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肇事者:我用一辈子“赔”你

2019-01-03 06:59一念明月
知音(月末版) 2019年12期
关键词:骑士

一念 明月

吴轩和邢小月是陕西科技大学化学系同班同学,吴轩暗恋了邢小月三年,因邢小月已有男朋友,他只能敬而远之,或是望梅止渴。

在一场化学实验中,吴轩因为操作不小心,将邢小月的脸毁容,从此她的美丽人生陷入黑暗。吴轩发誓要找回她漂亮的脸,赎罪般地充当起她生命中的骑士,而邢小月却对他恨之入骨……他们之间经历了怎样的恩怨?骑士与女神有怎样的结局?

以下,是吴轩的自述——

女神被毁容!我如何赎罪找回你漂亮的脸

2011年夏,我从陕西省西安市考入陕西科技大学化学系。大三上学期,我担任系体育部长。

2014年3月9日,我带领队员利用周末时间抓紧训练,全力备战校运会团体操比赛。正当我在队前扯嗓子喊口号时,邢小月走到我面前,皱着眉头说:“吴轩,我体质差,能申请退出吗?”

邢小月个头高挑,皮肤白皙,长发及腰,是我们的“班花”,也是我暗恋了三年的女神——她有男朋友,是西安美术学院的大学生。

事关集体荣誉,我只能狠狠心摇了摇头。她瞪了我一眼,甩着马尾辫扭身就走。

5月4日,天气出奇地热,我们刚刚上场,还没做几个动作,邢小月就晕倒了,队伍乱成一团,苦苦训练几个月的比赛彻底泡汤。

面对着被救醒的邢小月,我怒火中烧,口不择言地训斥她:“我不许你退出,你就故意晕倒?”

邢小月苍白的脸色气成紫色,回呛我:“你心是石头?”我还要反击,周围的哥们把我推走。

从此,我和邢小月成了冤家,在校园里遇到时,她总是仰着脖子“哼”一声,从我眼前飘过。

5月14日上午,是有机合成实验,恶作剧的班长把我和邢小月分到一组,我俩谁都不看谁,各自做着实验。突然,“轰”的一声,我电炉上加热的烧杯着火,火苗蹿起几尺高,我本能地向后一躲,慌乱间碰翻烧杯,火苗全扑到了旁边低头专心做实验的邢小月的脸上、头发上。

随着一声痛苦的尖叫,我马上醒悟过来,操起桌上的抹布,对着邢小月一阵乱扑乱打,实验室的其他人也闻声冲过来帮忙。火被扑灭了,然而邢小月乌黑的长发已被烧掉大半,白皙漂亮的左脸颊烫起了一大片水泡,触目惊心。

我和几个同学忙把邢小月送入西京医院,医生给她处理伤口时,为了避免感染,邢小月忍着痛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流下泪来。我把手递给她,说:“疼就掐我好了。”她死死地抓住我的手,指甲深深地抠进肉里,我却完全没觉得痛。

处理完伤口,邢小月说她要上卫生间,进去没一分钟,里面就传来玻璃的碎裂声和刺耳的嘶喊声。我不顾一切地冲进去,卫生间的镜子裂了道口子,只见邢小月手上汩汩流着血,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惊恐万分地瞪着眼睛。

我试图上前拉住邢小月,她却用力甩开我,凄惨地大叫:“我成了丑八怪,你赔我的脸啊!”为了避免她太过激动而牵引伤口,我只能拜托两个女同学照顾她,自己匆匆地离开。

邢小月是山东省菏泽市人,父母都是中学老师,她是家中独女,父母视她为掌上明珠。受伤后,她怕父母担心,一直没告诉家里。

我原本生活在一个单亲家庭,父亲出轨后,母亲与父亲离婚,之后患癌症病故。我虽不知道邢小月家里的具体情况,但能体会到她不愿告诉父母受伤的心情。我向留在医院照顾邢小月的女生陈倩倩詢问她的情况,陈倩倩回复说邢小月在陕南采风的美院男友得到信息正在往回赶,邢小月知道后情绪平复了很多。我心里酸酸的。

第三天,我实在按捺不住,正想去医院看看,陈倩倩打来电话,哭着说邢小月跳楼了,我的头“轰”的一声,疯一样赶到医院。

陈倩倩告诉我:邢小月的男友到医院后,看到她的脸愣了半天,敷衍几句后就匆匆离开医院,这让一心盼着男友的邢小月很是难过,可任凭她打了无数个电话,男友总是不接。

就在刚才,男友电话打过来了,邢小月欣喜若狂地接了,那头却是一个女孩讽刺的声音:“丑八怪,还好意思厚着脸皮缠着我男神?”摔掉手机,邢小月满心绝望,她推开卫生间的窗子,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幸好她在三楼,又落在了一楼的防水棚上,除右腿骨折外,并无大碍。

我抱着面色惨白的邢小月去做治疗,她的右腿被上了厚厚的夹板和石膏,麻药散去后,脸上和腿上的疼痛让她彻夜难眠,近乎崩溃。她披头散发,对我又骂又打,口口声声说宁愿去死!

