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中医药大学,安徽 合肥 230038
郑重光(1638~1716年),字在辛,晚号素圃老人,仪征县人,名医方有执里人,清康熙年间江浙名医。素圃早年痛其家父离世,自伤为人子而不知医,遂习岐黄之术[1]。夫五年之久,切身之火,其间四时之更迭,七情之感触,标本虚实,脏腑传变,方剂损益,无不饮食寤寐,甘苦亲尝,始悟医道。尤精于伤寒,撰有《伤寒论条辨续注》12卷,《瘟疫论补注》2卷,《伤寒论证辨》3卷,参校柯琴《伤寒论翼》2卷,注释《瘟疫论》等著作。其主要学术思想体现在《素圃医案》[2]。《素圃医案》专捡疑似难辨之症汇成,在全书184卷中温补者达152卷,其中多以干姜、附子获效,将附子看作扶阳的第一要药[3]。《素圃医案》中“女病治效”共34例,其中方见附子21例。通过学习研究郑重光《素圃医案》关于附子的应用,将对现代医学产生较好的临床指导作用。
素圃自序云:“夫人身命之所系,阴与阳而已。阴阳和则生意遂焉,偏胜所害。汤液所以救而和之也。是故药之为性,不寒则温,不升则降,不补则泄,不泻则涩。”临床施治,否定了朱丹溪“阴常不足,阳常有余”的观点,提出“阴阳离决,精气乃绝。夫约平,则不欲过盛可知;约秘,则当宝护可知”。由此看出素圃对阳气的重视。根据张存悌的观点,郑重光的学术特色概括为6个方面:强调治病宗经,娴于伤寒;重视阳气,自命“留热医也”;擅用姜附,特色突出;火分阴阳,善辨阴火;以脉为准,凭脉者十之八九;圆通活法,医意达变[4]。在药物使用方面,杨荣禄认为,素圃温补治法,功在参芪;扶阳治法贵在姜桂附[5]。素圃不拘于时,时医多有“痛无补法”、“见血无寒”等说法,多畏葸温药[6]。《素圃医案》中皆有例可循,足见素圃用药大胆,医术高超。
附子,为毛茛科植物乌头的子根加工品,习称“泥附子”,有“回阳救逆,补火助阳,散寒止痛”之功。用于亡阳虚脱,肢冷脉微,心阳不足,胸痹心痛,虚寒吐泻,脘腹冷痛,肾阳虚衰,阳痿宫冷,阴寒水肿,阳虚外感,寒湿痹痛。《证类本草》言:“味辛,温,大热,有大毒。主治风寒咳逆,邪气,温中,金创,破癥坚积聚,血瘕,寒湿痿躄,挛膝痛,不能行步,腰脊风寒,心腹冷痛,霍乱转筋,下利赤白,坚肌骨,强阴。”《本草求真》记载“附子专入命门,其性走而不守,非若干姜止而不行”、“其入补气药中,则追失散之元阳;入发散药中,则能开腠理以逐在表之风寒;入温暖药内,则能以祛在里之寒湿”。《本草正义》言附子“外达皮毛而除表寒,里则达下元而温痼冷”。虞抟视附子为众药之帅,有“禀雄壮之质,有斩关夺将之气”的经典评价[7]。书中屡用附子,据统计,书中共用附子130次,可见素圃对附子重视程度之高。
素圃重视扶阳,临症多用姜附。广阅医书古籍,而又非胶柱而鼓也。自序云:“以尊《内经》之旨,补专事苦寒之偏,而于以和阴阳而遂生意也”。“女病治效”共34例,其中附子之用高达21例。下面就其中4例为主,逐一探讨附子之妙用。
3.1 真阳外越,急救回阳用附子 “吴侣张佥宪尊阃”案。案云:“吴侣张佥宪尊阃,素有饮证,频发呕吐……不无用药过激,遂至耗气亡阳,七日夜不能合眼而寐……眼镜两圆光荡漾,即遍身汗出,昏眩不知身在何处……用仲景之附子汤,人参、白术、茯苓、附子、赤芍各二钱”。他医误治用半夏、生附子,以生姜汁调服,计食生姜二十斤。生姜汁调服入药,性味辛温,加之剂量过大,阴寒之邪极盛而致阳气暴脱,遂至耗气亡阳。有阴阳离决之势,阳气将脱之时,故其脉诊“脉浮细如羹上之浮脂,指点便散”,由此判断“此真阳外越,不急救之,瞬息便脱”急用回阳固脱之法,选用附子汤,以附子为君药,上助心阳以通脉,中温脾阳以散寒,下补肾阳以益火,取其温经壮阳,祛寒除湿之效,救其阳气,防止外泄,疗效显著。
