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刊记者 张彦娟 张海涛 杨思博 周志勤
又是一年秋风起,莽莽苍苍的大山里,放眼林树摇曳,漫山遍野披上了深红嫣黄的秋色。秋天,又来到了这所深藏在高高山梁上的校园——杨木栅子小学。
“山里气温低,一入9月,一早一晚就有点冷了。”在杨木栅子这山高林密的偏远深山里,这些来自天南地北的特岗教师们,在年复一年的特岗生活中,已渐渐习惯了这方土地上的季节变换。
成军平老师的名字,在记者还没去杨木栅子前就已经听过好几次了。县教育局的同志讲起她,带着满满的感动。
在杨木栅子宁静的校园里,记者见到了成老师。
说话文文静静的成老师,如果你不了解她的经历,你不会想到坚韧这个词会和她连在一起。
成军平的家远在邯郸大名。她是最早一批来到这里的特岗教师之一。
那年是2009年8月。6月她刚从邯郸学院毕业,就直接参加特岗了。邯郸大名县与杨木栅子相距一千四百余里,途经北京、怀柔、丰宁县城,路上历时15个小时。每次回家,到邯郸市就是半夜了。自从来到这里,她就开始走上了这样漫长的颠簸回家的路。
至今她还清楚地记得第一天报到的情景。
“从丰宁县城到杨木栅子有段盘山路,眼看着车从山脚绕到了接近山顶的地方,那会儿有点打退堂鼓了。从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来到这个有点儿与世隔绝的村子,心里还是有落差的。”她回忆,到学校的时候,天色已晚,校长和几位老师在门口等她,帮她拎东西,一路嘘寒问暖。进了宿舍,当看到只有三张单人床和一个铁皮柜子的简陋空旷的屋子时,陌生感油然而生。想要洗洗手,注视着门外的那口大缸,泪水差点儿就涌出了眼眶。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看见那些孩子时的样子,他们一个个脸蛋红扑扑的,躲在大树后面偷偷看她,捂着嘴偷笑,还有的悄悄在她后面跟着,满是好奇。“感觉孩子们都缺营养,脸上、身上都干巴巴的。”她知道,这里需要老师。她说:“这些孩子眼睛那么信赖的看着你,朴实、单纯,让你很想为他们做点什么。”
就这样,她留了下来,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这一留就到了现在。
这个时节,秋天的树叶又开始飘落了,时间过得真快啊,每天忙忙碌碌穿行在校园中,算一算她在这里已过去了9年。9年里,她结婚、生孩子,从最初的刚走出校门的小女孩,到如今,已是一个独当一面的骨干教师,一个4周岁孩子的妈妈,这些变化多大啊,但不变的,是依然还留在这里的这个自己。
“成军平在大家眼里就是一个什么都能做好的人。几乎任何工作交到她这,都能以很完美的状态呈现出来。平时待人真诚,学生和同事都很喜欢她。”说起成军平,杨木栅子中心校赵全校长这样介绍。
而成军平是这样想的:“我既然来了,就想试着去做好。”
为了这个“做好”,谁又知道她付出了多少。
2012年,三年特岗期满,本想离开的她留了下来。
2013年,成军平的女儿出生了。产假结束后她面临着又一次艰难抉择。经过激烈的心理斗争,成军平最终和婆婆一起带着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一路颠簸来到了千里之外的学校。两个大人和幼小的孩子一起挤在条件有限的职工宿舍里。因为水土不服,婆婆一到这里就病了,杨木栅子地方偏僻又缺医少药,那段日子,成军平感觉特别心累:白天要上课,课余时间还要照顾孩子和生病的婆婆。一天晚上,孩子突发高烧,她和婆婆在深夜两点时分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黑魆魆的乡间小巷去找医生,等孩子打完吊瓶,天已经亮了。为了不耽误工作,回到学校她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又埋头到一天的教学中……
