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 岚
现代化的进程,是在时空嬗变中展开的。如果说中国社会变革是一个多重空间交织并存的现代化空间变革的产物,那么在从传统农业向现代工业的转型升级过程中,中国的社会变革还嵌套着从乡土到城乡、从现实到虚拟的立体化、动态化的空间转向进程。各个不同空间之间的缝隙、边角与空档所构成的日常碎片化空间,也因互联网的出现逐渐凸显,使得社会空间的完整拼图的形成成为可能。如何在与立体化的社会空间相遇中对思想政治教育进行理论重构、对现实问题展开分析与判断,乃至解决呢?
基于社会空间转向视角来研究思想政治教育,旨在探索思想政治教育在社会空间中的运行机制,诠释思想政治教育与各个不同空间之间的相互纠缠、相互嵌入、相互链接以及相互形塑的互动机理,以揭示思想政治教育研究在立体化的社会空间之中存在、游走乃至对话的合法性与合理地位,进而创新思想政治教育理论体系,夯实学科建设的理论根基。
互联网逻辑延伸了空间生产的内涵与外延,拓展了其意义与价值。其具体表现在空间生产的外延开始衍生到那些曾经被忽略的缝隙化、边缘化的碎片化空间里。实际上,这些未曾引起注意的碎片化空间也是客观存在的,只不过它过去被我们有意或无意地遗忘、忽视、遮蔽,以碎片化的状态呈现。当然,它们是一种常见的空间形态。正是由于互联网的出现,使那些偶然的、短暂的碎片化日常琐碎空间不仅被挖掘、被生产出来,而且这些碎片化空间日益被激活、整合、重组、利用,使其与正统空间互嵌,无缝隙接榫。也正是由于各个不同的碎片化空间及其缝隙之间的填补与链接,一个彻底的、全方位的、立体化的完整社会空间形态得以形成。因此,探讨立体化空间的形成与确立的切入点是网络空间。
1. 互联网的出现导致两个性质不同但又彼此交织并存的“风险场域”形成
在互联网时代,除了社会空间与自然空间、城市空间与乡村空间的分割之外,还出现了虚拟空间与现实空间之间分割叠加的社会分化景象[注]参见谢俊贵.空间分割叠加和社会治理创新[J].广东社会科学,2014(4):184.。
互联网的出现,使得现实物理空间得以延伸。当互联网突破物理空间边界,产生“脱域交往”时,网络为人类创造了另一个无限的仿真空间,既不同于物质所构成的物理空间,也不同于由文字所构成的意义空间。但互联网带来的这种“虚拟性不等于虚假性,也不同于虚无性。因为依托这一虚拟平台传播的信息及所需体系依然来自于现实世界中人的实际需要。它本身就是另一种特殊形式的现实”[注]王爱玲.中国网络媒介的主流意识形态建设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70.。换言之,因特网像一张不放过任何东西的庞大的蜘蛛网,它所具有的对信息的收集、存储、传递和处理能力,对打破政治生活领域内的信息垄断和游戏衍生的集权控制,潜在地具有颠覆作用[注]参见李永刚.互联网络与民主的前景[J].江海学刊,1999(4):44.。这意味着互联网把现实社会空间的种种问题皆裹挟到自己的逻辑之中,直接浸染着人性的发展,致使道德意识淡漠,责任飘零。我们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反诘:从现实社会到虚拟社会的空间转换,这两个性质不同但又彼此交织并存的“风险场域”究竟是导致了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坍塌?空间的拓展是否改变了思想政治教育空间运行模式,进而使得思想政治教育运行机制又发生了怎样的变化?而要弄清这些问题,首先要了解中国网络社会的特点。
2. 中国网络社会的特点
网络空间在中国具有独特的意蕴。空间维度上的欠缺,曾一度限制了中国公众的言论平台,也在一定程度上阻碍着政府与公众之间的交流,导致建言献策、批评交流无法畅通。而互联网的出现,则打破了言路空间的闭塞境况,为公众的畅所欲言提供了便捷的渠道和平台,网络舆论的“井喷”现象成就了网络空间在现实社会空间中的扩张及其合法性确证。网络空间不仅打造了民意传达与流通的最大出口空间,甚至垄断了某些议题的出口路径,成为一个思想空间的交汇点和集聚处。于是,“网络围观改变中国”不再是一个口号,而是成为了现实。因此,网络社会不仅呈现出其技术支撑意义,更重要的是它的社会性指向。
