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兆贤
(江苏师范大学 商学院,江苏 徐州 221100)
贫困问题制约着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消除贫困不仅是经济问题、政治问题,同时也是民生问题。我国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经过改革开放40年的经济发展,在解决贫困问题方面取得一系列的成果和阶段性的成效。党的十八大以来,6 000多万贫困人口稳定脱贫,贫困发生率从10.2%下降到4%以下,贫困地区农村居民收入和人均可支配收入名义增长率超过10%,反贫困取得了重大成就。为解决和消除世界性的贫困问题,金融包容与普惠金融于2005年由联合国正式提出并成为国际组织的新理念和政策导向,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亚洲发展银行和G20等国际机构与多边组织均高度重视普惠金融发展及其在减少贫困和促进经济增长中的作用。众多研究表明,普惠金融可以有效减轻和消除金融排斥,为低收入者、小微企业等提供信贷等服务,是减缓和消除贫困的有效途径。因此,普惠金融扶贫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
国内外相关学者关于普惠金融减贫方面展开了深入研究。Dollar&Kraay(2001)认为,金融发展可以促进经济的增长,从而可以改善穷人的收入情况,起到降低贫困的作用。世界银行扶贫协商小组(2004)认为,提供金融服务(主要指小额信贷)是扶贫的重要工具,贫困和低收入群体获得储蓄、借贷、保险等金融产品和服务有利于其掌控日常收支。然而,其他学者研究发现普惠金融并不能减缓贫困。Ranjan&Zingales(2003)认为,在非竞争的金融体系下,非正规金融提供的金融服务并不能减缓贫困,只会加大贫富差距。国内学者关于普惠金融减贫增收方面的研究还处于起步阶段。周才云、李伟(2017)认为,普惠金融的实施有利于精准扶贫的内生扶贫目标的实现。他们指出了我国普惠金融助力精准扶贫面临的主要瓶颈制约因素,并提出了一系列创新普惠金融发展的政策建议。强国令、闫杰(2018)从农村视角出发,从理论、现实、农户和普惠金融等四个维度分析了农村普惠金融扶贫的局限性,对创新普惠金融扶贫机制提出了相关的政策建议。
通过以上文献分析发现,国内外学者从不同角度分析了普惠金融对减贫增收的影响。现有研究对普惠金融指标的构建大多依赖商业银行各项数据,从小额信贷、微型金融等普惠金融发展的某一具体阶段分析对减少贫困的影响。本文试图从实证角度进行分析,在对普惠金融指标选取上加入了保险深度和保险密度,基于2005—2016年全国各省面板数据构建普惠金融发展指数来测量我国普惠金融发展水平以及对减贫增收的影响,并进一步解释普惠金融发展对减贫增收的内在机制,以期为政府进一步推进普惠金融发展、精准扶贫提供理论依据和政策启示。
普惠金融是把全体阶层和群体作为对象提供金融产品和服务的金融体系,它提供信贷、储蓄、保险、理财等服务,满足人们的日常需求,特别是提供的金融资源(信贷)可以在困难时期帮助居民满足生理、安全、情感、尊重和自我实现的需求,对减缓贫困起到直接影响;也可以通过经济增长和门槛降低效应,不断提高居民收入水平和生活质量。
普惠金融的门槛降低效应。传统的银行等金融机构是以盈利最大化为目标的经营性企业,因此在有偿条件下才会提供产品和服务,而广大低收入者、小微企业等因缺乏相应的抵押资产且很难承担起高昂的成本,被排除在金融服务之外。普惠金融扩大了金融服务范围,对于无法获得金融服务和产品的群体降低了进入门槛,增加了居民参与金融的机会,让贫困人口、小微企业等弱势群体有更多的机会参与其中。金融服务的可得性一方面在短时间内可以帮助弱势群体获得资金,度过暂时困难时期,从而起到减缓贫困的作用;另一方面,普惠金融通过降低金融服务门槛,以更低的成本、更简洁的流程为低收入者、小微企业等提供金融产品和服务,可以提高穷人的教育和健康水平,使这些群体有机会和能力参与生产性活动,提高了弱势群体的生产能力,进而促使他们摆脱贫困。