2014年,出于多方面考虑,成军平把婆婆和刚满一岁的女儿送回了邯郸老家。自此与女儿两地分离,一直到了现在。
她也想过回到孩子身边。到了2015年,老家邯郸招聘事业编教师,成军平报名参加了考试,并以优异的成绩入围。成绩公布那天,她和家人都如释重负。8月,她返校办理离职手续。可一下车,学校领导、同事和她教过的学生们就齐刷刷围拢上来。“成老师您真的要走吗?”“我们舍不得让你走!”孩子们拉着她的手,哽咽着说:“老师,您不是答应要一直陪着我们长大吗?”一个学生抱住她含着泪说:“老师,您上回说您爱吃李子,我就特意给您留了几个,您吃一个吧……”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准备了好几天的离别说辞,却在这一刻哽住了。她才记起来,“陪着孩子们一起长大”是她不经意间说的一句话,谁知认真的孩子们却记在了心里。
她清楚这是一个多么难得的走的机会,她想起女儿在她放假回家时问的那句话“妈妈,你是从手机里面出来的吗”,心里就疼,可是,面对眼前的孩子们,最终,她没跟丈夫商量就又做了选择。当她把要留下来的决定告诉远在老家邯郸的丈夫时,成军平的丈夫震撼了,一直就理解她的丈夫在慎重考虑后告诉她:你不用想以后,就想当下。你想不想留在这里,如果想,你就继续,不想,就回来。无论你怎么决定,我们都支持你!
成军平说,这些年,要是没有家人的理解和支持,她坚持不下来。
采访中,老教师刘金福是这样评价成军平的:“成军平认真,能力突出,自己又努力,工作方方面面都当回事,就算熬夜到两三点都坚持要做完,双休日加班更是常态。她的敬业精神影响了一批年轻教师。”
成军平学的是地理专业。来到杨木栅子后,由于学校缺老师,缺英语老师她教英语,缺科学老师她教科学,还教过数学、校本、品社等。她介绍,全校300来个学生,分1-6年级,孩子们多数在校住宿,每周回一次家。作为中心小学,下边还有5个教学点,下边的学生从3年级以上都集中到杨木栅子就读。学校目前上课的老师有17个,都是特岗,孩子们的学习、生活方方面面,都需要操心,老师们都很辛苦。成军平说:“杨木栅子小学校风正,学风浓。我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因为我们学校的老师们都是这样做的。我们这些老师都特别敬业,我们不比吃穿,只比敬业精神。晚上加班到10点的老师很多,办公室的灯每天都亮到很晚。”
默默耕耘,而收获自来。在杨木栅子,成军平班上的孩子们都亲近地叫她“漂亮姐姐”。她带的五届毕业班连续获得过五个全乡“第一”。她多次参加县级英语、数学、科学等多学科的课堂评优活动并获得一、二等奖。2017年毕业班统考,所任教数学学科获得全县农村学校第一名。同年还获得了市级“最美教师”和县级“模范教师”称号。
“虽然成老师很年轻,但是她一直都像老师一样影响着我,从她身上我学了很多。起初觉得自己不能胜任老师这份工作,现在已经特别享受做老师的充实感和获得感,工作上的目标就是有一天能成为她那样的人。”这就是同事崔艳老师眼里的成军平。
由于孩子不在身边,每当看到班里年纪尚小的住宿生,成军平就会想起千里之外的女儿。她把温暖的目光都投注在学生身上,特别是那些像自己女儿一样没有父母陪伴的留守儿童。她说:“我的孩子不在身边,平时就把学生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了。”
