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向伟
(武汉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武汉 430072)
2019年是五四运动100周年,也是李大钊诞辰130周年。李大钊是五四运动的领袖人物,他的英名和光辉业绩,是与五四运动联系在一起的。在这双重纪念的日子里,研究李大钊对五四运动的历史贡献,对于继承李大钊遗志,弘扬五四精神,都是具有重要意义的。
五四运动的发生,绝不是偶然的,它是在新的时代条件和社会历史条件下发生的。李大钊参与发起新文化运动,率先举起十月革命的旗帜,指导社团组织等活动,为五四运动的发生准备了政治、思想和组织条件。
随着《新青年》的创办,我国掀起了一股彻底的反对封建主义的启蒙运动——新文化运动。李大钊不仅是新文化运动的发起人之一,而且代表着这个运动最彻底的方向。中国传统的伦理道德束缚个人自由,造成了近代中国的落后与愚昧。李大钊认为,要改变这种现状,就必须开展打破儒家伦理的思想解放运动。在民主和科学精神的指引下,李大钊向封建思想文化发动了猛烈的进攻。
在李大钊看来,当时中国社会黑暗,长期动乱不止,“则君主专制之祸耳”[1]175。民主、自由和平等现代理念,是“时代之精神”[1]157“人的自主之本能”[1]158,与中国封建君主专制是扞格不入的。“君与民不两立,自由与专制不并存,是故君主生而国民死,专制活而自由亡”[1]175。要改造中国社会,就必须以“断头流血,万死不辞”[1]158的决心为民主、自由而战!然而,孔学是封建君主专制统治的精神支柱,孔子是“历代帝王专制之护符”[1]264,是“保护君主政治之偶像”[1]264。在封建伦理道德的束缚下,“群之人视彼性圣之嘉言懿行,正若天经地义,莫敢或违”[1]161,“失却独立自主之人格,堕于奴隶服从之地位”[1]167。所以,“在吾国,自我之解放,乃在破孔子之束制”[1]247。
于是,李大钊展开了对孔学的猛烈批判。他指出:“古今之社会不同,古今之道德自异。”[1]264代表“专制社会之道德”的孔学,“已不适于今日之时代”[1]264。“孔子之于今日之吾人,非残骸枯骨而何也?”[1]264他揭示了批判孔学的实质:“余之掊击孔子,非孔子之本身,乃掊击孔子为历代君主所雕塑之偶像的权威也;非掊击孔子,乃掊击专制政治之灵魂也。”[1]264他坚决表示,为了破除旧道德,树立新道德,“虽冒毁圣非法之名,亦所不恤矣”[1]264。
李大钊认为,青年肩负着创造“青春中华”的历史使命,“国家不可一日无青年,青年不可一日无觉醒”[1]178。他激励青年坚决与旧思想、旧道德决裂,“冲决过去历史之网罗,破坏陈腐学说之囹圄”[1]204,“涤荡历史之积秽”[1]200,“急起直追,勇往奋进,径造自由神前,索我理想之中华,青春之中华”[1]177。
李大钊的文笔饱含爱国激情,思想深邃而富有革命精神,激励着广大青年和革命群众积极行动起来,破除对一切迷信和偶像崇拜,追求真理和自由、平等,以顽强的精神担负起拯救中华的历史责任。受到这一思想潮流影响的年轻一代知识界,一旦获悉巴黎和会上中国得到不公正对待的消息,立马发动五四运动,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李大钊参与发起的新文化运动,点燃了反封建思想的革命火炬,为五四运动的爆发准备了政治条件。
毛泽东指出:“五四运动是在当时世界革命号召之下,是在俄国革命号召之下,是在列宁号召之下发生的。”[2]李大钊是在中国大地上率先举起十月革命旗帜的人,他对十月革命和马克思主义的宣传,促进了中国人民觉醒,为五四运动的爆发奠定了思想基础。
1.满腔热忱歌颂十月革命,号召中国人民朝着十月革命指明的道路前进
李大钊认为俄国革命与中国革命是相互影响的,因而一向重视俄国革命的动态。他不仅发表文章介绍俄国二月革命,还准备编写《俄罗斯大革命史论》。十月革命发生后,李大钊以高度的革命热情,学习和研究十月革命及其送来的马克思主义。从1918年7月至1919年1月,李大钊根据尽可能搜集到的材料,进行研究和分析,先后发表了《法俄革命之比较观》《庶民的胜利》《Bolshevism的胜利》《新纪元》等文章,阐述了十月革命的性质及其伟大意义。
