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楚材作品存佚情况考辨

和 谈

(新疆大学 人文学院，新疆 乌鲁木齐 830046)

耶律楚材为蒙元开国文臣，一生创作诗文及儒学、历法、术数作品较多。关于他作品的存佚情况，刘晓曾在《耶律楚材评传》中有过简略介绍，但限于著作体例，未能详细展开。除此之外，尚无全面研究的成果出现。因此，很有必要对其全部作品的存佚情况进行梳理和考辨。

从目前掌握的国内外藏书情况来看，耶律楚材著作留存至今且有明确署名者除《湛然居士文集》十四卷外，尚有《西游录》二卷。《玄风庆会录》与存于《元史》中的《庚午元历》二卷，通过考辨，亦可确定为耶律楚材著作。其余作品，则散见于《永乐大典》残卷、地方志、书法作品及清代类书中。

1 耶律楚材文集版本考述

对于耶律楚材作品的数量，现存的目录学著作记载并不统一。明初杨士奇所编《文渊阁书目》载：“耶律《湛然居士集》，一部，十七册，残缺”； 又曰：“耶律《湛然居士集》，一部，三册，阙。”[1]115因这两条记录前后相连，名称相同，当为同一版本，只是保存情况不同而已。明成化年间成书的《秘阁书目》亦载：“耶律《湛然居士集》”，下有小注“十七(册)”[2]664，与《文渊阁书目》第一条记录同，可证此时耶律楚材《湛然居士集》虽然残缺，但尚存十七册。其后孙能传、张萱等撰《内阁藏书目录》，则曰：“中书令《湛然居士文集》十三册，不全。”其下注云：“元耶律楚材著，凡三十五卷。阙七卷至十二卷、二十二、二十三卷。”[2]510其卷数与焦竑《国史经籍志》所载“移剌楚材《湛然集》三十五卷”相同，但书名小异。但《国史经籍志》又载“耶律楚材集十二卷”，不详何故，大约耶律楚材有全集和诗文集两种版本传世，故卷数与题名不同。查明末黄虞稷的《千顷堂书目》，先曰：“耶律楚材《湛然居士集》，三十五卷”，小字注云：“缺七卷至十二卷，又缺二十二卷、二十三卷。”再曰：“又，《湛然居士文集》，十四卷”，小字注云：“中书省都事宗仲亨辑。”由是知此十四卷之《湛然居士文集》为诗文合集，而三十五卷之《湛然居士集》则为全集。除此之外，该书在天文类补载：“耶律楚材《庚午元历》二卷。又，《历说》。又，《乙未元历》。[注]按，此《乙未元历》当为其父耶律履所撰，而耶律楚材刊印之。又或《乙未元历》乃经过耶律楚材修订，故后人归于其名下。又，《回鹘历》。”[注]按，此即宋子贞撰《中书令耶律公神道碑》所云“麻答把历”。笔者怀疑此历为耶律楚材翻译回鹘历法，为译著而非原著。在五行类补载“耶律楚材《五星秘语》一卷。又，《先知大数》一卷。”在儒家类补载“耶律楚材《皇极经世义》”。可见至明朝末年，耶律楚材著作除诗文外，尚存有儒学、历法、术数等多种。

至清，钱大昕《补元史艺文志》卷四“别集类”载：“耶律楚材《湛然居士集》，三十五卷。又，十四卷。”其下有小注云：“中书都事宗仲亨辑。”[3]42则十四卷本亦被称作《湛然居士集》。此外，该书卷二“地理类”载：“耶律楚材《西游录》[3]25”，卷三“儒家类”载：“耶律楚材《皇极经世义》”[3]28，同卷“历算类”载：“耶律楚材《西征庚午元历》，二卷”[3]32，“五行类”载：“耶律楚材《五行秘语》[3]33，一卷； 《先知大数》，一卷”，“释道类”载：“耶律楚材《辨邪论》”[3]37等文。钱大昕见到的这些著作，除了全集本外，还有单行本，但他对于存佚情况则未注明。

