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耶斯洛夫斯基和传统俄国文学

2018-12-18 19:10薛君豪
北方文学 2018年29期
关键词:表征电影文化

摘要:基耶斯洛夫斯基电影作品的特征完全可以用俄国文学基本的特征“人民性”与“反思性”来概括。本文以新的角度分析其重要作品,思考与俄国文化截然不同甚至抗衡的波兰文化的泥土中诞生一位伟大的“俄国作家式”导演的原因,最后指出这是对“宏观理论表征与其异文化域中个体的相同性问题”的探讨。

关键词:基耶斯洛夫斯基;电影;文化;表征

1994年的电影列车为我们留下了珍贵的艺术宝藏,诸多精品在同一年诞生确实少见。卡尔·马克思曾指出,文艺是一种“意识形态的形式”,突然的爆发并非偶然,随着苏联的解体和冷战的结束,世界意识形态格局由二化一。较为熟知的三部:《肖申克的救赎》、《阿甘正传》、《这个杀手不太冷》等均是对于冷战终结的“意识形态”曲折反映。安迪的挣脱、阿甘的“美国梦”、杀手莱昂的逝去……这些的解读并不困难。与它们针锋相对且十分出彩的电影《三色》也成为世界电影殿堂中的一员。其导演波兰的克日什托夫·基耶斯洛夫斯基(1941-1996)的作品以其独特的风格至今受到人们的关注。作为一位“作家式”导演,其电影的特征与俄国文学的特征大同小异。本文多引证和参考蒲剑教授的硕士论文《基耶斯洛夫斯基电影研究》。这篇论文至今仍生意盎然,给予晚辈很多启发。

一、从人民中来

这是真理,并不是笑话。

——《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毛泽东选集》第一卷

众所周知,基耶斯洛夫斯基早年扎根于红色波兰,靠拍摄记录片和短剧起家。在这些纪录短片中,你能够欣赏或者了解(这取决于你的态度)广大波兰人民的日常生活和多姿多彩的各类社会活动,包括与之密切相关的社会政治状况。当然,那些纪录片也是研究东欧社会主义的重要资料。我在欣赏它们时,常常感叹“这才是真正肩负着扎根于人民,奉献于人民的艺术使命的作品!”其中《办公室》、《叠句》、《砖匠》等作品对于官僚制度的批判,让人联想到一百多年前的俄国文学。

从18世纪末期开始,一代代的俄国作家以尖锐的笔锋瞄准万恶的农奴制,创作出一批批反映广大人民的愿望和呼声的文学作品。文豪高尔基就曾在《俄国文学史》中骄傲地称:“俄国文学是世界上最富人民性,最民主的文学。”,与大多数俄国文学具有强烈的现实性一样,这段拍摄经历“形成了他故事片浓郁的纪实风格”[1]。而从纪录片转型之后,基耶斯洛夫斯基终于能一展其超人的才华。

二、反思

每时每刻都要坚定地思考。

——《沉思录》,[古罗马]马可·奥勒留著,何怀宏译

(一)《机遇之歌》、《十诫》、《维罗丽卡的双重生命》与悲剧意识、灵魂忏悔

《机遇之歌》是基耶斯洛夫斯基“承前启后的作品”[2]之一。这部电影讲述了一个医学院学生准备乘火车回乡而产生其三种不同命运的故事。无论入党、反党或远离政治,他的命运中都与巴黎无缘。本片集中反映了基耶斯洛夫斯基的悲观主义风格。悲剧意识贯穿了他后来的作品和几乎整个俄国文学的历史。

《十诫》出自《圣经·旧约》,是上帝耶和华嘱咐摩西的十项人类戒律。基耶斯洛夫斯基通过这个典故描绘了现代十个离经叛道的故事,表达了现代文明中的人的深深忏悔,也深含着政治隐喻。《维罗丽卡的双重生命》讲述的是两位同名、同姓、同身体的女孩——维罗丽卡分别生活于克拉科夫(波兰第三大城市)和巴黎,她们彼此拥有着灵魂感应。基耶斯洛夫斯基说,两位维罗丽卡是同一个人,只不过一个是另一个的身体或影子。我国经典文学《红楼梦》里其实也有这个桥段,贾宝玉曾梦到甄宝玉,他们也曾见面。两个“我”的存在,其围绕的实际上是“我是谁”的终极问题,带有强烈的哲学色彩。忏悔来源于无情的自我批判,来源于对灵魂的深刻关怀与“严刑拷打”。许多俄国作家惯常在他们的文学中表达自己的忏悔。一段非常贴切的描述是这样的:“向读者抖落出自己的灵魂,竭力挖掘到灵魂的最深处,和盘托出这深底里的全部肮脏和卑劣。”[3]

(二)《十诫》、《三色》与双面批判

《三色》是导演基耶斯洛夫斯基以蓝、白、红三种颜色为基调,拍摄的三部系列影片的统称。

《蓝》的设定是艺术家的故事,世上没有人比艺术家或诗人更“自由”了,其冲突就在于艺术家无法获得理想的自由。朱莉是一位欧同体著名作曲家的妻子。在一次不幸的车祸中丧失了丈夫和女儿,她开始消极避世,陆续被剥夺了三次自由(指不允许她过期望的生活)。第一次她试图在医院吞药自杀,却不被制度所容。第二次她独居一处,不愿却因种种原因与邻居们建立了关系;第三次,她从电视节目上得知自己恩爱的丈夫曾有外遇,奔波寻找后发现那个女人已经有了丈夫的孩子,这件事也促使她完成前夫生前未完成的作品。至此,朱莉的个人自由实际上已消逝殆尽,回归到由他人给她在无形中预设的轨道上来。无论是哈耶克在《自由秩序原理》开篇定义的“最低限度”,或是以赛亚·伯林提供的“消极自由”,在这个镜头之下,都显得捉襟见肘。

