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公里的海上长廊通向天堂

□王杰

美国最大的半岛是东南部佛罗里达半岛，半岛的最南端又向西南甩出一条207公里长的岛链，这岛链正好成了西边碧波万顷的墨西哥湾和东面茫茫无际的大西洋的分界线。岛链上建有42座桥，将岛链上的45个大小岛屿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条景观奇特的海上长廊。长廊的终端镶嵌着一颗璀璨夺目的明珠——面积近20平方公里、约3万人口的基韦斯特岛。这里是美国的天涯海角，人称欢乐岛，距美国大陆远，但距古巴很近，仅170公里。它是佛罗里达州人口密度最大的岛城，是久负盛名的旅游度假胜地。

下午三时许，我们一家驱车从迈阿密出发，沿着南北唯一的美国1号公路驶向最南端的起点——基韦斯特岛。

佛罗里达半岛的西南，有一座东西最宽处80余公里、南北长180公里、面积达11100平方公里的大沼泽地国家公园。公园的最南端就是美国大陆的边沿。出大陆再向南，原本宽而不相连的对开车道合并成一条对开的单车道，而且沿路两旁还竖起了3米高的铁丝网。透过高密的树林看去，两边仍是沼泽地，不过已能看到两边沼泽地外的海景。很明显，这已逐渐远离了美国大陆，进入了207公里路的海上长廊。

车行三四十公里后，道路上伸出一架长而高的跨海大桥，标志着彻底脱离了大陆衔接上了岛链，过了桥便是岛链上名叫基拉戈的第一个群岛。号称美国1号的穿岛独道两旁，绿树繁茂，随风摇摆，像欢迎远道的客人。树丛中挤满了风情万种的小洋房，庭院里外停放的除了汽车就是游艇。再往前，路边就是一个长长宽宽的存船场，里面塞满了大小各异的豪华汽艇，让小岛显得格外鼓胀。在这里，道路有所变宽，成了来往并连的四车道，但走不远，道路又缩成来往双车道。之后一路前行，双车道的时候居多。来往的汽车虽一辆挨着一辆地跑，但车速却特别平稳。有时，除了车道，就是车道两边单排种植的植物林带，还能看到两边拍岸飞溅的浪花。这时的长廊不过才二三十米宽，猜想可能是填海填出来的一条车道。接下来的一路上，最窄处就是桥梁，有长有短的桥梁彼端连接的是一个又一个的小岛，如此往复地延伸着这一指向深海的长廊通道。

车速平均保持在每小时八九十公里。约一小时后，路的右侧出现一条长长的阔阔的水泥铺就的跑道。跑道拓宽处散落停放着数十架精致的小型商务飞机。看上去，稍大点儿的约莫能容下二三十人。再向前，见有几排长长的白平房，工作人员推拉着飞机出入，一片忙碌的景象。我想，住在群岛上的有钱人一定很多，飞机就成了他们最便捷、最舒适的度假和出行的交通工具。眨眼工夫，飞机场被甩在了后面，此刻映入眼帘的是一群伞状的红色小别墅。约一米半高的圆柱上是伞状的红房，周边布满了窗，房门是通过一道旋梯进入的。接着出现的，是一片由稀落的大树间隔构成的好大一片空场，空场上有规律地停放着数十辆不重样儿的房车。我想，这可能是来自各地开着房车的游客日出而游、日落而聚的集中地。随后，我们的车子又开上一座长桥。透过车窗看前面的海，蓝色的海水中竟出现两三块几十平方米大小的土色水面，上面落满了成片黑乎乎的水鸟。这是浅水屿，屿就在水面若隐若现。下了桥不远，接着又上了一座高桥，广博的海平面尽收眼底。让人意外的是，这斜阳西照下的蓝得发亮的水面，咋就红一块、紫一片、黑一团、绿一条的，像铺开的花地毯。仰头望天——噢！原来是下午的太阳正钻在了云层间，海面的情景就是天色的翻版。

开车的儿子也不忘用眼睛的余光赏景。他突然说：“看，右前方的天空，发暗的云际一块一块的，其中一团像架飞机。”我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看得比较清晰，就说：“飞机是动的，它是静的。所以，我看那是一块飞机状的云彩。”可几分钟后，车子拐过一道弯，那块云竟成了一条白色的大鲸鱼，悬在高空如浮于水中，一动不动，也没有声响。我好奇地问：“这明显是一个精致的银色物体，物体前方还偶尔亮一下红灯。可到底是什么呢？”大家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时，就见路边有若干根长杆，顶尖安有小风车轮随风飞转。于是大家便议论这肯定是气象站，天上的怪物就与此有关。