我一直蹲在邢小月的病床前,绞尽脑汁地给她讲笑话哄她睡,她却冷冷地看着我说:“吴轩,这都是你害的。”我忍住内心的绞痛,强颜欢笑道:“对,是我害的。你要好好治疗,等好了才能找我报仇呀,我给你唱歌吧,听着乖乖早点睡。”在我的歌声里,精疲力竭的她慢慢睡着了。

“骑士”护佑你:通过红色疤痕陪你一起伤

5月20日是全民表白日,隔壁病床女孩的男友捧着一大束玫瑰来看她,邢小月呆呆地看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床单上划来划去,我看出她划的是前男友的名字。

我咬咬牙去了美院。见到邢小月前男友身边已有另一个漂亮女孩,我强压怒火,求他去看看邢小月,他很不屑:“你害的,你该对她负责!”

我气得浑身发抖,狠狠地揍了他一顿,周围人报了警,我在派出所被关了一夜。

第二天,我耷着脑袋去医院,邢小月很生气:“为什么要去打架?”我吼道:“他该打,就为了这么一点点伤……当年,我爸为了一点小事离开了我妈,她难过,得了癌症。我眼睁睁看着她从病床被送到太平间,我恨自己没能力保护她……现在,我不允许别人伤害你!”邢小月静静地看着我,眼含泪光。

从那天起,邢小月对我的态度好了很多,我更加细心照顾她。一天护士不在,邢小月皱着眉头看着卫生间,几次想叫我又闭上嘴。我猜到了,红着脸给她端来便盆,又拿来一床毯子,遮着让她在床上“方便”。当我端着便盆向外走时,隔壁床的病人忍不住夸道:“这么细心懂事的男朋友哪里找,真羡慕呀。”我回头看了一眼邢小月,她低下了头。

过了几天,我看天气不错,就背着邢小月下楼去散步,这是她被烫伤后第一次走出病房门。我把她放在花坛边的长椅上,远处几个小孩子在拍皮球,一个孩子没接住,球滚到邢小月脚边,她捡起球,想递给跟着球跑来的小孩,那孩子看见她的脸,吓得大哭起来:“妈妈,我怕……”

我赶快背起全身僵直的邢小月回到病房。刚把她放在床上,她就突然爆发了,对着桌上的水杯和花瓶,一顿乱摔乱砸,周围病房的人和护士纷纷探头进来看,她尖叫着:“看什么?没有见过丑八怪是不是?”

我上前试图拉住邢小月的手安抚她,她却狠狠抽了我两个耳光,狂叫道:“吴轩,你假惺惺装什么好人,你去死,去死啊!”

我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任她在我身上乱抓乱咬。我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时什么样子吗?你穿条白裙子,整个人都会发光,你那时候就是我心里的小仙女,如果你愿意,让我做你的骑士,一辈子保护你……”

我的眼泪成串滴到邢小月身上,她像被烫了一下,慢慢停止了抓咬。

第二天,我带着好不容易找地方给邢小月做的营养餐来喂她,她看着我脖子、胳膊上的伤痕,轻声说:“我弄伤你了,我很讨厌是不是?”

我笑着说:“你的猫爪子算什么啊,看看为了做这营养餐,我把自己切了几次,烫了几次,快来吃。以后难过要打我的时候省点劲,把自己弄疼了我心疼呀。”她很乖地点了点头,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却硬是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为了治好邢小月的烫伤,我想尽了办法。好不容易找到一位很有名的烫伤医生告诉我,有种产自加拿大的药膏治烫伤疤痕很好,但国内无售。我问过邢小月的主治医生可以用后,费尽周折买到了药膏,邢小月使用后,伤口愈合很快。

到了6月下旬,邢小月的烫伤和骨折都趋于稳定,可以出院了。她拿着小镜子,照着脸上的红色烫伤印痕,闷闷不乐。我灵机一动,找护士借来一支口红,在自己的右脸上也画了一块红色“疤痕”,笑着对邢小月说:“骑士陪你一起‘伤!”

邢小月第一次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虽然回到了熟悉的大学校园,然而烫伤前活泼爱笑的邢小月像换了一个人,她把那些好看的衣服都收了起来,几乎从不出门。

为了让邢小月恢复以前的积极和快乐,一个雨后初晴的上午,我说服邢小月来到我之前做义工的儿童福利院。这里的很多孩子都是因身体或者智力有缺陷,被父母狠心遗弃的。有个叫贝贝的女孩本来很漂亮,可惜额头下方有块很大的红色胎记,她似乎注意到邢小月脸上的疤痕,跑过来拉着邢小月的手,细声细气地说:“老师说天使喜欢我,所以在我脸上留下了吻痕。姐姐,你是因为太漂亮,所以天使也吻了你一下吗?”邢小月被逗得忍俊不禁地笑了。

