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三江源”

2018-12-11 16:28李西安
群文天地 2018年6期
关键词:澜沧江藏羚羊三江

我爱“三江源”,是因为我有幸走近过它,对它有种难以割舍的情感和经历。

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三江源”这个名字还很少为人知晓,世居在青藏高原的人,以长江、黄河发源于这里而自豪和骄傲,就把长江、黄河流经的这块地方,称作“江河源”。因此“江河源”也就成了青海的代名称。一提起“江河源”,人们自然而然地想到青海省。一些报刊杂志也就将“江河源”作为自己副刊专栏的名称,以致沿用至今,以增加报刊的吸引力和可读性。而很少提及同样发源于这里的澜沧江。进入改革开放新时期后,随着长江、黄河源头科考活动的频繁和力度加大,科学家发现发源于杂多县扎那日根山的杂曲河,流经杂多、囊谦,出玉树后,流往四川昌都,与吉曲河汇合,始称澜沧江。澜沧江在流经我国多个省份后,流出我国称作湄公河,经缅旬、老挝、泰国、柬埔寨、越南六国,成为亚洲的第六条大河,东南亚的第一巨河,名播四方的著名国际河流。这才将澜沧江与长江、黄河相提并论,有了“三江源”之说。如今它广为人们熟知,成了人们心驰神往的“圣地”。

我对“三江源”的认知,缘于文友周衍赠我的他写的《江源行》一书。70年代初,中国科学院和水利部相继组织科学家和专家到长江、黄河源头开展科学考察和调查活动,首都北京的一些新闻单位联合组成了一个“长江采访队”,到长江源头采风。周衍参加了这次采风活动。他们一共28人,在人民解放军和当地群众的热情帮助和大力支持下,从唐古拉出发,经可可西里,向长江源头进军。历经十多天的艰难跋涉,克服重重困难险阻,终于到达目的地———长江发源地格拉丹东。他们登上格拉丹东冰川,看到从冰川汇流下来的冰溶水,汇成长江源头的涓涓细流。采访队完成此次采访任务后,周衍将途中所见所闻写成札记,集结出版,才有了此书。这是我看到的最早的一本关于“三江源”方面的书。书中较为详尽真实地叙述和描写了长江源头采风的经过与感人的故事,向读者展现了长江源头一幅幅雄伟壮丽、旖旎多姿的大自然的风光画卷。美轮美奂的雀莫湖,童话世界中的众多动物,冷峻肃穆的冰山群,透明如玉的冰塔林,状如瀑布的雪坡,挺拔陡峭,直立云霄,刺破天穹的冰柱,吸引住了我,让我着迷。与此同时,我对周衍他们一行克服困难,勇往直前,不怕吃苦的敬业精神心生敬意,心想什么时候我也能到江河源头去看看,那该多好啊!这也就成了我走进“三江源”的最初梦想。

机会终于来临,70年代中期,青海人民广播电台在全省六州设立记者站,我被派往处于“三江源”地区的玉树州做常驻记者。我来往穿梭于曲麻莱、治多、杂多、称多各县之间采写报道当地干部群众牧业学大寨,建设新牧区取得的成绩,以及涌现的先进典型,用笔记录了那个时代前进的步伐。在深入基层、深入群众中,我更深刻地体验和感悟到雪域高原康巴藏区悠久的历史、灿烂的文化和淳朴的民风。那独特的民族文化风情,洒脱飘逸的玉树歌舞、服饰,帐篷城的异彩都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更使我难以忘怀的是在东奔西走中,领略了“三江源”神奇壮美、秀丽无比的自然风光。一次我搭乘曲麻莱县委书记的便车返回州上,北京吉普车在4000多米的缓坡漫岭的山头上行驶。前面不远的群山里,刚刚下过雨,地面湿漉漉的,道路两边的护沟里淌着一股细细的水流,空气中彌漫着潮湿清幽的水气。朝车窗外放眼望去,落日金色的余晖照射在叠峰层峦与天空之中,天空一洗如碧,纤尘不染、光洁、清澈、透明、鲜亮。群山起伏,错落有致,色彩和层次格外的分明。近处的山峦是浅蓝色的,蓝中透着淡淡的绿,而隐于他身后的山峦,却是深蓝、深蓝的靛蓝色,而他的身后却是广阔和纯粹的、淡而不能再淡了,白中透着一丝蓝色的天空了。在天空的左下方山峦的头顶上有一抹轻淡的白云,仿佛就是为了起衬托作用似的。整个色彩的搭配与融合,构成了一幅自然天成、无与伦比的“三江源”雨后夕照图。

