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华,郭华瑜
(南京工业大学建筑学院,江苏 南京 211816)
燕下都故城遗址位于今河北易县东南2.5 km,华北平原的西部边缘,北濒北易水,南临中易水,太行山北端东麓余脉在故城遗址西北到东北三面环绕(图1)。
战国时期燕昭王(前335年—前279年),以蓟为上都,强国备战,以燕国南部的“武阳”为下都,作为通向其他诸侯国的联系纽带和攻打齐国的据点。在燕下都城址发掘出的器物和文化遗存中,兵器及制兵坊较多,带有明显的军事色彩,西城更是为了屯兵驻扎而建设。
图1 燕下都区位环境图(来源:作者自绘)
周初召公奭被分封在燕,因辅佐武王任为太保,由长子到国就封。“武王封之北燕,在今幽州蓟县故城是也”[1]。《读史方舆纪要》记载:“废易县在今县(指雄县)北三十五里,本燕故邑也,春秋鲁庄公时燕桓侯徙于临易即此。”燕国都城从初创蓟都到燕桓侯徙临易,僻处东北,“山戎病燕”①《左传》庄公三十年:“冬,遇于鲁济,谋山戎也,以其病燕故也。”于是“山戎病燕”指代戎狄外族对燕国的侵略。成为大患。春秋时期中原争霸,齐伐北燕多次,均因燕请降而未绝祀;战国时期燕国则经历了两次弱燕胜强齐的战役②《史记.燕召公世家》中记载:“釐公三十年(前373年),伐败齐于林营”,另一次是燕文公时期,“梁惠成王十六年(燕文公七年,前355年),齐师及燕师战于泃水,齐师遁”。,二国强弱关系的转换,也促成了燕国政治、军事中心南徙武阳。地理位置决定了战国中后期,在对外战争与外交中燕下都的重要地位。秦灭六国,燕都蓟城遭受秦军兵祸,下都武阳成为燕王族的反战基地。
燕下都历经数次考古发掘,从1929年北京大学马衡等城址考古调查和北垣外高台建筑基址局部挖掘;到新中国成立后文化部文物局、中国历史博物馆等多次大规模勘察划分内、外城;直至1962年河北省文化局文物工作队全面勘察和试掘,确定城墙遗址,燕下都故城被考古者分为东、西二城[2],这座见于史乘的故城才显露真迹(图2)。
图2 东城城垣现状(来源:作者自摄)
《水经注.易水》有言:“武阳,盖燕昭王之所城也,东西二十里,南北十七里”[3]。按北魏1里约419 m计算,和考古发掘的城址规模基本吻合。平面略呈长方形,东西长约8 km,南北宽约4 km,中部有古河道贯穿南北,河道东侧有城垣,将故城分为东、西二城,因其南端中部即今中易水的河道,所以东、西二城南垣向中部延伸的趋势尚不能完全确定。
东城平面近方形,四面皆有城垣、河道;城北部距北垣南侧约1 km处有一道横亘东西的城墙,考古工作者称之为“隔墙”,把东城分为北小南大的两部分。东城发现城门3座,东垣、北垣各发现一座,其中北垣城门宽约10 m,直通北面的老姆台;隔墙上也有一座宽约15 m的城门,有道路直通北城门。东城内遗存丰富,包括高台的宫殿遗址、手工业作坊和居住遗址、墓葬区等。西城在“运粮河”以西,有南、北、西三道墙城垣,西垣中部有宽约30 m的城门,中间路土向城内外延伸[4]。西城内遗存较少,推测是为了增加东城的防御性而修筑。
通过遗址分期梳理发现(表1):燕下都城址范围内的东周文化遗存,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数量、性质、分布上都有巨大的变化,以此为依据可辨识下都建设发展的轨迹。春秋时期,文化遗存主要分布在东城西南部和中部,属于一般的居住遗址;战国早期,遗存的分布范围略有扩大,遗址性质仍以居住为主,属于一般聚落。战国中期的遗存,无论是范围、数量、性质都有着巨大的发展,大型夯土建筑基址群的建设、多种官营手工业作坊的设置、贵族墓区的出现,无不说明这一时期,隔墙以南的遗址范围内,已经具备了都城建设的几个重要因素。战国晚期,隔墙以北夯土建筑基址群、虚粮冢墓区的建设,使城市的各种功能进一步完善,分区更加明确独立。
表1 燕下都遗址分期表
续表1
燕下都的古河道遗址,是分析城市布局和功能分区的重要依据。
东城四面环水,北墙垣外是北易水,南墙垣南为中易水,东垣外侧有城壕(4号古河道),西墙垣外侧有河渠(1号古河道,又称运粮道),四面的水系、河渠组成东城墙垣外的防护。城内发现的古河道遗存主要有4条,1号自北易水引流,穿过西城北墙垣(近东城),顺应东城西墙垣南流;在东城隔墙西端分流,其一继续向南流过西城南墙垣汇入中易水,为1号古河道,其二穿过东城西墙,沿九女台北侧、隔墙南侧东行750 m,再次分为两支,向北流者为2号古河道,继续东行者为3号古河道。2号古河道北行近北墙垣时折而东行,顺北垣流至“张公台”北侧,屈而转南行至台南侧“内湖”,湖直径约260 m(表2)(图3)。
图3 燕下都城水格局和遗址分布图(来源:作者自绘)