一方面,互联网揭开了被遗忘、被忽视、被遮蔽的碎片化空间,凸显了草根话语权。网络越来越成为普通民众进行交流沟通、社会交往的重要工具,使得人人成为信息发布员和新闻播报员,甚至出现了由以往的官方主导逐渐向普通民众也可以参与传播的草根主导趋势。草根话语的凸显主要体现在:一是草根话语传播力量明显增强,传播地位日益上升;二是生动化、形象化、喜闻乐见的话语方式与大众化、生活化、去权威化内容等,使得官方正式媒体和其他各种媒体的差距不断缩小;三是网络时代所带来的以互联网为载体、以个体独立为模式、以权威为特征的多向互动关系模式[注]参见杨嵘均.论网络空间草根民主与权力监督和政策制定的互逆作用及其治理[J].政治学研究,2015(3):110-122.。让普通民众在获得前所未有的分享信息资源机会的同时,其话语权和地位也得到不断提升。传播主体与广大受众之间的关系,从以往自上而下的单向传播不断走向水平化的传播,并形成了一个更加平等、更加和谐、双向互动、充满人情味的、兼具讨价还价特征的高效合作模式。其中个人与个人之间,个人与团体之间,乃至个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和力量对比都发生了深刻变化。
当然,网络的出现,也使得人们习惯于在时间中把握无意义,并因此形成荒诞感,当人们感慨时间去哪了,其实就在空间里,是空间置换了时间,是一个又一个异质的、不断连续但又自身延展的空间里的忙碌与绵延置换了时间性的焦虑与荒诞。一个接一个且无限增生的空间替换了时间。这让生活缺乏了纵向的深度,使人陷于无聊与虚无。这从现在的微信公众号可以看出:理性深入的越来越少,鸡汤和软文越来越多,乃至到处充斥着反智主义、消费主义以及极端平民化、非理性化的现象。比如,但凡涉及官员、富人等群体的网络公共事件,势必一边倒站在平民一边,极端维护和推崇平民,否定、贬低甚至唾弃精英群体。再如,将对问题精英拓展为全体精英和全体官员,倾向于把精英阶层一棍打死,凡商必奸、凡官必贪的偏激观点随处可见,并借助于网络宣泄。这种缺乏理性的思维方式,不仅无益于问题的解决,反而人为造成草根与精英之间的对立。这反映出我国民主进程缓慢,人民还未成为真正意义上成熟的社会公民,缺乏一定的义务意识、责任意识和法律、规则意识。
另一方面,网络使得相互平等的高质量、高效率的对话得以实现,这为社会成员之间的联系开辟了新天地。这不仅有助于人们的政治活动、行为规范、国家政治运作模式向着更加开放、透明、民主、公平、正义等方向发展[注]参见杨嵘均.论网络空间草根民主与权力监督和政策制定的互逆作用及其治理[J].政治学研究,2015(3):110-122.,也给人类政治生活领域带来了诸如主权、合法性、权威等基本维度的嬗变,更引致了政治发展呈现出迥别于传统的新的样态[注]参见杨嵘均.论虚拟公共领域对公民政治意识与政治心理的影响及其对政治生活的形塑[J].政治学研究,2011(4):105.。由类似的意见、趋于一致的利益,乃至由异质的引而不发的冲动所形成的网络虚拟组织,具有较大灵活性与弹性、柔性和张力,这使得社会成员彼此之间的联系呈现出频繁、便捷、平等、多元的态势,加之各种话语体系相互交错,相互纠缠,这使得社会族群进一步碎片化。这些碎片化的族群一但聚合起来达成集体行动,较之于现实社会空间中的行动逻辑,由于它有着更大的规模,因此,大大增加了对其控制的难度系数。它对社会带来的冲击力与危害性也会随之更大。那些看似模糊、无形、虚拟、遥远的普通民众,在顷刻之间能在现实社会中实现快速聚集而成为充满物质力量的社会组织。现在的问题是,如何看待网络虚拟空间存在的草根民主?如何引导草根民主化的趋势?如何培育成熟的现代公民意识,规避民粹主义?
