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 仪, 梁俐玲, 薛佳男, 李梦瑶, 郭士乾, 马涤辉
嗜酸性粒细胞增多综合征(hypereosinophilic syndrome,HES)是一组以外周血及骨髓中嗜酸性粒细胞长期持续增多的、伴有多脏器嗜酸性粒细胞浸润、引起单个或多个系统功能受损的异质性少见疾病。该病临床表现多样,误诊率高,累及中枢神经系统(central nervous system,CNS)罕见。本文报道我科收治的伴CNS损害的嗜酸性粒细胞增多综合征1例,结合文献分析该病的特点,总结诊疗经验,以期提高临床医生对HES的认知。
患者,男,62岁。于入院前2 m无明显诱因出现记忆力减退,伴发热、乏力,体温最高38 ℃左右,于当地医院行头部CT检查未见异常,按 “感冒”及“脑膜炎”治疗后无明显好转。既往:冠心病病史2 w;类风湿性关节炎病史3 y,规律口服药物(甲氨蝶呤、尼美舒利),因行冠脉造影检查停用1 m,无关节肿痛等不适。入院查体:血压83/58 mmHg,心率68次/min,体温36.8 ℃,近期记忆力、计算力减退,定向力差,四肢肌力正常,四肢腱反射减弱,项强(±),克氏征阳性,病理反射未引出。全身皮肤无紫癜和皮疹,关节无红肿热痛。
实验室检查:血常规:白细胞12.5×109/L(3.5~9.5×109/L),嗜酸性粒细胞百分比0.55(0.004~0.08),嗜酸性粒细胞绝对值7.03×109/L(0.02~0.52×109/L)。风湿3项:超敏C反应蛋白27.90 mg/L(0~3.5 mg/L),类风湿因子2520.00 IU/ML(0~15 IU/ML)。抗环瓜氨酸肽抗体:1178 U/ml(0~25 U/ml)。D-二聚体:19960 μg/L(0~232 μg/L)。肿瘤标志物:细胞角蛋白19片段7.43 ng/ml(<5.00 ng/ml)。尿常规:尿蛋白(±)。血清结核杆菌分枝抗体检测、外科综合、痰结核菌涂片、结核感染T细胞斑点法、鼻(咽)拭子培养、抗核抗体、抗β2系列糖蛋白I抗体(IgG/A/M)、血培养、血NH3测定等未见异常。脑脊液检查:压力130 mmH2O,脑脊液常规:蛋白0.64 g/L(0.15~0.45 g/L),潘氏反应(+),脑脊液免疫球蛋白IgG 51.4 mg/L(0~34 mg/L),一般细菌、真菌、隐球菌、抗酸杆菌涂片(-),细菌、真菌培养(-),TORCH病毒检测(-),囊虫抗体(-)。骨髓穿刺:嗜酸性粒细胞比例明显增高,未检测到PDGFRα基因、PDGFRβ基因、FGFR1基因异常,FIPIL1-PDGFRα融合基因(-),BCR-ABL融合基因(-),染色体检查显示:46,XY。心电图:ST-T改变。超声心动图:左心腔靠近心尖部可见范围28 mm×28 mm等回声,与心内膜分界清,不随心动周期活动;考虑Loffler心内膜炎,待除外血栓形成,左室舒张功能减低,主动脉瓣轻度返流,心包腔少量积液。头部核磁平扫+增强:脑内多发异常信号及强化,考虑炎性病变可能性大。1 h脑电:背景活动差,优势节律减少,各导联稍多量中波幅不规则4~7 Hz慢波活动散发,额、中央、颞重。眼底荧光造影未见异常。头部MRA、微栓子监测未见明显异常。腹部彩超、肺CT未提示肿瘤及结核。
经多科联合会诊诊断为嗜酸性粒细胞增多综合征脑病、嗜酸性粒细胞增多综合征、Loffler心内膜炎。给与甲泼尼龙片40 mg口服,1次/d,达比加群酯110 mg口服,2次/d,及相应综合治疗措施。3 d后患者记忆力减退较前略改善,可回忆部分近期发生事物,复查血常规示嗜酸性粒细胞降至正常,复查头部核磁:脑内多发异常信号未见明显改善。后患者口服激素、达比加群酯出院。出院后前3 m醋酸泼尼松片40 mg口服,1次/d,之后每月减量2.5 mg,直至10 mg口服,1次/d。出院后1.5 m门诊随访,记忆力减退较出院时未见明显好转,血常规示嗜酸性粒细胞计数及百分比均正常,超声心动图提示左室内血栓范围缩小至23×20 mm,头部核磁脑内异常信号略缩小。5.5 m随访,记忆力减退明显改善,血常规示嗜酸性粒细胞计数及百分比均正常,超声心动图:左室心尖部血栓范围缩小至20×11 mm,复查头部核磁脑内多发异常信号消失。随访至今,患者病情无明显变化。