李大钊指出,十月革命的性质“是二十世纪初期之革命,是立于社会主义上之革命,是社会的革命而并著世界的革命之采色者也”[1]573。他明确告诉中国人民,十月革命战胜的“不是那一国的军阀或资本家的政府”,而是“全世界的庶民”[1]593,“是民主主义的胜利,是社会主义的胜利,是Bolshevism的胜利,是赤旗的胜利,是世界劳工阶级的胜利,是二十世纪新潮流的胜利”[1]599。李大钊论述了十月革命的意义,并向中国人民介绍布尔什维主义。他指出:“一九一七年的俄国革命,是二十世纪中世界革命的先声。”[1]595俄国布尔什维克党是“革命的社会党”,布尔什维主义是“革命的社会主义”。“他们是奉德国社会主义经济学家马客士(Marx)为宗主的”[1]599。“他们的战争,是阶级战争,是合世界无产阶级庶民对于世界资本家的战争”[1]600。他们的目的,就是“把现在为社会主义的障碍的国家界限打破,把资本家独占利益的生产制度打破”[1]599。“他们将要联合全世界的无产阶级庶民,拿他们最大、最强的抵抗力”[1]600,创造劳动者的世界。他热情地歌颂十月革命开辟了人类历史的新纪元,他指出:“这个新纪元,是世界革命的新纪元,是人类觉醒的新纪元。”[1]608
在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的影响下,世界革命运动必将高涨。李大钊指出,十月革命如同“使天下惊秋的一片桐叶”[1]603,由此引起的世界革命“滔滔滚滚的潮流,实非现在资本家的政府所能防遏得住的”[1]602。他坚信:“由今以后,到处所见的,都是Bolshevism战胜的旗。到处所闻的,都是Bolshevism的凯歌的声。人道的警钟响了!自由的曙光现了!试看将来的环球,必是赤旗的世界!”[1]603李大钊告诉中国人民,我们对于由十月革命开始的世界的新潮流,“只能迎,不可拒”,“应该准备怎么能适应这个潮流”[1]595。在新纪元的曙光照耀下,我们“应该趁着这一线的光明,努力前去为人类活动,做出一点有益人类工作”,走上“新人生的道路”[1]608。
李大钊对十月革命的宣传,号召中国人民走十月革命的道路,为中国革命的“新纪元”——五四运动的到来,点燃了最初的灯火。
2.阐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起因,揭示帝国主义侵略的本质
如何认识帝国主义?这是一个在中国近代史上长期没有得到解决的问题。义和团运动提出“扶清灭洋”口号,辛亥革命后十几年间,国民党缺乏反对帝国主义的明确立场,都是没有认清帝国主义侵略者实质的表现。毛泽东指出,中国人民对帝国主义本质的认识,“是从一九一九年五四运动前后才开始的”[3]。李大钊则是最早认识帝国主义本质的杰出代表。
1918年11月15日,北京大学在天安门前举办演讲大会,庆祝所谓协约国的战胜。由于美、英、法等协约国的欺骗宣传,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对帝国主义抱有幻想,认为“公理”在协约国方面,协约国的胜利就是“公理战胜强权”。因此,他们所庆祝的“公理的胜利”,只不过是协约国帝国主义的胜利罢了。一部分先进青年也有这种思想倾向,他们把美帝国主义看作公理的“象征”、民主的“化身”。
为了澄清人们的认识,李大钊发表了《庶民的胜利》的演说,运用马克思主义阶级斗争理论,分析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起因。他指出:“原来这回战争的真因,乃在资本主义的发展。国家的界限以内,不能涵容他的生产力,所以资本家的政府想靠着大战,把国家界限打破,拿自己的国家做中心,建一世界的大帝国,成一个经济组织,为自己国内资本家一阶级谋利益。”[1]594因而,“俄、德等国的劳工社会,首先看破他们的野心,不惜在大战的时候,起了社会革命,防遏这资本家政府的战争”[1]594。