据介绍,在杨木栅子,全乡11个行政村,96个自然村,9500口居民,学校服务半径约30公里。这里耕地少,靠天吃饭不能生活,好多人都去北京等地打工,家里就剩下了老弱病残,留守儿童数量很大。
这些年,随着更多的家长外出打工,杨木栅子中心校留守儿童日渐增多。关注留守儿童健康成长,已成为成军平在教学工作之外又一件想要做好的事情。她常常跟着慈善组织去走访家庭贫困的孩子,了解孩子们的家庭情况和困难,同时积极参与对贫困儿童的爱心捐助活动。她还多方奔走,争取社会组织捐资助学,争取为缺少亲人关爱、家境贫困的孩子提供救助。近年来,已争取救助资金六万余元。
帮助贫困学生和留守儿童,已成为她生活中的一部分。在杨木栅子这个地方,好多乡亲都熟悉她。2016年,她被评为承德市教育系统志愿服务先进工作者。
成军平说:“下一步想在校园内倡议成立一个志愿者组织,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就在这样的心与心的相处中,一届一届的孩子们和自己的老师结下了真挚的感情。当被问及有没有担心过成老师会回家乡时,学生们说:“从来没想过老师会回家乡工作,因为我们都觉得她就是杨木栅子的人,是我们的一个家人。”
成军平这样告诉记者:“我是一个长情的人,对杨木栅子小学和这里的人是日久生情。既然选择了这个行业,选择了杨木栅子,我愿意坚持,更愿意继续去热爱。”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年的八月末,暑假开学的日子对我而言就成了一种特别渴盼的时刻——学校又将注入一批新鲜的血液,同时也要送走几位老友。渐渐的也就习惯了,人来人往。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的“师傅”渐渐老去,退休。虽然才33岁,在这里自己现在也算是学校的“老人”了,所以“逼迫自己成长起来”成为一种必然。2017年起,我担任了教务副主任一职,开始负责学校的教学工作,自然要经常跟年轻的特岗教师打交道,而他们当中真的有一些感动我的人和事。
这段文字,是成军平教学笔记中的一段话。
成军平说,十年岁月,十届特岗,这里,留下了太多特岗人的故事。
让我们一起来听听我们这些特岗老师的生活吧。
马冬菊老师,来自邯郸。今年孩子10岁了,一直在邯郸老家。
她和成军平同一年来到这里。作为同一届特岗,她们一直都是彼此的支撑。说起自己的老乡,成军平这样给记者介绍:2009年8月,她带着四个月大的孩子和年迈的婆婆,一路辗转,一路奔波来到这里。我目睹了她的艰难,读过她的辛苦,也被她的这种精神所感动,我默默的向她学习,并一路并肩向前。
至今,马冬菊还记得十年前的那第一次远行:那是2009年8月21日早上,我左手抱着四个月大的孩子,右手拎着一个大行李袋子,背上背着一个足足有30来斤重的大背包,在年迈的婆婆陪同下,早上7点就坐上去市里的汽车,再坐火车赶到北京西。然后再倒地铁、公交车去怀柔。在去怀柔的路上,由于颠簸和休息不好,孩子哇哇大哭,此时婆婆由于第一次出远门也哇哇大吐,晕车晕得歪在行李包上站不起来,我也急得只掉眼泪……到怀柔已天黑,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坐了4个多小时的汽车,体验了有生以来最艰险的不知道多少道弯的盘山路,终于到达目的地。
马冬菊老师:在我朝气蓬勃的青春岁月,我选择了做大山的守候者,用爱心和真诚点燃着大山的希望,用激情和梦想诠释着青春的另一层含义——甘于平凡,甘于清苦,甘于奉献。能成为一名乡村特岗老师,是我无悔的选择,乡村特岗生活将照亮我今后的人生道路。
小崔老师来自承德县,虽然年轻,典型的90后,但是她很能吃苦。记者见到她时,她已是怀孕8个多月马上要当妈妈的人了。就是这种时候,一样工作也没少。