思想政治教育的空间转向旨在树立自觉的空间观念与空间意识,探寻思想政治教育在哪种维度上实现现代转型,实现何种转型,以及如何在研究方法与研究视野里突破与超越传统思想政治教育模式,以完善空间分析框架。
1. 思想政治教育研究空间的划分
从社会空间转向的视角来研究当下中国转型社会中的种种问题及其对思想政治教育变革的作用与价值,主要是通过揭示个人、团体和社会组织在社会空间环境中的运演模式,以捕捉不同社会空间对不同行为主体选择的影响,揭示社会空间的变化对行为主体选择之间是否有规律,有着怎样的规律,以及社会空间变化与人们的思想观念和行为逻辑之间是否有着潜在的逻辑性结构。如果有,如何描述这一暗藏的结构对思想政治教育的影响,并对其进行解释和研究,进而探寻其如何在诸多空间中进行沟通与对话。
空间是一种社会建构,是文化、社会和历史等多重意义在空间生产过程中交汇与叠加,是我们关注空间作为人的存在方式上更为内在、更为深层的内容。因此,对其空间的划分显得非常重要。依据制度变迁与网络生成等不同视角可对思想政治教育运作空间做不同的划分:乡土中国到城乡中国空间的转换,现实社会到虚拟社会的延伸,正统、正式的空间与日常碎片化的空间。对空间做科学的划分有助于教育主体与客体在诸多空间中实现前者与后者的深度勾连、彼此对话,实现一种空间思想对另一种空间思想的补充与深化,为思想政治教育空间转向提供合理性支撑。
2. 思想政治教育空间转向阐释的主要问题
思想政治教育的空间转向即是思想政治教育与空间的相互形塑的过程,也是一种“趋向过程、以人为本的容纳能动性和新的可能性的”[注]潘忠党,於红梅.阈限性与城市空间的潜能——一个重新想象传播的维度[J].开放时代,2015(3):142.全新的过程。通过审视社会情境的重大变迁和空间作用的越发突出的现象与思想政治教育自身空间的重构的关系,探寻思想政治教育的空间运行机制,考察其在诸多空间的对接程度,以诠释思想政治教育的空间转向分析框架的合理性。
第一,碎片化空间成为思想政治教育空间转向的切入点。当把日常生活碎片化空间作为思想政治教育空间转换的切入点时,思想政治教育问题意识就集中在:碎片化空间对思想政治教育有着怎样的影响?如何实现思想政治教育空间的合理布局,以扩展其覆盖面,增大其涵容量?
空间的社会性转向潮流凸显,折射着当代世界中广阔的经济、社会和文化的转型[注]Barney Warf .The Spatial turn: I nterdiscipliary perspectives[M].New York: Routedge,2009:4.。信息技术革命从整体上推进了社会转型与发展,改变了人类组织、生产、消费等既存关系,建构了新的社会形态与社会模式:网络社会。网络发现了日常生活碎片化空间,也激活了日常碎片化空间的可见性,并将其整合、利用,使得一个更加彻底的、全方位的、立体化的空间生产图景完整拼图得以形成。福柯意义上的“规训空间”关注的可见性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生产景观,即权力的眼睛开始转向那些原本黑暗的、非理性的碎片化空间。日常碎片化空间里展示的是利益关系,沉淀的往往是阶层关系,暗藏着各种非理性的抵抗和威胁。所以,权力施展的目的就是征服我们时代残存的碎片化空间,进而拼成一个可见的规训之网[注]刘涛.社会化媒体与空间的社会化生产——列斐伏尔和福柯“空间思想”的批判与对话机制研究[J].新闻与传播研究,2015(5):82.。
网络使得日常生活的碎片化空间的主要填充物(诸如微博、微信、微电影等)是以文本的形式无缝隙地进入日常生活的深层结构之中,弥散在上班途中、工作间隙、课间休息等一切碎片化空间之中。人们乐此不疲地浏览微博、更新状态、转发评论,如今的“低头族”几乎主导了碎片化空间。当空间的物理障碍和距离消解时,碎片化空间被激活并搭建了新的人脉关系,重构了社会关系。人们通过摇手机、扫二维码等源源不断地试探着空间生产的可能性[注]刘涛.社会化媒体与空间的社会化生产——列斐伏尔和福柯“空间思想”的批判与对话机制研究[J].新闻与传播研究,2015(5):78.。网络使得空间生产凭着感性的链接、无意识的结合与随机性的短暂相遇,引发了日常碎片化空间的随意性与稍纵即逝的不稳定性等。
思想政治教育要解决的是如何占有碎片化空间,引领主流价值观,让人们自愿接受、认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问题。日常生活碎片化空间成为破解思想政治教育空间转向的切入点。网络社会使得碎片化空间得以彰显,凸显了被遮蔽的草根话语权,实现了整个社会空间话语权力关系的转换和重构。
