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猛
乡村没有名词,乡村都是动词。
狗
狗,在语法上归为名词,它在乡村是动词,是乡村最先听到和最后听到的动词。
从远方回来,踏上黄葛垭口,乡村就在眼前。不需要主题地大喊一声,清脆的狗声立刻回应,那是我家的花花,花花的脸有着文人般的清瘦和冷峻,花花的叫声就有文人般的脆响和透彻。随着那团花白的影子飞向我站立的垭口,村庄所有的狗都叫了起来,迎宾曲一般。
辛弃疾说: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辛弃疾忽略了乡村的狗,他只是记录了秋天的乡村,只是记住了蝉声和蛙声,其实乡村一年四季最永恒的声音绝对是狗声。
乡村人家可以不养猪不养鸡不养羊,但一定得喂一条狗。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狗就有这般的品格。
父母在生完第六个儿子后被迫赶到乡下。母亲说我们养一只狗吧。父亲说我们养六个儿子都养不活。母亲说狗能长大儿子就能长大。花花是在最小的弟弟满岁那天抱进我们家。母亲想有个女儿,给狗取名花花,事实上花花也是只公狗。饭桌上有九碗饭,有一碗是花花的。
母亲走到哪里,我们跟到哪里,花花也跟到哪里。有时母亲要走很远的亲戚家,花花绝对跟着走到很远的亲戚家,谁喊也喊不回去,直到把母亲送进亲戚家的小院,花花才远远地回去。母亲走亲戚总会带着几个饭团,不是给我们,是给花花,因为花花要回很远的家。我曾经多次从母亲手中抢过第九碗饭去喂给花花,希望花花能够送我上学,花花总跟着母亲走。
辛弃疾是乡村人还是乡村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村里人如果像辛弃疾一样半夜走进乡村,你不必说丰年,脚步与乡村土地那般耳语一下,乡村的狗声会立刻从一家家房院中响起,将远远近近的乡村连成一片。狗熟悉乡村每一个人的声音,狗迎候着乡村每一个归人。
乡村有人生病就要离去,乡村有老人就要老去,不用邀约,不用组织,那個悲伤的晚上乡村所有的狗都不会停止自己的叫声。凡是狗们彻夜不停地叫,母亲就会叹息地说,村庄又有人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啦。狗们对天叫,对地叫,对着那个名字叫,就算什么时候你扔过它石头,就算曾经骂过它们狗东西、狗日的、瞎眼狗这些乡村最恶毒的形容词,它们也会叫,它们知道这个晚上之后,乡村会少一个人,乡村会多一堆土,这是它们的悼词,这是乡村人听到的最后的动词。
狗忠实地守护着家门,守护着乡村,他们就是家屋的门卫,乡村的门卫,他们就是城里人习惯上最爱称呼的老张老李老王,只是没有人喊它们老狗,它们已经是狗啦,还能喊什么。有一件乡村语言上的事情我至今没有明白,在乡村骂词中,最恶毒的词都与狗有关,比如狗日的,狗东西,狗腿子,狗眼看人低,狗仗人势,猪狗不如……都不是什么好词。事实上,狗咬狗叫几乎都是语言表达出的动词,并没有太多真正下口的行为表达出的动词。生人来啦,它叫。熟人来啦,它叫。家里人回来啦,它叫。这就是它们的表达。只不过生人来啦,它们声嘶力竭激情高昂地叫,提醒主人辨别。熟人来啦,它们狗调平缓心平气和地叫,提醒主人的迎候。等到主人声音和表情出来,它们立刻拖长一声“汪——汪——”,马上走开,蹲在一边,继续它们的守卫——如此善解人意如此忠厚老实,为何成为乡村骂词中最恶毒的元素,狗没有计较,乡村没有多想……
我们一个个长大,一个个离开乡村。花花也在长大,花花没有离开乡村,只有花花陪伴着母亲。父亲很早就离开了我们,村里人劝母亲改嫁。母亲说我走了,孩子们怎么办?现在我们离开了母亲,我们要接走母亲,母亲说我走了,花花怎么办?我们和花花都是母亲的孩子。好几次我们把母亲劝进汽车,花花追着汽车,追着母亲,母亲离不开村庄。