《白》讲述了一对年轻夫妇的故事,在巴黎时,妻子多明妮用法兰西的方式提出了离婚,并拿走了丈夫卡洛的全部财产,致使卡洛颠沛流离地返回故乡波兰。在波兰发财后的卡洛为了报复妻子,制造了一个阴谋,使妻子陷于牢狱,后来他们又重归于好。当然,多明妮不知情。平等是如何存在的?它们只出现于势均力敌的状况,其中任一方的弱势都会造成平等的丧失。在财富无保障和悬殊时,存在于个体之间偶然的相对平等是无比脆弱的。

《红》的女主人公瓦伦婷娜意外撞到一只狗,机缘巧合,她结识了狗主人——一位独居的退休法官,瓦伦娜是一个博爱的女孩,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老法官的性情冷漠。直到电影临近结尾,老法官去给即将回英看望男友的瓦伦婷娜做提前送行的时候,他才吐露了自己的感情经历,在年轻做法官时曾遭女友出轨。这一故事与电影的副线,一位参加司法考试的学生的經历大同小异,仿佛是一个循环。甚至,老法官曾跟踪时横跨英吉利海峡,而正是在英吉利海峡,一场意外的事故让《三色》的主人公们聚到一起:朱莉和后来与她相爱的前夫的助手,卡洛和出狱的妻子、瓦伦婷娜和年轻法官。瓦伦婷娜的爱受到她男友在电话中的质疑,两位法官的爱更是凄惨至极。博爱,是人与人之间广泛的爱,单方面和个体的爱难以长久存在。

一个有趣的扔瓶子的老太太贯穿了三部曲,朱莉在老太太扔瓶子时正闭目享受她的“自由”时光;卡洛正沦落街头,看到老太太艰难的模样,邪魅地一笑;瓦伦婷娜在与老法官分别后,即赴英伦,在大街上遇到老太太,主动上前帮助。显然这三个镜头并不是偶然安排,而是有更深意蕴。

基耶斯洛夫斯基证明了“自由、平等、博爱”在资本主义社会中无法真正存在。他对社会主义社会中的思索集中表现在《十诫》中,对资本主义(自由主义)社会的反思体现在《三色》中。基耶斯洛夫斯基自己说的《十诫》表达的基本问题“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谎言?什么是真相?何谓诚实?何谓不诚实?它们的本质如何?我们又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它们?”与“什么是平等?什么是自由?什么是博爱?它们的本质如何?我们又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它们?”对立。基耶斯洛夫斯基切入的问题,都是两种体制最核心之处。对于资本主义社会的批判,是导致《三色》在三大电影节铩羽而归的原因之一。

俄国文明的根基之一就是因其地理环境而对东西方文明的复杂和矛盾的糅合。期望对西方和东方的同时超越,成为民族的传统。当资本主义制度成为西方的象征,社会主义制度变为东方的代名词时,一种同样特殊的心态附着于基耶斯洛夫斯基,他把两种制度剖析得一干二净。

我们亲爱的导师弗拉基米尔·列宁同志在《欧仁·鲍狄埃》中称赞鲍狄埃是一位伟大的用歌作为工具的宣传家。可以说,克日什托夫·基耶斯洛夫斯基是迄今为止最伟大的用电影作为表达工具的思想家之一。他的电影给人“犹如刚从一位大哲学家的穷毕生之作走出的感觉”[4]。就集大成之作《三色》而言,基耶斯洛夫斯基有着后马克思思潮的倾向,毕竟他本人曾说:“我这样曾经接触过共产主义的人,无论对它是信仰还是反对,或是像我这样报无所谓态度的,都已被它感染,不可能治愈。”

基耶斯洛夫斯基波兰是一位“作家式”的导演,更是一位“沙俄作家式”的导演。而其生活的波兰是一个“仇俄心理”浓厚、亲西方传统悠久的国度之一,其文化与俄国文化格格不入,竟然诞生这样一位伟大的“俄国造”。他与五十年代“波兰学派”、著名导演扎努西的特色均有很大不同,风格稍近的诺奖得主波兰文学家切斯瓦夫·米沃什又是长期生活在西方。当时的历史背景固然重要,苏联用共产主义文明灌溉波兰的土地,作为苏联文化来源一部分的传统俄国文化或许“趁火打劫”一番。但原因真的如此简单吗?本文承接拙文[5]对“宏观理论表征与其异文化域中个体的相同性问题”的思考。这个问题立足于捍卫中华民族传统文化。

参考文献:

[1][2][4]蒲剑,乌兰.基耶斯洛夫斯基电影研究[J].北京电影学院学报,1996 (01):108-167.

[3]汪介之.选择与失落--中俄文学关系的文化观照[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95.

[5]薛君豪.薩义德理论视野下的司马迁——超越后殖民与三通[J].文化创新比较研究,2018,2 (01):3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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