她说:我是2013年来的,刚来时才23岁,到今年5年了。从小我就想当老师,高中报的师范类专业,承德师专(现河北民族师范学院)毕业后报的特岗。
我们这里学校人少,所以每个人带的任务都不少。我学的是语文教育,在这里教过计算机,教过科学、语文、美术。最开始是二年级语文,全校计算机,教了一年。2014年开始和成老师搭班,教语文、科学。我挺喜欢这块儿的。老老师把我们当闺女一样。孩子们也跟老师亲。就像去年带的6年级,孩子们毕业了还回来看我们。孩子没多少零花钱,回来会买个雪糕给老师吃。
也想过不能总这样两地分着。有同事问我调职申请写不写啊,从来没想过要离开,所以没写。这也受成老师影响。家里人也尊重我的意见。以前有个名额,那是2015年时,是对调,两个县城对调挺不容易的,机会难得,也没回去。
也许,她的坚强爱笑其实是在暗藏内心的“离乡之愁”吧。
她是2016年的特岗老师。她的老家在内蒙古呼伦贝尔,距承德有1700多公里远。她是家里的独生女,来到这里后,克服了好多因水土不服带来的生活上的磨砺。爸爸妈妈也总在电话里鼓励她“好好教”,这三个字让她不敢懈怠,看到学校的资深教师每天晚上加班到深夜,看到她们认真上课、备课的样子,她说她又怎能放松自己呢?在一篇日记中,她写道:还记得每次吃饭的时候,校领导都会说“吃饱了不想家”,我拼命的多吃,泪水随饭菜一起入口,我想家了,只是偷偷地……她说:我很享受跟孩子们相处的点滴,这里的孩子很纯真,在学习上很积极。我想对我深爱的杨木栅子中心校说:谢谢你,实现了我做教师的梦!我觉得“教书育人”,是多么幸福!
刘丽利、汪李明是2016年的一对特岗小夫妻,在参加工作的第二年成为了一对幸福的“小爸妈”。可是接下来也是面临同样的问题,“大家、小家两难全”,最终为了不给学校添麻烦,让自己工作得更安心,他们做了世界上最狠心的父母——“抛家弃子”,过起了“二人世界”。
刘丽利:大学的时候我们就有一个梦想,就是将来做教师。
2016年,我们报考了丰宁特岗,很荣幸被一起录取了。同年8月,我们从老家唐山迁西来到丰宁杨木栅子中心校,我们小两口能够在一起工作,并且肚子里有我们的宝宝,我觉得我们是非常幸福的,也是幸运的。
2017年1月12日,我们的小天使来到了我们的身边,待休完产假后,就不得不回到工作岗位。带不带孩子去?这个问题纠结了好久,最终还是决定带着孩子和孩子奶奶一同奔往杨木栅子,不得不把孩子爷爷一个人留在家里。
刚来的时候,我们四个人挤在一间屋子里,孩子水土不服,闹了一个星期的肚子,孩子的奶奶也对丰宁的饮食不太习惯,两个人好像瘦了一大圈,当时我就想,我为什么要背井离乡,来到这么个地方工作?心里感到很失落。
令我高兴的就是这里的学生非常懂事。还依然记得一天早起,我从二楼提着一桶脏水往楼下走的时候,正好遇上一个从自习班出来的学生鞠岩博,他一手把我的水桶拎了过去,说,老师我来帮你吧,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走远了。当时我潸然泪下。
2018年3月5日,又是一个开学日,那时我们的宝宝已经一周多了。奶奶很难适应这里的生活习惯,让我又一次做选择,带不带孩子。最终还是决定把孩子留在了老家。依然记得走的时候,上车时,望着儿子小小的身影,眼泪吧嗒吧嗒的止不住,这种感觉恐怕只有当了妈妈才能体会吧!从唐山老家到杨木栅子300多公里,5个小时的车程,来回400元的路费,让我们不得不一个多月回一次家。我的丈夫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记得有一天晚上,我们和儿子视完频,我说:“我想儿子了,你想吗?”他说:“不想。”