李大钊说:“这回战争的起因,全在‘大……主义’的冲突。”“‘大……主义’就是专制主义的隐语,就是仗着自己的强力蹂躏他人欺压他人的主义”[1]594。战后召开的平和会议,“断不许持‘大……主义’的阴谋政治家在那里发言,断不许有带‘大……主义’的臭味,或伏‘大……主义’根蒂的条件成立”[1]595。这是李大钊针对协约国即将召开的巴黎和会发出的警告,希望革命群众提高警惕,不要迷信帝国主义所谓的“正义”和“平等”。
1919年元旦,李大钊发表《大亚细亚主义与新亚细亚主义》一文,揭露了日本军国主义者宣扬的“大亚细亚主义”实质。他尖锐指出,“‘大亚细亚主义’是并吞中国主义的隐语”[1]609,“不是平和的主义,是侵略的主义;不是民族自决主义,是吞并弱小民族的帝国主义;不是亚细亚的民主主义,是日本的军国主义”[1]610。他还明确指出,“日本要想在世界上对于中国占据特殊地位,也必要步德国的后尘”,挑起“世界大战争”[1]620。第一次世界大战终结,“军国主义、帝国主义种种名辞,都随着德意志的军阀丧失了他的命运”,现今“东方的德意志军阀崇拜者”,又讲什么“强国主义”,这完全是“军国主义和帝国主义的变相”,是“破坏世界和平的种子”[1]668!李大钊这些精辟而又富有远见的论述,使中国人民深刻认识到帝国主义的侵略本性,并迅速觉醒起来,随时准备斗争。有人回忆说:“当时,帮助我们了解十月革命和国外局势的人主要是李大钊同志”,“我们从他那里得到思想和行动启发”[4]256。匡互生说:“有了《新青年》、《每周评论》等带有强烈刺激性的出版物作晨钟暮鼓,一向消沉的青年,也就不能不从睡梦中惊醒,思想解放自是当然的结果了。”[4]249特别是邓中夏、黄日葵、高君宇等一批先进分子在李大钊的影响下,迅速觉悟起来,开始研究宣传马克思主义,走上十月革命的道路。
3.第一次公开提出“直接行动”,发出五四运动的动员令
1919年1月,协约国在巴黎举行“和平会议”,即巴黎和会。中国作为战胜国之一,也派代表出席巴黎和会。中国代表提出废除外国在华势力范围、撤退外国军队等七项希望和取消日本强加给中国的“二十一条”及换文的陈述书,遭到拒绝。会议竟然规定德国应将山东的一切特权转交给日本,我国受到极大威胁。面对帝国主义的强盗行径,北洋军阀政府却腐败不堪、软弱无能。严峻的斗争形势表明,仅靠宣传和揭露已无济于事,必须采取更强有力的行动。1919年5月1日,在李大钊的帮助下,《晨报》副刊出版了“劳动节纪念专号”,发表了《“五一节”May Day杂感》。他指出,这个日子“是世界工人的唯一武器——‘直接行动’(Direct Action)造成的日子!是世界工人的神圣经典颁布的日子”[1]681!这是李大钊第一次把“直接行动”公开提出来,发出了五四运动的动员令!3天后,伟大的五四爱国运动爆发,中国人民反帝反封建的“直接行动”正式开始了!
随着革命形势的发展,“大钊同志感到需要办一种小型的政治刊物,与发表长篇论著的《新青年》相配合,在群众中展开宣传教育工作”[5]51。1918年12月,李大钊与陈独秀发起创办《每周评论》。《新青年》主刊长篇文章,重在阐明学理;而《每周评论》主刊短篇文章,重在批判事实[5]52。《每周评论》根据当时政治斗争的形势,进行反对封建军阀和帝国主义的斗争,报道世界革命动态,介绍社会主义思想,鼓舞了群众的革命斗志。李大钊不仅是《每周评论》的创刊人,还是重要的撰稿人。在半年时间里,李大钊发表了《新纪元》等54篇文章。李大钊以《新青年》《每周评论》为阵地,逐渐团结了大批读者和先进青年。
李大钊不仅在北京大学经常联系着一批爱国学生,也指导着校内外许多报刊、团体的活动。1918年6月,李大钊等发起成立少年中国学会,该学会在五四前夕发展成为当时影响较大的革命团体,会员都同情或参加了五四运动,对五四运动起了推动和领导作用。1918年秋,李大钊担任了反对日本帝国主义情绪强烈的救国会的顾问,在他的指导下,救国会在五四前夕已发展成全国性进步青年组织。李大钊应邀担任国民社的导师,给予了国民社热情帮助和悉心指导,他还常在《国民》杂志上发表文章,揭露日本帝国主义的阴谋。李大钊还担任了新潮社的顾问,给予新潮社很多帮助,并为《新潮》撰写文章。他还直接指导了北京大学平民教育讲演团的工作。此外,李大钊还联系着《晨报》副刊。在李大钊的主持下,《晨报》副刊发表过许多宣传俄国革命和马克思主义的文章,一时成为当时知识分子的重要思想阵地。少年中国、救国会、国民社、新潮社以及北京大学平民教育讲演团,其成员大多参加了五四运动,并成为运动中的骨干。