行走在“三江源”的青山绿水中,随处都会有意外的收获。1976年秋天,我和州畜牧局的两名同志前往杂多县莫云乡的一个牧业队总结推广“三包”(包工、包产、包成本)“一奖”(超产减赔)的经验。莫云和淡云是杂多县最远的两个乡,距县城有三四百里地,骑马去得走三天。头天我们在县城准备马匹、被褥和路上吃的干粮,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了。这天的目的地是扎青乡,距县城较近,只有八九十里地,还算轻松。后两天就要紧张得多,每天需急行军上百里。为了赶在天黑前到达一个牧业点过夜,就得两头摸黑,马不停蹄地赶路,不然赶不到牧业点就得露宿草原。两天里翻译兼向导多果带领我们穿过深坳的峡谷,翻越陡峭的山峦,涉过水汪汪的沼泽,第三天傍黑终于到达我们要去的牧业队。在这个牧业队我们一共住了5天,一是恢复几天来路途上的疲劳,二是适应因高海拔、严重缺氧带来的头晕、头痛等不适症状。稍后就同队干部和牧民座谈,了解他们的做法,总结他们的经验。第五天我们结束工作后要返回杂多县,临走时望着茫无边际的草原和远处透迤起伏的群山,我问多果,“从这往西是什么地方?”多果说,往西就是无人区可可西里了。“往北呢?”,我接着又问,多果回答说,“往北就是杂曲河的发源地扎那日根山。”我一下子惊喜地叫了起来,“那不就是澜沧江的源头吗?”便迫不及待地问,“到扎那日根山有多远?”多果说“几百里地”。那多好啊!只几百里地为何我们不到澜沧江的源头探访一下呢!多么难得的机会啊!来时我们已经走了几百里地,再走几百里,不是节省了一半的路程吗!到长江、黄河源头去的愿望没有实现,而澜沧江的源头近在身边,绝不可失之交臂。我试图说服多果带我们大家去趟扎那日根山,遭到婉拒。他说,“我们来时带的路上吃的干粮已经快吃完了,到扎那日根山去我们吃什么?再说这趟出来,领导交给我的任务只是把你们带到莫云,并没有让我把你们带到别的地方去。我把你们安安全带来,再安安全全的带回去,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我无话可说,只好打消去澜沧江源头的想法。

返途中,“三江源”好像是为了补偿我的缺憾似的,我意外地看到了别开生面的大自然的场景。离开莫云的第一天晚上我们歇在一个牧业点上,这个牧业点有三四户人家。天刚黑的时候我们到的这里,吃了点东西就睡下了。这一夜睡得很香很沉,当我醒来时,同伴早已不见人影。阳光从帐篷上面的空隙处照进来,帐篷里亮亮堂堂。这时我听到一种连绵不绝的“嘎嘎嘎嘎”的叫声,这叫声不像一般的鸟儿的叫声那么委婉动听,它的声音粗犷、尖利、高亢、宏亮。这是什么鸟儿的叫声弄不清楚,我便一骨碌爬起来,冲出帐篷,朝那叫声飞奔过去。“三江源”的早晨,阳光明媚,初升的太阳金光四射,大地显得格外的璀璨瑰丽。平阔徐缓的澜沧江,微澜不兴,向东流去,流向著名的昂赛大峡谷。在它岸边的一处10米高陡壁悬崖上面生长着密密的鞭麻林,叫声就是从那里发出的。我仰头望着那里,想看个究竟,但什么也没看到。我站在悬崖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始终什么也没发现。在我诧异之时,这叫声慢慢小了下来,最终戛然而止。鞭麻林一下子沉寂了下来,连整个山谷都显得格外宁静和安谧。回到账房,我问多果,“这是什么鸟的叫声?”他说,“是雪鸡的叫声”。多果说,雪鸡生性喜欢群居,每群多达七八十只,还有上百只的,它们生活在高山裸岩与雪线一带。每当太阳升起,把金色的阳光洒满大地,它们就会面朝太阳引吭高歌,欢唱起来。只要有太阳,他们就会天天这么鸣叫个不停。试想七八十只、上百只雪鸡迎着太阳一起鸣唱,那场景该是多么的壮观啊!多果说像这样多的雪鸡聚集在一起,在澜沧边江上还有五六处。听罢多果的介绍,我为雪鸡热爱阳光、追求光明的精神所打动,我们做人不也需要这种精神和品质吗!

两年后,我离开了这里,但我的心仿佛还留在那里,我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那里发生的事情。

