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白
我的童年是在阜北农场度过的。这里也叫北亭,我更喜欢这名,好听且带点诗意。
北亭是个富饶的地方。五谷杂粮,瓜果菜蔬,应有尽有。记忆中,西瓜那个大呀,抱都抱不动,苹果那个甜呀,拿一个,“咔”咬一口,哇!那香呀能把你搅晕啦,低矮昏暗的房子瞬时充满幸福的味道……
且不说千亩麦浪翻滚的壮观,也不说百顷油菜开放的美丽,就连屋后那片荒地的野花野草也是五花八门,各有风姿的。开着蓝花的蓟草、抽出穗的稗子,阔绿的车前,黄花的蒲公英,叶片圆肥的胖姑娘,还有可以吃的酸不拉,灰灰菜以及各种不知名的花花草草。最讨厌的是苍耳,结了带刺的籽,不小心踩一脚,粘得裤脚鞋帮好几个,好难摘去。有小男孩恶作剧,弄一把苍耳籽,趁人不注意,悄悄洒在女孩子茂密的头发上,等发现时,男孩早已跑得远远,捂着嘴,憋着笑,看女孩又气又恼地摘着发间一颗又一颗苍耳……嘿嘿,那个开心啊……
文革开始,我十岁,学校停课,大人武斗。屋后那块野地就成了我和小伙伴天然的乐园。除去冬天和刮风下雨,我们整日地在那里捉迷藏,抓蝴蝶,逮蜻蜓,看蚂蚁搬家,要不就在地边的水渠旁和泥巴,捏出锅碗瓢盆和大大小小的娃娃,你当爸爸,我当妈妈,像模像样地摆家家。渠边有好些高高的垂柳,又细又长的枝条随风飘荡,采几片柳叶,撕碎放进泥锅算是一道莱,再撸一把稗草籽或者柳穗放进泥碗,饭菜都有啦,又装模作样地用小树棍做成的筷子给泥宝宝喂饭……嘻嘻,跟真的一样!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童心童趣吧。
不过,有些到野地里的孩子并不能象我们一样地疯玩。他们拿着柳条筐或者大麻袋,四处寻找苦苦菜,旱连草,还有灰灰菜,扫帚苗和马齿苋,拔回家去,有些喂鸡喂兔,有些就怎么做了当饭菜充饥。曾经有个小伙伴给我半个和着野苋菜的黑面馍,不算难吃,就是有点扎嗓子眼,不过要是顿顿吃它,肯定不行,只是小伙伴家有三两个河南或者甘肃老家的亲戚,没户口没粮本,只好用野菜糊弄肚皮了,唉!
那时,虽然各家各户生活简单到贫寒,但我们小小的心却藏着爱美的精灵。夏天到来的时候,野地里各种杂草相继开花,蓝花黄花,星星点点,不惹眼,不出彩,但我们却很喜欢,左摘一朵,右采一支,凑成小小一簇,也蛮漂亮。最喜欢摘的是打碗花,也就是我们儿时认定的喇叭花。盛开的打碗花多为白色,带点淡淡的粉,也有粉红的,还带着几个棱角,自然更漂亮些,几个整天疯玩的小伙伴会耐心地摘采向阳开放的打碗花,再用线串起来做成花手链,戴到手腕上,互相比谁的最好看,心里美滋滋的。通常性急的,采几朵便插在发间,也很得意,只是打碗花的花茎又软又短,一路走一路掉,还没到家就掉没了。最豪气的摘采是连叶带花一股脑扯一大串,然后拧巴拧巴做个花环带在头上,有花有叶,别是一番情趣。
真正怜花的似乎是蝴蝶,它才不会管什么花种的高低贵贱,只要有花的地方,就有它翩翩飞舞的倩影。打碗花多的地方也是蝴蝶多的地方。黄的、白的、黑花的、黄花的,在这里飞东飞西,累了就在花上小憩片刻,此时下手是很容易抓住蝴蝶的,只是白蝴蝶与打碗花的颜色实在太一致,往往能逃过我们的“毒手”。哈哈,这下终于知道我小时候为什么总是爱打碗了,原来是因为摘了这无辜的打碗花……嘻嘻!
小孩打破碗现在当然不是什么事,可那时打破一只碗,一顿臭骂是免不了的,若运气不佳,正碰上祖母大人心情不好,一顿暴打也是可能的。当然,伤疤不好也忘了痛,不等两天,我又会和小伙伴在田野里东窜西跑,捉蛐蛐,捕蚂蚱,和泥巴,过家家。至于摘打碗花做手链肯定是少不了的。打不打碗再说吧!
噢,打碗花,我儿时记忆中的小喇叭花!北亭的打碗花还在,我那些可爱调皮的小伙伴呢?农场的打碗花还开,我那快乐美妙的童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