普惠金融的经济增长和再分配效应。普惠金融通过推动经济增长和收入再分配来间接实现减少贫困的效果,经济增长的“涓滴效应”使低收入群体从经济发展中收益。通过提供更多就业岗位和就业机会提高就业率,从而提高居民收入水平。对于我国农村人口来说,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到城市从事工作,这些工资性收入提高了农民收入,且我国农村贫困人口基数大,从而对于减缓整体贫困起到积极作用;另一方面,由于大量农村劳动力涌入所带动的行业、企业的发展以及所在地区的经济增长,增加了我国政府的财政税收,同时政府的转移支付和支出会对贫困地区加以倾斜,进而增加居民收入,减少贫困。
本文在借鉴已有普惠金融指数研究的基础上,采用变异系数法来确定各指标的差异权重,变异系数是标准差与平均数的比值。具体方法是:计算各项指标的平均值和标准差σi,则变异系数为对变异系数加总求和得到由此可以得到权重在各个权重指标的基础上,进一步计算普惠金融指数,首先对各个不同的指标进行归一化处理,即普惠金融指数中第i个指标的计算公式为其中,Wi是由变异系数法得到的各体系指标权重,Ai是各个指标样本中第i个的具体数值,MINi是各个指标样本中最小的具体数值,MAXi是各个指标样本中最大的具体数值,di与普惠金融呈正相关,即di越大普惠金融程度越高。普惠金融指数(IFI)采用W与D之间归一性的反欧几里得距离,可得普惠金融指数公式为:
式(1)中,n表示维度的个数,i表示第i个维度。
本文对普惠金融指标体系的选取上,主要从地理维度服务渗透性、人口维度服务渗透性、金融服务可获得性包含的八个指标,按顺序编为①—⑧。在此基础上,利用面板数据计算2005—2016年各指标的平均权重,具体结果如表1所示。
表1 普惠金融指标体系的构成和各指标权重
我国普惠金融发展水平有明显的省际差异,这与经济发展水平有较高的契合性。其中,上海、北京、天津、浙江、江苏五省市普惠金融发展程度最高,普惠金融指数依次是0.782、0.43、0.33、0.191、0.156,说明普惠金融发展水平与其经济发展程度和金融资源的丰富程度密切相关。这东部五省市的金融机构从业人员数量、金融机构网点数量以及保险等方面发展迅速,从而促进了普惠金融的发展。东北三省中,辽宁省的普惠金融发展程度较高,普惠金融指数是0.111。与东北其他省份相比,辽宁省在金融机构网点数量、金融机构从业人员数量、保险密度和保险深度等方面具有显著的优势。其原因可能是辽宁省具有显著的地理区位优势,靠近京津地区,是东北唯一既沿海又沿边的地区,从而普惠金融发展水平高于东北其他地区的发展水平。中部省份中,河南省和山西省普惠金融发展水平相对较高,分别是0.088、0.08。这是由于河南省最近几年在金融机构网点数量和金融机构从业人员数量方面取得了较大成就,促进了普惠金融的发展;而山西省在金融机构从业人员数量、保险密度、保险深度方面相对于中部地区其他省份来说效果显著,因此提高了普惠金融发展水平。在西部省份中,重庆市普惠金融发展程度最高,其普惠金融指数是0.0812,主要是因为重庆是我国中西部唯一的直辖市,具有政府优惠政策支持和良好的区位优势。另一方面,重庆市是我国西部大开发重要战略支点、是“一带一路”和长江经济带的重要结合点,因此,重庆市在西部地区中普惠金融发展程度最高。
由于本文研究我国31个省市在不同时点上普惠金融对我国减贫效应的关系,涉及到时间序列和横截面,所以本文采用面板数据模型研究二者的关系,把人均收入作为衡量贫困的指标,将普惠金融发展水平和其他影响人均收入的因素作为自变量,将人均收入水平作为因变量。由于面板数据的建模有三种类型,分别是混合模型、固定效应模型和随机效应模型,因此,在对模型进行回归之前,需要确定模型的具体形式。
表2 变量定义
本文通过建立随机效应并进行hausman检验时,Hausman检验统计数值为H=159.779 600,伴随概率为0.000 0,其对应的P值小于0.05,应建立固定效应模型。
模型1:
模型2:
其中,INCOMEit用人均收入作为被解释变量,用来衡量减缓贫困情况分别表示普惠金融指数、城镇化率、固定资产投资水平、人均国内生产总值、产业结构、地理维度服务渗透性、人口维度服务渗透性和金融服务可获得性,∂it为常数项分别代表各个解释变量的系数,εit为随机干扰项。模型中的i=1,2,…,31,代表我国的 31 个省市,t代表年份,t=2005,2007,…,2016。