五四前,李大钊撰写了《青年与农村》《现代青年活动的方向》等文章,教育青年必须与工农相结合,将自己的命运同国家的前途、人民的解放紧密联系起来。他说:“要想把现代的新文明,从根底输入到社会里面,非把知识阶级与劳工阶级打成一气不可。”[1]648他号召,“知识阶级要加入劳工团体”[1]652,到民间、农村中去开展工作,启发工农大众的觉悟,发展和壮大革命队伍。他强调,中国是一个农业大国,农民占绝大多数,“他们若是不解放,就是全体国民不解放”[1]648-649。他号召青年们在“新世纪的曙光”照耀下,到劳动人民中去活动,到最痛苦、最悲惨的劳动人民中去。“要晓得痛苦的人,是些什么人?痛苦的事,是些什么事?痛苦的原因,在什么地方?”然后,“大家一齐消灭这苦痛的原因”[1]666。李大钊初步提出的知识分子必须与劳动人民结合的思想,推动了知识分子投入到反帝反封建的群众运动中去。
综上所述,五四运动前,李大钊通过学校、报刊、社团的活动,联系和培养了许多爱国知识分子,发展和壮大了革命力量,在五四运动的组织和准备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五四前夕,李大钊常常同学生会负责人和马克思主义研究会的人,研究山东问题,《每周评论》以很大篇幅报道巴黎和会发展情况。1919年4月30日,巴黎和会决定承认日本占有德国在中国山东的权益。团结在李大钊周围的爱国知识分子,迅速行动起来,一场革命风暴即将到来。5月3日,北京大学一千多名学生和十几所学校的代表,在北大法科礼堂集会,决定于5月4日在天安门广场举行爱国大示威。
1919年5月4日,北京大学等十几所学校的学生三千余人在天安门前集会,随后举行示威游行。学生们强烈要求拒绝在和约上签字,惩办卖国贼。游行队伍火烧了赵家楼,痛打了张宗祥。北京政府急忙出动军警镇压,逮捕学生32人。
李大钊始终站在斗争最前线,他和青年学生并肩战斗,一起参加了当天的示威游行[6],鼓舞青年学生英勇斗争。当晚,李大钊还召集青年学生负责人到北京大学图书馆,研究营救被捕学生的办法和下一步斗争方案。5月6日,在李大钊指导下,成立了北京市中等学校以上学生联合会,统一领导北京地区学生运动。李大钊还和进步教职员筹建教职员联合会,与学生联合会一道营救被捕学生。他同教职员联合会其他代表一起,到国务院要求政府释放学生。面对军警的机关枪,“守常愤怒异常,一个人跑出队伍冲将上去,大家赶上前把他拖住,真是又英勇、又危险”[7]。学生被释放后,同情学生爱国行动的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于5月9日在军阀政府的胁迫下,辞职出走。于是,北京大学开展了“挽蔡”斗争。5月10日,李大钊作为北京大学教职员代表,同马叙伦、马寅初等到教育部请愿,坚决挽留蔡校长。
为了扩大这次爱国运动的影响,李大钊在《每周评论》上用特大字号的“山东问题”为标题,连续报道和分析运动的进展。5月18日,李大钊在《每周评论》上发表了《秘密外交与强盗世界》,深刻揭露了帝国主义侵略的本质,号召中国人民要丢掉对帝国主义的幻想,将反对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的斗争进行到底!在文章一开始,李大钊尖锐揭露了巴黎和会的分赃性质,他指出:“我们反对欧洲分赃会议所规定对于山东的办法,并不是本着狭隘的爱国心,乃是反抗侵略主义,反抗强盗世界的强盗行为。”[8]1他态度坚定地说:“强盗政府们要根据着秘密外交拿人类正当生活的地方,当作他们私相授受的礼物,或送给那一个强盗国家、强盗政府,作扩张他那强盗势力的根据,无论是山东,是山北,是世界上的什么地方,我们都不承认,都要抗拒的。”[8]1
所以,我们决不应对帝国主义强盗抱任何幻想,李大钊说:“这回欧战完了,我们可曾作梦,说什么人道、平和得了胜利。”但是,“且看巴黎会议所议决的事,那一件有一丝一毫人道、正义、平和、光明的影子”,“这些名辞,都只是强盗政府的假招牌”[8]1。威尔逊叫嚷的“正义”“人道”的话,只不过是欺骗世界人民的幌子;巴黎和会只不过是“拿着弱小民族的自由、权利,作几大强盗国家的牺牲”[1]8!
