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杰
迈阿密,位于美国东南部佛罗里达州海岸比斯坎湾的平原,市区面积88平方千米。下高速进市区,搭眼四望,市区仿佛被鳞次栉比的高楼围成了一个大圆,大圆里边乃至朝东的方向是蓝色的水面。水面被成带成块成片的陆地分隔开来,陆地上长有郁郁葱葱的绿树,绿树间盖有错落有致的花色洋房,地块之间有长短各异、大小不一的钢桥、石拱桥相连。
这是一个典型的南方城市,土地肥沃,雨水充沛,气温适中。它既有水的壮阔,又有楼的高耸,还有洋房的点缀,绿色植被的蔓延,空域广袤。因此,站在任何一点瞭望远处,景色都十分的俊秀、诱人。近处,低空有海鸥在盘旋,高空不时也有白色的“大鸟”划过。闻听“大鸟”有嗡嗡的轰鸣声,才知那是飞机而非飞鸟。二十有二的侄女儿指着前方说:“看那两座白色的高楼,最上面一层的窗户上还有叶子一样的窗楣,多漂亮!”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挺远处凸显出的两座高楼真的很是奇特。可车子拐过几道弯接近那两座楼房时,我们才看清它并不是高楼,而是两艘七八层楼高、近百米长的油轮,那窗楣不过是悬挂在顶端的救急小舟。
迈阿密是一座国际大都市。有国际门户机场,年运载量3500万人次;还有国际深港,年运输量1800万人次。当我们的车子停下,面前呈现的是一座十几层的黄楼,与一般同高的楼相比,它显得大气,颇为庄重。儿子说,这是一座五星级的宾馆,建成年代已有上百年,是迈阿密的标志性建筑。在它的周围,到处是参天的古树和枝叶覆盖的绿荫,地表被遮得深黑浓重,不时有黄褐色的小松鼠在其间窜动。古树间矗立着大小不一、样式各异的经典洋房,每栋洋房前都有一个挺大的庭院,院墙是枝条稠密、叶片肥厚的冬青属植物组成的绿墙。让人奇怪的是,各家院门口的门柱上大白天都亮着灯光。儿子介绍,这里是老的富人居住区。妻子感叹道,这里的情境、氛围给人的感觉很梦幻。上车拐出这片别墅区,驰上一座长桥,前面水中闪现一个椰树林环绕的小岛。岛的四周全是现代化崭新洋房,一栋挨着一栋,每家洋房庭院前的水岸上都停泊着或大或小的豪华汽艇。看来,这儿大概是新贵们居住的宝地。在整个市区里,在横七竖八的道路上,在岛连着湾的长桥和立交桥上,来来去去快速流动的是各种式样的汽车,标志着城市的繁华和喧嚣。
车子开到市区的东部停下,旁边是一家挨一家的宾馆和酒店。放眼东望,远方的洋面与蓝天相接,显得格外的宁静和安详,那是浩渺的大西洋。蓝天上飘着白云,洋面上闪耀着银光。不等安顿好住的宾馆,我和女儿就迫不及待地欢叫着扑向了银色的海滩。脚下海滩的沙粒细小滑腻,踩上去如陷入泥沼,跑动起来很累,从远处看我们的动作大概就像电影中的慢镜头。我们一头扎进了咸涩、透凉的大海,女儿猛然从水中站起,手抹着一脸的海水,大叫着:“咸、咸、咸!”我说,这是大海亲你的表现,也是大海送你的见面礼。眼尖的女儿抬手指向海的深处,又喊:“爸爸,你看大楼建在了平平坦坦的海上!”是的,那幢楼真像长在了沉寂的海的中央。站在海水里,方知身边的大海一点儿也不安分和宁静。那一浪盖过一浪的潮水朝岸边滚压而来,翻涌不休的海浪让我们开心、舒畅。
蓦然,一块云团暗下来,接着就是雨珠敲打水面发出的沙沙声响,打在身上却像针扎一样疼。而岸上、海的不远处,天上的云却依然洁白,绚丽的阳光穿透云絮,一片璀璨。不一会儿,我们头顶上的黑云变淡了,雨水也说停就停了。女儿又指远方,惊诧地喊:“爸爸快看,海中的楼房不见了!”我不禁顿生疑惑:莫非刚才是海市蜃楼?已站在沙滩上看景的儿子回答:“刚才那是艘巨轮,已经起锚远航了。”我们释然,向着大海沉思。这时,一群群黑白相间的海鸥飞近了海滩,俯冲而下又摇翅浮起,竞相在沙滩上觅食人们吃掉下的碎食物。女儿一下子转换了兴致,跑上岸,拿块面包捏成碎块撒向空中,展开双臂飞跑起来。抢着捕食的众海鸥瞬间拥向女儿,追赶着女儿上下翻飞。看上去,女儿身上像长出了无数的翅膀,轻快地飞舞在银滩与蓝天间……
第二天,我们开车出市区,朝西北方向奔驰,半个多小时便进入了一望无际的大沼泽地国家公园。我们在服务区停稳了车子,以3小时为一个时段,花120美元租了5辆自行车,沿着一条窄窄的柏油路向沼泽地纵深走了一条“n”字形的路程,全长23公里。路两边是高大的植物和半人高枯黄的干草棵,路右侧正好是一条随路弯曲延长的小河道。时而有鸟儿飞舞,有天鹅,有老鹰,也有飞鸽,它们多半飞得不高,在低空滑翔,在沼泽地中栖息。路边、河旁、植物丛中,时常也出现静静爬伏的或大或小或长或短或老或少的乌色鳄鱼,其形状瘆人,令人不敢近前。骑车的游人都选择绕开行驶,远远地拍照。路中间,常常有目中无人的乌龟驻足,伸长着龟头左右遥望。珍爱动物的人们都绕开了走,不忍惊扰动物的自由。路边,时而可见插有画着鹿头的标志牌,说明这里也有高大动物的存在,只是大白天很难见到。
