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晨曦
(河北大学艺术学院,河北 保定 071002)
田沁鑫导演偏好历史题材、叙事宏大的作品,她称自己是“经典的翻译器”,并先后改编了萧红的《生死场》、老舍的《四世同堂》等经典作品。这些作品将东方审美融入西方戏剧,将现代审美融入古典文学,颠覆重造了其中人物的固定形象。例如《罗密欧与朱丽叶》原是英国剧作家莎士比亚创作的戏剧,田沁鑫将其改编成了以现代北京四合院为背景发生的爱恨情仇,《明——明朝那些事儿》虽是讲述中国明朝但又与莎士比亚四大悲剧之一《李尔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青蛇》是一部由田沁鑫编导的,改编自古典传说《白蛇传》的话剧。许仙是人,拥有着七情六欲会胆小会自私的人,他会在和白素贞相爱时说:“我起誓——一生一世都待你好,永远不会有二志”。也会在素贞问他“你与我一生一世的誓言是否就此作罢”时不直面问题,说:“娘子,我害怕”。这与传说中深情的许仙不一样,却与你我芸芸众生如此相似。白素贞是由蛇妖变的人,她会说:“我知道人间不像我想象的那么完美,但既身为人,我愿一力承担。”会明知人要不能在一起却麻痹自己说:“我只想梦里择喜,不想梦醒择悲”。小青是没有褪去妖性的妖,所以会觉得自己:“我一天比一天变得聪明了,真悲哀。”法海也从一开始的“我怦然……不能心动”的拒绝到最后小爱化大爱“小青,你等我回来,与你授业解惑”。这些台词把白蛇、小青、法海、许仙塑造成了圆形的人,他们有私欲,有情欲,也有大爱和无私。
在话剧《青蛇》中秦海璐和袁泉扮演青白两蛇,白蛇袁泉从一开始的追求成人,从蛇的形态逐渐转化成人的形态,到后来许仙被法海保护,青蛇二人联手蛇形尽显。由秦海璐扮演的青蛇则俏皮尽显,青蛇的妩媚与挑逗在台词和秦海璐的演绎中被完美的展现。在听法海讲佛法的时候她的脚在一上一下地模仿蛇尾,在与法海“攀谈”时蛇形未褪的她缠绕在法海的身上,走路腰肢都要扭起来。《青蛇》是一个讲述情欲的故事,田沁鑫导演往其中注入的禅意让这部话剧媚而不俗,演员的台词虽很是露骨但演绎起来却丝毫没有低俗之感。
在《青蛇》中白蛇由初变成人时身着紧身白长裙,与许仙相爱时披上了外衣,许仙发现蛇身躲在寺里不出来时她又褪去了外衣。可以说,这象征着她的妖性。服装在这里的运用很好地塑造了白素贞或人或妖的形象转变。
伞在《青蛇》中的运用也有着塑造人物的效果。伞是剧中很重要的道具,这伞是许仙的伞,也是芸芸众生的伞,甚至许仙吃灵芝也要用伞遮住。欲盖弥彰的事物会激发观众的好奇心,被伞挡住的作用亦是如此,有些桥段直接演绎出来远没有犹抱琵琶半遮面来的更有观感。
《红玫瑰与白玫瑰》是2012年的一部改编自张爱玲的同名小说的话剧,话剧舞台设置十分新颖,采用了两人分饰一角的手法,一个代表理性一个代表感性。开场中间一条玻璃通道,左边是两朵白玫瑰,右边两朵是红玫瑰。白玫瑰的二人相同步骤地勾着衣服,接着穿与自己有私情的裁缝制作的旗袍,右边红玫瑰二人在做毫不相干的事,一个在喝茶一个在放歌。这种设置体现了红玫瑰嫁给王士洪之后情感需求的缺失也暗示了白玫瑰与裁缝的私通。
人物之间的舞台调度可以揭示关系,展现冲突。例如在《红玫瑰与白玫瑰》中娇蕊在与王士洪表达了自己爱上佟振保的心思之后,两个佟振保和娇蕊在中间的玻璃通道追逐的戏。佟振保在说完“快跑”之后,扭头跑入走廊,而娇蕊此时向前原地跑。两位佟振保和娇蕊截然相反的调度告诉了观众两个人注定走向两端,一个渴望的是感情而另一个渴望的仅仅是欲望,这段感情也只能以悲剧收尾。
在《红玫瑰与白玫瑰》中,分割红玫瑰与白玫瑰的玻璃走廊是一大亮点,走廊两边一边是现在时一边是过去时。走廊里的空间大部分是属于佟振保的,这里是他选择红、白两朵玫瑰时的抉择场,也是展现内心纠结矛盾的坦白局。
《四世同堂》改编自老舍的同名长篇小说,讲述了小羊圈胡同祁、冠、钱三家人在抗日战争时期里的荣辱浮沉、生死存亡的故事。运用可以活动的“墙壁”分割出了不同的舞台空间。第一幕给我们展示的是从胡同看到的祁、冠、钱三家的大门,而这些门可以靠着移动来进一步完成院里和屋里的布景。这种布景给了《四世同堂》这个由于拥有史诗般的结构太过于宏大而不太好呈现在舞台上的话剧一个灵活的空间,不仅能做出舞台效果吸引观众,在叙事方面也是十分便捷。
田沁鑫导演自称“经典的翻译器”。她先后改编了萧红的《生死场》、老舍的《四世同堂》、张爱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李碧华的《青蛇》等经典作品。对于经典的再创作,她曾表示“我有两件事儿不做,一个是严格意义上的尊重名著,以旧作旧地呈现;再一个是把经典拆了重组,这种表达太个人化”。所以我们在她对于改编自经典的作品里既可以看到原著中印象深刻的台词或是桥段,又可以一眼就认出这是出自田导的手笔。
田沁鑫说:“时代让我们在年轻时有机会大量接触中国传统的文学艺术,因此,在对传统文化破坏、解构后又意识到传统的重要,成为我们这一代做文化的思想高度。”这或许就是田沁鑫导演对于重塑经典的理念。经典不是用来亦步亦趋的,而是要加上自己的想法,这样才能成为自己的作品。田导在对经典进行改编的时候正是加入了自己的这种色彩,让人物与背景结合从而创造或令人唏嘘或发人深省的一部部经典戏作。她崇尚的“做中国式的自己的艺术”值得每一个从事艺术行业的人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