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雪 终结玉女时代

2018-12-19 02:02邱苑婷张淼许多
南方人物周刊 2018年37期
关键词:玉女韩雪

邱苑婷 张淼 许多

出道18年后,热度再次上升,竟然是因为综艺,韩雪哭笑不得。不温不火的从业生涯里,韩雪这个名字似乎人尽皆知,她美,她唱歌、发专辑,她也演电影、电视剧、小品,她上过三次春晚……但往往,对她家庭背景的坊间猜测走在作品之前——称得上代表作的作品?说者总不免抓耳挠腮一番。

图/沈煜

直到今年,韩雪的搜索指数至少出现了两次不同寻常的波峰:一次出现在年初,一次出现在年尾。年初,一档配音类综艺节目《声临其境》里,韩雪用英语配音《海绵宝宝》、一人分饰八角配音《头脑特工队》的片段走红一时,“低调”和“惊艳”反复出现在形容她的报道里;年底,表演类综艺《我就是演员》开播,从与后辈李兰迪合作的《金陵十三钗》,到现场即兴表演的母亲寻子场景,韩雪几乎每次登台表演都叫人真心实意哭一场。

《声临其境》最后一期是陈凯歌导演给排《荆轲刺秦王》。整个配音过程,陈凯歌一直坐在观众席观察,等到最后完成,他走上前,特别惊讶地问韩雪:“你是哪的演员?”

找谁说理

“其实说来有点心酸,一个演员,你要上综艺节目证明自己是一个好演员,你说找谁说理去!”韩雪的语气有了情感波澜,一瞬间有点像街边聊八卦的上海女生。但没在情绪的宣泄上做过多停留,她接下来的言语,仍微妙地控制在理性和既定的逻辑框架内。

和韩雪聊天是一件智识得到充分享受的事。她既是那些关于“自我”的问题的客体,同时也是“自我”的分析者。善于从小切口问题看到更大格局的她,有更重要的事情想说,比如整个行业的过去和现在。尽管言说着自己的尴尬,但她毕竟是被看到了——

《我就是演员》里,那场把韩雪从待定区复活的即兴表演,她几乎没有说一句完整台词,却过关斩将到最后。场景是与孩子失散多年的三位母亲同时被告知,有一个孩子被找到了,但尚不明确孩子是谁的。没有剧本和台词,也没有人物设定,导师徐峥扮演告知消息的工作人员,一次次更改着剧情走向。

观众在屏幕前看到的是,其他演员在台上焦急踱步、急切询问、大喜大悲时,从始至终,韩雪只默默地在舞台边沿坐下,全身缩抱着,手扶额头,神情恍惚。漫长的前半场,她一言未发,仿佛置身事外,只看人间一出出戏码。第一次,不是她的;第二次,不是她的——想得而不敢希望,情绪压抑,酝酿,发酵,直到徐峥第三次上台说,“这次是真的,孩子是你的!”

火山喷薄而发。慌慌忙忙站起,瞬间语带颤抖,反复确认后,大释而泣。被扑面而来的情感浓度击中的那一刹那,泪水也同时涌上了观众的眼眶。

“信念感”,节目录制到26进15时,韩雪为自己挑选了这个关键词。录制节目那天,陆川导演刚开始描述题目,韩雪已经开始在脑中同步思考——不是结构台词,不是设计剧情,而是,“我应该是一个什么状态?”

迅速进入大脑的几个点是,第一,不能和别人的表演重复,第二,自己不喜欢先发制人,不如先观察环境、感受氛围。塑造人物,信念在技巧之前。韩雪想起了之前看过的一个采访视频,是留美失踪女孩章莹颖的妈妈。章莹颖失踪四百多天后,镜头前的父亲尚能稍微调整状态接受采访,“但母亲整个就是瘫在家中,垮了,人没有支撑了。”

韩雪揣度那位母亲的心理状态:“她的信念感其实已经(没有了),世界已经坍塌了。她只靠内心一点点东西,就是我觉得她肯定还活着。所以那个时候,你让我很焦急地站在台上,踱步走一走或者抓着问一问,我觉得是不会有那个磁场。我第一反应,找一个位置坐下来。一旦身体去找到那个状态以后,剩下的就是去感受环境。”