3.2 外患疮疡,破伤风寒者用附子 “式武族侄子令眷徐氏”案。案云:“式武族侄子令眷徐氏,年近三十,平素嗜烟,因内热复恣食生冷,性又畏热。夏初伤风,未经发散,肺藏寒热素伤,外风未散,郁而为肺痈……夜受风凉,次日大热大喘,犹秘不言。至第三日手足抽搐,头痛如破,汗出不止,周身痛极,颈项后仰,角弓反张,昏厥下利……遂以桂枝、细辛、赤芍、附子、炮姜、茯苓、柑桔,先治风寒,仿小青龙治法……忽又发喘,不能平卧,鼓胀如鼓,两足肿硬又成水蛊……遂朝服金匮肾气汤一剂,桂附各一钱。”此案两用附子,足见素圃对附子的重视程度。初肺痈已破,病情缓解,后感风寒致病情危急,病人角弓反张,昏厥下利,已备棺衾。素圃询问再三,知其“外患疮疡,破伤风寒”,遂先治风寒,用附子、桂枝、炮姜等温里药,仿小青龙治法,此为一用附子。后因素饮冷之故,腹胀如鼓,此肾水也。附子,补火助阳,以治水也。此案为肺痈的变证,用因风因冷而伤肺,故痰无臭味,后又复感风寒,内痈伤风,临症须辨证论治,因病制方,不宜固执。
3.3 肾虚水肿,温肾扶阳者用附子 “孙思睿翁令眷”案。案云:“孙思睿翁令眷,壬戌年怀孕丧子,悲泣过伤,因而咳嗽,自秋至冬,渐至喘不能卧,两足水肿,腹胎六月……水势泛滥,腹大如鼓,其而反瘦……惟金匮肾气汤可救。遂以此方,加入人参、附子、肉桂各一钱。如此半月,水忽大下,尽湿被褥,流溢床下,而腐胎遂堕,其时气脱昏厥。令急服参附汤……”。孕期丧子,因情绪抑郁,遂伤肝脏,肝脏受损,气机失调,发为咳嗽,遂又入冬,病情加重,伤及肾脏,肾阳不足,腹大如鼓,此肾水也,诊断为阳虚水泛之证当急治其水。腹中胎儿已死,当全孕妇,急用金匮肾气丸,加附子、肉桂一钱。附子大辛大热,走而不守,为堕胎之要药,遂至“腐胎遂堕”,加之附子为阳中之阳,取其温燥之性,亦扶阳温肾。现代医学应用中药流产较为罕见,明清时期现代医学尚未传入,用附子走而不守之性助堕其腐胎,保全孕妇性命,是为经典,但现代医家应辨证对待,不可盲目跟随。
3.4 寒袭下焦,温补命门者用附子 “周旦友令眷”案。案云:“周旦友令眷,年近三十。两年前产,值隆冬,又因气郁,少腹之旁,结有弹大一丸作痛,初亦甚微,后渐同甚,上冲心协,呕吐不食,必待其痛吐气衰……其脉弦而紧,询其病状,答以不发时间或寒热似疟,胁肋常胀,发则少腹之弹丸即长大如王瓜,痛冲于心,呕吐不能食,衰则仍归于少腹……用肉桂、附子、当归、赤芍、柴胡、川楝子、乌药、小茴香数十剂”。素圃诊其为“产后冲任脉虚,寒气内袭,积瘀凝结,为妇人之疝瘕”。产后体虚,寒凝气积,成腹中包块。寒袭下焦,经络不通,疼痛加剧。阳充寒散则不冷,气行经通则不痛[8]。附子通上达下,行表彻里,通行十二经;附子气味雄厚,茴香辛温香窜,二药均能温助肾阳,驱寒散邪,以助阳气输达。两者相互配伍,对治疗寒凝腹中冷痛有良好的临床疗效。
郑重光博采古训,寻求古方;临证治病,精益求精;有故无殆,不拘时风;用药鲜明,予人启迪。自序言:“每当临症施治,辄不敢谬执成见,而必消息详审,察气血之所偏,究病因之所极,与其情之所欲得。”张景岳有言:“天之大宝,只此一轮红日;人之大宝,只此一息真阳。”即论阳气对人体之重,素圃为早期火神派的扶阳医家,临症时犹重扶助阳气。好用经方,治疗顽疾。但书中所用经方较多,少见自创方,确为一遗憾。且书中以脉诊居多,凭脉者十之八九,舍证从脉居多。临症以阴证居多,治法以温补居多,起病以姜附为主。此为素圃诊脉之精确,现代医家切记不可随意模仿,诊治时当结合其他“三诊”,以便更好诊断病情[9]。附子生性有毒,用药须谨慎且不可大剂量用药;临床病症复杂,不可盲目听从医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