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成纲
我于2015年至2017年在子长县余家坪镇双流湾村担任“第一书记”。转眼已离开双流湾村一年多了,翻开记载我驻村扶贫的465篇驻村日记,仿佛又回到了在村里和大家共同生活的日子……
一天晚上,我正在窑里翻书、剪报,忽闻硷畔下有哭声与吵闹声。放下手中的活,我走到漆黑的院子向下呼喊询问原因,一村民回应:“哈慧(村民小名)家的牛找不上了,急得哭了。”一头牛值五六千元,不是个小数字,相当于她家两年的生活费。我匆忙换上长裤穿上胶鞋带上手电跑下坡,问清情况后,喊了周围几家人一起进沟寻牛。
无月的夜,两眼一抹黑,土路上瞅不清方向。老朱拿着铁锨,宝琳拿着棍,孙家婆姨握着手电筒,单身汉强平随后赶来也一起往沟里走。我拿着手电靠着微弱的亮光走在最前头。正值夏末秋初,深沟草木茂盛,亮光照哪都是齐腰高的草,岔道小路根本就看不清,幸好我一年多来闲时爱往山沟峁跑,对这周围的山路还算熟悉。20来分钟进到沟里后,大家开始分散寻找,我再三叮嘱大家要小心,说:“牛夜里不叫唤,大家要查遍每个角落、每块地边、水渠和深坑。”我和老朱分一组到后沟掌去寻。一小时后,听到其他人喊叫,满平在另一小岔沟把牛寻着了,正往大路上赶哩。听到呼喊,我与老朱出沟,路上老朱说:“好咧,寻不上就把人急死了,可是头好牛了!”可见,牛在村民心中的地位。到沟口大路边,大家汇聚在一起,哈慧紧紧牵着她的牛,哭声已停,只顾往家走,生怕牛再次不见,惊恐中都忘记感谢大伙。有点精神病的老汉手里拿着铲,嘴里唠叨着:“我拦着拦着就不见了”这一句话,大家也不去理睬他,已习以为常。我回头感谢过大家,也回屋休息,看表,已是深夜11点多。
村民朱向前,1984年生人,来村委串门儿,蹲在门口,话语间聊起自己的可怜身世,直叹气。他七八岁时父亲病逝,母亲靠种地把他拉扯大。20岁时母亲借钱为他娶了个婆姨,不到两年婆姨生病去世,随后又凑合着说下个婆姨生了个娃,又没生活两年嫌光景穷“跑了”,去年多方打听叫回来办了正式离婚手续。有一个不到5岁的男娃一直由母亲抚养,自己天天拦一群羊维持家庭生活。此次来,看政府能不能在养羊上给两个补助。听罢,我感到小朱这个年轻人的确可怜,再瞧瞧他,才30刚出头的人,看上去又老又黑,苍老的如同五十,身上穿的裤子全是破洞。心酸的我不知如何再与他拉话,于是我回屋顺手将床上正穿的检察制服裤子递给他,对台阶上圪蹴着的小朱说:“看得上的话穿上”,小朱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看着了么”。随后,我答应给他申报养羊补助款,让他无需再跑来了。同时再三安顿他要改变成圈舍养羊,不然,叫人逮住罚款了。小朱答应准备改善了,说:“也怕了”。
2017年6月初,杨家沟自然村厕所改造工程已完,这也是我今年即将离开“第一书记”岗位前给村民们承诺办的三件事中,最后一件了,发展养鸡和整修村委房屋都已办妥。
驻村两年以来,一直想从生产生活条件上改变杨家沟自然村的面貌,其中,改造每家的厕所计划就是我担任第一书记以来酝酿时间最长的一件事,也是最费力的一件事。
今年初,我把全村改造厕所需要的资金希望寄托在单位身上,几次回城面见检察长、主管领导如实汇报情况,提出扶贫工作中遇到的困难。后经院党组商议,同意给村里解决2万元的改厕费用,虽与需要的8万元相差甚远,但已很开心了。于是,第一时间把这好消息告诉村支书老杨,并回村多次与村委班子商讨减少费用的改厕方案。后决定,变村委统一组织施工修标准化厕所为各家自己出工出力,所需沙子、水泥、砖、盖板等建筑材料由村委解决,并要求在5月底前全部完工。通知一出,有的家户表示理解村委的难处,开始行动起来,毕竟是给自己家盖厕所,就是不补贴也应该修。
进入6月,我与村支书老杨对已修的家户改厕进行验收,基本都按要求完成,发放了承诺的料钱。
这下好了,个别贫困村民总算告别了石头垒、玉米杆围、破布挡难以下脚的旧土厕,告别了雨天如厕打伞、夏季蝇虫满地爬的尴尬境况。
在去贫困户刘小芳家的路上,我的心情是沉重的。刘小芳的丈夫患肠癌已近晚期,靠药物勉强维持着生命,生有四个孩子,大女儿今年被榆林学院录取,面对命悬一线的丈夫以及四个孩子,这学是上呢,还是放弃?
如上,学费又从何来?刘小芳听说县扶贫办有贴息贷款,可是,跑了几次都没有结果。几次下定决心想让孩子放弃上大学念想,可是面对孩子又没法说出口。她将苦衷讲给我听,我也是跟着着急了。为了不耽误娃上学,我立马动身,晚上赶回延安城,动员所有的亲朋好友同事,四处呼吁,三天内筹到1.48万元送到了刘小芳的手中,娃儿四年的学费算有了着落。9月6日晚,贫困学子孙会娜将要独自坐上火车离开这个山沟沟,开始新人生,我这个驻村第一书记代表村委以及所有关心她的叔叔阿姨们为她送行。
我的驻村工作虽然结束了,但扶贫的接力棒不会落地,正如这唱了几百年的信天游——“羊肚子手巾三道道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