母亲实在老啦,母亲无力再喂养花花。我们叫人把花花关进堂屋,堂屋里留下很多的食物,大门边挖了一个小洞,嘱托了很多的乡亲,悄悄接走了母亲……
我们不敢问我们的乡村我们花花的后来……
井
村庄人家再穷也有自己的珠宝罐,在箱子里,在墙的夹层里,在猪圈里,在自己认为最隐藏的地方。说是珠宝罐,其实就是装钱的罐子,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珠宝罐,村庄没有那么奢侈的玩意儿。但是村里确实有珠宝罐,井就是村庄的珠宝罐,是大家共有的珠宝罐。井里装着井水,井里装着星星、月亮和太阳,晶莹璀璨,波光粼粼。
清泉叮咚,那是竹叶下的滴答声,那是柳叶下的滴答声,那是乡村屋檐下的滴答声,那是斗笠蓑衣下的滴答声,那是乡村的滴答声,汇成一汪井,不简单是水滴的汇集、清泉的汇集、云影的汇集,是村史的汇集,是心的汇集——所以,你还会相信语法上说井是名词,井绝对是动词,井是乡村最清亮最热闹的动词。
我们最害怕井成为名词,井成了名词,村庄就成了名词。
井是有背景的动词。要么是青青的山林,要么是清清的溪水。没有背景就没有井,没有听说树上有井,房上有井,石头上有井。
我们乡村井的背景是一片大竹林,竹林下几棵大柳树。我们的祖先最先看见这片竹林,然后看见竹林下一汪清泉。清除泥沙,围上青石,远远望去就像一汪眼睛,井认识村庄的每一只水桶,井认识村庄的每一个人,亮汪汪地看着天,看着地,看着村里人。
井灌溉着村庄的人,井灌溉了爷爷,井灌溉了孙子。多少人喝够了井水翘胡子走了,降生成面貌陌生的孩子又来喝井里的水。我们饮水,井水进入我们的血管,井就在我们身体上下流动,血少了再从井里挑回来饮。村庄里的人有一种类似的相貌,其实这就是井的表情。
远行的人回到村庄,最热切的事情就是奔到井边,捧上一捧水润到心里。村里人认出了你,一声回来啦,心就回来啦。坐在井沿边,乡亲们一个一个围了过来,大家讲远远近近旧旧新新的故事,衣锦还乡也好,落魄潦倒也罢,喝着同一口井水,血管里流动的都是同样的叮咚声。
村庄更多的人一辈子就守着这口井,日子漠漠的,山坡漠漠的,村庄漠漠的,他们的天空就是看得见井的天空,不管永远有多远,不管生活是多么苦多么累多么穷多么无援无助,总在默默地念叨:不怕,村里还有一口井哩!看得见井,就看得见实在的生活,就会有使不完的力气和灭不掉的精气神,把亘古的寂寥和慢慢流淌的日子过得甜甜美美有滋有味。
水井一天最热闹的时段是早上和傍晚。一只只水桶走到井边,女人花花草草的针线活花花草草的家长里短,男人吧嗒吧嗒的旱烟袋吧嗒吧嗒的龙门阵,孩子们蹦蹦跳跳的游戏蹦蹦跳跳的童谣,都赶戏般汇聚到井沿边柳荫下,水井成了村里最大的客厅。那汪井水盈盈上涨,让我们的情感变得柔软,让我们的心因水而如明镜。少了火爆,少了浮躁,少了疑惑,在井水的潋滟波光里,我们看自己的倒影,看自己的前世今生。我们看水,我们听水,我们听着来自乡村的滴答声。
水打满了,话也说满了,一只只水桶晃荡进一家家屋檐晃荡进水缸。母亲说,那些吃不饱饭的年代,米缸不满但家家水缸绝对是满满的,水缸满,家才满,日子才满。炊烟升起来,油香飘起来,村庄就像水井一般清汪汪的。很多的报纸最爱把自己的副刊版取名为“市井”,好让大家说话,报纸最懂人的心思,远远近近的村庄都是这样,因为那汪井。
井边没有人的时候,有心思的人也会不由自主地走到这里,坐在井沿边,把弯弯的心思映照到井水中,捧一把水洗洗脸,捧一把水润润心,心就明亮亮的清爽爽的。井一无所有,井只有水,水涤尘去污,井水与米相逢化作米汤,井水煎药可除病。井亮着,心就亮着,路就亮着,就该回家啦!
