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 田宗伟
苏州和威尼斯两座水城,在这一期不期而遇。威尼斯曾被我们称作“西方的苏州”,而苏州也时常被人叫作“东方威尼斯”。这美得近乎传说的水城双子座,时常使我驰骋想象,神游其间,沉迷其中。
我发现这一东一西两座水城,一如待字闺中的女子,温文尔雅,娇如流水;一如扬帆出海的男子,气宇轩昂,志在远方。而之所以又能互为代称者,乃在两城皆水多、桥多、船多,美轮美奂,经得起长久的赞美与讴歌。又均为千年古城,富甲一方,经久不衰。其历史之悠久,经济之繁荣,文化之灿烂,无有出其右者。
威尼斯是建在滩涂小岛上的“海中之城”。从高空鸟瞰,犹如一颗精致的水晶,镶嵌在亚得里亚海蔚蓝色的波涛中熠熠生辉。穿行其间,举目皆是宽阔的广场、宏伟的教堂、高耸的钟楼、富丽的宫殿,还有造型别致的剧院、美术馆、博物馆。月芽形的贡多拉载着游人在蛛网般的水巷悠游,陶红色的建筑在流动的清波里晃荡。流光溢彩,金碧辉煌。
威尼斯很小。没有耕地,缺乏淡水,他们必须在大海上搏击。当然,他们也依靠贸易聚集了财富。他们擅长评估风险,计算收益,不种植粮食,却收获黄金。他们用智慧和坚韧在不宜生存的地方堆积宝藏,创造神话。
海上的争夺让威尼斯人颇是疲乏,而戴着面具的狂欢又将疲乏驱赶,能量储满。变幻莫测的光影让艺术家们着迷,而经由威尼斯,艺术家对色彩与光线细微差别的把握达到极致。
苏州,有着威尼斯无法比拟的土地纵深,西面既得太湖之拥抱,周边又有众镇之拱卫。气候适宜,土地肥沃,撒下种子,即得谷物,“苏湖熟,天下足。”自然禀赋得天独厚。
苏州是一个拥有无数河流的“园林之城”。从空中俯瞰,犹似一枚温润的碧玉,安放在太湖流域低缓的丘岭山地中。游走其间,左也是园,右也是园,水陆并行,河街相邻,小桥流水,绿树掩映。有看不完的亭台水榭、楼阁回廊,有说不尽的雨丝风片、烟波画船。房舍一律是青砖黛瓦,斜顶飞檐,门楣有匾额,两侧是楹联,窗栊纤巧千姿百态,步道曲折移步异景。无俗物之挡眼,有泉水洗我心。
苏州人无意创建伟业,他们乐于在水墨、刺绣、盆景、昆曲、评弹中过日子,温婉为风,闲适为骨,诗意与远方无处不在,精致与细腻登峰造极。
苏州与威尼斯皆因水而兴,但一咸一淡气质迥然不同。威尼斯张扬浪漫,苏州内敛沉静。威尼斯华妙庄严气质深沉,苏州灵秀端庄优雅娴静。如果说威尼斯犹如一幅色彩浓郁的油画,苏州则恰似寥寥几笔的写意山水。威尼斯勇于开拓,积极入世,是欧洲商业文明勇猛的先锋;苏州与世无争,隐逸遁世,是中国农耕文化宁谧的后院。
忽而有悟,一地之特质,自然敷底色,人文定调性,天地有大美,参差交相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