今人查洪德和李军在《元代文学文献学》一书中说：“耶律楚材文集，《补元史艺文志》作三十五卷，《也是园藏书目》作二十二卷，《补三史艺文志》作十二卷，均未见。”[4]27-28认为耶律楚材全集卷数不一，至今均已经亡佚。

综上所考，耶律楚材的著作集至少有两种，其一曰《湛然居士文集》，十四卷，为宗仲亨所辑，今存； 其二曰《湛然居士集》，三十五卷，当为其全集，但由于各种原因而散佚，故各目录书所言之卷、册数不同，其晚年(1237～1244年)所著诗文及儒学、历算、五行类著作当都包括在内，但此版本文集已亡佚。

十四卷之《湛然居士文集》今存，古籍版本主要有七种，分别是《四部丛刊》影印元刊本[注]按，《四部丛刊》本题名作“《湛然居士集》”，但仍为十四卷本诗文集。、《四库全书》本、渐西村舍本、傅增湘批校本、顾广圻题跋的清抄本、朱之赤校正的明抄本、李文田注释的清抄本等。《四部丛刊》刻印时用无锡孙氏小渌天藏影元本，是为祖本，今人谢方有点校本，中华书局1986年出版。对于此本，王国维和刘晓均有考述，认为前九卷编成于1233年，而后五卷诗文则写于1234年至1236年，而1237年至去世之1244年则无一篇诗文见于此集。

《西游录》作于1228年，刊行于1229年。刘晓据该书末尾署“燕京中书侍郎宅刊行”，认为“是耶律楚材自己印行的一本书”[5]661，结合下文对《玄风庆会录》署名者的考辨，此说当为确论。此书久佚，前半部分被节录保留在盛如梓的《庶斋老学丛谈》中，后半部分在中国则无从得见其详。至1926年，日本人神田信畅在宫内省图书寮(今名为：宫内厅书陵部)发现了《西游录》旧钞足本，1927年在日本排印出版，王国维曾据旧钞本全文抄录，现藏于国家图书馆。其后罗振玉根据神田排印本重印，收在《六经堪丛书》中。据刘晓考察，“1962年，姚从吾先生在台湾发表了他的详注本。同年，澳大利亚国立大学学者罗依果(Igor de Rechewiltz)也发表了他的英文译注本。1981年，中华书局出版了向达先生校注的版本，是为中国目前最为常见的版本”[5]162。

2 《玄风庆会录》与《元史》所载《庚午元历》作者为耶律楚材辨

2.1 《玄风庆会录》作者辨析

《正统道藏》载有《玄风庆会录》一部，署名曰：“元侍臣昭武大将军尚书礼部侍郎移剌楚才奉敕编录。”[注]向达在校注《西游录》时，“颇疑这部书刊于元世祖之时，针对楚材《西游录》而作。《玄风庆会录》的作者结衔不对，明代王世贞就曾怀疑，近代陈铭珪以为系李志常的门人所辑。”详见向达校注《西游录》，中华书局1981年版，第21页。耶律楚材本名移剌楚才[6]，可知此书为耶律楚材生前所编撰。为进一步证明此书作者，今用情景再现法再加辨析。该书记成吉思汗的文字曰：“令左右录之，仍敕志以汉字，意示不忘。”[7]目前尚未见到成吉思汗懂汉语的支撑材料，且他大部分时间在蒙古高原一带活动，身边之人绝大多数是蒙古诸部人，几乎没有学说汉语的机会，因此，即便他稍懂一点，水平也不会太高。另一方面的情况是丘处机不懂蒙古语。而耶律楚材精通天文地理诸子百家书，既通汉语，又会说蒙古语，丘处机所讲内容深奥难懂，故有可能令耶律楚材做翻译，并记录下来。再从耶律楚材与丘处机在西域时过从甚密，经常进行诗文唱和的情况判断，陪伴丘处机并给他做翻译之人，其中必有耶律楚材，即《长春真人西游记》中所谓陪同的侍从官之一，否则丘处机在西域可能与外界人士难以交流，而他们二人也难以经常进行诗文唱和。以此判断，《玄风庆会录》的记录整理者确实如书中所标为耶律楚材。