那一场即兴表演让她感觉很舒服。她用“流动自然”来形容那种气场:徐峥适时地建立了好几轮刺激,希望反复燃起、破灭、复燃,没有人设计台词,也没有人喊“咔”,她只需要全身心沉浸在表演中,感受情绪的流淌,捕捉,表现。现场舞台骗不了人,演员是真哭还是假哭,是想别的事哭还是在角色里哭,观众一眼就能分辨。她不属于特别技巧派的演员,还是把和观众共情作为最重要的事,她觉得那是人与人最本质的互通。

这么一想,韩雪接受了“大家从综艺节目而不是作品里看到自己的演技”这个有些尴尬的事实。以前她出演的电视剧多、电影少,“其实平心而论,我演每一部戏我真的也都是这么掏心掏肺去演的,可问题是,你再用心再动脑子,搁在一个那么长篇的电视剧里面,几百集,鬼影都找不到。”综艺节目提供的舞台,反倒成了最浓缩的窗口。

玉女时代

哭戏是大多数演员的难关,刚出道时,韩雪也不会哭。一拿到剧本,发现有哭戏就慌。刚开始哭不出来,最后只能逼自己调动情感,拼命地想,自己有没有和角色同样的事情,有什么其他情感可以代入。演第一部电影时她17岁,还是个高三学生,在香港嘉禾影视公司主办的“世纪之星”影视歌新人大赛拿到全国金奖,随之而来的是与郭富城、张柏芝共同出演《浪漫樱花》的机会。那时候的她稚嫩,全凭天赋和感觉,如今回过头再看,表演痕迹一览无遗。

以前那些“洒狗血”的表演,她也不是没有动脑思考过,但到了现场,导演的理念容不得她左右。约十年前拍戏时,有导演这么指导她:“你先跑两步,然后这个时候你要跪在地上倒下去,我再下点雨,顯得你特别可怜。”她就和导演争辩:“导演我为什么跑两步?我为什么要跪在地上倒在地上?我觉得我这个角色当时不是这样的心理支撑。”

诸如此类“一哭二跪三流眼泪”的苦情套路,在当时的国产剧里屡见不鲜,甚至直接被写进剧本提示里。韩雪争到最后,最多是换来两种都演、剪辑时供导演挑选的方案。出道头七年,她作为艺人的选择权不多——从“世纪之星”获奖后,她被索尼公司签下,那时候,公司为她打造的标签是新时代玉女,接拍什么影片、发行什么类型的唱片、参加什么活动,决定权在经纪人和公司手上。2003年她出演古装戏《飞刀又见飞刀》中的冷小星,从伶俐聪慧的少女演到冷酷的40岁复仇女子,热烈的爱演变为极端的恨,手段毒辣、性格复杂激烈。19岁的韩雪最开始吓了一跳:“我怎么演得了这个?”经纪人一口咬定,你行。

好在初生牛犊不怕虎,韩雪硬扛下来,冷酷霸气的一面拿捏得恰到好处,意外获得了观众喜爱。于是更多的古装戏找过来;紧接着2004年发行第一张专辑《飘雪》,配合玉女气质,走的是唯美感伤路线;2005年是苦情戏《错爱一生》……一步步地,韩雪清楚感知到了市场惯性力量的可怕:《错爱一生》播出的两三年后,市面上播出所有的苦情戏,剧本全部给到过她手上。“就特别慌,特别恐怖。”

懵懂的状态持续到2008年。她把这年作为重要的转变节点,“印象特别深”,那年,她从索尼离开。七年合约到期,大老板找她谈续约,她问,如果续约,未来公司对自己有什么期待或规划

对方表态,说希望你还是唱《飘雪》这种类型的歌,帮她分析市场:国内这种“玉女型”的歌手,没有谁和你同期,粉丝们也喜欢你这个样子……25岁的韩雪隐约感到一丝担忧。“我要这样一直唱下去,我唱到哪一天,什么时候是个头?”