HES起病隐匿,临床表现多样,可累及多个器官系统。其临床诊断要求外周血嗜酸性粒细胞计数>1.5×109/L,持续时间6 m以上,且伴有多器官系统受累表现。现临床研究将嗜酸性粒细胞增多分为以下几种:(1)继发性(反应性):常见于过敏性疾病(如哮喘、特应性皮炎、花粉症等)、皮肤病(非过敏性)、感染性疾病(如寄生虫、细菌、真菌、病毒感染等)、药物(如某些抗生素、抗痉挛剂等)、自身免疫性疾病(如结缔组织病、结节病等)、肿瘤以及内分泌疾病等;(2)原发性(克隆性):常起源于血液肿瘤克隆如伴PDGFRα、PDGFRβ、FGFR1重排的髓系或淋系肿瘤、慢性粒细胞性白血病等;(3)特发性:排除上述导致嗜酸粒细胞增多的继发或原发原因。本例患者反复多次检测外周血嗜酸性粒细胞计数>1.5×109/L且伴有CNS、心脏受累症状,对于时间的要求,如患者病情较重,为不延误治疗,可适当放宽[1,2]。患者外周血嗜酸性粒细胞绝对值7.03×109/L,显著、持续增高,骨髓涂片示嗜酸性粒细胞比例占46.5%,未检测到PDGFRα基因、PDGFRβ基因、FGFR1基因异常,无FIPIL1-PDGFRα融合基因、BCR-ABL融合基因,可基本排除克隆性嗜酸性粒细胞增多。本例患者也无过敏、感染、寄生虫感染、肿瘤、内分泌疾病相关证据,但既往有类风湿性关节炎病史。HE合并类风湿性关节炎(rheumatoid arthritis,RA)的病例临床少见,国内外文献报道均不多[3,4]。嗜酸性粒细胞增多可由治疗RA药物(如NSAIDS)引起,也可能由RA本身引起[5]。有研究认为嗜酸性粒细胞的升高提示RA病情加重或处于急性活动期[6],但也有研究不支持此观点[7]。本例患者无明显RA活动,在此基础上发现嗜酸性粒细胞及类风湿因子(RF)明显升高。患者曾长期、规律应用甲氨喋呤、尼美舒利,用药期间未监测嗜酸性粒细胞,但停药1 m后发现嗜酸性粒细胞明显增高,故暂排除药物因素。刘岳等[8]报道1例RA患者在无明显RA活动的基础上出现了嗜酸性粒细胞及RF的显著升高,经激素治疗后二者同步下降,提示这两种疾病似乎存在某种关联。有学者推测二者同步变化是由共同的免疫反应造成。目前相关机制尚不明确。
RA合并神经系统病变较为常见,但以累及周围神经系统为主,累及CNS罕见。RA的神经系统损害多发生于病情重、病程长或有明显类风湿活动的病例[9]。本例患者无明显RA活动且未见RA与Loffler心内膜炎相关性报道,而嗜酸性粒细胞升高可累及多器官系统,故考虑患者CNS及心脏损害与嗜酸性粒细胞浸润有关。嗜酸性粒细胞相关脏器损害见于各个器官,文献报道病例中45%~60%为心脏、神经系统、脾脏或肺脏受累,而肝脏、眼睛或消化系统受累相对较少见(20%~30%)[10]。
HES的神经系统损害可累及周围神经系统及CNS,周围神经病变可累及运动或感觉神经,CNS病变可表现为脑卒中或以行为异常、共济失调、意识障碍、癫痫发作等为症状体征的脑病或少见的脑炎、脑膜炎、静脉窦血栓形成、中枢神经系统血管炎、反复视神经炎等。引起CNS损害的可能机制为:(1)血栓栓塞:心内膜损害形成的附壁血栓脱落、血液高凝状态、脑血管内皮的损伤导致脑部栓塞[11];(2)嗜酸性粒细胞释放的毒性物质直接损害神经细胞[12]。
临床工作中,发现嗜酸性粒细胞增多伴多系统受累,尤其是中枢神经系统及心脏受累时,应考虑HES可能,并及时予以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