2.2 《元史》所载《庚午元历》作者辨析

十四卷《湛然居士文集》中有《进征西庚午元历表》，明言此历作于西域。当时耶律楚材因为《大明历》对天象测算不够精准，且“西域、中原，地里殊远”[8]186，所以“增损节气之分，减周天之秒，去文终之率，治月转之馀，课两耀之后先，调五行之出没”，“创立里差以增损之”，而“验之于天，若合符契”，“虽东西数万里不复差矣”[8]186。《庚午元历》不见于诸集所载，亦无单行本。但查《元史》，则见收于《历志》，名曰《庚午元历》，分上下两部，其序言叙其制历缘由，并曰：“表上之，然不果颁用。”[9]1120又曰：“《庚午元历》虽未尝颁用，其为书犹在，因附著于后，使来者有考焉。”[9]1120详考历中内容，则有列表增损二十四节气之分秒，设置损益率、初末率等，详细说明求里差之术[9]265-1341，与《进征西庚午元历表》所言正相符合，可知此历必为耶律楚材所作。

此历作于西域之寻思干(今乌兹别克斯坦共和国首都撒马尔干)，而西域日出时间比中原至少晚两个小时，节气与中原也有所不同，日食、月食等情况的时间与状况与中原必然相异，因此，中原历法在西域测算必然不会准确，耶律楚材结合回鹘历法，根据当地当时的情况进行增损，以适应变化了的情况。但在中华书局1976年出版《元史》时，却没考虑这种特殊情况，多以金《大明历》、宋《纪元历》为据进行增删，从而破坏原作面貌，甚为可惜。

3 《永乐大典》残本及嘉靖《辉县志》所收耶律楚材诗文考辨

3.1 《永乐大典》残本所收耶律楚材诗文考辨

《永乐大典》收录了耶律楚材的许多诗文，其中有一部分为十四卷本《湛然居士文集》所不载，大约为1236年以后的作品。以栾贵明《永乐大典索引》中所引耶律楚材诗与《湛然居士文集》相对照，考辨如下：

3.1.1 题目相同者

《敏之学士远寄新诗七十韵，捧读之馀，续貂以尾，聊资一笑》《云汉远寄新诗四十韵因和而谢之》《录寄新诗呈冲霄》《松月老人寄诗因用元韵》《红梅》《谢王巨川惠腊梅因用其韵》《答倪公故人》《过燕京和陈秀玉韵》《送文叔南行》《示石州刘企贤》《示忘忧并序》《寄德明》《再用韵寄抟霄二首》《寄景贤》《寄天山周敬之》《寄移剌子春》《寄南塘老人张子真》《寄沙井刘子春》《寄张鸣道》《寄张子闻》《寄景贤十首》《寄移剌国宝》《恨离师太早，淘汰未精，起乳慕之念，作是诗以寄之》《寄光祖》《非熊兄弟饯予之燕再用振之韵》。

3.1.2 题目小异，实为一诗者

《高庭英索诗强为一绝》，《湛然居士文集》本作《过平阳高庭英索诗强为一绝》。《送德润南》，《湛然居士文集》本作《送德润南行》。《道过东胜秦帅席上继杜受之韵》，《湛然居士文集》本作《扈从旋师道过东胜秦帅席上继杜受之韵》。《和吴德明还燕》，《湛然居士文集》本作《还燕和吴德明一首》。

