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力型体制下基层维稳的比较研究——以广东、新疆为例

程慧敏

(武汉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2)

1 问题提出

美国政治学家亨廷顿在《变革社会中的政治秩序》一文中提到：现代性会带来稳定，但是现代化却会导致不稳定。现代化过程肯定会伴随着社会动员,这时民众的社会参与程度就会提高，从而对传统政治体制产生较大压力。从党的十八大报告中指出：“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建立健全党和政府主导的维护群众权益机制，完善信访制度，完善人民调解、行政调解、司法调解联动的工作体系。畅通和规范群众诉求表达、利益协调、权益保障渠道。建立健全重大决策社会稳定风险评估机制。” 然而，改革开放的30年，随着经济现代化程度的提高，贫富差距、城乡二元结构、东西部发展差异逐渐扩大，社会结构高度紧张。近几年由于征地拆迁问题、土地承包、环境问题、腐败问题、信访维稳、工人讨薪、医患矛盾升级所导致的群体冲突经常发生。处于维稳前线的基层政府与社会民众之间的协调沟通不畅，导致基层维稳滞后或瘫痪，维稳成本上升，群体事件增多。

2 基层维稳现状

当前社会，基础医疗问题，官员贪腐问题，各阶层各地区贫富差距问题，环境问题，民族与宗教问题和暴力冲突问题等已经严重威胁到社会稳定。群体性事件频发严重影响正常的社会秩序，使党与国家的形象受损，加大了维稳压力，基层政府在维稳过程中面临许多问题。

2.1 维稳成本高昂

第一，维稳经济成本。近年来，为了强化维稳能力，各级政府成立专门机构，设立专项维稳基金，中央到地方各级都设置维稳机构，纷纷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来维持社会的“刚性”稳定。第二，维稳政治成本。基层政府在解决群众问题时不能采取良好措施，一方面强硬打压，一方面为了能够息事宁人，花钱解决闹事者，这容易误导群众，使得群众认为自己的问题“大闹大解决，小闹小解决，不闹不解决”。长此以往，必定会对社会公平和社会的法制建设产生不良影响。

2.2 维稳内容泛化

基层维稳内容任意泛化。目前大部分地方政府的维稳内容几乎都涵括了社会治安管理、对外来人口、学校学生进行安全管理、控制上访事件、化解社会纠纷矛盾、舆情引导、突发事件处置、环境污染等内容。

2.3 维稳异化

第一，目标异化。基层政府的维稳目标设置上，以“不出乱子”、追求社会的绝对稳定等“刚性稳定”为其核心目标。其次，目标短期化，保证在特殊时期的各类事件的“零发生”。以“不出事”为目标，基层政府开展各种各样的维稳“专项治理”活动。第二，维稳模式异化。首先，运动式治理模式。作为一种非常态的治理方式，在关键时间段积极动员、集中资源配置，以期有效解决社会不稳定分子，运动式治理模式成为各级地方政府优先采用广泛应用的维稳工作方式。其次，绥靖式维稳模式。主要表现一是“花钱买稳定”。二是，关系型镇压。近年来有24个群体性事件都涉及到株连拆迁，地方政府用工作单位和家庭关系的压力，使人们搬离家园。否则，就要受到批评、警告、暂停、转让、剥夺头衔和离职的处罚。

3 三维度分析框架

3.1 流动人口社会结构

人口结构是人口诸要素的重要方面， 人口结构有着丰富的内容,它包括人口的自然结构、人口地域结构(如城乡结构、地域分布等)、人口经济结构(如产业结构、职业结构等)以及人口社会结构等。

3.1.1 广东省流动人口

笔者在查阅中国统计年鉴和广东年鉴时发现，广东省净迁移率呈现先降后升的趋势，而且流动人口的输出省份和流入人口分布极不均衡。由资料可知，2014年输出人口最多的省份是湖南、四川、江西、贵州等中南、西南省份以及广西、福建、海南等邻近省份，而长三角和北部的大部分省份人口流入较少。 据资料显示， 广东省流动人口90%分布在珠三角地区，广州、东莞、深圳三地集中了全省流动人口的66.4%。广东统计年鉴显示，广东省东西翼和山区在2010-2011年省内省外大部分是净流入，但是2012年之后均是净流出。珠三角地区近5年省内外都是净流入。