但我看到他的眼眶已经湿润了,瞬间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想想当时我们已经五个多星期没有回家了。每天跟儿子视频的时候是最开心的时刻了,仿佛一天工作的疲惫都消失了,视频的时候,好想亲亲、捏捏他的小脸,摸摸他的小手,抱抱他小小的身体,却是一种奢望,傻傻的、小小的他现在什么都不懂,你笑他就笑,你闹他永远也闹不够。有时候我就想,他懂事的时候会不会问爷爷奶奶,为什么爸爸妈妈不在我的身边?为什么爸爸妈妈总是在手机里?每次我心情低落的时候,都是丈夫在开导我,我记得他常常和我说陶行知的一句话:“带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
爱校如家,爱生如子。我们学校也有很多留守儿童,有的还是父母离异的,他们更需要我们,我相信我用心对每一个学生,也会有更有责任心的老师对待我的儿子。我会怀着我们最初的梦想,做一个合格的山村教师,因为我爱他们就等于爱我自己的孩子。想想那些在山村奋斗几十年的教师,我们还差得很远。我们会一直坚持下去,用心去教每一个孩子。
汪李明:今年27岁,在杨木栅子中心校九宫号教学点教书。(记者摘录了今年上学期期末汪老师在教学笔记中写的一段话。)
每天早上从中心校来,下午放学回去,总是这样循环着15公里的路程。不管阴天,下雨,那泥泞的道路阻挡不了我前进的脚步,因为那里有5个孩子在等着我,等着老师的到来。5个学生,三个年级,我会备好每一个年级的每一节课。有很多人问我:“是什么让你坚守在这一共只有5个学生的学校?”我会告诉他们,因为那些孩子求知的眼神,求学的心切,这里的孩子非常懂事,不怕吃苦。我就是从山村出来的,又回到山村教书,我心里非常高兴,喜欢把我所有学到的知识传授给他们。
祁政扬目前就读一年级,跟随爷爷奶奶生活。爷爷奶奶年岁已大,孩子还小,每天来回步行5公里来上学,从未请过假。有时,我会问孩子,腿疼吗?孩子说:不疼。孩子学习非常刻苦,努力。我有什么理由不好好陪着他们?
王宗楷就读二年级,二年级也只有这一个学生,有人会问:一个学生怎么教?一个学生我也会备好每一节课,认真地去讲解,让学生体会到课堂的好,虽然讨论环节有缺乏,但我们有我们的乐趣。
还记得刚来的时候,我最愁中午放学,因为到了吃饭的时候,我不会做,望着校长给买的锅,只能下袋儿方便面。家长看我可怜,经常给我拿块饼,拿个包子,令我非常感动。现在慢慢的,自己也学会了做饭,心里挺快乐的。
我们师生六人朝夕相处,虽环境差些,条件艰苦些,但我们非常快乐,我喜欢这里,我会拥有一颗“爱之心”,踏踏实实地干事,兢兢业业地工作,在平凡的岗位上奉献自己的一份力。
…… ……
谈感动,如果细数,还有很多很多!
唐山的王海静,初来一个月,高烧39度不肯离开讲台。她感叹:在学校的一年生活中,我感觉自己没有长大反而更“幼稚”了,身边的同事是那样的真诚,学生又是那样的纯真,我就是生活在一片净土之中。我下定决心要干出成绩,我有一个信念:只要是我选定的我会坚持做到最好。
还有特岗老师里面为数很少的男老师。有尽心尽责、任劳任怨的李冰老师,哪里需要他干什么就干什么。需要外出支教就去支教,学校食堂工作缺人了,就在上课之外兼管食堂工作,晚上备课、批作业、算账有时到凌晨两三点,白天上课之外,还要为孩子们安排伙食,扛米、扛面,周末也不歇。还有赵占跃老师,上课之外,由于男舍务老师即将退休,学校人员安排紧张,他主动任职生活区舍务老师,管理起一百来名住宿学生的舍务,于是,每天奔波于生活区和教学区之间成了“家常便饭”……这就是时时处处主动多挑担子的男老师们。就在记者采访他们时,还听赵占跃说了一句:“多写写女老师们吧!我们没啥!”哈哈连这个也让着别人啊!