村里人一天天老去,村里人一个个离开,那汪古井已经没有多少人去挑水,井水满满的,柳叶、竹叶、青苔、杂草也满满的——
水井成了名词,水井成了一滴泪……
路
鲁迅说,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
路是走出来的,所以,路,语法上归为名词,路在乡村却是动词。路是乡村最长和最短的动词。
柳青说,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条,特别是当人年轻的时候。
路是要走对的,所以,路就是动词,路是乡村最好走又最不好走的动词。
作家的话很深刻,乡村的路很朴实——
有炊烟升起的地方,那里牵着一条路,回响着母亲的呼唤。
有田地庄稼的地方,那里牵着一条路,铭记着大地的恩情。
有柴草茂盛的地方,那里牵着一条路,升腾着炊烟的天空。
有祖先躺着的地方,那里牵着一条路,流淌着血脉的浪花。
就像爷爷的手臂,青筋毕露在乡村土地上。就像村庄的丝瓜藤南瓜藤,在乡村弯来拐去,枝节横生……
乡村的路不需要多么开阔,不需要多么平坦,人能过去,牛羊就能过去,种子就能过去,生活就能过去。
乡村有非常热闹的路。比如那连接村外的石板路,那通往水井的青石路,那走进磨房、豆腐坊、舀纸坊的黄土路。人在上面走,牛在上面走,猪在上面走,狗在上面走,有时狐狸啊、蛇啊、野兔啊、雪花啊、雨滴啊、彩虹啊也在上面走。
乡村也有非常寂寞甚至绝望的路。一家人在走,一个人在走。土地荒了,牛棚弃了,粪坑不用了,果树枯木了,路也就废了,路成了野路,只有风在走,雨在走,阳光在走,收脚印的魂在走。夫妻吵架了,婆媳吵架了,心井干枯了,也会有人走向悬崖,走向河滩,走向农药,走向屋梁。悬崖边无路,河滩中无路,农药中无路,屋梁上无路,这就叫走投无路。
人的脚走累了,顺便坐在路边,把脚放松,把汗揩去,路在等着你的双脚。
人的心走累了,把心躺在床上,想想走过的路,想想以后的路,想通顺了就从床上爬起来,出了家门就是大路,大路通向远方。乡村最悲伤的就是心想不通路,眼看不到路,让路走到尽头。乡村生长着很多叫爬山虎的植物,不知道爬山虎有没有心在想路,有没有眼在看路,只知道爬山虎听从阳光和意志的召唤,想走哪里就走哪里,即使是不见寸土的悬崖,即使是干渴如火的岩墙,爬山虎依然走得春风浩荡绿意盎然,所以想不通路的时候就应该去问问爬山虎,乡村爬山虎很多,所以乡村的路四通八达。
老人的年轮走累了,眼睛看不到路,双脚走不动路,魂从脚底升起来,找回走过的脚印,一步步地收回来,交给眼泪,交给子孙,交给唢呐,交给木杠,走向向陽的山坡,哪里阳光充足,哪里望得见村庄和子孙,哪里就会牵出一条新路,泪汪汪,雨纷纷。
牛走累了,屙一泡尿,叹一口气,在自己踩下的一汪脚蹄印中照照镜子,继续走它的路,青草在等着,水田在等着,牛车在等着。
狗走累了,扬起后脚,对着一棵树,对着一方石,对着一片地,这条路曾经走过,这条路走得回家。
河走累了,让心思在河滩里荡几个漩,看看前面的路该怎么走。村庄只有河路通向大海,因为河水最懂得怎样避开高山和峻岭,最懂得如何低调地走路。
野花走累了,小草走累了,干脆停下来,站在路边,用一双眼睛看看路,看看天,看看太阳,等到夜晚来临,一颗颗星星掉进野花里,掉在草尖上,亮成清晨的露珠。