因此,思想政治教育空间转向的切入点在于挖掘被忽视的空间,打捞被遮蔽的因素,对碎片化的日常空间进行生产、整合、收编与利用,在碎片化空间里,触及人的精神状态与生活细节,通过检测舆情跟踪思想活动轨迹,搭建一个完整的思想政治教育空间。
第二,探寻在不同空间环境里,不同行为主体的思想观念和行为逻辑所暗合的逻辑性结构与思想政治教育的关联。一般意义上来说,空间群体的分布粗略地划分为精英与草根两个阶层[注]曾波,卢岚.朝向草根、深度在场:现代思想政治教育若干问题研究[J].武汉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5):934.。通过描述精英与草根的行动逻辑以及空间在其中扮演的重要角色,力图厘清:谁控有权力?谁掌握网络空间结构?他们的行动逻辑又有着怎样的因果关系?如何落实网络空间的公平正义?空间的嬗变与人们思想和行为逻辑之间有着怎样的逻辑关系?空间中有着怎样的力量迁移?控有权力的精英阶层在不平等的网络结构中如何操控其行动逻辑及其对思想政治教育又有着怎样的影响?
第三,从空间观念和行动者的空间实践交织的角度论述思想政治教育主要群体精英与草根的关系结构。它关涉思想政治教育内容在空间的铺设与使用,以及由此形成的空间结构和空间的实践潜能之间的关系,探讨空间结构与思想政治教育之间动态互构的理论分析框架,并在这个框架中对思想政治教育展开空间创造。这个过程是一个异质杂合或混搭的过程,它是不同的空间元素、不同的文化元素等在空间结构发生互动的过程,是思想政治教育在不同空间交织的过程。
3. 思想政治教育空间转向的意义
关注空间的生产和建构意义侧重于对人作为主体在教育生活空间呈现出来的实际状态的分析与评估,以确立思想政治教育主体所具有的空间观念与其所认同的空间向度,让思想政治教育活动充盈在空间之中,使得思想政治教育的主体、客体、介体、环体被嵌入空间观念中。
一方面,思想政治教育研究的空间观念是思想政治教育研究者在从事思想政治教育理论研究与实践活动时所必须具有的对空间的知觉与感觉,是教育者对当下中国社会空间结构从乡土中国到城乡中国,从现实社会到虚拟社会,从物理实存空间到价值意义空间转向的空间经历和空间体验。空间观念的缺席不仅导致研究视角局限、分析框架陈旧、结论随意,而且空间的缺席也导致单一化的时间性、线性研究,将丰富内涵的事件时空简化成了历史过程的表达。空间理论的引入,为还原具象的时空情况提供了可能[注]高智红.教育叙事的空间向度分析[J].教育学报,2010(5):23.。
另一方面,将空间转向引入思想政治教育论域,以期透过空间实践的表象触及思想政治教育活动的深层本质,为思想政治教育开凿出一个可能的学术研究视角和理论分析框架。乡土中国到城乡中国空间的转换,现实社会与虚拟社会等这些空间的分离与重组,知识传授、实践活动、德性沉淀、行为塑造等活动的在场与脱域,意味着思想政治教育的空间适应能力和空间建构能力还有待提升,这就凸显出思想政治教育空间转向的价值与意义。
总之,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复杂的关系系统在规约着该系统中的每一角色构成彼此交杂的关系的同时,还运演着与自身身份相符合的逻辑和行为规范。
在列斐伏尔那里,空间在建立某种总体性、某种逻辑、某种系统的过程中可能扮演着决定性的角色,起着决定性的作用[注]公丕祥.空间关系:区域法治发展的方式变项[J].法律科学(西北政法大学学报),2019(2):5.。作为引申,思想政治教育的空间转向,也就是思想政治教育在空间的战略部署问题,是一种基于社会空间观念基础上的思想政治教育从内容到形式上的整体规划与操作过程。因此,思想政治教育的内容与形式指向空间关系的重组与建构过程成为浓缩和表征当代思想政治教育重大问题的符码。
1. 思想政治教育在乡土中国到城乡中国的空间转向中变革的路径
城市的扩建直接导致中国乡村的离土现象。农村转移人口在城乡之间进行周期性往复穿梭。这种外出务工或进城务工的实质就是在城乡空间中的在场与离场的交替往复。思想政治教育的问题意识的展现就集中在:城乡空间转向如何影响思想政治教育的空间格局?如何帮助农民从传统思维模式中走出来,培养其现代公民意识?在缩小城乡阶层鸿沟,构建和谐社会关系上,思想政治教育又起着怎样的作用呢?