由模型1可知,普惠金融发展与人均收入之间呈现正向关系。从以上系数可以看出,当普惠金融每增加1个单位时,人均收入就会增加0.026个单位。这说明,随着普惠金融发展水平的逐步提高,我国金融产品与金融服务覆盖面的扩大、使用度的提升以及深化度的加强,贫困得到有效减缓。各控制变量也在显著性水平下通过了检验,城镇化率、固定资产投资分别对人均收入的系数为-0.115、-0.05,说明城镇化和固定资产投资并没有带来贫困的减少。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对人均收入的正向系数为0.843,说明经济增长可以减少贫困。产业结构(第三产业)对人均收入的系数为0.7732,说明大力发展第三产业,优化产业结构有助于提高居民收入,改善贫困状况。
由模型2可知,地理维度服务渗透性、人口维度服务渗透性、金融服务可获得性都对人均收入产生正向影响,即三个维度都会促进人均收入水平提高,有效减缓贫困。地理维度服务渗透性对人均收入的正向系数为0.261 2,即地理维度服务渗透性提高1个单位,则人均收入水平提高0.261 2个单位;人口维度服务渗透性对人均收入的正向系数为0.416,即人口维度服务渗透性每增加1个单位,则人均收入水平提高0.416个单位;金融服务可获得性的正向系数为1.033 1,即金融服务可获得性每增加1个单位,则人均收入水平提高1.033 1个单位。这说明,三个维度可以有效提高人均收入水平,对减缓贫困起到积极作用。
表3 模型回归结果
本文通过计算2005—2016年我国31个省市普惠金融指数来衡量我国各省普惠金融发展程度,在此基础上通过实证分析普惠金融发展的减贫效应,得到如下结论:一是,从减贫来看,我国普惠金融发展可以减少贫困,增加居民收入,提高居民消费能力,对于我国贫困人口减少和脱贫目标实现有重大积极作用。二是,从普惠金融发展程度和差异来看,我国普惠金融发展水平总体较低,地区之间、地区内省际之间差异明显,普惠金融发展程度呈现出东部地区>东北地区>中部地区>西部地区的由高到低的分布局面,且西部地区普惠金融发展水平低于全国普惠金融平均发展水平。三是,从影响贫困的因素来看,一方面,经济增长是提高居民收入、减少贫困、增加人类福祉的有效途径;另一方面,地理维度服务渗透性、人口维度服务渗透性、金融服务可获得性都对人均收入产生积极正向影响。
基于上述结论,提出以下政策建议。
第一,普惠金融发展是减缓贫困的有效途径,应坚持“政府指导”和“市场主导”的原则。一方面,各级政府应明确自己在普惠金融发展过程中的职能,做好普惠金融发展的“守夜人”;同时,应积极推进和完善普惠金融运行市场,防止过分干预金融市场和金融机构经营,扰乱普惠金融发展的独立性。另一方面,发挥市场机制主导作用,坚持从可持续角度发展我国普惠金融事业。
第二,三农、中小微企业、创新创业是普惠金融发展的短板,补足短板是有效减贫的关键。首先,对于三农问题,应该发展和完善农村普惠金融。增加农村地区金融机构网点数量和农村地区金融资源供给,培训优质的金融服务人员,加大对农村贫困地区普惠金融发展的支持力度。其次,对于中小微企业来说,必须破解其融资难、融资贵的困局。因此,应鼓励银行等正规金融机构和民间非正规金融机构丰富金融服务方式,简化服务手续,解决信息共享、降低融资成本和融资难等问题;同时,政府应加强监管,防止高利贷现象。再次,对于创新创业来说,创新创业行业大多是高新技术行业,且处于艰难创立时期,也与中小微企业有交融之处,除了借鉴中小微企业融资方法之外,还应建立多渠道、多层次资本市场进行融资。
第三,优化金融资源配置,促进东部、中部、西部等地区金融资源区域协调发展。加大对我国中西部和农村贫困地区金融资源倾斜力度,加强金融机构网点建设,特别是偏远农村贫困地区银行等金融机构网点建设;扩充金融机构从业人员数量,加强对从业人员的专业技能培训,提高专业素质和服务质量;提高金融服务广泛性和可获得性水平。对于东部地区来说,应加强金融服务和金融产品的创新,提高普惠金融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