城址周边的区位环境和水系环境,《水经注.易水》记载:“易水又东历燕之长城,又东经渐离城南,盖太子丹馆高渐离处也。易水又东经武阳城南……故燕之下都,擅武阳之名。左得濡水枝津故渎……濡水又东经武阳城西北,旧濡水枝流,南入城迳柏冢西,冢垣城侧即水塘也。四周茔域深广,有若城焉。其水侧有数陵坟高壮,望若青丘……当是燕国之前故坟也。或言燕之坟茔,斯不然矣。其水之故渎南出,屈而东转,又分为二渎。一水迳故安城西,侧城南注易水。夹塘崇峻,邃岸高深,左右百步有二钓台参差交峙,迢递相望,更为佳观矣。其一水东出注金台陂。陂东西六七里南北五里,侧陂西北有钓台,高丈余,方可四十步”[3]。
表2 燕下都水体一览表
文中“易水”即今“中易水”,位于城南;“濡水”今称“北易水”,位于城北,燕下都武阳居二水之间。文中关于“濡水”入城迳柏冢的场景与城址东城内相一致,“濡水支津”即1号水道,“四周茔域”当指“虚粮冢”和“九女台”两个贵族墓区。“金台陂”即“内湖”,“陂东西六七里南北五里”的规模与实测的直径260 m相差甚巨,朱本记载“东西六七十步,南北五十步”与之相符。
燕下都故城中的水组织,主要由东城的东、西二城壕北引北易水入城南的中易水;城中则由东及西,从西城壕(1号古水道)流至东城壕(4号古水道)。
故城内宫庙、城墙、作坊、墓区等都城要素均位于东城,且出现时间相对集中在战国中晚期,墙垣、隔墙、水道是城市功能区划的主要分界(图4)。
Ea和Eb为单独用药时的抑制率,Ea+b为联合用药抑制率。Q值小于0.85认为具有拮抗作用,大于0.85小于1.15时认为具有相加作用,大于1.15时认为具有协同作用。
图4 燕下都城市功能分区与水系关系图(来源:作者自绘)
位于东城北部,包括4座大型建筑基址,由南及北主要包括武阳台建筑基址群、望景台建筑基址、张公台建筑基址和老姆台建筑基址,形成宫殿区的轴线。在武阳台东北、东南和西南有3个建筑组群,均由一个大型主题建筑基址和若干夯土建筑以及组成。
围绕宫殿夯土建筑基址群,临近水道,从西北至东南沿宫殿区分布,已确定有11处手工作坊遗址,铸铜作坊1处、冶铁1处、制兵器4处、制钱1处、制陶2处、制骨1处[4]。主要分布在2号、3号水道之间的张公台西,和3号水道南部、东部两大片区。
主要分布在东城南部、东南部和西城的东南部,与其他类型遗址相比,时间跨度最大,分布相对独立,与宫殿、作坊的相距较远。如东城南部6号居址,文化堆积9期,跨度从商末周初到战国晚期[4]。
主要位于东城西北部,“虚粮冢”和“九女台”隔河相处,是贵族墓葬区。古墓井然有序的排列,上有高大封土,夯筑而成。通过钻探封土最少的墓③河北易县燕下都故城勘察和试掘,第101页。,发现墓室为长方形(18 m×23 m),南侧有墓道呈斜坡形。此外,西城中部偏北有辛庄头墓区。墓葬紧邻宫殿区,在城墙范围内。
东周时期的都城中,贵族墓葬设于城内是常见的现象,尤其是北方都城,如齐临淄、鲁曲阜、中山国灵寿故城等,但多分布于周朝疆域的东部和东北一带。
燕下都的主要城市功能集中于东城,城墙、城壕、水道的设置均以东城为主,那么西城的存在原因为何呢?西城城垣建筑时间稍晚于东城,但西城存在时间较短,且未发现战国以后的文化遗存。虽然城垣遗迹地面保存较多,但仅存两处普通遗址,并采集到兵器等遗物,是战国末期为了适应战争形势,加强东城防御而修筑的附廓③。
历史时期的分界:3号水道遗址是战国早期遗址分布的北限;到战国中期,下都功能完善,这一水道又成为宫殿区与平民居住区的分界线,而隔墙则成为战国中期遗存分布的北线;隔墙以北的文化遗存出现在战国晚期,而隔墙本身为战国晚期及以后建设,基于试掘范围仅为一条探沟,隔墙实际的组成和时间尚不能完全断定,不能推断下面没有更早期的墙垣或设施[5]。
功能分区的分界:以城壕与墙垣为界,东城为主城,包含着都城所有组成要素;西城是屯兵戍卫的附城。以2号、3号河道、东城墙垣与隔墙为界,划分出都城核心的宫庙区;而其东侧地块,由东城西垣、北垣、隔墙和1号、2号水道之间圈定,是贵族墓区;二区之间的地块则是官营作坊区,沿宫庙区外侧从西北到东南环绕设置。而平民居住区相对集中在东城西南与南部,与贵族区形成相对独立的格局。在燕下都城址发掘出的器物和文化遗存中,兵器及制兵坊较多,带有明显的军事色彩,西城更是为了屯兵驻扎而建设。
自然水系的首要作用就是为城市提供生产、生活用水,燕下都在北易水、中易水之间筑城,引水入城,修筑河道,使自然人工水系循环一体,为城市的运转提供基本的保障。古城以水为界,区分不同内容的功能分区,且体现出不同的等级差异,越重要的区域水道越密集,平民居住区距水较远。而且各城市功能依用水量分布,作坊与宫庙紧邻水道。城壕与水道既划分不同分区,同时也为宫庙区和东城提供军事上的防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