3.1.3 《湛然居士文集》未收者略考

见于《永乐大典索引》却不见于《湛然居士文集》者共有四题五首，分别为：《与贾仲论诗》《和彦长老绝句》《腊梅二首》《禅隐堂为苏州僧希元题，堂在苏州城中》。

前四首为耶律楚材所作可能性较大，后一首诗题云《(禅隐)堂在苏州城中》，似非楚材所作。辨正如下：其一，苏州当时为南宋辖地，耶律楚材从未有过出使南宋的经历，无从游历苏州，如何去“在苏州城中”的禅隐堂？且此苏州之堂名为谁所题，楚材如何知道得如此清楚？其二，详查古代诗文集，发现蔡襄《端明集》卷五有此诗，诗题作《题僧希元禅隐堂》，下有小字注曰：“院在苏州城中。” 从其经历来看，亦相吻合，故此诗当为蔡襄所作，《永乐大典》缮写者署名误作耶律楚材。

3.2 嘉靖《辉县志》所收耶律楚材《梅溪十咏》写作时间补考

《梅溪十咏》，从题目上看，是为组诗，总数为十首，但目前仅存九首，另一首已亡佚。这组诗不见于《湛然居士文集》，但存于嘉靖六年所修《辉县志》中，朱元元撰《耶律楚材与〈梅溪十咏〉》，认为耶律楚材“极可能曾于公元1232～1236年中某一段时间，在辉县之梅溪小住并写了《梅溪十咏》”[10]。辉县之梅溪，据《河南通志》载：“梅溪在辉县西四里百泉之涯。”[11]从现存的这九首诗及耶律楚材的人生经历来看，此论大体不差，然其论证稍有不足，兹补考如下：

从这组诗第一首所言“冷落梅溪二十年”进行推断，耶律楚材大约二十年前曾到这里，另外，根据第九首中“素餐十稔我胡然”一句可知，耶律楚材已经历西域十年生活，故此时必为1227年之后。再结合第六首首句“湛然垂老不愁贫”来看，耶律楚材作此诗时年龄应在四十岁以上，由此可进一步推断时间应在1230年以后。又，其子耶律铸诗中有《谨次尊大人领省怀梅溪诗韵》，此诗作于1239年，可知耶律楚材在梅溪作诗时必定在此年之前。据刘晓考察，耶律楚材大约“于1211年出职为开州同知”[5]50。开州，即今河南濮阳，耶律楚材任开州同知时或曾到过卫县之梅溪。1231年冬十二月，耶律楚材随蒙古大军经济源(今河南济源)，东进白坡，并停留在黄河以北的河南地区，或许就在梅溪所在之卫县(今河南辉县)。由以上情况分析，1231年耶律楚材42岁，再次到此处时恰好经过20年，故有“冷落梅溪二十年”之句。

4 其余佚诗、词、文及仅存题目之作辨析

4.1 《送刘阳门》

关于耶律楚材留存于后世书法作品中之诗作，题目为后人所加，一作《送刘阳门诗》，一作《送刘满诗》，源于对该作品中耶律楚材称呼“阳门刘满”的不同取舍。刘晓在《耶律楚材评传》中误以为是两首诗，大约是未见到此书法作品之故。有关此书法作品，拙作《耶律楚材家族艺术教育与创作之史料考述》已述[16]，兹不赘言。根据这幅书法作品的内容，兹定其题目为《送刘满》，并将诗后之说明文字置于诗题之下以为序文。诗作内容调整过录如下：

庚子之冬十月既望，阳门刘满将行，索诗。以此赠之，赏其能治也。暴官猾吏岂不愧哉。玉泉。

云宣黎庶半逋逃，独尔千民按堵牢。

已预天朝能吏数，清名何啻泰山高。[12]

(《送刘满》)

