,为方言语音比对提供理论依据与技术支撑。这一信息技术的特点也决定了它必须依托于大型的有声语料数据库。中国语言资源保护工程湖南工程项目计划在五年内完成全省近百个调查采录点。通过纸笔记录、录音、摄像等方式,全面采集方言的原始数据,进行科学整理、开发和展示,并将采录的数据以数字化方式存入国家和省语言资源有声数据库永久保存。这将为我省开展方言语音识别技术的研究和应用提供强大的数据支撑。
总之,在多元文化的背景下,随着语言的资源观日渐深入人心,方言的社会应用也日渐活跃起来。通过加强方言的应用开发,发挥方言在地域文化建设与传承中的作用,有助于唤醒社会大众的语言自觉,让人们自觉使用方言,从而真正达到方言与普通话和谐并存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