之后,我们又开车沿着一条不宽的柏油路往西南方向。造物主在此勾画出一个看似平坦和肥沃的大沼泽地。至今,无论从地上探究,还是从地下考量,沼泽地都不能被人类充分、有效地利用。五六十迈的时速走了约两个钟头,也未看到大沼泽地的边沿以及有人类活动的迹象。最后,我们在又一处服务站停下,租下一条汽艇,儿子用五分钟学会了驾驶,我们一家便沿着宽宽的河道开去。这河道不过有七八米宽窄,水色很深。两边全是密密匝匝的多根藤蔓树种,树高有八九米,树身有三四米见方,多条的树根像长虫弯弯曲曲地扎进水中,其怪状令人生畏。留意的话,可发现水边树根间不时有潜伏的鳄鱼,树林间时而发出鸟儿或长或短或高或低哭泣般的哀鸣声,着实让人不寒而栗。
说起来,人心理上的反应十分微妙。就说人们驾驶着汽艇吧,只要汽艇在走,人胆就大,就不知道什么是怕,水怪也不敢近前骚扰,人与自然相安自得,互不侵犯。而汽艇声远,只剩下大自然的声息时,就显得阴森恐怖,留下的人都想着赶快离开。就在这个时候,我们遭遇了意外情形:开出不过40分钟的汽艇抛锚了。反复开关,发动机虽能启动,但就是带不动船体。空转的是机器,随水势漂移的是船身,而焦急万分的是船上的我们。船头一会儿扎进树茬间,一会儿又歪向另一边,谁都怕被鳄鱼扑着。为避免船体拱进树棵里,大家又是手忙脚乱地支杆,又是心慌手急地把正方向盘,还情不自禁地发出“嗳嗳嗳”的无奈悲叹,但这都无益于情势的扭转。女儿见我仍四平八稳地坐在船尾部,又气又急地指责我:“爸爸你还不动手帮大家一把,看你事不关己的模样就急!”我倒乐观地大笑起来,提示大家千万别乱了手脚,办法总会有的,我们不回去,船家也会寻来,别怕,这儿毕竟是游览区,不会有什么危险。听了这番话,大家渐渐安静下来,儿子就拿起手机给服务站联系,可对方始终无人接听。就这样空熬下去活生生地喂了鳄鱼吃?大家一脸的焦虑总是无法消去。这时,一艘汽艇横横地开过来,又冷漠地冲过去,无情地掀起好大的水浪。顿时,我们的汽艇剧烈地摇晃,有随时倾覆的危险。我内心涌起一种恐惧感,又惊又怕,也按捺不住地跟着大伙惊叫起来。儿子宽慰大家:“没事的,只要我们在各自的位置上坐稳扶好,重力就不会失去平衡,船就翻不了。”乘兴而去的快艇走远了,水面又恢复了平静。
不一会儿,又一艘汽艇开过来,船上两对热情的老人用英语主动和我们打招呼,询问:“是否需要帮助?”儿子连忙用英语作答,讲述我们遭遇的困境。老人们好心地甩过长绳来,我们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儿子就座驾驶位,双手把正了方向盘。就这样,我们的汽艇被拖着踏上了归程。其间,前面的老人不时回头向我们竖起大拇指,以赞许、鼓励我们的勇敢和聪明。老人还不时指着河边树根间卧伏的鳄鱼给我们看,以消除我们刚才心中的恐惧。此时,备感宽心、欣慰的我们点头回敬,并不住地发出简单的英语 “Thank you”深表谢意。女儿说:“来,现在有心情了,照相吧!”妻子拍拍胸脯,笑道:“揪着的心才刚刚落了地呢!”
阳光西斜之时,我们回到了服务站,像对恩人一样辞别了老人,大家便有气无力地瘫坐在了休息间的椅子上。事后,儿子说,他下船后就去找站方交涉,站方连声道歉、解释。一说电话刚换了新号,旧的已经撤掉;二说这种情况确实未曾发生过,是他们的疏忽和大意;三说我们所交的租船费他们一分不少地退还。对此,儿子仍满脸不满意的样子,因为退了钱,站方就催促我们快走,好像我们占了多大便宜。不过,儿子也想得开,他说:“这场经历也值了,虽没有走完全程,也未能看到终点景观──那一片豁然开朗的大湖,但我们也算免费转了40分钟。”妻子也说:“烦吧,险吧,急吧,最终总算平安过来了,钱也没花。要不,我们不知要漂泊到何时才能被发现。这大沼泽地,11100平方公里,渺无人烟的,多可怕!”
我们的车子在返程的路上轻快地跑着,时而呈现的颠簸好像恨不得要跳起来舞蹈。迈阿密从东到西“三重天”──中间是陆水相间的美丽、繁华的都市区,东部是浩瀚无垠的海洋,西南、西北大部是大沼泽地国家公园,真是世上少见。这“三重天”给了我们太多的惊喜、惊险和奇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