车子驶入路两旁用高高铁丝网封闭的路段，有鹿头的标牌从窗前闪过，更低限速的交通路标提醒车辆减速。车辆行驶的速度明显缓慢下来，小心翼翼的样子。一路上，未曾看见超车的，大家开车都很规范，特别注意安全。儿子的眼尖，倏地大叫起来：“快看！那绿树、沼泽间有小鹿在吃草。”女儿应和道：“我看见了，有两只，都是灰色的。有一只屁股对着我们呢。”我直嫌我的眼神迟缓，翘身、扭头、伸脖子也没看见鹿的影子。特别让我来气的是，偏偏在这个时候让我瞅见路边广告牌上写着“有土地欲出售”的广告语，气得我差点骂出声来。

说话间，车过一片品种繁多的植物林。儿子说：“回来的时候我们可以停下来好好看看，这是一座著名的海岛国家公园。”我朝窗外望去，觉得它的名字有点名不副实，用植物园或花果林似乎更为贴切，因为那翠绿的树枝间好像挂满了黄黄红红的果实。此时，车子开上了13公里海上长桥。这座桥在1982年建成时被誉为世界第八大景观。桥的右侧不远处还有一座同样长的废置的老桥，水泥桥墩，钢铁架构的桥身和护栏，看上去已十分破旧。其中，有三个断桥处。儿子说：“当年施瓦辛格曾在此拍摄著名大片《真实的谎言》，这应该就是用飞机炸断桥的实景地了。”我由此仰慕这座破败的长桥。桥上有不少的行人，有的家人推着婴儿车漫步，有的年轻人骑车而行，还有的从桥上往水中抛钩垂钓，飞鸟就绕着垂钓人翩翩起舞。这是为垂钓人做伴、助阵，还是急着要与垂钓人分享胜利的果实?女儿目不斜视地已经盯了断桥很久，这当儿像诗人般说道：“我知道这座断桥在表达什么了，它表达一个时代又一个时代的结束。”大家会意地笑起来，都觉得不无道理，并承认这很符合一个八九岁儿童的思维逻辑。

磨盘大血红血红的太阳挂在半空，差不多要被云雾遮住了。变淡的天色与深蓝的海水相融合，远处水间弯弯曲曲的植物带就黑得愈显浓重了。植物间零星亮着灯光，看上去仿佛那就是中国的村落，而被植物带围裹的水面则成了村落间的鱼塘。这是一幅多么真切的、古色古香的、传统意义上的中国风格水彩画呀！眺望西天，太阳隐没了，半空中横过一条长长的火烧云。不一会儿，火烧云也隐没了，形成一团散开的烟花，远远的地平线折射出环带状的红盘。天上的烟花散尽，云天又变幻出了一大片块块状的红宝石。妻子说：“这像魔幻，景观十分美妙、奇特。”我说：“前面不远就应该是基韦斯特岛了，它真不愧为日落的故乡。”

议论间，车子就跨过一座桥，桥边灯杆上的路灯明亮。过了桥，便是我们3个多小时车程的终点——基韦斯特岛。岛上灯红酒绿，霓虹灯流光溢彩，其中闪耀着一幅别出心裁的标语：欢迎您来到天堂。路边的海水里，有窄窄的人行步道隔出的方块，方块中有停泊的汽艇亮着灯，其中一条大游艇高高的桅杆顶端是一组小灯组成的十字架，似把游艇当成了教堂。方块中众多的汽艇形成了古城堡的模样，十分诱人。一幢二层小楼的露台上响着击打、吹奏的音乐，显示屏上闪动、变换着彩色的画面，有人在悠闲地品尝着咖啡，有人在激情地享受拥抱舞蹈……

趁车子在一个小十字路口等指示灯的片刻，我顺便往一条稍暗的小巷瞅去，前方像有许多蓝色的小星星闪动着缓缓移近，疑是银河落在了人间。近前方知，那是一群骑车人车把中间反射的荧光，它不是车灯，但对夜间行路起到了警示作用。再往小巷深处瞅，见巷中直立着一个高高的灯塔。灯塔下，路对面红砖墙围成的小院里，影影绰绰的椰树掩映着一幢白色的楼房。哦！我蓦然明白了。那就是我多次从网络上看到的写出了伟大作品《老人与海》的美国近现代史上最著名的作家海明威的故居呀！这灯塔不仅指引了海上无数条过往的船只，也无数次帮助当年喝醉了酒的海明威找到了家。

车子驶入一个三星级小巧玲珑的庭院式宾馆。枝叶繁茂、树形整齐的冬青树围出的方正停车场差不多已停满了车，我们好不容易找了个空位，勉强把体身宽大的“路虎”塞了进去。我们入住在停车场对面白色五层楼房的顶层，无论开门站在外露的走廊上俯瞰，还是从房中的后窗望，都能看见夜色中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