4.2 《小溪》《溪上》作者考辨

康熙年间所编类书《御定渊鉴类函》中引用了耶律楚材的许多诗，其中卷三百五十八“两岸桃花”和“三声渔笛”条引元耶律楚材《小溪》诗曰：

小溪流水碧于油，终日忘机羡白鸥。

两岸桃花春色里，可能容个钓鱼舟？

又《溪上》诗曰：

芦花远映钓舟行，渔笛时闻三两声。

一阵西风吹雨散，夕阳还在水边明。[13]

查此二诗，不见于《湛然居士文集》和耶律楚材其余著作，但见于刘秉忠的《藏春集》。《元诗选》初集卷十二收此二诗，亦署名刘秉忠。可知此二诗作者为刘秉忠而非耶律楚材，《御定渊鉴类函》误。出现错误的原因，大约是由于耶律楚材谥号为文正，而刘秉忠初谥文贞，元成宗时改谥文正，二人谥号相同； 且二人均崇信佛教，诗中有佛禅之理趣，编纂者不加辨别，故致混淆。

4.3 康熙《御定佩文韵府》所引耶律楚材二诗句辨误

《御定佩文韵府》卷二之二“两两逄”条引耶律楚材诗“冰雪仙姿两两逄”。[14]此句诗不见于耶律楚材现存著作中。通过查找，发现吴澄《吴文正集》卷九十四有《叠叶梅》诗：

罗浮梦断杳无踪，冰雪仙姿两两逢。缟袂怯单寒后袭，粉妆嫌薄晓来浓。迎风一笑知颜厚，临水相看见影重。道眼只将平等视，玉环飞燕总天容。”[15]

明曹学佺《石仓历代诗选》卷二百三十九和清顾嗣立《元诗选》初集卷十七均选此诗，作者为吴澄，据此可知此句诗作者为吴澄而非耶律楚材。从律诗格律要求判断，此诗用上平二冬韵，“两两逄”明显错误，当作“两两逢”。

《御定佩文韵府》同卷“蒙茸”条引耶律楚材诗“雨馀花润草蒙茸”。此句诗同样不见于耶律楚材《湛然居士文集》和其他著作中，而见于刘秉忠的《藏春集》和顾嗣立的《元诗选》，作者为刘秉忠，诗题为《雨过登楼》，全诗如下：

锦里春光晓望中，雨馀花润草蒙茸。青山尚在浮烟里，楼上分明见几峰。

根据上文对《小溪》《溪上》作者的考辨，结合此三人均在元朝位居宰辅，谥号亦同为文正的情况，可判断《御定佩文韵府》在编选时对此二句亦未详加辨析而致淆误。

4.4 耶律楚材在七真洞留题词作考

明李东阳《怀麓堂集》卷六十七《山行记》，记载游瓮山华严寺之经过：

寺有洞五，其下洞凿为方室，深可二三丈，东壁有元耶律楚材诗刻，尚存缘崖上。

明王樵《方麓集》卷七亦有《游西山记》，记载略同，云：

一自大同出使回，经华严寺，上翠华岩，憩七真洞。题诗云：“似我华阳洞，何时住七真。问僧僧不语，为拂石床尘。”洞深广可二三丈，中有石床。东有耶律楚材诗，锲于石缘崖上。

明文肇祉《文氏五家集》卷十四《西山玉泉亭》：

湖映玉泉西，泉亭傍石溪。吕公祠洞古，耶律楚材题。

西山即瓮山。只可惜不知耶律楚材此诗为何题目，亦不详其内容。

耶律楚材存世词作只有一首，不见于《湛然居士文集》，但后世至西山七真洞者见到洞中留有此词。明黎民表《瑶石山人稿》卷八《华岩洞有耶律楚材、故桓夏公石刻》诗云：

深壑因谁造，挥斤亦有神。江山留王气，题咏待词人。泉作窗间雨，苔生石上尘。碧纱笼底墨，萧索竟千春。

其下有小字注曰：“耶律词云：‘江山王气空千载。’”此诗与李东阳、王樵所言之洞相同，但此处明言“词”，而李、王二人云“诗”，盖李、王二人未对诗词作严格区分。查清《钦定日下旧闻考》卷八十五，方知耶律楚材词原貌，该文曰：