这一幕幕感人的故事,难以尽述。正像成军平由衷说的:我感动于我们之间的这份超越了同事之情的感情,在这里,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不管谁有事,大家都是共同承担,不分你我……突然觉得我们这个来自异乡的“小特岗”团体,恰如一股清流,又如一团火焰,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努力着,坚持着,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以一种厚积薄发之力炫出各自的光芒!
在这所学校,有个“杨木栅子QQ群”。群介绍里这样写道:“凤凰山下,天河岸边,聚集着一群热血青年,为了自己的梦想,为了孩子的明天,青春奉献也心甘。虽然我们来自山南海北,但聚在一起就是兄弟姐妹,工作上共同进步,生活上互相关心,因为这就是我们的家。我们热爱我们家!我们共同呵护她!”
十年岁月,十届特岗,这里前前后后共来了27人。他们中有些人留下来,有的后来走了,但凡是在这片土地上来过的,都与这里结下了真挚的感情,这里,留下了他们最珍贵的青春岁月。
这些年轻的特岗老师,有的是师范毕业,有的是非师范类,通过自学考取的教师资格证。虽然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不管来自哪里,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朝气蓬勃,很快就能融入到这个积极进取、不怕吃苦、工作扎实、以校为家的教师团队。
这里面,当地的老教师给了这些年轻人潜移默化的影响。
成军平对记者说,说说刘金福刘会计他们夫妻两个吧。我们这里有“师徒结对”的传统,刘会计是我的工作老师,他妻子卢老师是我的生活老师,对我的影响都特别大。我上岗第一学期玩心太重,感觉自己与这里是格格不入的,迟早会离开,所以心安不下来。记得那时候每到周末或者节假日回不了家,都会去他们在营子里租的房子里蹭饭,吃着卢老师的美食,喝着刘老师给灌输的“鸡汤”,让我了解到他们扎根山村的美好夙愿和爱校如家的感情。他们儿子小的时候,有一次两口子为加班把孩子捆在了家里。刘老师更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教师愿望,从县城来到了偏远的小山村,一干就是一辈子,期间有几次返城的机会都放弃了。还有最近一次,孩子遇车祸致头部重伤,送到北京医院在排号等手术的间隙,刘老师还连夜从北京赶到学校,为的是给退休老教师及时造表调资,这是一种怎样的情怀啊!成军平说,正是这样一件件亲耳所闻亲眼所见的事情,让我真正意识到做教师是一个良心活儿,要把它当成一生的事业来投入,而不仅仅是一份赚钱养家的职业。
这里,留下了这些年轻人太多的记忆。
他们之间有说不完的共同生活的点点滴滴:宿舍里的嬉戏打闹、餐厅里的快乐晚餐、工作中的互帮互教、教工之家里的玩耍嗨歌、休息日留守中的自制麻辣烫……要说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说不出来,但是每天都有故事。
由于地理位置偏僻,资金不足,学校现在还是土操场,仅有的一对篮球架子还是爱心人士捐赠的。每次看到孩子们踢足球弄得尘土飞扬,都要心疼好几下,没办法!教学区只有一小部分用的是锅炉烧的暖气,大部分还是生炉子烧煤取暖,很多新来的老师上岗之后都要有一段一段“灰飞烟灭”的学生炉子的经历,真的是苦不堪言。不过还好,这里的孩子因为在家里会学着生炉子,所以一般到三年级就可以自己当班级的“炉官”了,生炉子,添煤,倒炉灰,样样拿得起来……初到校园看着房子挺多,其实除了教室、功能教室、自习室等,所剩不多,学生和老师住宿面积不足,很拥挤,一间30平米的宿舍,住学生20多人,一间不足18平米的屋子,住4名教师。老师们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摆放着每个人的生活必需品、四季的衣物等等,还要在节假日烧水做饭。生活区只有一个室外厕所,距离宿舍110米,很不方便,如果谁在冬季闹肚子,凛冽寒风中顶着小雪,只能呵呵了……
这些年轻人,都是刚参加工作,生活经验和工作经验都不多,且面临诸多压力。他们还苦中作乐,编写了风趣的小词,作为自己的生活写照:远离家乡,远离父母,背负着忠孝不能两全的压力,哼唱着走四方的歌谣;生活在异地他乡,表面都很坚强,背地里却泪眼汪汪;生活需要自理,工作甚是繁忙,件件烦心事都得自己扛;偏僻小山村,难遇意中郎,亲友急催促,自己愁断肠……这种种苦辣酸甜,也只有身在其中的他们可以体会深刻啊!