第一,空间视角的缺位,引致思想政治教育出现了一些盲点与争点。在思想政治教育研究中,常常出现为了追求一个结论而过于迎合各种空间的适应性,致使空间观念的观察视角缺位。例如在当下的思想政治教育研究中,无论是对农民工的思想政治教育,还是对民企乃至国企员工的思想政治教育,皆源于人口、资源、环境和技术条件在空间发生了变化。思想政治教育在变革中尽管从内容到形式上都进行了重大变革,但仍旧局限于传统预设的框架内死板地进行诠释、解读,出现了明显的不适应、不经济与不合理,迫切需要调整。思想政治教育的空间转向旨在建立空间存在和演变的理论模型与分析框架,结合人口、资源、文化、人员在空间的分布位置,合理确立其空间布局,将思想政治教育的资源配置、教育质量的提升以及教育模式等问题纳入在空间结构中综合考虑,打捞被遮蔽的碎片化空间里的各种细小、被忽视的要素,让生活琐碎事件本身说话。探寻如何帮助农民克服既有的小农成见加之于自身的懒惰和怯弱,使其从传统思维模式中走出来,敢于运用自己的理性追求自由,以增强问题的指向性,使得教育问题的研究过程更加合理,研究结论更加明朗。
第二,从乡土中国到城乡并存意味着农业人口从血缘、地缘、宗族等建构起的熟人社会与国家集体关系中“脱嵌”出来,逐步实现个体化、城市市民化的过程。从乡土中国到城乡中国的转换并不意味着传统观念、习俗等要素的瓦解与消失,恰恰相反,传统关系依然潜藏在城市社会的各种规则之后,时不时地起着作用。如何找到价值冲突的客观依据,对传统道德进行理性质疑、多元思考、平等争论?如何在准确把握并吸取传统理想主义的精神动力的情况下,使得思想政治教育能够在日常生活工作情景中找到自己的位置,不忘与人民共呼吸、共命运的初心,转化、吸收传统理想信念教育,把历史、政治、教育等宏观叙事嵌套在日常生活之中?同时如何重拾和甄选传统资源、汲取现存理想信念资源、吸收时代精华,并将其作为思想政治教育变革的重要内容?
第三,社会空间转型不仅意味着新型社会的建构,同时解构熟人社会基础上旧的道德伦理秩序。这必然导致公民身份交往的公共领域与反复交往的熟人社会的错置。因此,亟待建构陌生人社会基础上新的道德伦理。问题是在我们这个视习惯为根基、把传统当源泉、拿经验作判断的社会,自然会对这种空间的嬗变感到焦虑与惶恐。加之,由于社会及其子系统中的各种要素越来越具有多维性、联动性,因此,在陌生人社会里要重视传统习俗融入现代生活,将公共利益和社会群体的共同利益作为最终目标,凝聚群体的精神力量,使得每个个体将自己全部人格因素、生活经验和价值观融入到现代生活空间中,成为思想政治教育内容变革的重要一维。如果说,理论的生命力不在于抽象晦涩,而在于其对现实的指导及其与现实的契合程度,那么人们对思想政治教育的认同,也在于思想政治教育满足人们需要的程度。质言之,思想政治教育空间转向旨在通过进入社会结构之中,打捞每个主体在一定社会空间结构中的生存方式、所养成的思想道德习性以及生存与发展的状态,进而讨论主体精神的深层含蕴。在空间转向的分析框架下经过多次的思想政治教育活动的实践和积淀,淬炼精神人格,拔出人性中的粗糙成分与生命的纯真本质对谈,在动态的生存与体验中固化人的道德作风习惯,让思想政治教育在生命与灵魂深处相遇,内化于人的血液之中,让上下能够认同,而不仅仅是对其形式的花样翻新。
2. 思想政治教育自由穿梭于现实社会与虚拟社会空间之中
互联网是对人类社会物理空间便捷的一次重新界定,它“改变了传统的互动关系,拓展了人际关系的传播范围,在带来自由与便捷的同时,一定程度上影响着人与人、人与社会的交往和互动方式”[注]曹巍,王华伟,朱治橙,等.基于互联网平台的高等教育教学资源供给研究[J].中国矿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5):63.。从某种意义上说,网络实际上是人际关系的再造与社会动员能力的平台,网络不仅建构了个体日常生活的价值观念、认知、情感行为和个体社会化过程,也建构了社会结构深层次的文化心理,公共参与、改写了社会交往模式,并成为一种社会形态,呈现出网络与现实的空间边界消失且相互融合的现象。因此,网络空间的社会行动逻辑,不仅立足于现实社会,而且其本身成为现实的社会经济、政治行动本身。依据福柯的权力理论,原本蕴含着反抗可能性的网络空间,最终被规训为理性和有意义的现代社会[注]陈氚.网络社会中的空间融合——虚拟空间的现实化与再生产[J].天津社会科学,2016(3):76.。这为思想政治教育覆盖面的拓展,提供了理论与现实依据。
