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两国应该求同存异共同维护海洋安全

2018-12-29 00:00:00朱文泉
新华月报 2018年5期

前不久,特朗普总统访华,中美两国元首进行了坦诚友好的交流,达成了许多共识。这为此次“海洋安全对话”提供了一个非常好的基础和氛围。海上安全问题是中美两国共同关注的重大问题,也是世界各国共同关注的重大问题。这次中美双方就海上安全问题进行对话,无疑是十分重要、非常有益的。既然是对话,我想我们就应该讲真话,哪怕是刺耳的话,不讲客套话、面子话,这样才会思想见底,碰出火花,才会有建设性成果。鉴于此,我讲五点看法:

一、中美双方应该校正对海权的认识

讲海上安全问题,不能不提一个概念:海权。讲海权又不能绕过两个人:中国的郑和与美国的马汉。我认为,全球首次提出海权思想的是中国的郑和。早在600年前中国明代的著名航海家郑和就提出了远见卓识的海权思想。他在劝谏仁宗皇帝保留远洋船队时曾经呼吁:“欲国家富强,不可置海洋于不顾,财富取之于海,危险亦来自海上……一旦他国之君夺得南洋,华夏危矣。我国船队战无不胜,可用之扩大经商,制服异域,使其不敢觊觎南洋也。”郑和的这段话是其海权思想的精辟论述,也是中国人对海上安全最早的清醒认知。500年后的1890年,美国的马汉提出了“海权论”,在他看来,“任何国家要称霸世界……控制海权为首要之务”,而海权就是“凭借海洋或者通过海洋能够使一个民族成为伟大民族的一切东西”,如果“国家拥有海上力量,就能够成为任何濒海国家的邻居”,同时还可以用来“保护航运和占领殖民地”,总之,一个国家如果“用海军力量控制了海上平原,并保持强大的商船队,则全世界的财富资源,便都可以供他役使”。

从上述言论可以看出,郑和海权思想的核心是一个“和”字,即使是“制服异域”,那也是为了“使其不敢觊觎南洋”(南洋即中国南海)。可见,郑和强调的是维护本国自身的海权,倡导的是传播文明、缔结友谊、谋求和平,是正当行使海权,和平利用海洋。马汉海权论的核心则是一个“霸”字,要“称霸世界”,夺取一个“伟大民族”所需要的“一切东西”。其海权思想带有很深的殖民帝国烙印,这与郑和的海权思想存在着本质的区别,因而是美国海上霸权主义即极端海权主义的滋生源。我们讨论海洋安全,就要坚持正确的海权思想,摒弃极端海权主义,如果我们不解决这一根本思想问题,就难以获得真正的海洋安全。

二、美国应当先加入《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然后再谈维护该《公约》问题

美国最早提出并全程参与制定该《公约》,但是至今仍没有加入这一《公约》。到底是什么原因,我们不得其解,我想美国朋友会给予说明。如果美国仍不加入,那么世界各国就会怀疑美国要继续在海上推行霸权主义,即极端海权主义。当前,全球共存在83处约410个岛屿(半岛、礁岩)归属争议问题,涉及85个国家,都需要该《公约》和其他国际法的指导和调节。因此,作为当今世界最大的海洋国家,美国应尽早加入《联合国海洋法公约》,这样才能够在它介入第三方海洋争端与矛盾时具有比较合适的身份。我们希望美国早日加入这一《公约》,并按照《公约》相关条款来处理相关海洋矛盾和冲突,同时也希望它支持直接当事国通过双边或多边谈判处理海上争议问题,并按《公约》赋予的权利和义务来维护好、解决好海上安全问题,因为任何域外国家选边站队、插手干预,都会严重影响地区海上安全和争议问题的解决。

三、维护海洋安全应该不断增强联合国的权威

海洋安全不仅是中美两国的大事,也是世界各国的大事,国际性海洋争端,应该由联合国出面协调和处理,任何一个大国或强国,都不能绕过联合国或代替联合国来处理世界海洋事务。对于菲律宾单方提起的南海仲裁案,中国政府的立场和态度是“不接受、不参与、不承认”,原因非常简单:第一,《联合国海洋法公约》只是对各国在条约的解释和适用方面产生的争端具有管辖权,而菲方提起的诉讼请求中涉及的海域划界和岛礁主权争端,属于排除性管辖事项;第二,中方早在2006年8月就已向联合国秘书长提交了关于领土主权、海洋划界、海上军事活动等事项排除任何国际仲裁和国际司法解决的声明;第三,裁决违背了“法不溯及既往”的国际法原则,因为仲裁庭不能用1994年才生效的《公约》否定中国早已在1947年提出的南海权利主张。尽管南海仲裁案已经落幕一年多了,但这件事留给我们的思考远没有结束。我希望探讨海洋安全,同时要探讨不断增强联合国权威,防止个别国家“背后捣鬼”,做“小动作”,进而防止南海仲裁案这样的“怪胎”再次出现。

四、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推进世界大同”的理念来引领海洋安全合作

习近平同志在“中国共产党与世界政党高层对话会”上指出,不同国家的政党应该增进互信、加强沟通、密切协作,探索在新型国际关系的基础上建立求同存异、相互尊重、互学互鉴的新型政党关系,搭建多种形式、多种层次的国际政党交流合作网络,汇聚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强大力量。为此,建议中美两国应该与时俱进地探讨建立“海上安全共同体”。要密切两国两军高层交往,保持热线对话,坦诚沟通交流,增进互信合作。南海和钓鱼岛等问题,应由直接当事方处理,美国政府不应插手干涉。要有效管控危机,不断充实细化“中美海上军事安全磋商机制”,探索建立新规范、新制度,防止误判误击误撞舰机,引起海上冲突。美国政府应尽快废除“迪莱修正案”,以消除两军交流的障碍。

五、中美两国应共同维护台海和平稳定

台湾问题是中美两国关系中最重要、最敏感的核心问题,事关中美关系的政治基础。中方希望美国继续恪守“一个中国”原则和三个《联合公报》,停止售台武器,不为“台独”分子撑腰鼓气。特朗普总统的亚洲之行,多次表示要与“印太”地区建立“新伙伴关系”,还与日本、印度和澳大利亚在东盟会议期间单独举行会议,大有结成“联合阵线”遏制中国的态势,这不利于中美之间的战略互信,也不利于台海的和平稳定。当今世界并不需要更多带有排他性和阵营色彩的新概念,美国在这一地区建立任何排他性的集团或采取“零和”方式与中国博弈均于事无补并有害无益。亚太地区有足够的空间容纳地区所有国家的发展,遏制必然带来反遏制,正义的新生事物不因旧势力的阻扰而停止发展和消亡,中美两国政治家都应该用哲学观点来观察和处理问题,接受新事物,适应新常态。

最后,我们还要关注非传统领域的海洋安全问题。中美应该讨论“构建蓝色伙伴关系”,建立海洋生态环境利益共同体,促进海洋国际治理。积极参与海洋生物多样性保护(BBNJ)对话,努力促进垃圾(微塑料)防治、海洋酸化、可持续渔业、公海保护、防灾减灾等领域合作;持续推进中美威海与纽约、厦门与旧金山姐妹城市海洋垃圾防治合作。我相信,只要世界各国共同努力,人类最终要还给地球和自己一个安全、清洁、美丽、宜生宜居的海洋。

(摘自《亚太安全与海洋研究》2018年第1期。作者为前南京军区司令员、上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