对这些年轻的小特岗来说,他们就是一群小孩刚刚走出校门,却又走进校门来教更小的孩子,都是懵懂的孩子,在一起成长。路是坎坷的,充满了艰辛,每个人都付出了心血与汗水,在辛劳中送走了一届又一届的孩子。其实,他们就像一颗颗蒲公英,飞到了这并不肥沃的土地上,却顽强的扎下根,在这里生长,开花结果……
在杨木栅子,这些年轻人每天的生活是忙碌而充实的。
清晨,随着住宿的孩子们早上6点起床,紧张的脚步声就响起来了,早自习,上课,中午带孩子们去食堂吃饭,午读,下午上课,放学了找住宿孩子聊天谈心,吃完晚饭,7点开始上晚自习,有时候还会在宿舍帮助学困生补补课,看看作业,一直到8点半下自习,然后批改作业、备课,直到深夜……一天一天,就是在这样的节奏中过来的。
教学上,由于年轻教师比较多,为了让这些小特岗尽快上路,学校坚持“师带徒,口传心授”的传统,每个开学初,会依据教师的不同发展程度进行师徒结对,不仅教技能还要做好精神的传承。在这样的环境里,学校为老师们营造了良好的学习氛围。
哪里有需要,哪里就有特岗教师的身影。
教学点是针对一些偏远的行政村设置的。那里交通不便,孩子比较少,来中心小学上学不方便,所以就会设置一个复式班级。杨木栅子全乡的5个教学点,一个教学点只有一名老师,一般都是本村的退休教师返聘回来的,要教幼儿班、一年级、二年级,等到三年级的时候再集中到中心小学。目前最少的4个孩子,最多的是10个。2016年的特岗教师汪李明是目前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在教学点工作的特岗教师。当时原来的代课教师由于身体原因干不了了,考虑到特岗教师大多是女生,九宫号教学点又比较偏僻,所以汪老师去了教学点。成军平说,随着老教师年龄渐老,年轻特岗教师到教学点教学势必会成为一种发展趋势。
在杨木栅子,原来的老教师多数是老民师,都是守家在地的,并且都是半边子户,放学后还得去家里的承包地干活。他们兢兢业业教书多年,但年龄都普遍偏大了。自从来了新特岗,这些年轻人给学校带来了朝气,校园里也变得生机勃勃了。跟着年轻的小老师们,孩子们会唱歌了,会跳舞了,会画画了,会打球了,参加县级活动都获奖励了……这里的民风也特别淳朴,当地的乡亲们以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对这些来自异乡的年轻人的关爱。他们有吃杀猪菜的习俗,每年的冬天家里杀猪都会找老师吃猪肉,有的老师几乎会吃一个月的杀猪菜;在老师们的印象中,吃的农货还真不少,春季农家炒的南瓜子特别香,还有端午节自家包的粽子、腌制的咸鸭蛋等等。老师们说,对于我们这些外地老师最好的福利,就是每次放假,在外上班的家长如果有私家车都会主动跟老师联系,尽可能的给我们提供顺风车。
浇树浇根,留人留心。学校深知这些年轻人大老远的来到这里都不容易,总是想尽办法为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这些年对特岗教师的生活和工作给予了极大的关注。营造家的氛围,更换席梦思床,安装电视,配备衣柜等;伙房吃饭,给老师们提供尽量可口的伙食;无线网全覆盖;还有占地120平米的教工之家,是业余娱乐健身的地方,平时遇节假日也会在里面举办一些文体活动,比如元旦、教师节等;工作中以老带新,耐心引导;评职晋级,给予政策倾斜,现在已经有两名教师取得中职资格……
所有这些,都深深温暖着特岗老师们。
在日积月累的相处中,这里的山山水水、人与人的情意已走入了他们心里。