《飞刀又见飞刀》 (2003)

音乐剧《白夜行》 (2018)

《我就是演员》中的演出 (2018)

撕掉标签

“玉女”是一个吃青春饭的标签。大量同类型的歌手,随着年岁渐长,最终被市场抛弃;等他们回过头想找别的市场,却变得极其被动,选择余地狭小。转型意味着两头不讨好:无论老粉丝还是新粉丝,多半都有意见。

韩雪聪明,她要做自己的主人。从小她就极有主见,还是两岁左右的婴孩时,爷爷就曾说这个孩子“脑有反骨”。听完大老板的表态后,她明确了:“那我不想唱这样的歌。”

拒绝续约容易,改变市场对艺人的印象却难上加难。当时她若是出了什么新作品,在上海与她相熟的媒体会说,我们不用采访你的,把这个戏的大概情况给我们讲讲就好了。“他说你也不说错话,给我们就是标准答案。你自己人不丰富,没有更多可读性,对年轻姑娘来讲,那叫天真叫不谙世事,那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但你慢慢成长后,这个花如果不开、不能散发出芳香,他就觉得你无趣。”

她想,自己可不能变成这么无趣的人,这么无趣的角色。

离开索尼后的第二年,她在上海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好几年时间没有再出新专辑。她在尝试自己创作、写歌、录音,隔一年觉得不好,再录一遍,来来回回。她想撕掉玉女标签,可是,新的标签又是什么呢?

那几年于韩雪而言,是欲立先破的摸索期。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但她知道自己至少可以做一件事——用反差最大的形象去破玉女的成见。

然后,观众在春晚喜剧小品的舞台上看到了韩雪。2008年《街头卫士》,她和句号、周炜合作,演一个超速驾驶、闯红灯、蛮不讲理的马路杀手;2010年《不能让他走》,和冯巩合作,她演一个报道交通事故的记者。喜剧小品的表演需要夸张、外化,刚开始她特不适应。习惯了影视表演的她发现自己和周围的水温完全不一样:“句号老师他们常年演小品,一给包袱,立马就有反应。我们都要先感受一下、消化一下再给反馈,说话音量也是适合影视的。导演就说不行,韩雪你要放开演。”

正式演出前一个多月,她跟着剧组到处轧场,大大小小的场子都去。心里最拧巴的一次,是在北京工人体育馆,一万人的场馆,头一天有个拼盘演唱会,她在聚光灯下唱歌,是个明星;第二天是朝阳区某文化艺术节,她们临时去轧场,被排在最后一个,节目表上连名字都没有。

“心理反差特别大。头一天有光环,第二天打得粉粉碎。但慢慢經历过一遍,就把你所有的偶像包袱完全磨没了。到最后会觉得,我春晚小品都能演,还有什么不能演?”

真正的力量

上春晚,于韩雪自己而言是撕掉标签的尝试,但在大众眼里,他们想知道她是如何上春晚的。在她出演的春晚小品视频下,第一条网友评论赫然是:“当年韩雪在好几次春晚上频频亮相,当时的她也没有什么代表作品,人气也不高,但人家就是能出现在春晚……”

诸如此类的臆测,她听了十几年,有真有假——出身军人家庭是真的,但要说什么有多大势力、帮了自己多少忙,这些几乎都是外界渲染放大、凭空臆想出来的。早些年她还有意澄清、讲一讲真实情况,后来发现,讲不讲都一样,也就懒得讲了。家里对她事业的态度,是“根本不管”,也管不了。若说是在部队文工团,或许还能有些人脉,但面对商业市场,几乎是八竿子打不着。

那究竟是怎么连续上了几年春晚的呢?韩雪第一次登上春晚是在2007年,演唱《竹林风》。那时候她还在索尼旗下,经纪公司听说春晚需要做一组偏中国风的串联歌曲,便尝试把韩雪推荐上去,就这样入选。第二年还在索尼,也报了歌,但没能入选。第三年,她没再想春晚的事,但意外的是,春晚语言组导演主动打电话,邀请她参演小品——那年,正是《北平往事》热播的一年。