人在走,天在看。乡村最朴素的《论语》中说,人要离开人世的时候,会一步步地去收回自己的脚印。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听到房门在响,狗在叫,树叶在说话,不要去惊动他们,那是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你的乡亲在收回自己的脚印……
所以,记住路是动词,走好走踏实走光彩人生的每一步脚印,因为,那些脚印是要自己去收回来的……
河
河,在语法上归为名词。河从那片竹林流进村庄,从舀纸坊旁边流出村庄。河很长很长,河流过乡村就那么一段,所以河在我们乡村就是一段动词。河在村庄以上和在村庄以下叫浦里河,流过我们村庄叫盘龙河,是虎你得先趴着,是龙你得先盘着,也是一个很动词的名字。省略“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的濯洗主题和“老夫聊发少年狂”的偶尔暴涨的河水脾气,想想乡村和人生,河是乡村最哲理最人生的动词。
河流过村庄的竹林,是河滋润了竹林,还是竹林茂盛了河,河不说,竹林也不说。我们在竹林中砍下修长的翠竹,编织成竹席,母亲在竹席上生下我们,我们的人生从那张竹席上开始——
河从竹林流进村庄,我们从竹席上流进村庄。
河流过竹林,流过一道石崖,河给了自己一个高度,就像村庄那高大健壮的牛,村里人把水车系在河的背上,河就拉着村庄的石磨,把稻谷剥成大米,把玉米、小麦、高粱磨成金黄的、雪白的、红旺的面粉,大米熬粥,玉米煮糊,小麦蒸馍,高粱烙饼。河转动石磨,石磨转动农历,农历转动我们长大。
河没有因为竹席的温暖、没有因为麦馍的清香回头,河和我们人一样一直向前。老人们说河在走,其实是说我们人在走。老人们并不知道“人”是动词还是名词,老人们知道一撇一捺组成了“人”字,就像人迈开的双脚,只有迈开脚步向前,人才能是人。迈不开那一撇一捺,“人”就成了一株树,树只知道树上的天空,树不知道村外的河和村外的天空。所以,河不能回着头走路,人也不能回着头走路,河没有回头路,人也没有回头路。
河往前走,我们也往前走。村里人腾出河边老祠堂给我们做学校。“好好学习 天天向上”的标语在,祖先们的牌位也在,我们读着油墨香的书本,我们读着纸烛香的祖先故事,我们记住我们从哪里来,我们知道我们往哪里去。
河一直向前,河绕过几方水田几方屋檐,河流过几方水潭,就在离开村庄的时候,并不宽爽的河床一下让两座亲近的山收紧,成为一道峡谷,峡谷之外又是新的村庄继续着河的流淌。
不知是村里人刻意的布置还是随意的突发奇想,在河进入峡谷的峡口,村里人建起了舀纸坊。
舀纸坊是城里人陌生的名词,却是乡村最常见到的也算是乡村工厂的动词。舀纸坊是干什么的,舀纸坊生产竹纸,竹纸干什么,很少部分卖给乡里甘蔗糖厂包装红糖和卖给鞭炮厂做鞭炮,绝大部分卖给了乡亲们烧给死去的人们做纸钱。用乡亲们的话说,舀纸坊是给死去的人们开的银行。竹林那些修长的翠竹编竹席,竹林那些并不修长并不茂盛的翠竹就用来舀纸。
我们伴着竹席生,我们数着竹纸死。
河从竹林到舀纸坊,这是河在我们村庄的一生。
河在河床中流淌,河在农历中流淌,河在我们生命中流淌,河流过我们的一生,河记录着我们的一生,河讲述着我们的一生,河见证着我们的一生。从竹林到舀纸坊,竹席给了我们生命,磨房给了我们生命的成长,祠堂给了我们成长的茂盛,舀纸坊给了我们茂盛人生谢幕地飞舞。没有多少曲曲弯弯,没有多少波澜壮阔,平平淡淡,实实在在,清澈透亮,简单清白。