他们喜欢和他们朝夕相处的孩子们。
真情换真情。
成军平回忆,要是自己出门培训或者学习出差几天,走读的孩子们会用家长手机追问行踪,啥时候回来,去哪了……我会开玩笑地说:“以后出门还得给你们请假!”呵呵,哪个孩子生病了或者有事缺勤,我会觉得这几天是不完整的,在班里都会念念不断地提他做过的糗事或者模仿一下他的小表情,让大家一起想着,盼着他回来。
老师们普遍的印象是,这里的孩子特别的朴实,不会像城市里的孩子一样表达很多,或者送你礼物什么的,喜欢你就会有事没事的在你身边蹭着,有话没话的找话说,会每天到校后在校门口等着然后拉着你的手一起回教室,有的孩子在妈妈买了新衣服的时候会说:“我妈妈买了件衣服挺漂亮,老师你穿上一定也好看。”住校学生周末回家,有了好吃的,往往会想着让老师尝尝……真的,这样的事说起来一摞摞的,说不完。
他们喜欢上了这里的一草一木,这方异乡的土地,开始变得不再陌生。
他们说:这里的春天和秋天都特别短,稍纵即逝的感觉。即使是春季这里的天气还是很冷的,不夸张的说有时候都过六一了还可能穿棉服。真正的春天要从四月底才能感觉得到。校园外的大树发了新芽,树下有小溪穿过。河岸上各色小花开满地,像踩在花毯上。
要说夏季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可就幸福了,虽然中午温度也能达到30多度,但是早晚都需要穿长袖,特别是晚上抱着被子睡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美了!
他们喜欢这里的秋天。这里的秋天因为很短暂总觉得是最可贵的。田里的玉米熟了,晚上可以跟小伙伴一起烤玉米吃。走在校园的小路上,金黄色的叶子一片片的飘落下来,落在路上踩上去软软的,特别舒服。
而冬天比别处冷多了,寒风削面,穿着厚厚的棉衣,还能刺进骨缝里。这里每年都会下雪,或多或少,雪花飘落,不一会儿,校园就被染成了白色,孩子们却不惧,在校园里欢呼雀跃地奔跑着,好像流动的小火炉,冒着热气。每次下雪,师生们一起扫雪一直都是学校冬天里的一道美丽的风景。
…… ……
每年,像候鸟一样穿过长长的遥远的路,转过一弯一弯的盘山路爬上高高的山梁赶来;一年年,不能和家人相守不能陪着孩子长大也要赶来;在无数个深夜书桌前的不眠灯光下,在一个个本应一家人团聚的节假日里,远离故乡,孤独地坚守……可以想见,其中的苦,又怎能说得完呢?而这里的这个特岗群体,已一起接续着走过了10年的光阴,他们中,最长时间的已和家人、孩子分居两地了10年。放着舒适不要,放弃安逸选择艰辛,一年一年留下来的他们,是为了什么?也许有些人不理解,而就像记者的追问一样,他们也不止一次问过自己:为什么留下来?
他们,就像这深山里相偎相依心手相牵育化水土的一排排绿树,已把根深深扎进了脚下的泥土。
因为付出,所以积淀出了真情。在这些特岗老师的心里,怎能放得下这里的孩子们啊!成军平忘不掉,还有那么多孩子需要她。她忘不了她的一个学生的爷爷去学校给孩子送东西,说起孩子的父母在外打工的不易,说起家里的困难,老人红了眼眶:“成老师,谢谢你对孩子的照顾。家里发生这些事,日子是越过越不像样了,孩子奶奶昨天又犯病了……”
成军平说:对我来说,现在可能更多的是一份责任,这里需要我。是我自己离不开,离不开在这纷扰的世界里难得的一方净土,离不开这里的同事相处之情,离不开我带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