第一,网络与现实社会的融合,为思想政治教育的变革拓展新的空间,增大其涵容量。互联网的出现使得日常缺场行动逐步常态化和意义化。这意味着思想政治教育活动范围也从此时此地的场景拓展到身体之外的远方。思想政治教育通过描述虚拟交往中“身体的疏远与精神上的拉近”的现象与本质,以及现代陌生人社会在现实交往中所形成的“身体的拉近与精神的疏远”的现象与本质,从而解决线上“身体的隐退与责任飘零”的现象,以全方位覆盖盲点、澄清疑点、辨析争点,实现思想政治教育理论与实践创新。
第二,网络与现实社会的融合,实现了思想政治教育理论体系的完整历史成像,确立了思想政治教育研究在空间运行的完整图像。网络与现实社会的相互融合,意味着一种社会实践中的新的网络——社会空间的出现。
从空间的向度上看,网络技术影响了现代人的社会生活,改变了人们生活的基本维度,引致了人类精神领域的巨大嬗变,即它改变了传统自上而下的精英立场的单一视角,赋予草根维度以意义的深度,进而填补单一精英视角思想政治教育的理论局限,让马克思主义的思想闪电“彻底击中这块朴素的人民园地”[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16.,从而完成了思想政治教育精英立场与草根情结相结合的历史完整感。
虚拟流动空间,不仅重塑着现代社会的人际关系,而且颠覆了传统生活方式。它在形塑社会行动逻辑时,就呈现出一个自由表达的空间里,各类不同的观念所形成的一个“意见的自由市场”。这不可避免地让网络空间充斥着多样性、非理性和不确定性的气息,流动与自由使得空间的理性和意义成为现代社会的规训主题。这意味着需要思想政治教育嵌套在日常生活碎片化空间中,整合各种社会思潮,引导主流意识形态在观点争鸣的场域中,有理、有利地展开对敌对意识形态和思想观念的批判,并在网络话语的批判中拓展思想政治教育内容的科学性,重构其理性的话语秩序,拓宽其话语空间,让思想政治教育能够真正从容调整我们的生活。如果说,“不连续性、断裂、界限、极限、序列、转换等概念的引入给整个历史分析提出的不仅是程序问题,也是理论问题”[注]米歇尔·福柯.知识考古学[M].谢强,马月,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7:20.,那么,思想政治教育空间转向在于打捞被遮蔽的日常碎片化空间里被忽略的话语,从碎片化空间里去探寻可能的思想政治教育新的生长点,将其整合到思想政治教育理论体系中。
第三,思想政治教育空间转向,在于其表达方式上注重人性化与本土化的话语叙事方式相结合。它既突出普通民众语言和主流意识形态话语的契合,又彰显对广大民众与弱势群体的关注,突出了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中国元素。因此,思想政治教育无论是在现实社会空间还是在网络空间皆需回归真实的社会场景,以问题为导向、以现实为参照,在新的空间分析框架中,深入探讨和解释乃至解决转型时期凸显的深层社会矛盾,将思想政治教育置于特定的历史空间中来考察,实现其研究范式向时空情境的转向和回归。
总之,思想政治教育变革的道路任重而道远,空间转向有助于思想政治教育了解曾被遮蔽的因素,了解其来路与去路、命运与逻辑,从而以思想本身的力量,以自身思想交锋来呈现出思想政治教育的力量,否则难以触及问题本身,更遑论提升思想政治教育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