在“三江源”神奇的大地上,生态环境保持着原生状态,栖息着许多高原珍禽异兽,有青海高原特有的野牦牛、藏羚羊、白唇鹿、藏野驴等国家保护动物,及世界稀有动物或濒危动物。仅澜沧江地区就有雪豹、白唇鹿、岩羊等11种哺乳动物,大鶿、白马鸡等73种鸟类以及315种植物、4种两栖爬行动物。它们是我们人类的朋友,和我们一起共同构成了地球上丰富多彩、富饶美丽的世界。正是这些非常宝贵的野生动物资源才使“三江源”遐迩闻名,享誉天下。但也吸引来一些利欲熏心,贪婪妄为的盗猎者的目光。特别是被称为“高原精灵”的藏羚羊更是他们盗猎偷猎的对象。藏羚羊因为长期生活在高寒环境,全身密布丰厚的绒毛,而且都是空心的,轻柔细软,可以织成轻如鸿羽的时尚华贵的披巾“沙图什”(波斯语意思是绒之王)。一条用藏羚羊绒织成的披巾可以从一枚金戒指中穿过,可见其柔软性。由于十分的珍贵,其价格不菲,成了西方王妃贵妇显耀地位和身份象征的的奢侈消费品。为了获得藏羚羊身上被称为软黄金的羊绒,攫取更大财富,盗猎者在“金把头”“猎把头”的带领下,二三十人结为一个团伙,采用现代化的交通工具,先进的武器装备,肆无忌惮地疯狂猎杀藏羚羊。藏羚羊一只只倒在了血泊中,他们将藏羚羊开膛扒皮,藏羚羊血流成河,有时竟然能发现在母藏羚羊的子宫里还静卧着一只小藏羚羊已经成型,惨不忍睹。在一次打击非法盗猎藏羚羊的活动中,公安人员就查获藏羚羊皮300多张,缴获小口径步枪、半自动步枪数支,子弹3500多发,还有望远镜、瞄准器、地图等工具。盗猎案件、盗猎人数和惨遭杀戮的藏羚羊数量之多,实为罕见。为了保护这些无辜的生命,英雄杰桑·索南达杰付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这使我想起在玉树地区西三县采访时听到的一件事。一位县上的公职人员为了大饱口福,竟猎杀了一只大天鹅,回来将天鹅炖着吃了。在他大嚼天鹅肉的时候,他是否想过他吃的是自己的人性、良知和道德。因为他的猎杀,可直接导致大天鹅家庭的毁灭。大天鹅是一夫一妻制,它们十分忠贞于自己的爱情,一旦组成家庭终生相守,永不分离。若是有一只不幸罹难而死亡,另一只也会在孤独与悲哀中死去,所以这也是我一直在心理上谴责那位公职人员的原因所在。时常让我感到隐忧的还有那连绵不绝、寸草不生、日渐沙化的黑土滩、黑土山。长期以来,由于气候的变化,以及人为因素的影响与破坏,草原退化、沙化加剧,水土流失严重,“三江源”水量逐年减少,生物多样性急剧萎缩,使原本就十分脆弱的生态环境更加恶化。还有2010年4月13日19时49分玉树结古镇发生强烈地震,看到遍地瓦砾,满脸悲伤的灾民,我和全国人民一样忧心如焚。当看到党和国家领导人关心灾区人民群众的安危,亲临灾区现场指导抗震救灾工作,看到全国各族人民和港澳台地区人民倾力支持、无私援助,共同谱写中华民族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团结互助,共克时艰的情景,我为之动容,更为灾区的灾后重建而欣喜,把我的祝福和祈愿遥寄灾区人民,同时遥寄“三江源”。

十一届三中全会开启了“三江源”科学的生态修复、生态保护,生态建设之路,带来了“三江源”生命中的真正春天。为了保护好“三江源”自然保护区和生态环境,2000年,“三江源”自然保护区成立。从此一批生态保护和生态建设工程正式启动。国家投入巨大财力,在“三江源”西部地区大面积实施退耕还林、退牧还草、休牧育草等制度,严禁在长江、黄河、澜沧江的中上游采伐天然林、采金开矿破坏植被和生态的活动;颁布了保护国家级动物的法律法规。从筑牢国家生态安全屏障考虑,在之后不久将自然保护区改设为国家级公园,并批准设立了可可西里国家自然保护区,保护区的总面积达到36.3万平方公里,是全国最大的自然保护区。保护区主导管理并建立整体性保护机制,纳入全国生态保护红线区域,实行最严格的保护,将“三江源”建成水源涵养和生物多样性保护示范区。为了“三江源”生態文明建设和生态环境保护,曲麻莱县秋智等乡镇的牧民告别和离开自己世代居住的草原,整体搬迁到格尔木的牧民新村;治多、杂多两县部分牧民搬到县城,住进了楼房,但是他们时不时,会想起让他们梦魂萦绕的草原。为了“三江源”美好的明天,他们不得不做出巨大的牺牲。这些措施的实施促进了自然保护和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依托综合治理工程的实施,里上滩得到初步改善,有的植被得到恢复,变成了水草丰美,牛羊成群的大草场。藏羚羊由原来滥捕滥猎时的3万多只,增加到了20多万只。“三江源”的天空蓝了,河水更清了,草原更绿了,野生动物更多了,山川更加壮丽秀美了。一个生态环境美丽,人与自然和谐的“三江源”呈现在了世人面前。

拜伦曾称横贯欧洲陆地的阿尔卑斯山是“大自然的宫殿”,被人们誉为世界屋脊山的王国、“中华水塔”、野生动物天堂的“三江源”不就是中国和亚洲“大自然的宫殿吗!”我爱“三江源”。

(作者简介:李西安,省广播电视局退休干部、高级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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