话说回来,家庭对韩雪最大的影响,不是外界津津乐道的所谓家庭背景,而是性格与价值观的潜移默化。爷爷是位47岁就被诊断为白血病但特别长寿的老红军,当年因为患病早早离休,举家搬到苏州——当时全国最好的血液科所在地——看病,也正是因此,韩雪生在了苏州。没人想到一名确诊的白血病患者能活那么多年,后来姑姑去英国找医学专家时,对方都惊呆了,怎么可能?但血检结果,又明明白白显示着白血病。

韩雪觉得那大概和爷爷打过仗见过太多生死有关。从小被爷爷奶奶带大,她能强烈感受到爷爷生的欲望,每天特别乐观,练练书法看看书,给小韩雪唱唱歌,高兴时还带她去干休所老年活动中心跳交谊舞。爷爷在记事本扉页写着:“一不怕死,二不想死。”甚至后来爷爷离世,也不是因为白血病,而是因为心脏病并发的心肺功能衰竭。

奶奶比爷爷小一轮,也就意味着35岁的年纪、带着四個孩子,得知丈夫患上了白血病。但奶奶没有一点被生活拖垮的样子,把四个孩子都好好培养大,热衷于参加老年合唱团,还上台演出。妈妈如今花甲之年,告诉女儿觉得自己40岁,每天活蹦乱跳,把自己当女主人,烧饭洗衣做卫生,一个人做完一点不嫌累。爸爸则是个“驴友”,没事就背着包跑出去到处旅行,戴棒球帽穿运动装,住特便宜的酒店,扛着相机去拍照,看背影像个年轻的大小伙子,“转身一看是个老头。”韩雪笑了起来。爸爸近年也开始学唱歌,会特别认真地给老师发自己录的歌,“老师我这有什么问题”,老想着要唱得更好。

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自信似乎与生俱来。当年那场把她带进演艺圈的“世纪之星”选拔赛上,评委说:“论唱歌,你不是最好的那个;论跳舞,你也不是。但是,我喜欢你永远在台上自信地笑着的样子。”

“你从小到大,一直都如此自信吗?有没有一个时候,或者在哪一个方面,你也感到过小小的自卑情绪?”

“好像真的没有。我从小就不在意他人的评价体系。”韩雪说。她其实不是班上成绩最好的孩子,但总担任班干部、被选中参加各种活动,小时候也老带部队大院的孩子上房揭瓦,好在因为长得乖巧,大人们轻易地对她放了心——她认真地回想说,那些或许都是某种气质的养成过程。

也是这份自信,让她不大在意年岁的增长——衰老会带来什么?需要恐惧什么?她至今还没在最亲近的家人身上见到任何值得恐惧的部分,对自己老年生活的期待是“变成优雅漂亮的老太太”。对年岁的在意,在她看来是一种消极的心理暗示,而她的思维是偏向理工科的理性分析:

“说得不好听,人的细胞的衰老速度是不一样的,它不就是端粒酶减半再减半的过程?那细胞分裂有的人快有的人慢一点,你怎么知道你的端粒酶会不会比别人长一点?所以不要去预设你的年龄层,这也是为什么现在大家对于演员的年龄要重新界定。”

说出“端粒酶”“细胞分裂”“分裂代数”这些生物专业名词时,韩雪丝毫不带磕巴,流畅又自然得叫人瞠目结舌。

信念与控制

慢慢领悟到表演是怎么一回事,要回溯到2009年与王瑞导演拍《北平往事》。那是韩雪意识到“哇戏还可以这么拍”的时刻。王瑞是中央戏剧学院导演系的老师,对镜头的运用和现场整体的艺术标准极高。与一般导演不同,王瑞对演员提出的要求,一则难,二则与众不同。

《北平往事》是一部民国剧,讲三个闺蜜如何在战争年代走上了不同的人生旅途。韩雪记忆最深的戏,都与控制和节奏有关。有一场戏在无锡,老旧的火车站月台上,韩雪要送别闺蜜中的一位。老式的蒸汽火车调动一次不容易,王瑞只给韩雪一次机会:从很远的人群中冲到最前面,闺蜜离开,韩雪要目送她远去,最后在火车鸣笛时,看着火车从身边开过,直到彻底开走的那一刻,要瞬间潸然——早了前面戏没完成、到不了情绪点不行,晚了火车出镜了也不行。