3.1.2 新疆流动人口

新疆是唯一的自治区、自治州、自治县三级并存的少数民族聚居区，共有55个民族。此外，新疆区域内人口民族结构差异性大。北疆的汉族明显高于少数民族，南疆、东疆少数民族比重高于汉族，南疆几乎是少数民族，东疆相对要低一些。新疆的民族成分复杂，这也是新疆各种群体性事件频发的原因之一。新疆省际迁移人口涉及全国各地，而本省人口比较密集的河南、四川以及甘肃则是主要输出地，统计资料显示三个地区的迁出人口在迁入人口总数占比三分之二。新疆素来是“北城南乡”，新疆省际人口迁移大致的趋势为经济发展条件较好的城市优先选择，收入较高、就业机会多的农村地区次之；从地域流向看省际人口，人口主要流向经济发展好、开发完备且交通顺畅的北疆沿天山北坡一带。

3.2 公共安全支出

近年来，城市农民工子女教育问题、基层医疗服务，城乡贫富差距问题，食品安全问题、环境污染问题层出不穷，严重威胁到社会稳定和人民安居乐业。基层政府以维护社会稳定为政绩目标，不断投入财政拨款，公共安全开支呈现不断上升的趋势。据统计年鉴显示，2010-2014年度广东、新疆公共安全支出逐年增加，但是略有差异。广东省在2011年开支涨幅较大，新疆涨幅比较均匀；公共安全支出额有明显差异。广东省历年公共安全支出在全国都是第一，新疆公共安全支出在西部地区也位居第一，但是和广东的相去甚远。宁夏历年公共安全支出在全国几乎都是最低。

3.3 维稳事件

中国社科院法学院研究所发布《2014年中国法治发展报告》，梳理了2009-2015年间发生的维稳事件。据统计，2010—2012年中国群体性事件频发，而且地域性特征显著。维稳事件高发区是华南地区，第二位是华东地区，再者是西南地区。全国省份中，广东的维稳事件居首位，高达30.7%，包括著名的乌坎事件、陆丰事件。按照事件分类，第一位是劳资纠纷占比50%，第二是执法不当占33.3%，最后拆迁征地16.7%。环境污染是导致城市和城乡结合部事件高发的主因，占一半以上；劳资纠纷是次要原因，在群体性事件中占36.5%。广东省群体性事件中劳资纠纷和环境污染是主要问题，与城镇建设(土地拆迁)、医患纠纷、官民矛盾、泄愤构成群体性事件的集中版块。新疆群体性事件中，暴恐团伙犯罪是主要问题，2009—2014年据不完全统计共发生16件暴恐事件重大案件。

4 总结

通过对广东和新疆的人口结构、公共安全、群体性事件几个维度的比较研究，我们发现：第一，广东省城镇化程度最高，流动人口来自各个省份，集中在珠三角。这也是造成广州土地拆迁、环境问题、劳资纠纷群体性事件频发的原因之一；新疆城镇化水平大幅提升，但是乡村人口仍占很大比重，而这些人口大多居住在南疆和东疆，新疆少数民族众多，加上民族矛盾和外来势力渗透，近几年暴恐事件时有发生。第二，群体性事件呈现地域性特征。华南地区是高发区，其次是华东地区，西南地区位居第三位。广东省劳资纠纷和环境污染是主要问题，与城镇建设(土地拆迁)、医患纠纷、官民矛盾、泄愤构成群体性事件的集中版块。新疆的民族关系和暴恐事件是主要诱因。第三，基层维稳难度与地区经济社会发展指标( 尤其是GDP) 存在相关性。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同地区民众权利意识提升和维权能力之间存在直接相关性。经济社会发展对地区资源有直接要求，经济发达地区流动人口比例较高而且公共资源有限，只要经济开发加快，必定会挤压有限的空间和资源，冲击民众权益。

基层政府不仅直面巨大的维稳压力，同时还要有效应对群众的抵触情绪，一旦出现群体性事件就会极大影响政府的公信力。维稳事件的出现直接反映了我国的维稳体制存在缺陷，必须找到维稳工作出现问题的根源，重视群众利益，转变工作方式，及时转变压力维稳思维，总结群体性事件发生的特征和条件，提供社会不满情绪宣泄的合法化渠道，提高民众公共参与的意识和程度，转变和协调目前的社会利益关系。个人认为，转变维稳思维，需要找到相应的保障机制。

第一，政府信息透明公开，公布群体性事件的解决过程。首先，要是民众充分享有知情权，了解利益相关的事情，透明各类事件的处理过程，阳光执法；其次，积极拓展民众利益表达空间，开放咨询服务系统，充分表达民意，有效消解了社会冲突的情绪，避免利益冲突群体性事件发生。事实上，利益诉求的合法有序表达是防范和化解社会风险、维持社会稳定的重要手段。

第二，加大矛盾和冲突的容纳能力。社会管理不能避免矛盾，关键看制度对容忍矛盾和冲突的程度。对我国当前社会而言，冲突和矛盾的制度化容纳和化解机制刻不容缓。也只有如此，才能避免关注眼前稳定和利益追求，使社会控制的制度化和利益诉求的理性化得到有效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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