原耶律楚材《鹧鸪天》词：花界倾颓事已迁，浩歌遥望意茫然。江山王气空千劫，桃李春风又一年。横翠嶂，架寒烟，野花平碧怨啼鹃。不知何限人间梦，并触沈思到酒边。

此文与《华岩洞有耶律楚材故桓夏公石刻》小注“江山王气空千载”有一字之差。但极为重要的是，该书在此词后标注源自《湛然居士集》，而《御选历代诗馀》卷一百九在“词人姓氏”中专列耶律楚材一家，说明《湛然居士集》中可能还有若干数量的词作。只是这些词作存世者仅有一首，其余均已亡佚。今人唐圭璋编《全金元词》收录此词。

4.5 耶律楚材起草诏书考

据刘晓《耶律楚材评传》所言，耶律楚材曾受成吉思汗之命，草诏催促丘处机西行，并说：“这份诏书的内容不见于《湛然居士文集》，但收于元末陶宗仪的《南村辍耕录》中。”[5]74查陶宗仪的《南村辍耕录》，其诏书共有两份，首尾完整，文字古雅，从行文风格来看，当出自一人之手，而绝非成吉思汗所亲为。[17]120-122将这两份诏书与耶律楚材所作的表、书、序等相对照，可知其风格相似，用词用语也有类似之处。从现存的文献资料来看，成吉思汗西征时，身边除了耶律楚材之外，似乎没有其他精通汉语且擅长文学之士，故刘晓之推断可以成立。但不知刘晓为何只认为第二份催促丘处机西行者为耶律楚材所起草，或许因为《南村辍耕录》所言第一份诏书是“遣近侍刘仲禄持手诏致聘”[17]120的缘故。由此可以推测，此二封诏书当为耶律楚材所作。

除此之外，《元史·耶律楚材传》及宋子贞所撰《神道碑》中尚有若干奏议片段，也应属于《湛然居士集》中之内容，但可惜题目不存。

4.6 从耶律铸《双溪醉隐集》所载和诗考辨耶律楚材诗作

耶律铸《双溪醉隐集》中的和诗数量不多，大约是因为其早居相位之缘故。在这些和诗中，大部分是对其父耶律楚材之作的追和。在诗题中，耶律铸对其父的称谓为“尊大人领省”，此是因耶律楚材担任中书省最高长官，领中书省事之缘故。

现将这些和诗罗列如下：《谨用尊大人领省〈十六夜月〉诗韵》《谨用尊大人领省〈龙庭风雪〉诗韵二首》《谨和尊大人领省“雷”字韵》《谨次尊大人领省〈火绒〉诗韵并序》《谨和尊大人领省〈沙场怀古〉兼〈四娱斋〉韵》《谨次尊大人领省〈怀梅溪〉诗韵》《谨次尊大人领省〈题灵春园〉诗韵》。

查耶律楚材《湛然居士文集》，以上诗题均未收录。可知耶律楚材尚有《十六夜月》《龙庭风雪》《火绒》《沙场怀古》《四娱斋》《怀梅溪》《题灵春园》等诗。这些诗今亦不存。

王国维在《耶律文正公年谱》中认为，《湛然居士文集》中的诗文作于1236年之前。耶律铸所和耶律楚材诗不见于《湛然居士文集》，当为1236年至1244年所作，而耶律铸生于1221年，作这些和诗时的年龄在16～24岁之间，从常理判断，亦较合理。

5 结 语

综上所述，耶律楚材目前存世作品完整者有《湛然居士文集》十四卷、《西游录》二卷、《玄风庆会录》一部、《庚午元历》二卷，散见于《永乐大典》残本、方志、石刻、书法作品等文献中的佚诗共十四首、词一首、佚文两篇，仅存诗题者七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