李大钊指出,我们的仇敌不仅是“抱侵略主义的日本人”和曹、章、陆等卖国贼,而且是整个“强盗世界”[8]3。“日本所以还能拿他那侵略主义在世界上横行的原故,全因为现在的世界,还是强盗世界”[8]3。他明确指出:“不止夺取山东的是我们的仇敌,这强盗世界中的一切强盗团体、秘密外交这一类的一切强盗行为,都是我们的仇敌!”[8]3我们要以“民族自决、世界改造的精神,把这强盗世界推翻”[8]3!
在这篇文章中,李大钊强调要把反日和反对一切帝国主义结合起来,把反对曹、陆、章等卖国贼同反对整个卖国政府结合起来,把反帝斗争与反封建斗争结合起来,这为广大学生指明了斗争方向,推动了五四爱国运动的深入发展。
随着五四运动向全国发展,各地学生代表纷纷来到北京。李大钊的北大图书馆办公室成了各地代表交流情况的集合地。同时,李大钊派出进步青年到各大中城市,组织、推动各地革命斗争。如黄日葵、许德珩等到天津、济南、南京、上海等地推动学生运动,邓中夏先是到长沙后又到上海进行联络。
“六三”以后,五四运动进入一个新阶段,开始突破知识分子狭小范围,发展成为有工人阶级、小资产阶级和资产阶级参加的全国范围的革命运动。李大钊在五四前发出的“知识阶级与劳工阶级打成一气”的号召,成为革命知识分子的实际行动了。迫于人民的压力,北洋政府于6月7日释放了再次被捕的学生,6月10日罢免了亲日派官僚曹汝霖、张宗祥、陆宗舆的职务。
6月11日,李大钊同陈独秀、高一涵等向群众散发《北京市民宣言》,代表人民群众向反动政府提出收回山东主权、罢免卖国官僚、撤销警察机构、市民组织保安队、给予市民集会和言论自由等五条关于内政外交的最低要求,并表示:政府若“不听从市民之希望”,劳工、学生商人等“惟有直接行动以图根本之改造”。就在这一天,陈独秀在散发传单时被捕,李大钊立即设法营救。经过李大钊等进步人士和爱国青年的积极营救,陈独秀于9月间出狱。
6月28日,是巴黎和会签字的日子,李大钊写了一组六篇短评,在第二天出版的《每周评论》发表。他激昂地写道:“今天是和约签字的日子,巴黎的欢声必能送入全世界人的耳鼓。可是我们应该常纪念着今年今日新华门的哭声。”[1]14“这样的炎天酷日,大家又跑到新华门前,一滴血一滴泪的哭。唉!可怜!这斑斑的血泪,只是空湿了新华门前的一片尘土!”[1]126月30日,北洋政府发表了出席巴黎和会的专使28日没有在“和约”上签字的来电。至此,五四运动的直接斗争目标得到了实现。
对于五四运动,瞿秋白当时就说:“绝不能望文生义的去解释他。中国民族几十年受剥削,到今日才感受殖民地化的况味。帝国主义压迫的切骨的痛苦,触醒了空泛的民主主义的噩梦。学生运动的引子,山东问题,本来就包括在这里。工业先进国的现代问题是资本主义,在殖民地上就是帝国主义,所以学生运动倏然一变而倾向于社会主义。”[9]五四运动推动了马克思主义的传播,一些人经过比较和鉴别,走上了马克思主义的道路。
1919年9月、11月,李大钊在《新青年》上发表了《我的马克思主义观》一文,肯定马克思主义为“世界改造原动力的学说”,介绍和阐述了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标志着李大钊系统宣传马克思主义的开始。然而,正如列宁指出的,马克思主义“在其生命的途程中每走一步都得经过战斗”[10],为了扩大马克思主义的思想阵地,李大钊、陈独秀等同反马克思主义的思想流派进行了斗争。
针对胡适提出的多研究些问题,少谈些外来好听的“主义”的谬论,李大钊在1919年8月发表《再论问题与主义》一文,他指出,“问题”与“主义”“是交相为用的,这是并行不悖的”[8]32,有不可分离的关系,解决问题必须用主义作指导。在“问题与主义的论争”中,胡适鼓吹一点一滴的改良。李大钊指出,中国社会问题“必须有一个根本解决,才有把一个一个的具体问题都解决了的希望”[8]37。所谓根本解决,就是要用革命手段对整个社会经济制度进行改造。