回学校的路上,邢小月认真地看着我说:“我突然觉得脸漂不漂亮,已没那么重要了。”我小心地选择着措辞说:“你美丽的脸会回来的。”

爱的肇事者:把我一辈子“赔”给你

又去了福利院几次后,邢小月的情绪明显好了很多。我脸上画着红色疤痕,扶着她走在校园里,同学们都把我们当成了情侣。在我的细心呵护下,邢小月一天天开朗起来。我为她写了一首歌:“你是我心里最美的女孩,双眸澄澈……”

每当我弹着吉他,对她唱起这首歌时,邢小月总会在旁边托着腮,一脸深情地看着我。

我鼓励邢小月考研,她又像以前一样恢复了积极的心态和紧张的节奏。

2015年1月,邢小月以高分通过西安交通大学研究生的笔试和面试。

我一直没有考研的打算,和西安康达外贸公司顺利签约。我特意把邢小月带到饭店庆贺,我仰头喝下一杯酒,说:“谢谢女神不嫌弃……”

2015年7月,大学毕业典礼当晚,我带着一枚戒指和一束玫瑰花,在校园的草坪上,单膝下跪,向邢小月求婚:“我要做你的生命骑士,永远保护你!”邢小月立马扑进我的怀里……

邢小月受伤后,始终没敢告诉家里。如今,她考上硕士研究生,脸上的伤疤也已经很淡,在化妆品的掩饰下,并不太影响容貌。同时,她又接受了我的求婚,不能再瞒着父母了。

然而,当邢小月的父母得知我生活在单亲家庭,和父亲的关系一直没有修复,自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本科生,因此非常反对我俩在一起。

邢小月向父母几次哀求未果后,这个傻姑娘竟然不顾父母的反对,在2015年9月背着他们,偷偷地和我领了结婚证。我们约定,等我们取得父母的认同后,一定再补办一次婚礼。

我在西安交通大学旁边租了一套小房子,安置了我们简陋而又幸福的家。

2016年5月,可爱的女儿出生,我们在各自的名字里取了一个字,给女儿取名悦萱。因为邢小月还在读研,她匆匆休产假后,就回去写论文,我花钱从老家请远房亲戚过来帮忙带孩子。

为了给母女俩更好的生活,也为了应付越来越大的开销,我拼命工作,有时熬到凌晨三四点。邢小月常劝我不要那么拼,我总说撑得住。

2017年初,我开始经常感觉头疼、腰疼,起初以为太累了,并没在意。直到一天,我在办公室因为体力不支晕倒,被同事送进医院。我醒来第一句话就是:“我好着呢,别告诉邢小月。”

然而,诊断结果却如同晴天霹雳。“慢性肾小球肾炎二级”,如果治疗不力,会转为尿毒症,这意味着要终生透析。

面对这可怕的病魔,我绝望了!我不能耽误邢小月,我向她提出离婚。

“你不是说要当个骑士‘赔我一辈子吗……”看着她惊愕的脸,我强忍住眼泪,夺门而出。

我又一次来到西京医院,这次是我一个人来住院。但第二天邢小月就抱着孩子来了,她柔声说:“你同事都告诉我了。小病,我不怕!”她拉着女儿的小手,哼起了当年我为她写过的歌:“青春或年老,健康或疾病,我们不离不弃……”

女儿在她怀里咿咿呀呀地笑着,母女俩的脸在我泪眼里变得模糊,我把她们紧紧拥在怀里。

在医院的病房里,邢小月的导师和同学为我们补办了一个小小的、非常简单的婚礼,更让我惊喜的是,邢小月的父母和我父亲也出现在婚礼上。这是很多年来我与父亲的首次和解,他拉着我的手老泪纵横,邢小月在一边微笑着。

原來,这都是邢小月私下去恳求大家,来为她和我举办这个婚礼的。我当着亲友的面发誓:“我会努力好起来,一生守护我的妻子和女儿。”

婚礼后,我心情大好,很快出院回家疗养。2017年底,我在妻子陪同下去医院复诊,医生说我基本痊愈了。那一刻,我和邢小月抱头痛哭。

2018年2月,在父亲资助下,我注册了外贸公司。因之前有积累,公司很快上了正轨。

2018年7月,邢小月硕士毕业,也加入了外贸公司,我俩配合默契,业务越做越好。2019年初,我们用攒的钱,加上父母的帮助,在浐灞首付买了一套二手房,从此有了自己的家。

如今,每天晚上睡前,我都会为妻子和女儿低声唱一遍我写的歌:“从此相依相守,如月在空,皎皎相照,我爱你,直到天荒地老……”

我拥着妻子,说:“没想到我当年犯的一个错误,让我变身骑士,娶到了这么漂亮温柔的女神。”

邢小月把头缩到我的怀里说:“骑士的责任就是‘赔我一辈子……”

窗外,月色皎洁。

编辑/陈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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