“你既要沉浸,还要同时抽离。这其实非常难。”王瑞提出90分的要求,怎么达到这90分,韩雪得自己去琢磨。有一个阶段,她只靠体验在表演,此时才发现光体验不够,表演是配合,与摄影师、与对手演员、与剧情节奏……

王瑞的高要求把韩雪性子中好挑战的一面激了出来。无锡火车月台那场戏,从跑到站位到目送、酝酿情绪、精准释放,韩雪确实是一次过。演完后,王瑞给了她一个拥抱。韩雪也很高兴,那是种在压力之下完美解决难题的成就感。真实的表演经验,在与好的导演、演员合作的过程中逐渐积累起来,她开始扔掉表演中的预设——拍电视剧《不想回家》时,她遇到的是一个不喜欢喊停的导演。有一场戏,韩雪和侯天来坐在车里聊天,气氛有些伤感。聊到最后没词了,导演也不喊停,两人都安静了会儿。

突然侯天来说,我给你唱个歌吧。韩雪接了句,就你这个破嗓你还能唱?

别呀我能唱。侯天来就开始唱。知道他是想安慰,但唱不在调上,听了让人又气又好笑又心酸。侯天来开口唱歌的一瞬,韩雪立马绷不住,一下就哭了。

导演给空间,对手给台阶,自己接得住——所有这一切的前提是,有信念感。“你要相信我就是那个角色。”

十年后开始做制片人的韩雪更深刻地体会到“整体和配合。”

人设与人

近两年,韩雪最为人所知的几件事,似乎都和表演、歌唱这些老本行没什么关系。她做演讲的话题是学英语,手机屏幕碎了直播自己换屏,参加科技业内会议,晒家里各色各样的机器人,暴露自己科技宅的属性……韩雪的工作室书架上,最多的是各种小说散文,其次才是电影书,偶见传记、历史、哲学、人工智能,还放了一个断臂的《海贼王》路飞手办——韩雪用硬纸裁了一小截,画出手掌的形状,卷成圆筒状为路飞接上了断臂。

表演或唱歌,喜欢归喜欢,但不是韩雪生活中的唯一。她一直生活在上海,能很好地照顾家庭,也远离北京喧嚷的演艺圈,自嘲待人处事跟了爷爷的倔强,学不会圆滑,也不事交际应酬,更不愿用私人生活交换公众关注度。近来,她甚至庆幸自己没有陷在演戏这一件事里。对自己而言,接触和学习新鲜领域,让她得以从不同角度丰富了对表演的理解;功利地看,“恰恰是因为你抽离了演员的角色,把生活更多的其他内容放到了演戏里面,大家才看到了不一样的你。”

生活为大。韩雪相信一个好演员的上限,最终是由这个人的上限决定的。约三年前,影视行业盲目以流量为王、大量热钱涌入,捆绑着大量用户的“IP”“流量偶像小生”被市场追捧,如今不少经过失败的验证,业态逐渐回落正常。也正是在此时,韩雪终于重新被发现了。她之前也奇怪,就问工作室更年轻的同事,大家喜欢我什么呢?无论是科技还是英语配音,这些个人趣味其实一直都在她身上,为什么偏偏是这两年突然被大家看见了?

想半天,大家也得不出一个特别明确的答案。自从终结玉女时代,成立工作室的韩雪成了“个体户”,自那之后再没有给自己强加什么人设。“理论上说我不是一个很合格的产品,因为我老是演完这个,就另起炉灶演个别的,等于这个产品上线大家刚夸完你,你就自己把产品线废了再去开一个新的,隔了两天利润还没赚回来,你又换产品线了。”

但这两年,所谓的人设形象,反而自然而然在受众心里形成了。韩雪尝试自我解答:“前两年大家只有一个单一标准,但是这个单一标准,比如说今年可能黄了,他就返回头来想,这可能不是一个终极标准,反而要反思我们市场到底缺了什么,我们的艺人到底身上缺了什么。”她提到周一围、翟天临、赵立新,像大浪淘沙后的遗珠,这些实力派演员,时来运转般,正一点点被观众重新发现。

“立起来的人设,最终都会垮掉。”韩雪的语气不容置疑。不会垮的,是本真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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