在村庄的人,河从身边流淌。离开村庄的人,河在心中流淌。因为——
河是动词。
坟
坟不是自己长出来的,坟是用泪水和黄土堆起来的。
坟不会自己走路,坟里的名字却能飞越千山万水飞越悠悠岁月,走进我们的怀念……
所以,坟是动词。
坟是一个人留给村庄最后的动词。
坟是一个人一生中唯一空缺的状态下唯一不能自己动手构建的动词。没听说哪个人亲自给自己埋座坟,没听说哪个人自豪或者抱怨自己的坟是豪华或者寒碜,没听说哪个人呼朋引伴地邀请亲人朋友到自己的坟前喝酒喝茶——
人是动物中唯一知道自己必死的高等动物,我们记得住自己从哪里来到世界,我们谁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离开世界,我们谁也不知道谁也看不见自己最后躺下的坟在哪里。如果天空的每一颗星星代表着地上的每一个人,只有到了生命的尽头,才会知道滑脱的那一颗星星就是自己。
好像很有钱的帝王,好像今天有些帝王一般狂野的有钱人,会在生前给自己筑坟,竭尽所能把富贵复制到坟中,祈求永远的富贵,可惜这种复制很快被人删除,有小说《盗墓笔记》为证,有小说《鬼吹灯》为证,有小说《老九门》为证,有电影《东陵大盗》为证,尽管这是艺术的纪录和创作,艺术绝对来源于生活。
古人造“坟”字,“坟”字從土从文,就是用土为人写下的最后的文字,入土为安,盖棺定论,不要奢想那么久远的事情——
三国时候曹丕说过:人有七尺之行,死惟一棺之土,惟立德扬名,可以不朽。
民间更为直白的话是:纵有房屋千万,那不过是你暂时的居所,那个小小的盒子才是你永远的家……
关于死亡关于告别,我们大都十分坦然,因为我们深知那句很有哲理的话:人不可能把钱带进坟墓。
这是上句。
偏偏少数人不这么坦然,他们疯狂地敛财,贪欲似火,结果百病从寒起,万祸因贪生。一根绳子,风筝失去了天空,牛儿失去了草原,骏马失去驰骋——贪婪就是这根绳子。因为贪婪,因为欲望,这些人自然应了那句很朴素很哲理的话:钱可以把人带进坟墓。
这是下句。
我们看不见自己的坟墓,我们看得见自己的路,磨难也好,幸福也罢,那都是人生最后一幕的小小演练,无论死神何时降临,我们都要微笑相迎谨慎相迎。
仲春与暮春之交,冬至后的108天,就是中国传统的清明节,在一年法定的节日中,唯独清明节没有欢乐的背景,古人杜牧给了它的节日基调: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我们欢庆生的欢乐,我们也得思考死的严肃。燃上烛香,摆上鲜花,记住我们的先人,后人才会记住你。
佳节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冢只生愁(黄庭坚)。
风光烟火清明日,歌哭悲欢城市间(白居易)。
风雨梨花寒食过,几家坟上子孙来(高启)。
我最喜欢的还是苏轼诗: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燃香,跪拜,缅怀祖先,想想人生,清吾心,明吾目。
逝者已去,生者坚强。
人生看得几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