1920年底,梁启超、张东荪挑起关于社会主义的论战。他们口头声称“资本主义必倒而社会主义必兴”,却鼓吹发展资本主义,反对宣传社会主义和成立工人阶级政党。他们表示信奉英国学者罗素所鼓吹的基尔特社会主义,即打着社会主义旗号的资产阶级改良主义。李大钊、陈独秀等撰文揭露了其资产阶级改良主义论调。李大钊指出:中国虽没有欧美、日本等国那样发达的资本主义实业,中国一般平民间接受到的资本主义压迫,“较各国直接受资本主义压迫的劳动阶级尤其痛苦”,“中国人民在世界经济上的地位,已立在这劳工运动日盛一日的风潮中”[8]454。在这种情势下,“想行保护资本家的制度,无论理所不可,抑且势所不能”[8]454。“所以今日在中国想发展实业,非有纯粹生产者组织政府,以铲除国内的掠夺阶级,抵抗此世界的资本主义,依社会主义的组织经营实业不可。”[8]455他预言:“中国实业之振兴,必在社会主义之实行。”[8]446
在这个时期,李大钊等还同黄凌霜、区声白等无政府主义者进行了论战。无政府主义鼓吹个人绝对自由,反对一切权威、一切国家,其核心是反对无产阶级专政,反对建立无产阶级政党。李大钊、陈独秀等马克思主义者,对这一思潮进行了坚决斗争和批判。李大钊发表文章指出,社会是由个人组成的,“离于个人,无所谓社会;离开了社会,亦无所谓个人”[8]437。“个人与社会,自由与秩序,原是不可分割的东西”[8]438。1920年底,北京共产主义小组批评了黄凌霜的无政府主义错误,并将他清除出小组。
通过三次论战,李大钊帮助进步分子划清了马克思主义与非马克思主义的界限,推动了马克思主义的进一步传播,为中国共产党的成立奠定了思想基础。
五四运动促进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工人运动的结合,为中国共产党的成立做了思想上和干部上的准备。因此,创建中国共产党是捍卫和发展五四运动成果的根本一环。五四运动胜利后,李大钊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发动工人运动和筹备建党工作中去。1920年1月,李大钊送陈独秀去天津以转往上海,两人商讨了有关建党的问题,他们相约分别在南方和北方进行建党的准备工作。此即“南陈北李,相约建党”的由来。3月,他在北京秘密发起北京大学马克思主义学说研究会。1920年春,李大钊和共产国际代表维经斯基讨论建立共产党的问题,并介绍他到上海会见陈独秀。经过一段时间的酝酿准备,1920年9月,李大钊发起成立了北京共产主义小组。北京共产主义小组在李大钊的领导下,宣传马克思主义,出版工人通俗读物《劳动音》,创办工人劳动补习学校,启发工人觉悟,领导工人斗争。在建党条件已具备的情况下,1921年3月,李大钊发表了《团体的训练与革新的事业》一文,公开呼吁尽快创建一个主义明确、旗帜鲜明、组织强固精密,能肩负起领导中国革命重任的无产阶级革命政党。
1921年7月,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上海召开,正式宣告了中国共产党成立。从此,中国革命有了正确方向,中国人民有了强大的凝聚力量,中国命运有了光明前景[11]。
五四运动是中国近代史上一个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事件,它是中华民族新觉醒的标志,树立了一座推动历史进步的丰碑。李大钊对五四运动的发生、发展和胜利,都作出了不可磨灭的历史贡献,不愧是五四运动的领导者、组织者和捍卫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